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2-1a]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五百四十二
明 賀復徵 編
傳十五以下自傳/
大人先生傳晉阮籍/
大人先生蓋老人也不知姓字陳天地之始言神農黃
帝之事昭然也莫知其生年之數嘗居蘇門之山故世
或謂之閒養性延夀與自然齊光其視堯舜之所事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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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耳以萬里為一步以千嵗為一朝行不赴而居不
處求乎大道而無所寓先生以應變順和天地為家運
去勢隤魁然獨存自以為能足與造化推移故黙探道
德不與世同之自好者非之無識者怪之不知其變化
神微也而先生不以世之非怪而易其務也先生以為
中區之在天下曽不若蠅蚊之着帷故終不以為事而
極意乎異方竒域逰覽觀樂非世所見徘徊無所終極
遺其書於蘇門之山而去天下莫知其所如往也或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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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先生書曰天下之貴莫貴於君子服有常色貌有
常則言有常度行有常式立則磬折拱若抱皷動静有
節趨步啇羽進退周旋咸有規矩心若懐氷戰戰慄慄
束身修行日慎一日擇地而行唯恐遺失誦周孔之遺
訓嘆唐虞之道德唯法是修唯禮是克手執珪璧足履
繩墨行欲為目前檢言欲為無窮則少稱鄉閭長聞邦
國上欲圖三公下不失九州牧故挾金玉垂文組享尊
位取茅土揚聲名於後世齊功德於往古奉事君王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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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百姓退營私家育長妻子卜吉而宅慮乃億祉逺禍
近福永堅固已此誠士君子之髙致古今不易之美行
也今先生乃被髪而居巨海之中與若君子者逺吾恐
世之嘆先生而非之也行為世所笑身無由自達則可
謂恥辱矣身處困苦之地而行為世俗之所笑吾為先
生不取也於是大人先生乃逌然而嘆假雲霓而應之
曰若之云尚何通哉夫大人者乃與造物同體天地並
生逍遥浮世與道俱成變化散聚不常其形天地制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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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内而浮明開達於外天地之永固非世俗之所及也
吾將為汝言之往者天嘗在下地嘗在上反覆顛倒未
之安固汝焉得不失度式而常之天因地動山䧟川起雲
散震壊六合失理汝又焉得擇地而行趨步啇羽往者
羣氣争存萬物慮死支體不從身為泥土根拔枝殊咸
失其所汝又焉得束身修行磬折抱皷李牧功而身死
伯宗忠而世絶進求利以䘮身營爵賞而家滅汝又焉
得挾金玉萬億祗奉君上而全妻子乎且汝獨不見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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虱之處於裩之中乎深縫匿乎壊絮自以為吉宅也行
不敢離縫際動不敢出裩襠自以為得繩墨也餓則囓
人自以為無窮食也然炎斤火流焦邑滅都羣虱死於
裩中而不能出汝君子之處區内亦何異夫虱之處
裩中乎悲夫而乃自以為逺禍近福堅無窮也亦觀夫
陽烏逰於塵外而鷦鷯戲於蓬芰小大固不相及汝又
何以為若君子聞於余乎且近者夏喪於商周播之劉
耿亳為墟豐鎬成丘至人來一顧而世代相酬厥居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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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他人也有汝之茅土將誰與久是以主人不處而居
不修而治日月為正陰陽為期豈吝情乎世繫累於一
時來東雲駕西風與陰守雌據陽為雄志得欲從物莫
之窮又何不能自達而畏夫世笑哉昔者天地開闢萬
物並生大者恬其性細者静其形隂藏其氣陽發其精
害無所避利無所争放之不失收之不盈亡不為天存
不為夀福無所歸禍無所咎各從其命以度相守明者
不以智勝闇者不以愚敗弱者不以迫畏強者不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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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蓋無君而庶物定無臣而萬事理保身修性不違其
紀惟兹若然故能長久今汝造音以亂聲作色以詭形
外易其貌内隠其情懐欲以求多詐偽以要名君立而
虐興臣設而賊生坐制禮法束縳下民欺愚誑拙藏智
自神強者暌眠而凌暴弱者憔悴而事人假亷以成貪
内險而外仁罪至不悔過幸遇則自矜馳此以奏除故
循滯而不振夫無貴則賤者不怨無富則貧者不争各
足於身而無所求也恩澤無所歸則死敗無所仇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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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作則耳不易聴淫色不顯則目不改視耳目不相易
改則無以亂其神矣此先世之所至止也今汝尊賢以
相髙競能以相尚争勢以相君寵貴以相加驅天下以
趨之此所以上下相殘也竭天地萬物之至以奉聲色
無窮之欲此非所以養百姓也於是懼民之知其然故
重賞以喜之嚴刑以威之財匱而賞不供刑盡而罰不
行乃始有亡國戮君潰散之禍此非汝君子之為乎汝
君子之禮法誠天下殘賊亂危死亡之術耳而乃目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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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美行不易之道不亦過乎今吾乃飄颻於天地之外
與造物為友朝飡暘谷夕飲西海將變化遷易與道終
始此之於萬物豈不厚哉故不通於自然者不足以言
道闇於昭昭者不足與達明子之謂也先生既申若言
天下之喜竒者異之忼愾者髙之其不知其體不見其
情猜耳其道虚偽之名莫識其真弗達其情雖異而髙
之與嚮之非怪者蔑如也至人者不知乃貴不見乃神
神貴之道存乎内而萬物運於外矣故天下終而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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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用也逌乎而宗扶揺之野有隠士焉見之而喜自以
為均志同行也曰善哉吾得之見而舒憤也上古質樸
淳厚之道已廢而末技遺華並興豺虎貪虐羣物無辜
以害為利隕性亡軀吾不忍見也故去而處兹人不可
與為儔不若與木石為隣安期逃乎蓬山甪里潛于丹
水鮑焦立以枯槁萊維去而逌死亦由兹夫吾將抗志
顯髙遂終於斯禽生而獸死埋形而遺骨不復反余之
生乎夫志均者相求好合者齊與夫子同之於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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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舒虹霓以蕃塵傾雪蓋以蔽明倚瑶廂而徘徊總衆
轡而安行顧而謂之曰泰初貞人惟大之根専氣壹志
萬物以存退不見後進不覩先發西北而造制啟東南
以為門微道而以德久娛樂跨天地而處尊夫然成吾
體也是以不避物而處所覩則寧不以物為累所逌則
成彷彿足以舒其意浮騰足以逞其情故至人無宅天
地為客至人無主天地為所至人無事天地為故無是
非之别無善惡之異故天下被其澤而萬物所以熾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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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夫惡彼而好我自是而非人忿激以争求貴志而賤
身伊禽生而獸死尚何顯而獲榮悲夫子之用心也薄
安利以忘生要求名以喪體誠與彼其無詭何枯槁而
逌死子之所好何足言哉吾將去子矣乃揚眉而蕩目
振袖而撫裳令緩轡而縱筴遂風起而雲翔彼人者瞻
之而垂泣自痛其志衣草木之皮伏於巖石之下懼不
終夕而死先生過神宫而息漱吳泉而行迴乎逌而逰
覽焉見薪於負者嘆曰汝將焉以是終乎哉薪者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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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我乎不以是終我乎且聖人無懐何其哀夫盛衰變
化常不於兹藏器於身伏以俟時孫刖足以擒龎睢折
脇而乃休百里困而相嬴牙既老而弼周既顛倒而更
來兮固先窮而後收秦破六國并兼其地夷滅諸侯南
面稱帝姱盛色崇靡麗鑿南山以為闕表東海以為門
門萬室而不絶圖無窮而永存美宫室而盛帷㡩擊鐘
皷而揚其章廣苑囿而深池沼興渭北而建咸陽
木
曽未及成林而荆棘已藂乎阿房時代存而迭處故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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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而後亡山東之徒虜遂起而王天下由此視之窮達
詎可知耶且聖人以道德為心不以富貴為志以無為
用不以人物為事尊顯不加重貧賤不自輕失不自以
為辱得不自以為榮木根挺而枝逺葉繁茂而華零無
窮之死猶一朝之生身之多少又何足榮因歎而歌曰
日沒不周兮西方月出丹淵中陽精蔽不見隂光大為
雄亭亭在須㬰厭厭將復東離合雲霧兮往來如飄風
富貴俛仰間貧賤何必終留侯起亡虜威武赫夷荒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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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封東陵一旦為布衣枝葉托根柢死生同盛衰得志
從命升失勢與時隤寒暑代征邁變化更相推禍福無
常主何憂身無歸推兹由斯理負薪又何哀先生聞之
笑曰雖不及大庶免小矣乃歌曰天地解兮六合開星
辰霣兮日月隤我騰而上將何懐衣弗襲而服美佩弗
飾而自章上下徘徊兮誰識吾常遂去而遐浮肆雲轝
興氣蓋徜徉回翔兮漭瀁之外建長星以為旗兮擊雷
霆之
礚開不周而自車兮出九野之夷泰坐中州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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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顧兮望崇山而迴邁端余節而飛旃兮縱心慮乎荒
裔擇前者而弗修兮馳䝉間而逺逌棄世務之衆為兮
何細事之足賴虚形體而輕舉兮精微妙而神豐命夷
羿使寛日兮召欣來使緩風攀扶桑之長枝兮登扶揺
之隆崇躍潛飄之㝠昧兮洗光曜之昭明遺衣裳而弗
服兮服雲氣而遂行朝造駕乎暘谷兮夕息馬乎長泉
時崦嵫而易氣兮輝若華以照㝠左朱陽以舉麾兮右
𤣥隂以建旗變容飾而改度遂騰竊以修征隂陽更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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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邁四時奔而相逌惟仙化之修忽兮心不樂乎久留
驚風奮而遺樂兮雖雲起而忘憂忽電消而神逌乎歴
寥廓而遐逌佩日月以舒光兮登徜徉而上浮歴前進
於彼逌兮將歩足乎虚州掃紫宫而陳席兮坐帝室而
忽㑹酬萃衆音而奏樂兮聲驚𣺌而悠悠五帝舞而再
屬兮六神歌而代周樂啾啾肅肅洞心達神超遥遥茫
茫心往而忘反慮大而志矜局大人㣲而弗復兮揚雲
氣而上陳召大幽之玉女兮接上王之美人體雲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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鴨兮服太清之淑真合歡情而微授兮先艶溢其若
神華姿燁以俱發兮采色煥其並振傾𤣥髦而垂鬢兮
曜紅顔而自新日曖曃而將逝兮風飄颻而振衣雲氣解
而霧離兮奔散而永歸心惝惘而遥思兮𦕈迴目而弗
晞揚清風以為旟兮翼旋軫而反衍騰炎陽而出疆兮
命祝融而使遣驅𤣥冥以攝堅兮蓐收秉而先戈勾芒
奉轂浮驚朝霞寥廓茫茫而靡都兮邈無儔而獨立倚
瑶廂而一顧兮哀下土之憔悴兮是非以為行兮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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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與比類霓旌飄兮雲旗靄樂逰兮出天外大人先生
披髪飛鬢衣方離之衣繞紱陽之帶含竒芝嚼甘華噏
浮霧飡霄霞典朝雲颺春風奮乎太極之東逰乎崙崑
之西遺轡隤䇿流盼乎唐虞之都惘然而思悵爾若忘
慨然而嘆曰嗚呼時不若嵗嵗不若天天不若道道不
若神神者自然之根也彼勾勾者自以為貴夫世矣而
惡知夫世之賤乎兹哉故與世争貴貴不足尊與世争
富富不足先必超世而絶羣遺俗而獨往登乎太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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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覽乎忽漠之初慮周流於無外志浩蕩而自舒飄颻
於四運翻翱翔乎八隅欲從肆而彷彿𣺌沆瀁而靡拘細
行不足以為毁聖賢不足以為譽變化移易與神明扶
廓無外以為宅周宇宙以為廬強八維而處安據制物
以永居夫如是則可謂富貴矣是故不與堯舜齊徳不
與湯武並功王許不足以為匹陽丘豈能與比蹤天地
且不能越其夀廣成子曽何足與比容激八風以揚聲
躡元吉之髙蹤被九天以開除兮來雲氣以馭飛龍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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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以制統兮殊古今而靡同夫世之名利胡足以累
之哉故提齊而踧楚挈趙而蹈秦不滿一朝而天下無
人東西南北莫之與隣悲夫子之修飾以余觀之將焉
存乎於兹先生乃去之紛泱莽軌沕洋㳅衍溢歴度重
淵跨青天顧而覽焉則有逍遥以永年無存忽合散
而上臻霍分離蕩瀁瀁洋洋颷涌雲浮達於揺光直馳
騖乎太初之中而休息乎無為之宫太初何如無後無
先莫究其極誰識其根邈𣺌綿綿乃反復乎大道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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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莫暢其究誰曉其根辟九靈而九索曽何足以自隆
登其萬天而通觀浴太始之和風
逍遥以逺遵大
路之無窮遺太乙而弗使陵天地而徑行超濛鴻而逺
跡左蕩莽而無涯右幽悠而無方上遥聴而無聲下修
視而無章施無有而宅神永太清乎敖翔崔巍髙山勃
𤣥雲朔風橫厲白雲紛積水若凌寒傷人隂陽失位日
月隤地坼石裂林木摧大冷陽凝寒傷懐陽和微弱隆
隂竭海凍不流綿絮折呼噏不通寒傷裂氣並代動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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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神寒倡熱隨害傷人熈與真人懐太清精神専一用
意平寒暑勿傷莫不驚憂患靡由素氣寧浮霧凌天恣
所經往來微妙路無傾好樂非世又何争人且皆死我
獨生真人逰駕八龍曜日月載雲旗徘徊樂所之真
人逰太階夷原辟天門開雨濛濛風
登黃山出栖
遲江河清路無埃雲氣消真人來真人來惟樂哉時世
易好樂隤真人去與天回反未央延年夀獨敖世望我
何時反趈澷澷路日逺先生從此去矣天下莫知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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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極蓋陵天地而與浮明遨逰無始終自然之至真也
鸜鵒不踰濟貉不渡汶世之常人亦由此矣曽不通區
域又况四海之表天地之外哉若先生者以天地為卵
耳如小物細人欲論其長短議其是非豈不哀也哉
五柳先生傳陶潜/
先生不知何許人也亦不詳其姓字宅邊有五柳樹因
以為號焉閑靖少言不慕榮利好讀書不求甚解毎有
㑹意便欣然忘食性嗜酒家貧不能常得親舊知其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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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飲輙盡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曽不
吝情去留環堵蕭然不蔽風雨短褐穿結簞瓢屢空晏
如也常著文章自娛頗示已志忘懐得失以此自終
贊曰黔婁有言不戚戚於貧賤不汲汲於富貴其言兹
若人之儔乎酬觴賦詩以樂其志無懐氏之名與葛天
氏之名與
無心子傳唐王勣/
東皋子始仕以醉懦罷鄉人或誚之東皋子不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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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著無心子以見趣焉
無心子寓居於越越王不知其天人也拘之仕無喜色
泛越若而從越國之式曰有穢行者不齒俄而無心子
者以穢行聞於王王黜之無愠色退而將逰於茫蕩之
埜適勣之邑而遇機士機士撫髀而歎者三曰嘻子賢
者而以罪廢無心子不應機士曰願受教無心子曰爾
聞蜚亷氏之馬說乎昔者蜚亷氏有二馬一者朱鬛白
毳龍骼鳯臆驟馳如舞終日不釋鞍竟以熱死一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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脛昻尾駞頸貉滕踶齧善蹶弃而散諸野終年肥遁是
以鳳凰不憎山棲蛟龍不羞泥蟠君子不茍潔以罹患
聖人不避穢而養生東皋聞之曰善哉不可以加之矣
五斗先生傳王勣/
有五斗先生者以酒德逰於人間有以酒請者無貴賤
皆往往必醉醉則不擇地斯寢矣醒則復起飲也常一
飲五斗因以為號焉先生絶思慮寡言語不知天下之
有仁義厚薄也忽焉而去倐焉而來其動也天其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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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故萬物不能縈心焉嘗言曰天下大抵可見矣生何
足養而嵇康著論途何為窮而阮籍慟哭故昏昏黙黙
聖人之所居也遂行其志不知所如
陸文學自傳陸羽/
陸子名羽字鴻漸不知何許人有仲宣孟陽之貌陋相
如子雲之口吃而為人才辯篤信褊操多自用意朋友
規諫豁然不惑凡與人宴處意有所適不言而去人或
疑之謂生為瞑及與人為信雖氷雪千里虎狼當道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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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行也上元初結廬於苕溪之濵閉闗對書不雜非類
名僧髙士談讌永日常扁舟往山寺隨身惟紗巾藤鞋
短褐犢鼻往往獨行野中誦佛經吟古詩杖擊林木手
弄流水夷猶徘徊自曙達暮至日黒興盡號泣而歸故
楚人相謂陸子蓋今之接輿也始其家惸露育乎竟陵
大師積公之禪院自幼學屬文積公示以佛書出世之
業子答曰終鮮兄弟無復後嗣染衣削髪號為釋氏使
儒者聞之得稱為孝乎自將援孔聖之文可乎公曰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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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子為孝殊不知西方之道其名大矣公執釋典不屈
子執儒典不屈公用矯憐無變歴試賤務掃寺地潔僧
厠踐泥汚墻具瓦施屋牧牛一百二十蹄竟陵西湖無
紙學書以竹畫牛背為字他日問字於學者得張衡南
都賦不識其字但於牧所倣青衿小兒危坐展巻口動
而已公知之恐漸漬外典去道日曠又求於寺中令其
剪榛莽以門入之然或記文字懵焉若有所遺灰心
木立過日不作主者以為慵惰鞭之因歎嵗月往矣恐
[542-16b]
不知其書嗚呼不自勝主者以為蓄怒又鞭其背折其
楚乃釋困倦所投舍主者而去巻衣詣伶當者謔談三
氏以身為伶正弄木人假吏藏珠之戲公追之曰念爾
道喪惜哉吾本師有言我弟子十二時中許一時外學
令降伏外道也以我門人衆多今從爾所欲可緝學工
書天寳中郢人酺於滄浪道邑吏召子為伶正之師時
河南尹李公齊物出守見異捉手拊背親授詩集於是
漢沔之俗亦異焉後負書於火門山鄒夫子墅屬禮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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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崔公國輔出守竟陵因與之逰處凡三年贈白驢
馬幇一頭文槐書函一枚云白驢幇襄陽太守李憕見
遺文槐函故盧黃門侍郎所與此物皆已之所惜也宜
野人乘蓄故特以相贈洎至德初秦人過江子亦過江
與吳興釋皎然為緇素忘年之交少好學文多所諷諭
見人為善若已有之見人不善若已羞之苦言逆耳無
所迴避由是俗人多之自禄山亂中原為四悲詩劉辰
窺江淮作天之未明賦皆見感激當時行哭涕泗著君
[542-17b]
臣契三巻源解三十巻吳興歴官記三巻湖州刺史記
一巻茶經三巻占夢上中下三巻並貯於褐布囊上元
辛丑嵗子陽秋二十有九日
醉吟先生傳白居易/
醉吟先生者忘其姓字鄉里官爵忽忽不知吾為誰也
宦逰三十載將老退居洛下所居有池五六畆竹數千
竿喬木數十株臺榭舟橋具體而㣲先生安焉家雖貧
不致寒餒年雖老未及耄性嗜酒躭琴淫詩凡酒徒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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侣詩客多與之逰逰之外棲心釋氏通學小中大乘法
與嵩山僧如滿為空門友平泉客韋楚為山水友彭城
劉夢得為詩友安定皇甫朗之為酒友毎一相見欣然
忘歸洛城内外六七十里間凡觀寺丘墅有泉石花竹
者靡不逰人家有美酒鳴琴者靡不過有圖書歌舞者
靡不觀自居守洛川韋布衣家以宴逰召者亦時時往
每良辰美景或雪朝月夕好事者相過必為之先拂酒
罍次開篋詩酒既酣乃自援琴操宫聲弄秋思一遍若
[542-18b]
興發命家僮調法部絲竹合奏霓裳羽衣一曲若歡甚
又命小妓歌楊柳枝新詞十數章放情自娛酩酊而後
已往往乘興履及鄰杖於鄉騎㳺都邑肩舁適野舁中
置一琴一枕陶謝詩數巻舁筓左右懸雙酒壺尋水望
山率情便去抱琴引酌興盡而返如此者凡十年其閒
日賦詩約千餘首嵗釀酒約數百斛而十年前後賦釀
者不與焉妻孥弟姪慮其過也或譏之不應至於再三
乃曰凡人之性鮮得中必有所偏好吾非中者也設不
[542-19a]
幸吾好利而貨殖焉以至於多藏潤屋賈禍危身奈吾
何設不幸吾好傳奕一擲數萬傾財破産以致於妻子
凍餒奈吾何設不幸吾好樂損衣削食錬松燒汞以至
於無所成有所誤奈吾何今吾幸不好彼而自適於杯
觴諷詠之間放則放矣庸何傷乎不猶愈於好彼三者
乎此劉伯倫所以聞媍言而不聽王無功所以逰醉鄉
而不還也遂率子弟入酒房環釀甕箕倨仰面長吁太
息曰吾生天地間才與行不逮於古人逺矣而富於黔
[542-19b]
婁夀於顔淵飽於伯夷樂於榮啟期健於衛叔寳幸甚
幸甚餘何求哉若捨吾所好何以送老因自吟咏懐詩
云抱琴榮啟樂縱酒劉伶達放眼看青山任頭生白髪
不知天地内更得幾年活從此到終身盡為閒日月吟
罷自哂揭甕撥醅又引數杯兀坐而醉既而醉復醒醒
復吟吟復飲飲復醉醉吟相仍若循環然繇是得以夢
身世雲富貴幕席天地瞬息百年陶陶然昬昬然不知
老之將至古所謂得全於酒者故自號為醉吟先生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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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開成三年先生之齒六十有七鬚盡白髮半秃齒雙
缺而觴詠之興猶未衰顧謂妻子云今之前吾適矣今
之後吾不自知其興何如
甫里先生傳陸龜䝉/
甫里先生者不知何許人也人見其耕於甫里故云先
生性野逸無羈檢好讀古聖人書探六籍識大義就中
樂春秋抉適㣲㫖見文中子王仲淹所為書云三傳作
而春秋散深以為然貞元中韓晉公嘗著春秋通例刻
[542-20b]
之於石意以是學為已任而顛倒漫漶翳塞無一通者
殆將百年人不敢指斥疵類先生恐疑誤後學乃著書
摭而辨之先生平居以文章自怡雖幽憂疾病中落然
無旬日生計未嘗暫輟㸃竄塗抹者紙札相壓投於筐
箱中歴年不能浄冩一本或好事者取去後於他人家
見亦不復謂己作矣少攻謌詩欲與造物者争柄遇事
輙變化不一其體裁始則輘轢波濤穿穴險固囚鎖怪
異破碎陣敵卒造平淡而後已好潔几格忩户硯席剪
[542-21a]
然無塵埃得一書詳熟然後寘於方冊值本即校不以
再三為限朱黃二毫未嘗一日去手所藏雖少咸精實
正定可傳借人書有編簡斷壊者緝之一字謬誤者刋
之樂聞人為學講評通借不倦有無賴者毁拆揉汗或
藏去不返先生戚然自咎先生貧而不言利問之對曰
利者商也今既士矣奈何亂四人之業乎且仲尼孟軻
氏所不許先生之居有池數畆有屋三十楹有田竒十
萬步有牛不減四十蹄有耕夫百餘指而田汙下暑雨
[542-21b]
一晝夜則與江通無别己田他田也先生由是苦饑困
倉無斗升蓄積乃躬負畚鍤率耕夫以為具且每嵗波
雖狂不能跳吾防溺吾稼也或譏刺之先生曰堯舜
瘠大禹胼胝彼非聖人耶吾一布衣耳不勤劬何以為
妻子之天乎且與蚤虱名器雀䑕倉庾者何如哉先生
嗜荈置園於顧渚山下嵗入茶租十許薄為甌檥之資
自為品第書一篇繼茶經茶訣之後南陽張又新嘗為
水說凡七等其二曰恵山寺石泉其三曰虎丘寺石井
[542-22a]
其六曰吳松江是三水距先生逺不百里髙僧逸人時
致之以助其好先生始以喜酒得疾血敗氣索者二年
而後能起有客至亦潔罇置觶但不復引滿向口爾性
不喜與俗人交雖詣門不得見也不置車馬不務慶弔
内外姻黨伏臘喪祭未嘗及時往或寒暑得中體性無
事時乘小舟設篷席賷一束書茶竈筆牀釣具櫂船郎
而已所詣小不㑹意徑還不留雖水禽戞起山鹿駭走
之不若也人謂之江湖散人先生乃著江湖散人傳而
[542-22b]
歌詠之由是混毁譽不能入利口者亦不復致意先生
性悁急遇事發作輙不含忍尋復悔之屢改不能关先
生無大過亦無出入事不傳姓名無有得之者豈涪翁
漁夫江上丈人之流者乎
江湖散人傳陸龜䝉/
散人者散誕之人也心𣪚意散形散神散既無羈限為
時之怪民束於禮樂者外之曰此散人也散人不知恥
乃從而稱之人或笑曰彼病子之散而目之子反以為
[542-23a]
其號何也散人曰天地大者也在太虚中一物耳勞乎
覆載勞乎運行差之晷度寒暑錯亂望斯須之散其可
得耶水土之散皆有用乎水之散為雨為露為霜雪水
之局為瀦為洳為潢汙土之散封之可崇穴之可深生
可以藝死可以入土之局塤不可以為埏甓不可以為
盂得非散能通於變化局不能耶退若不散守名之筌
進若不散執時之權筌可守耶權可執耶遂為散歌散
傳以志其散
[542-23b]
文章辨體彚選巻五百四十二
[542-24a]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五百四十二
明 賀復徵 編
傳十五以下自傳/
大人先生傳晉阮籍/
大人先生蓋老人也不知姓字陳天地之始言神農黃
帝之事昭然也莫知其生年之數嘗居蘇門之山故世
或謂之閒養性延夀與自然齊光其視堯舜之所事若
[542-24b]
手中耳以萬里為一步以千嵗為一朝行不赴而居不
處求乎大道而無所寓先生以應變順和天地為家運
去勢隤魁然獨存自以為能足與造化推移故黙探道
德不與世同之自好者非之無識者怪之不知其變化
神微也而先生不以世之非怪而易其務也先生以為
中區之在天下曽不若蠅蚊之着帷故終不以為事而
極意乎異方竒域逰覽觀樂非世所見徘徊無所終極
遺其書於蘇門之山而去天下莫知其所如往也或遺
[542-25a]
大人先生書曰天下之貴莫貴於君子服有常色貌有
常則言有常度行有常式立則磬折拱若抱皷動静有
節趨步啇羽進退周旋咸有規矩心若懐氷戰戰慄慄
束身修行日慎一日擇地而行唯恐遺失誦周孔之遺
訓嘆唐虞之道德唯法是修唯禮是克手執珪璧足履
繩墨行欲為目前檢言欲為無窮則少稱鄉閭長聞邦
國上欲圖三公下不失九州牧故挾金玉垂文組享尊
位取茅土揚聲名於後世齊功德於往古奉事君王牧
[542-25b]
養百姓退營私家育長妻子卜吉而宅慮乃億祉逺禍
近福永堅固已此誠士君子之髙致古今不易之美行
也今先生乃被髪而居巨海之中與若君子者逺吾恐
世之嘆先生而非之也行為世所笑身無由自達則可
謂恥辱矣身處困苦之地而行為世俗之所笑吾為先
生不取也於是大人先生乃逌然而嘆假雲霓而應之
曰若之云尚何通哉夫大人者乃與造物同體天地並
生逍遥浮世與道俱成變化散聚不常其形天地制域
[542-26a]
於内而浮明開達於外天地之永固非世俗之所及也
吾將為汝言之往者天嘗在下地嘗在上反覆顛倒未
之安固汝焉得不失度式而常之天因地動山䧟川起雲
散震壊六合失理汝又焉得擇地而行趨步啇羽往者
羣氣争存萬物慮死支體不從身為泥土根拔枝殊咸
失其所汝又焉得束身修行磬折抱皷李牧功而身死
伯宗忠而世絶進求利以䘮身營爵賞而家滅汝又焉
得挾金玉萬億祗奉君上而全妻子乎且汝獨不見夫
[542-26b]
虱之處於裩之中乎深縫匿乎壊絮自以為吉宅也行
不敢離縫際動不敢出裩襠自以為得繩墨也餓則囓
人自以為無窮食也然炎斤火流焦邑滅都羣虱死於
裩中而不能出汝君子之處區内亦何異夫虱之處
裩中乎悲夫而乃自以為逺禍近福堅無窮也亦觀夫
陽烏逰於塵外而鷦鷯戲於蓬芰小大固不相及汝又
何以為若君子聞於余乎且近者夏喪於商周播之劉
耿亳為墟豐鎬成丘至人來一顧而世代相酬厥居未
[542-27a]
定他人也有汝之茅土將誰與久是以主人不處而居
不修而治日月為正陰陽為期豈吝情乎世繫累於一
時來東雲駕西風與陰守雌據陽為雄志得欲從物莫
之窮又何不能自達而畏夫世笑哉昔者天地開闢萬
物並生大者恬其性細者静其形隂藏其氣陽發其精
害無所避利無所争放之不失收之不盈亡不為天存
不為夀福無所歸禍無所咎各從其命以度相守明者
不以智勝闇者不以愚敗弱者不以迫畏強者不以力
[542-27b]
盡蓋無君而庶物定無臣而萬事理保身修性不違其
紀惟兹若然故能長久今汝造音以亂聲作色以詭形
外易其貌内隠其情懐欲以求多詐偽以要名君立而
虐興臣設而賊生坐制禮法束縳下民欺愚誑拙藏智
自神強者暌眠而凌暴弱者憔悴而事人假亷以成貪
内險而外仁罪至不悔過幸遇則自矜馳此以奏除故
循滯而不振夫無貴則賤者不怨無富則貧者不争各
足於身而無所求也恩澤無所歸則死敗無所仇竒聲
[542-28a]
不作則耳不易聴淫色不顯則目不改視耳目不相易
改則無以亂其神矣此先世之所至止也今汝尊賢以
相髙競能以相尚争勢以相君寵貴以相加驅天下以
趨之此所以上下相殘也竭天地萬物之至以奉聲色
無窮之欲此非所以養百姓也於是懼民之知其然故
重賞以喜之嚴刑以威之財匱而賞不供刑盡而罰不
行乃始有亡國戮君潰散之禍此非汝君子之為乎汝
君子之禮法誠天下殘賊亂危死亡之術耳而乃目以
[542-28b]
為美行不易之道不亦過乎今吾乃飄颻於天地之外
與造物為友朝飡暘谷夕飲西海將變化遷易與道終
始此之於萬物豈不厚哉故不通於自然者不足以言
道闇於昭昭者不足與達明子之謂也先生既申若言
天下之喜竒者異之忼愾者髙之其不知其體不見其
情猜耳其道虚偽之名莫識其真弗達其情雖異而髙
之與嚮之非怪者蔑如也至人者不知乃貴不見乃神
神貴之道存乎内而萬物運於外矣故天下終而不知
[542-29a]
其用也逌乎而宗扶揺之野有隠士焉見之而喜自以
為均志同行也曰善哉吾得之見而舒憤也上古質樸
淳厚之道已廢而末技遺華並興豺虎貪虐羣物無辜
以害為利隕性亡軀吾不忍見也故去而處兹人不可
與為儔不若與木石為隣安期逃乎蓬山甪里潛于丹
水鮑焦立以枯槁萊維去而逌死亦由兹夫吾將抗志
顯髙遂終於斯禽生而獸死埋形而遺骨不復反余之
生乎夫志均者相求好合者齊與夫子同之於是先生
[542-29b]
乃舒虹霓以蕃塵傾雪蓋以蔽明倚瑶廂而徘徊總衆
轡而安行顧而謂之曰泰初貞人惟大之根専氣壹志
萬物以存退不見後進不覩先發西北而造制啟東南
以為門微道而以德久娛樂跨天地而處尊夫然成吾
體也是以不避物而處所覩則寧不以物為累所逌則
成彷彿足以舒其意浮騰足以逞其情故至人無宅天
地為客至人無主天地為所至人無事天地為故無是
非之别無善惡之異故天下被其澤而萬物所以熾也
[542-30a]
若夫惡彼而好我自是而非人忿激以争求貴志而賤
身伊禽生而獸死尚何顯而獲榮悲夫子之用心也薄
安利以忘生要求名以喪體誠與彼其無詭何枯槁而
逌死子之所好何足言哉吾將去子矣乃揚眉而蕩目
振袖而撫裳令緩轡而縱筴遂風起而雲翔彼人者瞻
之而垂泣自痛其志衣草木之皮伏於巖石之下懼不
終夕而死先生過神宫而息漱吳泉而行迴乎逌而逰
覽焉見薪於負者嘆曰汝將焉以是終乎哉薪者曰是
[542-30b]
終我乎不以是終我乎且聖人無懐何其哀夫盛衰變
化常不於兹藏器於身伏以俟時孫刖足以擒龎睢折
脇而乃休百里困而相嬴牙既老而弼周既顛倒而更
來兮固先窮而後收秦破六國并兼其地夷滅諸侯南
面稱帝姱盛色崇靡麗鑿南山以為闕表東海以為門
門萬室而不絶圖無窮而永存美宫室而盛帷㡩擊鐘
皷而揚其章廣苑囿而深池沼興渭北而建咸陽木
曽未及成林而荆棘已藂乎阿房時代存而迭處故先
[542-31a]
得而後亡山東之徒虜遂起而王天下由此視之窮達
詎可知耶且聖人以道德為心不以富貴為志以無為
用不以人物為事尊顯不加重貧賤不自輕失不自以
為辱得不自以為榮木根挺而枝逺葉繁茂而華零無
窮之死猶一朝之生身之多少又何足榮因歎而歌曰
日沒不周兮西方月出丹淵中陽精蔽不見隂光大為
雄亭亭在須㬰厭厭將復東離合雲霧兮往來如飄風
富貴俛仰間貧賤何必終留侯起亡虜威武赫夷荒召
[542-31b]
平封東陵一旦為布衣枝葉托根柢死生同盛衰得志
從命升失勢與時隤寒暑代征邁變化更相推禍福無
常主何憂身無歸推兹由斯理負薪又何哀先生聞之
笑曰雖不及大庶免小矣乃歌曰天地解兮六合開星
辰霣兮日月隤我騰而上將何懐衣弗襲而服美佩弗
飾而自章上下徘徊兮誰識吾常遂去而遐浮肆雲轝
興氣蓋徜徉回翔兮漭瀁之外建長星以為旗兮擊雷
霆之礚開不周而自車兮出九野之夷泰坐中州而
[542-32a]
一顧兮望崇山而迴邁端余節而飛旃兮縱心慮乎荒
裔擇前者而弗修兮馳䝉間而逺逌棄世務之衆為兮
何細事之足賴虚形體而輕舉兮精微妙而神豐命夷
羿使寛日兮召欣來使緩風攀扶桑之長枝兮登扶揺
之隆崇躍潛飄之㝠昧兮洗光曜之昭明遺衣裳而弗
服兮服雲氣而遂行朝造駕乎暘谷兮夕息馬乎長泉
時崦嵫而易氣兮輝若華以照㝠左朱陽以舉麾兮右
𤣥隂以建旗變容飾而改度遂騰竊以修征隂陽更而
[542-32b]
代邁四時奔而相逌惟仙化之修忽兮心不樂乎久留
驚風奮而遺樂兮雖雲起而忘憂忽電消而神逌乎歴
寥廓而遐逌佩日月以舒光兮登徜徉而上浮歴前進
於彼逌兮將歩足乎虚州掃紫宫而陳席兮坐帝室而
忽㑹酬萃衆音而奏樂兮聲驚𣺌而悠悠五帝舞而再
屬兮六神歌而代周樂啾啾肅肅洞心達神超遥遥茫
茫心往而忘反慮大而志矜局大人㣲而弗復兮揚雲
氣而上陳召大幽之玉女兮接上王之美人體雲氣之
[542-33a]
鴨兮服太清之淑真合歡情而微授兮先艶溢其若
神華姿燁以俱發兮采色煥其並振傾𤣥髦而垂鬢兮
曜紅顔而自新日曖曃而將逝兮風飄颻而振衣雲氣解
而霧離兮奔散而永歸心惝惘而遥思兮𦕈迴目而弗
晞揚清風以為旟兮翼旋軫而反衍騰炎陽而出疆兮
命祝融而使遣驅𤣥冥以攝堅兮蓐收秉而先戈勾芒
奉轂浮驚朝霞寥廓茫茫而靡都兮邈無儔而獨立倚
瑶廂而一顧兮哀下土之憔悴兮是非以為行兮又何
[542-33b]
足與比類霓旌飄兮雲旗靄樂逰兮出天外大人先生
披髪飛鬢衣方離之衣繞紱陽之帶含竒芝嚼甘華噏
浮霧飡霄霞典朝雲颺春風奮乎太極之東逰乎崙崑
之西遺轡隤䇿流盼乎唐虞之都惘然而思悵爾若忘
慨然而嘆曰嗚呼時不若嵗嵗不若天天不若道道不
若神神者自然之根也彼勾勾者自以為貴夫世矣而
惡知夫世之賤乎兹哉故與世争貴貴不足尊與世争
富富不足先必超世而絶羣遺俗而獨往登乎太始之
[542-34a]
前覽乎忽漠之初慮周流於無外志浩蕩而自舒飄颻
於四運翻翱翔乎八隅欲從肆而彷彿𣺌沆瀁而靡拘細
行不足以為毁聖賢不足以為譽變化移易與神明扶
廓無外以為宅周宇宙以為廬強八維而處安據制物
以永居夫如是則可謂富貴矣是故不與堯舜齊徳不
與湯武並功王許不足以為匹陽丘豈能與比蹤天地
且不能越其夀廣成子曽何足與比容激八風以揚聲
躡元吉之髙蹤被九天以開除兮來雲氣以馭飛龍専
[542-34b]
上下以制統兮殊古今而靡同夫世之名利胡足以累
之哉故提齊而踧楚挈趙而蹈秦不滿一朝而天下無
人東西南北莫之與隣悲夫子之修飾以余觀之將焉
存乎於兹先生乃去之紛泱莽軌沕洋㳅衍溢歴度重
淵跨青天顧而覽焉則有逍遥以永年無存忽合散
而上臻霍分離蕩瀁瀁洋洋颷涌雲浮達於揺光直馳
騖乎太初之中而休息乎無為之宫太初何如無後無
先莫究其極誰識其根邈𣺌綿綿乃反復乎大道之所
[542-35a]
存莫暢其究誰曉其根辟九靈而九索曽何足以自隆
登其萬天而通觀浴太始之和風逍遥以逺遵大
路之無窮遺太乙而弗使陵天地而徑行超濛鴻而逺
跡左蕩莽而無涯右幽悠而無方上遥聴而無聲下修
視而無章施無有而宅神永太清乎敖翔崔巍髙山勃
𤣥雲朔風橫厲白雲紛積水若凌寒傷人隂陽失位日
月隤地坼石裂林木摧大冷陽凝寒傷懐陽和微弱隆
隂竭海凍不流綿絮折呼噏不通寒傷裂氣並代動變
[542-35b]
如神寒倡熱隨害傷人熈與真人懐太清精神専一用
意平寒暑勿傷莫不驚憂患靡由素氣寧浮霧凌天恣
所經往來微妙路無傾好樂非世又何争人且皆死我
獨生真人逰駕八龍曜日月載雲旗徘徊樂所之真
人逰太階夷原辟天門開雨濛濛風登黃山出栖
遲江河清路無埃雲氣消真人來真人來惟樂哉時世
易好樂隤真人去與天回反未央延年夀獨敖世望我
何時反趈澷澷路日逺先生從此去矣天下莫知其所
[542-36a]
終極蓋陵天地而與浮明遨逰無始終自然之至真也
鸜鵒不踰濟貉不渡汶世之常人亦由此矣曽不通區
域又况四海之表天地之外哉若先生者以天地為卵
耳如小物細人欲論其長短議其是非豈不哀也哉
五柳先生傳陶潜/
先生不知何許人也亦不詳其姓字宅邊有五柳樹因
以為號焉閑靖少言不慕榮利好讀書不求甚解毎有
㑹意便欣然忘食性嗜酒家貧不能常得親舊知其如
[542-36b]
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飲輙盡期在必醉既醉而退曽不
吝情去留環堵蕭然不蔽風雨短褐穿結簞瓢屢空晏
如也常著文章自娛頗示已志忘懐得失以此自終
贊曰黔婁有言不戚戚於貧賤不汲汲於富貴其言兹
若人之儔乎酬觴賦詩以樂其志無懐氏之名與葛天
氏之名與
無心子傳唐王勣/
東皋子始仕以醉懦罷鄉人或誚之東皋子不屑也
[542-37a]
退著無心子以見趣焉
無心子寓居於越越王不知其天人也拘之仕無喜色
泛越若而從越國之式曰有穢行者不齒俄而無心子
者以穢行聞於王王黜之無愠色退而將逰於茫蕩之
埜適勣之邑而遇機士機士撫髀而歎者三曰嘻子賢
者而以罪廢無心子不應機士曰願受教無心子曰爾
聞蜚亷氏之馬說乎昔者蜚亷氏有二馬一者朱鬛白
毳龍骼鳯臆驟馳如舞終日不釋鞍竟以熱死一者重
[542-37b]
脛昻尾駞頸貉滕踶齧善蹶弃而散諸野終年肥遁是
以鳳凰不憎山棲蛟龍不羞泥蟠君子不茍潔以罹患
聖人不避穢而養生東皋聞之曰善哉不可以加之矣
五斗先生傳王勣/
有五斗先生者以酒德逰於人間有以酒請者無貴賤
皆往往必醉醉則不擇地斯寢矣醒則復起飲也常一
飲五斗因以為號焉先生絶思慮寡言語不知天下之
有仁義厚薄也忽焉而去倐焉而來其動也天其静也
[542-38a]
地故萬物不能縈心焉嘗言曰天下大抵可見矣生何
足養而嵇康著論途何為窮而阮籍慟哭故昏昏黙黙
聖人之所居也遂行其志不知所如
陸文學自傳陸羽/
陸子名羽字鴻漸不知何許人有仲宣孟陽之貌陋相
如子雲之口吃而為人才辯篤信褊操多自用意朋友
規諫豁然不惑凡與人宴處意有所適不言而去人或
疑之謂生為瞑及與人為信雖氷雪千里虎狼當道而
[542-38b]
必行也上元初結廬於苕溪之濵閉闗對書不雜非類
名僧髙士談讌永日常扁舟往山寺隨身惟紗巾藤鞋
短褐犢鼻往往獨行野中誦佛經吟古詩杖擊林木手
弄流水夷猶徘徊自曙達暮至日黒興盡號泣而歸故
楚人相謂陸子蓋今之接輿也始其家惸露育乎竟陵
大師積公之禪院自幼學屬文積公示以佛書出世之
業子答曰終鮮兄弟無復後嗣染衣削髪號為釋氏使
儒者聞之得稱為孝乎自將援孔聖之文可乎公曰善
[542-39a]
哉子為孝殊不知西方之道其名大矣公執釋典不屈
子執儒典不屈公用矯憐無變歴試賤務掃寺地潔僧
厠踐泥汚墻具瓦施屋牧牛一百二十蹄竟陵西湖無
紙學書以竹畫牛背為字他日問字於學者得張衡南
都賦不識其字但於牧所倣青衿小兒危坐展巻口動
而已公知之恐漸漬外典去道日曠又求於寺中令其
剪榛莽以門入之然或記文字懵焉若有所遺灰心
木立過日不作主者以為慵惰鞭之因歎嵗月往矣恐
[542-39b]
不知其書嗚呼不自勝主者以為蓄怒又鞭其背折其
楚乃釋困倦所投舍主者而去巻衣詣伶當者謔談三
氏以身為伶正弄木人假吏藏珠之戲公追之曰念爾
道喪惜哉吾本師有言我弟子十二時中許一時外學
令降伏外道也以我門人衆多今從爾所欲可緝學工
書天寳中郢人酺於滄浪道邑吏召子為伶正之師時
河南尹李公齊物出守見異捉手拊背親授詩集於是
漢沔之俗亦異焉後負書於火門山鄒夫子墅屬禮部
[542-40a]
郎中崔公國輔出守竟陵因與之逰處凡三年贈白驢
馬幇一頭文槐書函一枚云白驢幇襄陽太守李憕見
遺文槐函故盧黃門侍郎所與此物皆已之所惜也宜
野人乘蓄故特以相贈洎至德初秦人過江子亦過江
與吳興釋皎然為緇素忘年之交少好學文多所諷諭
見人為善若已有之見人不善若已羞之苦言逆耳無
所迴避由是俗人多之自禄山亂中原為四悲詩劉辰
窺江淮作天之未明賦皆見感激當時行哭涕泗著君
[542-40b]
臣契三巻源解三十巻吳興歴官記三巻湖州刺史記
一巻茶經三巻占夢上中下三巻並貯於褐布囊上元
辛丑嵗子陽秋二十有九日
醉吟先生傳白居易/
醉吟先生者忘其姓字鄉里官爵忽忽不知吾為誰也
宦逰三十載將老退居洛下所居有池五六畆竹數千
竿喬木數十株臺榭舟橋具體而㣲先生安焉家雖貧
不致寒餒年雖老未及耄性嗜酒躭琴淫詩凡酒徒琴
[542-41a]
侣詩客多與之逰逰之外棲心釋氏通學小中大乘法
與嵩山僧如滿為空門友平泉客韋楚為山水友彭城
劉夢得為詩友安定皇甫朗之為酒友毎一相見欣然
忘歸洛城内外六七十里間凡觀寺丘墅有泉石花竹
者靡不逰人家有美酒鳴琴者靡不過有圖書歌舞者
靡不觀自居守洛川韋布衣家以宴逰召者亦時時往
每良辰美景或雪朝月夕好事者相過必為之先拂酒
罍次開篋詩酒既酣乃自援琴操宫聲弄秋思一遍若
[542-41b]
興發命家僮調法部絲竹合奏霓裳羽衣一曲若歡甚
又命小妓歌楊柳枝新詞十數章放情自娛酩酊而後
已往往乘興履及鄰杖於鄉騎㳺都邑肩舁適野舁中
置一琴一枕陶謝詩數巻舁筓左右懸雙酒壺尋水望
山率情便去抱琴引酌興盡而返如此者凡十年其閒
日賦詩約千餘首嵗釀酒約數百斛而十年前後賦釀
者不與焉妻孥弟姪慮其過也或譏之不應至於再三
乃曰凡人之性鮮得中必有所偏好吾非中者也設不
[542-42a]
幸吾好利而貨殖焉以至於多藏潤屋賈禍危身奈吾
何設不幸吾好傳奕一擲數萬傾財破産以致於妻子
凍餒奈吾何設不幸吾好樂損衣削食錬松燒汞以至
於無所成有所誤奈吾何今吾幸不好彼而自適於杯
觴諷詠之間放則放矣庸何傷乎不猶愈於好彼三者
乎此劉伯倫所以聞媍言而不聽王無功所以逰醉鄉
而不還也遂率子弟入酒房環釀甕箕倨仰面長吁太
息曰吾生天地間才與行不逮於古人逺矣而富於黔
[542-42b]
婁夀於顔淵飽於伯夷樂於榮啟期健於衛叔寳幸甚
幸甚餘何求哉若捨吾所好何以送老因自吟咏懐詩
云抱琴榮啟樂縱酒劉伶達放眼看青山任頭生白髪
不知天地内更得幾年活從此到終身盡為閒日月吟
罷自哂揭甕撥醅又引數杯兀坐而醉既而醉復醒醒
復吟吟復飲飲復醉醉吟相仍若循環然繇是得以夢
身世雲富貴幕席天地瞬息百年陶陶然昬昬然不知
老之將至古所謂得全於酒者故自號為醉吟先生於
[542-43a]
時開成三年先生之齒六十有七鬚盡白髮半秃齒雙
缺而觴詠之興猶未衰顧謂妻子云今之前吾適矣今
之後吾不自知其興何如
甫里先生傳陸龜䝉/
甫里先生者不知何許人也人見其耕於甫里故云先
生性野逸無羈檢好讀古聖人書探六籍識大義就中
樂春秋抉適㣲㫖見文中子王仲淹所為書云三傳作
而春秋散深以為然貞元中韓晉公嘗著春秋通例刻
[542-43b]
之於石意以是學為已任而顛倒漫漶翳塞無一通者
殆將百年人不敢指斥疵類先生恐疑誤後學乃著書
摭而辨之先生平居以文章自怡雖幽憂疾病中落然
無旬日生計未嘗暫輟㸃竄塗抹者紙札相壓投於筐
箱中歴年不能浄冩一本或好事者取去後於他人家
見亦不復謂己作矣少攻謌詩欲與造物者争柄遇事
輙變化不一其體裁始則輘轢波濤穿穴險固囚鎖怪
異破碎陣敵卒造平淡而後已好潔几格忩户硯席剪
[542-44a]
然無塵埃得一書詳熟然後寘於方冊值本即校不以
再三為限朱黃二毫未嘗一日去手所藏雖少咸精實
正定可傳借人書有編簡斷壊者緝之一字謬誤者刋
之樂聞人為學講評通借不倦有無賴者毁拆揉汗或
藏去不返先生戚然自咎先生貧而不言利問之對曰
利者商也今既士矣奈何亂四人之業乎且仲尼孟軻
氏所不許先生之居有池數畆有屋三十楹有田竒十
萬步有牛不減四十蹄有耕夫百餘指而田汙下暑雨
[542-44b]
一晝夜則與江通無别己田他田也先生由是苦饑困
倉無斗升蓄積乃躬負畚鍤率耕夫以為具且每嵗波
雖狂不能跳吾防溺吾稼也或譏刺之先生曰堯舜
瘠大禹胼胝彼非聖人耶吾一布衣耳不勤劬何以為
妻子之天乎且與蚤虱名器雀䑕倉庾者何如哉先生
嗜荈置園於顧渚山下嵗入茶租十許薄為甌檥之資
自為品第書一篇繼茶經茶訣之後南陽張又新嘗為
水說凡七等其二曰恵山寺石泉其三曰虎丘寺石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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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六曰吳松江是三水距先生逺不百里髙僧逸人時
致之以助其好先生始以喜酒得疾血敗氣索者二年
而後能起有客至亦潔罇置觶但不復引滿向口爾性
不喜與俗人交雖詣門不得見也不置車馬不務慶弔
内外姻黨伏臘喪祭未嘗及時往或寒暑得中體性無
事時乘小舟設篷席賷一束書茶竈筆牀釣具櫂船郎
而已所詣小不㑹意徑還不留雖水禽戞起山鹿駭走
之不若也人謂之江湖散人先生乃著江湖散人傳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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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詠之由是混毁譽不能入利口者亦不復致意先生
性悁急遇事發作輙不含忍尋復悔之屢改不能关先
生無大過亦無出入事不傳姓名無有得之者豈涪翁
漁夫江上丈人之流者乎
江湖散人傳陸龜䝉/
散人者散誕之人也心𣪚意散形散神散既無羈限為
時之怪民束於禮樂者外之曰此散人也散人不知恥
乃從而稱之人或笑曰彼病子之散而目之子反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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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號何也散人曰天地大者也在太虚中一物耳勞乎
覆載勞乎運行差之晷度寒暑錯亂望斯須之散其可
得耶水土之散皆有用乎水之散為雨為露為霜雪水
之局為瀦為洳為潢汙土之散封之可崇穴之可深生
可以藝死可以入土之局塤不可以為埏甓不可以為
盂得非散能通於變化局不能耶退若不散守名之筌
進若不散執時之權筌可守耶權可執耶遂為散歌散
傳以志其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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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辨體彚選巻五百四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