[669-1a]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六百六十九
明 賀復徴 編
墓碑五
故四鎮北庭行營節度使扶風郡王贈司徒馬公
神道碑唐常衮/
皇帝使常侍以故征西扶風郡王臣璘功行之録詔門
下侍郎平章事臣衮曰古諸侯大夫計功稱伐書於太
[669-1b]
常勒之彛器徳勲高故其文懿事業實故其言逺有國
之大經也納忠於王室豈褒紀之禮闕歟宜文其頌聲
以昭示承休於豐碑焉臣謹按司勲之戎籍史官之年
表而叙之云聖人稽黄虞之道以武功文徳統御天下
赫赫明明罔不率俾惟犬戎自擅冦於我西土而猶懷
以威徳久而浸驕時乃大稽命將考之令典惟三年夏
六月庶邦百辟洎侯王列將咸㑹於明廷乃大誥於爾
在位有能典我西師僉曰璘哉是用詔以鷹揚之命於
[669-2a]
是有鸞旂琱戈之賜公拜手稽首不敢辭難遂帥師朝
那弭節涇流恢耀武威以臨於戎狄既至乃以戎服立
於軍門之外奉敭天子之威命而訓於將軍列校六正
五史三軍之大夫曰惟昔盛明必有憂難其在殷髙宗
也有鬼方之征其在周文祖也有昆夷之患秦以安定
北地戎狄内侮漢以金城隴西氐羌入冦故遣率以守
衛中國脩戰而髙尚武力國家道徳盛於殷周甲兵富
於秦漢亦有邊患尚勞睿謀則疆臣之罪也將何以塞
[669-2b]
責誓將上奉神武之算下慿戎士之力鼓行而前殄殱
羣慝詞情抗厲風雲動色於是舉軍法以誓之令簡而
一衆畏而服雖嚄唶老將聞而竦然乃周覽其山川以
偹其戰守有若犀兕其威貙豻其勇屹立而不動者持
重之將統焉禦於水硖之衝䝉輪超乘縵胡突髩眈盼
而横奮者雄毅之將董焉捍於瓦亭之陰輕軒飛翰闐
闐桓桓𨽻於射聲校尉以出松谷百夫之特萬人之敵
屬於車師後部以殿銅城火渠門之旗舒於大回川雷
[669-3a]
密須之鼓殷於都廬山周之以木樵校聮布之以藺石
渠答部勒既定天地肅然遂使魁徤氣索猛鷙魂駭郤
略引去不敢近塞故八年之間再冦而已此皆親稟睿
略協用武經前後獻功悉如宸㫖方將大復流沙逺収
故地奪我良將㒺卒西事以大厯十一年月日薨於戎
府春秋五十六天子廢朝而嘆曰安得雄邊威敵之臣
如扶風乎遣中使以迎喪顧近侍而流涕其至第也百
官㑹弔其遣奠也五校啓行賵以車馬唅有貝玉所以
[669-3b]
褒大勲也初公自二庭統甲士三千赴鳯翔行在遂陳
滅冦之䇿先皇帝竒之曰吾無憂於東方也遂戰青渠
陣灃水収二陕復三川渭南以百騎破五千河陽以一
旅摧十萬史朝義悉師自將大戰邙山國家以天下勁
兵夹攻未動公獨率所部不陣而馳偃旗先登闞如虓
虎鬭酣披靡横貫而出逥戈奮擊虜陣始破交突數合
轟然大潰時副元帥太尉光弼壯之曰吾用兵三十年未
見以少擊衆雄捷之若此每有征伐大計悉咨訪焉斯
[669-4a]
亦羣帥之傑既而移軍右輔疾㧞河西固巳離之心存
將棄之地及聞僕固懷恩之變即日旋師萬類千羣延
蔓山谷輕行轉鬭殺虜而歸屇於岐都冦已四合公乃
持滿外響坌入轅門未及觧甲背城出戰戎師北走數
騎前追眥血橫洒朱殷金甲觸㦸而墜應弦而倒者數
千萬人可謂三軍之絶也年二十讀伏波傳至大丈夫
當於邊野以馬革裹尸而還慨然而嘆曰豈使吾祖勲
業墜於地乎由是愾憤邊戎徘徊孤劍遂西至絶域以
[669-4b]
竒功累授禆將歴金吾將軍殿中監太保御史中丞遷
御史大夫領北庭行軍使邠州刺史加工部尚書節制
涇原以鄭潁二州𨽻之尋拜右僕射知省事階至儀同
進封異姓副軍以降略而不書以英明之識遇聖明之
運故得竭其智謀極其任遇抗大節以激危難攄洪仁
以庇傷殘公之理軍也以穣苴兵法孫子十三篇先以
正合終以竒勝閎廓深邃應變無端與之安與之危故
可合不可離同其敗同其成故樂死不樂生至於木
[669-5a]
濟河登山㧞淵觧鞍而卧鞭馬而馳兼之有餘亦不差
異嘗以家財一百萬贍三軍與其散已食於行伍陳賜
金於廊廡何相去之逺哉
唐左拾遺翰林學士李公新墓碑銘范𫝊正/
騏驥筋力成意在萬里外歴塊一蹶斃於空谷唯餘駿
骨價重千金大鵬羽翼張勢欲摩穹昊天風不來海波
不起塌翅别島空留大名人亦有之故左拾遺翰林學
士李公之謂矣公名白字太白其先隴西成紀人受五
[669-5b]
行之剛氣叔夜心髙挺三蜀之雄才相如文逸瓌竒宏
廓㧞俗無類少以侠自任而門多長者車常欲一鳴驚
人一飛沖天彼漸陸遷喬皆不能也由是慷慨自負不
拘常調器度𢎞大聲聞於天天寳初召見於金鑾殿𤣥
宗明皇帝降輦歩迎如見園綺論當世務草答蕃書辯
如懸河筆不停綴𤣥宗嘉之以寳牀方丈賜食於前御
手和羮徳音褒美褐衣恩遇前無比儔遂直翰林專掌
密命將處司言之任多陪侍從之逰他日泛白蓮池公
[669-6a]
不在宴皇歡既洽召公作序時公已被酒於翰苑中仍
命髙將軍扶以登舟優寵如是既而上疏請還舊山𤣥
宗甚愛其才或慮乘醉出入省中不能不言温室樹恐
掇後患惜而遂之公以為千鈞之弩一發不中則當摧
撞折牙而永息機用安能傚碌碌者蘇而復上哉脫屣
軒冕釋羈韁鎖因肆情性大放宇宙間飲酒非嗜其酣
樂取其昏以自賞作詩非事於文律取其吟以自適好神仙
非慕其輕舉將不可求之事求之欲耗壯心遣餘年也
[669-6b]
在長安時秘書監賀知章號公為謫仙人吟公烏棲曲
云此詩可以哭鬼神矣時人又以公及賀監汝陽王崔
宗之裴周南等八人為酒中八仙朝列賦謫仙歌百餘
首俄屬戎馬生郊逺身海上往來於斗牛之分優游没
身偶乘扁舟一日千里或遇勝境終年不移時長江逺
山一泉一石無往而不自得也晩嵗渡牛渚磯至姑熟
恱謝家青山有終焉之志盤桓利居竟卒於此其生也
聖朝之高士其往也當塗之旅人代宗之初搜羅俊逸
[669-7a]
拜公左拾遺制下於彤庭禮降於𤣥壤生不及禄沒而
稱官嗚呼命歟傳正生唐代甲子相懸常於先大夫文
字中見與公有潯陽夜宴詩則知與公有通家之舊早
於人間得公遺篇逸句吟咏在口無何叨䝉㤙奨亷問
宣池按圖得公之墳墓在當塗邑因令禁樵採備灑掃
訪公之子孫欲申慰薦凡三四年乃獲孫女二人一為
陳雲之室一乃劉勸之妻皆編户甿也因召至郡庭相
見與語衣服村落形容朴野而進退閒雅應對詳諦且
[669-7b]
祖徳如在儒風宛然問其所以則曰父伯禽以貞元八
年不禄而卒有兄一人出㳺一十二年不知所在父存
無官父沒為民有兄不相保為天下之窮人無桑以自
蠶非不知機杼無田以自力非不知稼穡况婦人不任
布裙糲食何所仰給儷於農夫救死而巳久不敢聞於
縣官懼辱祖考鄉閭逼迫忍恥來告言訖淚下余亦對
之泫然銘曰
嵩嶽降神是生輔臣蓬萊譴真斯為逸人晉有七賢唐
[669-8a]
稱八仙應彼星象唯公一焉晦以麴蘖暢於文篇萬象
犇走乎筆端萬慮泯滅乎樽前卧必酒甕行惟酒船吟
風咏月席地幕天但貴乎適其所適不知夫所以然而
然至今尚疑其醉在千日寧審乎夀終百年謝家山兮
李公墓異代詩流同此路舊墳卑庳風雨侵新宅爽塏
松栢林故鄉萬里且無嗣二女從民永於此猗歟琢石
為二碑一藏幽隧一臨岐岸深谷髙變化時一存一毁
名不虧
[669-8b]
故宣歙池等州都團練觀察處置使宣州刺史兼
御史中丞贈左散騎常侍王公神道碑劉禹錫/
常侍諱質字華卿始得姓自周靈王太子晉賔天而僊
時人曰王子因去姫為王氏自秦漢以還世多顯名由
今而上十有一代名傑仕元魏為并州刺史子孫因家
遂為太原祈人并州六代孫名通字仲淹在隋朝諸儒
唯通能明王道隱居白牛谿㳺其門皆天下雋傑著書
行於世既殁諡曰文中子文中生福祚為蔡州上蔡主
[669-9a]
簿上蔡生勉舉進士試賢良皆上第仕至河中府寳鼎
令寳鼎即公之曽祖也祖諱怡渝州司户㕘軍考諱潜
楊州天長縣丞贈尚書吏部郎中公其季子也始文中
先生有重名於隋末其弟績亦以有道顯於國初自號
東皋子文章髙逸傳在人間議者謂兄以大中立言弟
㳺方外遂性三百年間君子稱之雖四夷亦聞其名字
公性有逺志常自忖度我大名之後不宜無見焉遂力
學厚自淬琢於春秋得之公是於禮得之約僑居淝水
[669-9b]
上躬督穡事善積於巳而淮楚間郡彦多與之逰公慊
然自少無進取意與逰者激之曰卿文儒家子篤志如
是盍求發聞俾家聲不頺今夫以文字茫洋當世者誰
如華卿庸自棄耶入謀於閨門咸以外言為是因決䇿
而西上在貢士籍天和内充不以時尚屑意角逐攻取
初無此心如楩柟生於深林未始自貴而度材者一盼
歆然在懷故以不争而速售既登第東諸侯交辟之從
至者記室於嶺南授正字㕘謀於淮右進恊律郎其後
[669-10a]
佐許下暨梓潼南梁率為上介官至兼監察御史司憲
聞其言徴入南臺轉殿内歴侍御史改尚書户部員外
復為知己所薦遷秩授司勲郎中攝御史中丞紫衣金
章充山南西道節度副使入為尚書户部郎中以方雅
特立除諌議大夫㑹宋丞相坐狷直為飛語所䧟抱不
測之罪大僚進言無益公率諌官數軰入晏伏閣上為
不時開便殿公於旅進中獨感激雪涕居多由是上怒
稍觧得從輕比公終以言責為憂求為虢州刺史宰相
[669-10b]
行去又重違誠請増之以兼御史中丞用示異於人也
大抵以智謀而進者有時而衰以朴厚而知者無跡而
固公雅為今揚州牧贊皇公所知人不見其迹方在虢
略贊皇入相擢為左曹給事中凡有大官缺必寵薦居
數月遷河南尹又未㡬鎮宛陵是三者中外所注意不
旬嵗而周歴之時論不以為黨河南帝之别京其治尚
體度風采而别白區處之宣城國之奥壌其治在束吏
惠下蘇疲羸讋剽輕而勞徠澄汰之公兩得其道不由
[669-11a]
一揆率身以儉而素風存任人以誠而羣務舉遇中貴
以禮而故態革内潔其志下盡其忠外無以撓其理三
者具求政之有粃曷由哉在鎮三載開成之元年十二
月八日薨於位享年六十三監軍使上言有詔軫悼不
視朝贈左散騎常侍明年八月十一日葬於河南府永
寧縣洛川鄉史原從舊阡也初公娶於滎陽鄭氏生三
女而歿今蓋祔焉一子曰慶存亡齓矣猶子前太原府
㕘軍扶執宗長書來請曰扶也早孤䝉世父常侍之覆
[669-11b]
露今其嗣幼未任克家姑封琴書司管籥以俟其長竊
懼世父之徳音不敭思有以垂於後者以誠告於從叔
大司農復命曰愈謹礱貞石以乞辭無忽余昔為郎與
常侍同列巳熟其行實及讀墓誌即今丞相益州牧趙
郡李公之文自稱為忘形友其在宣州李公再入相議
以第一官處之牢譲不取羔鴈所禮則河東裴夷直天
水趙哲隴西李行方吳郡陸紹梁國劉賁博陵崔珦人
咸曰得士夫揚州少與也而見器益州寡合也而見親
[669-12a]
六從事材不一也而樂用是足以觀徳庸可勿紀焉乃
為之銘其辭曰
隋有文中詔敭㣲言當時偉人咸出其門粹氣紆餘鍾
於後昆常侍恂恂文中來孫發源髙麗中泳後大蘭芽
茁然秀出藂薈善不近名其聲日彰行勇於退其道愈
光哲者知之𠖇於周行以正持憲以文為郎以和佐戎
以惠臨邦以直司諌以公駮政守於三川頑民底定乃
鎮於宣先馳淑聲邑中婆娑瞻我斾旌問誰詢謀濟濟
[669-12b]
君子問誰出納潔潔亷士道本乎心暢於四支治本乎
正形於百為黠吏歛手齊民揚眉江清藪空夜柝勿施
公卧於齊邦民恓恓公衣陞屋邦民行哭牙璋斯來栁
翣言旋棠氏未老周人慕焉熊耳之陽決泱洛川佳城
在兹既固且安松楸飋然石馬矯然過者必敬宛陵之
阡
故福建等州都團練觀察處置使薛公神道碑劉/
禹錫/
[669-13a]
薛氏三代為侯國分於鄒魯間傳世三十有一為齊所
并其公子犇楚錫土田於沛漢末避讐之成都曹魏平
蜀徙家汾陰遂為河東臨晉人自奚仲為夏車服大夫
距今數千年乘軒服冕舄奕冠世言氏族者署為闗内
甲姓天意若曰始有功於車錫爾子孫世世有之公諱
謇字某曾祖寳𦙍以名家子且有學行歴尚書郎雍州
司馬邠州刺史王父㑹有雋材刺三郡金密綿皆以治
聞累績至銀青光禄大夫封龍門侯烈考承矩以文亡
[669-13b]
害仕至大理丞公幼承前人之覆露補崇文生嵗滿調
主簿書於毫之醮苦二邑又尉於東畿之河清貞元中
上方與丞相調兵食思得通吏治而習邊事者計相以
公為對乃授監察御史裏行充京兆水運使局居鴈門
主穀糴具舟檝募勇壯且便弓矢者為榜夫千有餘人
𨽻尺籍伍符制如舟師詔以中貴人䕶之聲震塞上每
發粟泝河北行涉戎落以饋緣邊諸軍及乘障者雖河
塞逥逺必尅期如合符一出中省費萬計累加侍御史
[669-14a]
内供奉賜緋魚袋有司條白其勞入拜殿中内史未幾
淮海節將以戎倅缺聞事下丞相御史擇可者僉曰公
政事已試遂授檢校户部員外郎兼御史淮南軍司馬
尋轉駕部郎中錫以金紫遇府遷申命真相趙國公帶
中書侍郎代之公主行臺留務趙公文茵及境視置郵
供帳及郊視將迎部伍下車視簾幃器備乃曰信竒才
也此不足以展驥朝廷知之擢為泗濵守既報政就加
御史中丞俄遷福建都團練觀察使閩有負海之饒其
[669-14b]
民悍而俗鬼居洞砦家桴筏者與華言不通公兼戎索
以治之五州民咸悅元和十年某月薨於位年六十七
贈右散騎常侍夫人趙郡李氏無兒早世繼夫人隴西
李氏檢校禮部尚書河東節度使說之女子凝為嗣季
子茂𢎞以諸侯禮議返葬故里蛾眉原從周也後二十
有三年元曰開成凝為平盧從事謹按甲令礱碑石來
乞辭以埀於悠久初公治粟於朔陲愚方冠惠文冠察
行馬外事聆風相厚謂可妻也以元女歸之明年愚入
[669-15a]
尚書為郎職𨽻計司因白計相公召來㑹府行有日矣
遇内禪惟新愚以緣坐左貶間闗外役竟不克面然而
公之為徳善灌注心耳孝悌為根柢誠明枝葉之直方
為天質禮譲緣飾之所至藹然繇此道也公初下世故
人丞相李太師誌其墓畧曰𢎞深莊重幹敏絶人此與
㳺者傳信之詞也豈誣也哉故作銘曰
河汾奫淪鼎氣敲雲散為昌光凝為賢人常侍之生其
宗孔碩從祖昆弟詵詵三百文館入仕幽寵未光尺木
[669-15b]
為階俄然欲翔司㑹知材續宣朔方邊師萬堠俟我羸
糧泝於黄河路出戎疆募乃勇士皂衣挽航膺索臂弧
穹廬在旁虜聞公名憚不敢勷安北巳南列城相望率
有儲峙皆成金湯入居殿中分廵輦下淮南軍大往為
司馬軍中之治可移諸民乃牧於泗乃亷於閩閩悍而
囂夷風脆急恩信綏之委然如蟄閩方不淑天集其
福公薨於寢𤣥頳以復天王廢朝贈之金貂莓莓晉原
鬰鬱中條大墓舊阡松楸蕭蕭笳鼓以歸德音孔昭
[669-16a]
[669-16b]
文章辨體彚選巻六百六十九
[669-17a]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六百六十九
明 賀復徴 編
墓碑五
故四鎮北庭行營節度使扶風郡王贈司徒馬公
神道碑唐常衮/
皇帝使常侍以故征西扶風郡王臣璘功行之録詔門
下侍郎平章事臣衮曰古諸侯大夫計功稱伐書於太
[669-17b]
常勒之彛器徳勲高故其文懿事業實故其言逺有國
之大經也納忠於王室豈褒紀之禮闕歟宜文其頌聲
以昭示承休於豐碑焉臣謹按司勲之戎籍史官之年
表而叙之云聖人稽黄虞之道以武功文徳統御天下
赫赫明明罔不率俾惟犬戎自擅冦於我西土而猶懷
以威徳久而浸驕時乃大稽命將考之令典惟三年夏
六月庶邦百辟洎侯王列將咸㑹於明廷乃大誥於爾
在位有能典我西師僉曰璘哉是用詔以鷹揚之命於
[669-18a]
是有鸞旂琱戈之賜公拜手稽首不敢辭難遂帥師朝
那弭節涇流恢耀武威以臨於戎狄既至乃以戎服立
於軍門之外奉敭天子之威命而訓於將軍列校六正
五史三軍之大夫曰惟昔盛明必有憂難其在殷髙宗
也有鬼方之征其在周文祖也有昆夷之患秦以安定
北地戎狄内侮漢以金城隴西氐羌入冦故遣率以守
衛中國脩戰而髙尚武力國家道徳盛於殷周甲兵富
於秦漢亦有邊患尚勞睿謀則疆臣之罪也將何以塞
[669-18b]
責誓將上奉神武之算下慿戎士之力鼓行而前殄殱
羣慝詞情抗厲風雲動色於是舉軍法以誓之令簡而
一衆畏而服雖嚄唶老將聞而竦然乃周覽其山川以
偹其戰守有若犀兕其威貙豻其勇屹立而不動者持
重之將統焉禦於水硖之衝䝉輪超乘縵胡突髩眈盼
而横奮者雄毅之將董焉捍於瓦亭之陰輕軒飛翰闐
闐桓桓𨽻於射聲校尉以出松谷百夫之特萬人之敵
屬於車師後部以殿銅城火渠門之旗舒於大回川雷
[669-19a]
密須之鼓殷於都廬山周之以木樵校聮布之以藺石
渠答部勒既定天地肅然遂使魁徤氣索猛鷙魂駭郤
略引去不敢近塞故八年之間再冦而已此皆親稟睿
略協用武經前後獻功悉如宸㫖方將大復流沙逺収
故地奪我良將㒺卒西事以大厯十一年月日薨於戎
府春秋五十六天子廢朝而嘆曰安得雄邊威敵之臣
如扶風乎遣中使以迎喪顧近侍而流涕其至第也百
官㑹弔其遣奠也五校啓行賵以車馬唅有貝玉所以
[669-19b]
褒大勲也初公自二庭統甲士三千赴鳯翔行在遂陳
滅冦之䇿先皇帝竒之曰吾無憂於東方也遂戰青渠
陣灃水収二陕復三川渭南以百騎破五千河陽以一
旅摧十萬史朝義悉師自將大戰邙山國家以天下勁
兵夹攻未動公獨率所部不陣而馳偃旗先登闞如虓
虎鬭酣披靡横貫而出逥戈奮擊虜陣始破交突數合
轟然大潰時副元帥太尉光弼壯之曰吾用兵三十年未
見以少擊衆雄捷之若此每有征伐大計悉咨訪焉斯
[669-20a]
亦羣帥之傑既而移軍右輔疾㧞河西固巳離之心存
將棄之地及聞僕固懷恩之變即日旋師萬類千羣延
蔓山谷輕行轉鬭殺虜而歸屇於岐都冦已四合公乃
持滿外響坌入轅門未及觧甲背城出戰戎師北走數
騎前追眥血橫洒朱殷金甲觸㦸而墜應弦而倒者數
千萬人可謂三軍之絶也年二十讀伏波傳至大丈夫
當於邊野以馬革裹尸而還慨然而嘆曰豈使吾祖勲
業墜於地乎由是愾憤邊戎徘徊孤劍遂西至絶域以
[669-20b]
竒功累授禆將歴金吾將軍殿中監太保御史中丞遷
御史大夫領北庭行軍使邠州刺史加工部尚書節制
涇原以鄭潁二州𨽻之尋拜右僕射知省事階至儀同
進封異姓副軍以降略而不書以英明之識遇聖明之
運故得竭其智謀極其任遇抗大節以激危難攄洪仁
以庇傷殘公之理軍也以穣苴兵法孫子十三篇先以
正合終以竒勝閎廓深邃應變無端與之安與之危故
可合不可離同其敗同其成故樂死不樂生至於木
[669-21a]
濟河登山㧞淵觧鞍而卧鞭馬而馳兼之有餘亦不差
異嘗以家財一百萬贍三軍與其散已食於行伍陳賜
金於廊廡何相去之逺哉
唐左拾遺翰林學士李公新墓碑銘范𫝊正/
騏驥筋力成意在萬里外歴塊一蹶斃於空谷唯餘駿
骨價重千金大鵬羽翼張勢欲摩穹昊天風不來海波
不起塌翅别島空留大名人亦有之故左拾遺翰林學
士李公之謂矣公名白字太白其先隴西成紀人受五
[669-21b]
行之剛氣叔夜心髙挺三蜀之雄才相如文逸瓌竒宏
廓㧞俗無類少以侠自任而門多長者車常欲一鳴驚
人一飛沖天彼漸陸遷喬皆不能也由是慷慨自負不
拘常調器度𢎞大聲聞於天天寳初召見於金鑾殿𤣥
宗明皇帝降輦歩迎如見園綺論當世務草答蕃書辯
如懸河筆不停綴𤣥宗嘉之以寳牀方丈賜食於前御
手和羮徳音褒美褐衣恩遇前無比儔遂直翰林專掌
密命將處司言之任多陪侍從之逰他日泛白蓮池公
[669-22a]
不在宴皇歡既洽召公作序時公已被酒於翰苑中仍
命髙將軍扶以登舟優寵如是既而上疏請還舊山𤣥
宗甚愛其才或慮乘醉出入省中不能不言温室樹恐
掇後患惜而遂之公以為千鈞之弩一發不中則當摧
撞折牙而永息機用安能傚碌碌者蘇而復上哉脫屣
軒冕釋羈韁鎖因肆情性大放宇宙間飲酒非嗜其酣
樂取其昏以自賞作詩非事於文律取其吟以自適好神仙
非慕其輕舉將不可求之事求之欲耗壯心遣餘年也
[669-22b]
在長安時秘書監賀知章號公為謫仙人吟公烏棲曲
云此詩可以哭鬼神矣時人又以公及賀監汝陽王崔
宗之裴周南等八人為酒中八仙朝列賦謫仙歌百餘
首俄屬戎馬生郊逺身海上往來於斗牛之分優游没
身偶乘扁舟一日千里或遇勝境終年不移時長江逺
山一泉一石無往而不自得也晩嵗渡牛渚磯至姑熟
恱謝家青山有終焉之志盤桓利居竟卒於此其生也
聖朝之高士其往也當塗之旅人代宗之初搜羅俊逸
[669-23a]
拜公左拾遺制下於彤庭禮降於𤣥壤生不及禄沒而
稱官嗚呼命歟傳正生唐代甲子相懸常於先大夫文
字中見與公有潯陽夜宴詩則知與公有通家之舊早
於人間得公遺篇逸句吟咏在口無何叨䝉㤙奨亷問
宣池按圖得公之墳墓在當塗邑因令禁樵採備灑掃
訪公之子孫欲申慰薦凡三四年乃獲孫女二人一為
陳雲之室一乃劉勸之妻皆編户甿也因召至郡庭相
見與語衣服村落形容朴野而進退閒雅應對詳諦且
[669-23b]
祖徳如在儒風宛然問其所以則曰父伯禽以貞元八
年不禄而卒有兄一人出㳺一十二年不知所在父存
無官父沒為民有兄不相保為天下之窮人無桑以自
蠶非不知機杼無田以自力非不知稼穡况婦人不任
布裙糲食何所仰給儷於農夫救死而巳久不敢聞於
縣官懼辱祖考鄉閭逼迫忍恥來告言訖淚下余亦對
之泫然銘曰
嵩嶽降神是生輔臣蓬萊譴真斯為逸人晉有七賢唐
[669-24a]
稱八仙應彼星象唯公一焉晦以麴蘖暢於文篇萬象
犇走乎筆端萬慮泯滅乎樽前卧必酒甕行惟酒船吟
風咏月席地幕天但貴乎適其所適不知夫所以然而
然至今尚疑其醉在千日寧審乎夀終百年謝家山兮
李公墓異代詩流同此路舊墳卑庳風雨侵新宅爽塏
松栢林故鄉萬里且無嗣二女從民永於此猗歟琢石
為二碑一藏幽隧一臨岐岸深谷髙變化時一存一毁
名不虧
[669-24b]
故宣歙池等州都團練觀察處置使宣州刺史兼
御史中丞贈左散騎常侍王公神道碑劉禹錫/
常侍諱質字華卿始得姓自周靈王太子晉賔天而僊
時人曰王子因去姫為王氏自秦漢以還世多顯名由
今而上十有一代名傑仕元魏為并州刺史子孫因家
遂為太原祈人并州六代孫名通字仲淹在隋朝諸儒
唯通能明王道隱居白牛谿㳺其門皆天下雋傑著書
行於世既殁諡曰文中子文中生福祚為蔡州上蔡主
[669-25a]
簿上蔡生勉舉進士試賢良皆上第仕至河中府寳鼎
令寳鼎即公之曽祖也祖諱怡渝州司户㕘軍考諱潜
楊州天長縣丞贈尚書吏部郎中公其季子也始文中
先生有重名於隋末其弟績亦以有道顯於國初自號
東皋子文章髙逸傳在人間議者謂兄以大中立言弟
㳺方外遂性三百年間君子稱之雖四夷亦聞其名字
公性有逺志常自忖度我大名之後不宜無見焉遂力
學厚自淬琢於春秋得之公是於禮得之約僑居淝水
[669-25b]
上躬督穡事善積於巳而淮楚間郡彦多與之逰公慊
然自少無進取意與逰者激之曰卿文儒家子篤志如
是盍求發聞俾家聲不頺今夫以文字茫洋當世者誰
如華卿庸自棄耶入謀於閨門咸以外言為是因決䇿
而西上在貢士籍天和内充不以時尚屑意角逐攻取
初無此心如楩柟生於深林未始自貴而度材者一盼
歆然在懷故以不争而速售既登第東諸侯交辟之從
至者記室於嶺南授正字㕘謀於淮右進恊律郎其後
[669-26a]
佐許下暨梓潼南梁率為上介官至兼監察御史司憲
聞其言徴入南臺轉殿内歴侍御史改尚書户部員外
復為知己所薦遷秩授司勲郎中攝御史中丞紫衣金
章充山南西道節度副使入為尚書户部郎中以方雅
特立除諌議大夫㑹宋丞相坐狷直為飛語所䧟抱不
測之罪大僚進言無益公率諌官數軰入晏伏閣上為
不時開便殿公於旅進中獨感激雪涕居多由是上怒
稍觧得從輕比公終以言責為憂求為虢州刺史宰相
[669-26b]
行去又重違誠請増之以兼御史中丞用示異於人也
大抵以智謀而進者有時而衰以朴厚而知者無跡而
固公雅為今揚州牧贊皇公所知人不見其迹方在虢
略贊皇入相擢為左曹給事中凡有大官缺必寵薦居
數月遷河南尹又未㡬鎮宛陵是三者中外所注意不
旬嵗而周歴之時論不以為黨河南帝之别京其治尚
體度風采而别白區處之宣城國之奥壌其治在束吏
惠下蘇疲羸讋剽輕而勞徠澄汰之公兩得其道不由
[669-27a]
一揆率身以儉而素風存任人以誠而羣務舉遇中貴
以禮而故態革内潔其志下盡其忠外無以撓其理三
者具求政之有粃曷由哉在鎮三載開成之元年十二
月八日薨於位享年六十三監軍使上言有詔軫悼不
視朝贈左散騎常侍明年八月十一日葬於河南府永
寧縣洛川鄉史原從舊阡也初公娶於滎陽鄭氏生三
女而歿今蓋祔焉一子曰慶存亡齓矣猶子前太原府
㕘軍扶執宗長書來請曰扶也早孤䝉世父常侍之覆
[669-27b]
露今其嗣幼未任克家姑封琴書司管籥以俟其長竊
懼世父之徳音不敭思有以垂於後者以誠告於從叔
大司農復命曰愈謹礱貞石以乞辭無忽余昔為郎與
常侍同列巳熟其行實及讀墓誌即今丞相益州牧趙
郡李公之文自稱為忘形友其在宣州李公再入相議
以第一官處之牢譲不取羔鴈所禮則河東裴夷直天
水趙哲隴西李行方吳郡陸紹梁國劉賁博陵崔珦人
咸曰得士夫揚州少與也而見器益州寡合也而見親
[669-28a]
六從事材不一也而樂用是足以觀徳庸可勿紀焉乃
為之銘其辭曰
隋有文中詔敭㣲言當時偉人咸出其門粹氣紆餘鍾
於後昆常侍恂恂文中來孫發源髙麗中泳後大蘭芽
茁然秀出藂薈善不近名其聲日彰行勇於退其道愈
光哲者知之𠖇於周行以正持憲以文為郎以和佐戎
以惠臨邦以直司諌以公駮政守於三川頑民底定乃
鎮於宣先馳淑聲邑中婆娑瞻我斾旌問誰詢謀濟濟
[669-28b]
君子問誰出納潔潔亷士道本乎心暢於四支治本乎
正形於百為黠吏歛手齊民揚眉江清藪空夜柝勿施
公卧於齊邦民恓恓公衣陞屋邦民行哭牙璋斯來栁
翣言旋棠氏未老周人慕焉熊耳之陽決泱洛川佳城
在兹既固且安松楸飋然石馬矯然過者必敬宛陵之
阡
故福建等州都團練觀察處置使薛公神道碑劉/
禹錫/
[669-29a]
薛氏三代為侯國分於鄒魯間傳世三十有一為齊所
并其公子犇楚錫土田於沛漢末避讐之成都曹魏平
蜀徙家汾陰遂為河東臨晉人自奚仲為夏車服大夫
距今數千年乘軒服冕舄奕冠世言氏族者署為闗内
甲姓天意若曰始有功於車錫爾子孫世世有之公諱
謇字某曾祖寳𦙍以名家子且有學行歴尚書郎雍州
司馬邠州刺史王父㑹有雋材刺三郡金密綿皆以治
聞累績至銀青光禄大夫封龍門侯烈考承矩以文亡
[669-29b]
害仕至大理丞公幼承前人之覆露補崇文生嵗滿調
主簿書於毫之醮苦二邑又尉於東畿之河清貞元中
上方與丞相調兵食思得通吏治而習邊事者計相以
公為對乃授監察御史裏行充京兆水運使局居鴈門
主穀糴具舟檝募勇壯且便弓矢者為榜夫千有餘人
𨽻尺籍伍符制如舟師詔以中貴人䕶之聲震塞上每
發粟泝河北行涉戎落以饋緣邊諸軍及乘障者雖河
塞逥逺必尅期如合符一出中省費萬計累加侍御史
[669-30a]
内供奉賜緋魚袋有司條白其勞入拜殿中内史未幾
淮海節將以戎倅缺聞事下丞相御史擇可者僉曰公
政事已試遂授檢校户部員外郎兼御史淮南軍司馬
尋轉駕部郎中錫以金紫遇府遷申命真相趙國公帶
中書侍郎代之公主行臺留務趙公文茵及境視置郵
供帳及郊視將迎部伍下車視簾幃器備乃曰信竒才
也此不足以展驥朝廷知之擢為泗濵守既報政就加
御史中丞俄遷福建都團練觀察使閩有負海之饒其
[669-30b]
民悍而俗鬼居洞砦家桴筏者與華言不通公兼戎索
以治之五州民咸悅元和十年某月薨於位年六十七
贈右散騎常侍夫人趙郡李氏無兒早世繼夫人隴西
李氏檢校禮部尚書河東節度使說之女子凝為嗣季
子茂𢎞以諸侯禮議返葬故里蛾眉原從周也後二十
有三年元曰開成凝為平盧從事謹按甲令礱碑石來
乞辭以埀於悠久初公治粟於朔陲愚方冠惠文冠察
行馬外事聆風相厚謂可妻也以元女歸之明年愚入
[669-31a]
尚書為郎職𨽻計司因白計相公召來㑹府行有日矣
遇内禪惟新愚以緣坐左貶間闗外役竟不克面然而
公之為徳善灌注心耳孝悌為根柢誠明枝葉之直方
為天質禮譲緣飾之所至藹然繇此道也公初下世故
人丞相李太師誌其墓畧曰𢎞深莊重幹敏絶人此與
㳺者傳信之詞也豈誣也哉故作銘曰
河汾奫淪鼎氣敲雲散為昌光凝為賢人常侍之生其
宗孔碩從祖昆弟詵詵三百文館入仕幽寵未光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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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階俄然欲翔司㑹知材續宣朔方邊師萬堠俟我羸
糧泝於黄河路出戎疆募乃勇士皂衣挽航膺索臂弧
穹廬在旁虜聞公名憚不敢勷安北巳南列城相望率
有儲峙皆成金湯入居殿中分廵輦下淮南軍大往為
司馬軍中之治可移諸民乃牧於泗乃亷於閩閩悍而
囂夷風脆急恩信綏之委然如蟄閩方不淑天集其
福公薨於寢𤣥頳以復天王廢朝贈之金貂莓莓晉原
鬰鬱中條大墓舊阡松楸蕭蕭笳鼓以歸德音孔昭
[669-32a]
[669-32b]
文章辨體彚選巻六百六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