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h0132 文章辨體彙選-明-賀復徵 (master)


[376-1a]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三百七十六
            明 賀復徴 編
書五
  書洞庭山後明王世貞/
予既為兹記而讀之所不能如伯玉者文度所得西洞
庭者俱可十二於東山亦染指焉伯玉則不暇也吾裹
十日糧酒倍之行不問主所至自津匿盡名姓與釣父
[376-1b]
羣長空皦然了無纎雲靡夕不月靡飲不夕清歌流醊
遇興輙極凉暄天劑秋不蕭瑟從行諸君陸丈善詩子
念儷之陸丈善畫張生嗣之李生善奕奕稱國手黄生
少年雅亦善酒季善供具佐吾饞口将書一通以寄伯
玉大司馬署中當忻然而笑夢我五湖之曲也
  書衡山禹碑王世貞/
禹碑在祝融峰重刻者有二本而𨽻釋亦㣲不同大抵
多以意㑹耳非必盡能識之也按昌黎歌科斗拳身薤
[376-2a]
倒披鸞漂鳯泊挐虬螭是書形勢亦誠有之及讀盛𢎞
之荆州記劉禹錫寄吕衡州書此碑流跡已乆不當参
以蜉蝣之足但銘辭雖古未諧聖經極類汲冡周書穆
天子傳中語豈三代之季好事者托大禹而刻之石耶
然宣王石鼓文亦多類是似更有不可曉者予直以為
即秦以前文猶勝作西京後人語而用修所謂龍畫傍
分螺書扁刻不啻倍蓰嶧山瑯琊也留此以冠諸刻
  書摹輞川圖後王世貞/
[376-2b]
右王摩詰輞川圖臨之者郭忠恕再臨者仇英實夫也
其二十絶句書者文待詔徴仲也余嘗謂讀摩詰絶句
更一覽輞川圖覺便如上下華子岡斤竹嶺騁於宫槐
陌泛南北宅歌湖栁浪徙倚木蘭柴茱茰沜即文杏館
而休焉酌金屑之泉與裴迪秀才對語不知我之為摩
詰摩詰之為我與否也然則摹本何必實夫而書亦何
必徴仲哉
  書伍子胥傳後王世貞/
[376-3a]
伍子胥勇烈狥志丈夫也謂之盡孔子之道則不可謂
之悖孔子之道亦不可孔子之事魯也㡬㣲不合輙去
之又曰父母之讐不共戴天不合而去有新君在矣不
以事新君為二心也孟子之言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
視君如㓂讐孟子過矣草芥其親㓂讐之可也草芥其
身㓂讐之不可也平王淫太子之婦而欲廢太子推忮
以僇其太子之傳而併及其兄即商受何啻焉受不僇
文王不僇太公父也何以斬燼餘之頭而懸太白鞭屍
[376-3b]
非過也情也亦理也吴王僚信子胥之言謀伐楚而光
阻之不以怨光而進専諸刺僚而奪之位蓋審僚之不
能得志於楚也光為之破楚以伸志故竭力而事之又
為其子竭力而報越讐其必不赦越也欲以為奢者為
光而夫差弗信也社将徙矣力諌而死之知亡智也能
死忠也若子胥者於君臣父子之間可無媿也太史公
稱吴以子胥謀西破強楚北滅齊晉南服越人信哉獨
所以強吴之蹟偹于吴越春秋而其辭不雅馴使子胥
[376-4a]
之志明而才不盡顯以此少冺冺耳或謂子胥之托子
於鮑氏何居曰彼蓋傷奢尚之綫絶而強延之以孝托
也吾故曰子胥者不悖孔子之道者也
  書吕不韋黄歇傳後王世貞/
自古至今以術取富貴秉權勢者無如吕不韋之穢且
卑然亦無有如吕不韋之巧者也凡不韋之所籌筴皆
鑿空至難期而其應若響彼固自天幸亦其術有以攝
之至于御倡而知其孕必取三月進之子楚又大期而
[376-4b]
始生政于理為難信毋亦不韋故為之説而泄之秦皇
使知其為真父而長保富貴邪抑亦其客之感㤙者故
為是以詈秦皇而六國之亡人侈張其事欲使天下之
人謂秦先六國而亡也不然不韋不敢言太后亦不敢
言而大期之子人烏從而知其非羸出也黄歇之為奸
大類不韋而行之於為相之後尤不義苐其始之脱太
子雖若釣竒然甚勇而忠史固稱其博學洽聞覩所上
秦皇書不下韓非子以一富貴之&KR0034而積慮爭事若虺
[376-5a]
蜮然亡身滅家而不覺豈不可悲也哉春申君不當稱
四公子賤謀貴疎間親與文信侯並而稱可也
  書司馬相如傳後王世貞/
司馬長卿不羞其淫奔之卓女而自紀其事使史家傳
之以穢後人其文辭之美麗固不能相救而子長復謂
其與卓氏婚饒于財故其仕宦未嘗肯與公卿國家之
事嘗稱病閒居不慕官爵似未盡得其意者長卿固智
人也方其一出使而太守郊迎縣令負弩婦翁貴之易
[376-5b]
耻以為榮而又成闢土之功名於願已滿矣逆知武帝
之易封而亦易僇故避而吏隱于文園擁國色發揮文
辭以自娱樂不亦泰哉彼其才已試於西南夷武帝固
心器之矣使小與公卿國家之事而取通侯之印擁公
卿之組固不難其與主父吾丘買臣嚴助軰駢首于東
市亦易也王子猷蓋知之是故不取井丹之髙潔而取
長卿之玩世者所謂智也
  書李鄴侯傳後王世貞/
[376-6a]
自三代而後人臣出處之蹟未有如李鄴侯泌之竒者
也或伸而屈或屈而伸或先㡬或忍詬其保身亦未有
如鄴侯之巧者也七嵗而以童子薦入禁中與宰相張
九齡諸公善竒矣㝷謝去㳺嵩華終南間求神仙不死
之術又竒也乆之復以獻議入翰林從太子諸王㳺太
子善之又竒也為詩以譏楊國忠安禄山斥置蘄春又
竒也太子即位靈武為肅宗使人召致泌泌忽間闗來
謁又竒也立談而叅帷幄體輔若一拜右相辭俄又賜
[376-6b]
金紫為侍謀軍國元帥行軍長史亦将相任耳又竒也
復兩京迎上皇除道清宫泌皆任之甫功成而辭榮乞
歸以避李輔國又竒也當是時廣平王以太子領元帥
泌寮也師友也即位為代宗召泌舍之蓬萊閣彊以
婚娶食肉又竒也然其重已不及肅宗矣元載忌之出
為江西觀察判官判官一下佐也泌不辭而往又竒也
載誅而復召常衮忌之出團練澧朗刺杭州又不辭而
以吏治顯又竒也嗣帝為徳宗避泚奉天復召而用之
[376-7a]
則直臣之而已又出而觀察陜虢鑿饟漕之道剪淮西
之逆又竒也自是始登相位天子恭已委之不復設他
相以至終其身又竒也至徳之初郭汾陽李臨淮貞元
之際李西平馬北平其建勛克復若異代然而皆保全
于泌之手又竒也夫以輔國忌之載忌之而不能傷衮
忌之而不能終抑則泌之巧所得于老氏者深矣其所
進深謀秘計以聽者之中庸不能盡售然至于處父子
兄弟之間功亦不淺矣
[376-7b]
  書李空同集後王世貞/
空同先生兩䟽于𢎞治間擔荷世道不淺雖再下詔獄
見以為煆煉而實益其剛果之氣若廣信之訟血氣與
義氣各強半耳材髙而病脫疎則易入名髙而尚激厲
則易染同舟遇風呉越相救而不知其伏機之至此也
一遇康徳涵再遇林待用而後得免虎口噫嘻亦危矣
當嘉靖之丁亥已丑間楊應寧當國名為最知先生而
竟不一推轂事殊不可曉吾嘗謂憐才者若春風拂面
[376-8a]
便消忌才者若氷雪寒必透骨俯仰千古至今尚新可
歎哉
  書與于鱗論詩事王世貞/
己未正月余以臺謁之濟上于鱗烹一豚候我田間出
蟹胥佐醑苦劇談乆之盡一瓿苦五十六螯漏且行盡
于鱗睨為余曰吾起山東農家獨好為文章自恨不得
一當古作者既幸與足下相下上當中原並驅時一掃
萬古是寧獨人間世哉奈何不更評㩁所至而令百嵗
[376-8b]
後傳耳者執柔翰而雌黄其語也予唯唯于鱗乃言曰
王君足下行棄我濟上去矣焉用自苦齷齪為也其不
以吾二人更標幟者㡬希請為世人實之吾于騷賦未
及為耳為當不讓足下足下故盧柟儔也吾擬古樂府
少不合者足下時一離之離者離而合也實不能勝足
下吾五言古不能多足下多乃不勝我歌行其有間乎
吾以句若以篇耳諸近體靡不敵者謂絶句不如我妄
七言律遂過足下一等足下無神境吾無凢境耳余時
[376-9a]
心伏者乆之已前謝于鱗曰吾于足下即小進固鴈行
也豈敢以秦齊之賦而匹盟主吾之為歌行也句權而
字衡之不如子逺矣雖然子有待也我無待也兹其所
以埒與子兮雪之月也吾風之行水也更子而千篇乎
無極我之變加我十年吾不能長有子境矣于鱗曰善
請言文曰子匠心而材古者也其工極矣予之錯于材
也世無通于古者以故無稱子亦無稱我然而世之疑
子也甚于我即百千萬年而其疑子也又甚于我雖然
[376-9b]
謂子隃勝我者獨子乎我心耳于鱗大恱曰有是哉吾二
人之窮也而足相樂矣更起迭為夀質明而罷後旬日
書來言快矣兹夕之千古也豈值爽鳩之樂哉又一日
于鱗因酒踞謂余曰夫天地偶而物無孤美者人亦然
孔氏之世乃不有左丘乎余瞪目直視之不答李遽曰
吾失言吾失言嚮者言老𥅆耳其狂誕如此
  書子昻所冩道徳經徐渭/
世好趙書者取其媚也責以古服勁装可乎蓋帝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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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裘馬輕纎足稱其人矣他書率然而道徳經為尤媚
然可以為槁澁頑麤如世所稱枯柴蒸餅者之藥
  書季子㣲所藏摹本蘭亭徐渭/
非特字也世間諸有為事凡臨摹直寄興耳銖而較寸
而合豈真我面目哉臨摹蘭亭本者多矣然時時露已
筆意者始稱髙手予閲兹本雖不能必知其為何人然
窺其露已筆意必髙手也優孟之似孫叔敖豈併其鬚
眉軀幹而似之耶亦取諸其意氣而已矣
[376-10b]
  書草𤣥堂稿後徐渭/
始女子之來嫁干婿家也朱之粉之倩之顰之歩不敢
越裾語不敢見齒不如是則以為非女子之態也迨數
十年長子孫而近嫗姥於是黜朱粉罷倩顰横歩之所
加莫非問耕織於奴婢横口之所語莫非呼雞豕於圏
槽甚至齵齒而笑篷首而搔蓋回視向之所謂態者真
赧然以為粧綴取憐嬌真飾偽之物而娣姒者猶望其
宛宛嬰嬰也不亦可嘆也哉渭之學為詩也矜於昔而
[376-11a]
頽且放於今也頗有類於是其為娣姒哂也多矣今校
酈君之詩而恍然契肅然歛容焉蓋真得先我而老之
娣姒矣
  書石梁鴈宕圖後徐渭/
台宕之間自有知以來便馳神於彼苦不得往得見於
圖諜中如説梅子一邉生津一邉生渴不如直啜一甌
苦茗乃始沁然今日觀此巻畫圖斧削刀裁描青抹綠
㡬若真物比於往日圖諜彷彿依稀者大相懸絶雖比
[376-11b]
苦茗尚覺不同有一掬水到口畧降心火老夫看取世
間逺近真假有許多種别不知他日支杖大小龍湫更
作何觀
  書夏珪山水巻徐渭/
觀夏珪此畫蒼潔曠逈令人舍形而恱影但兩接處墨
與景俱不交必有遺矣惜哉雲䕶蛟龍支股必間斷亦
在意㑹而已
  書濾水羅漢畫贊徐渭/
[376-12a]
諸江河水若彼㣲蟲為有性命為無性命為俱有性命
為俱無性命若俱有者蟲既應生水何獨受烹煎燒煮
諸苦毒楚若俱無者水既應烹亦應煮蟲云何濾蟲煮
水作是分别若謂蟲則含靈水無知覺諦觀二物蟲體
泳㳺水含流性得躍為蟲付流即水覺與不覺有何差
别辟如有人發心愛惜象馬牛羊不忍宰割而於蟹魚
蝦蚌妄加觧剝或亦於諸蝦魚蠏蚌心生愛惜於彼草
木斬刈無遺彼諸有物大小動植體則不同所含生性
[376-12b]
等無有二云何殺彼舍此起分别心濾蟲煮水亦復如
是弟子迷惑不能通曉是義惟大羅漢正坐諦觀作何
解説宣豁迷悶弟子徐渭合掌禮拜而作是語
  書梅花道人墨竹譜徐渭/
余觀梅花道人畫竹如羣鳯為鶻所掠翎羽騰閃捎捩
變滅之詭雖鳯亦不得而知而評者或謂其贋豈理也

  書蘇長公維摩贊墨蹟徐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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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夙慕大蘇公書然閲覽止從金石本耳鮮得其蹟馬
子某博古而獲此予始幸一見之必欲定其真贋者則
取公之贊維摩中語而答之曰若云此畫無實相毗耶
城中亦非實
  書米南宫墨蹟徐渭/
閲南宫書多矣瀟𣪚爽逸無過此帖辟之朔漠萬馬驊
騮獨先
  書朱太僕十七帖徐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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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過人家圃榭中見珍花異菓繡地叅天而野藤刺蔓
交戞其間顧問主人曰何得濫放此軰主人曰然然去
此亦不成圃也予拙於書朱使君令予首尾此帖意或
近是説耶
  書譙南逰巻後歸有光/
某始計偕由滁州入彭城前年再登滁州山春初猶寒
馬行山嶺上多積雪北風蕭蕭令人愴然有懷古之思
宋太祖常以周師破李景兵十五萬於清流闗太祖高
[376-14a]
皇帝從郭元帥駐兵滁陽明年始渡江克采石取太平
王業實肇於此自少知誦歐陽公之記云百年之内漠
然徒見山高而水清可謂千載同此慨矣因問所謂豐
樂醉翁亭者俯視環滁之山彷彿尚見太守醉而逰人
歸也乙卯之嵗通参張先生以譙南逰巻見示謾書其

  書座右虞淳熙/
有士人貧甚夜則露香祈天益乆不懈一夕方正襟焚
[376-14b]
香忽聞空中神人語曰帝憫汝誠使我問汝何所欲士
答曰某之所欲甚㣲非敢過望但願此生衣食粗足逍
遥山間水濱以終其身足矣神人大笑曰此上界神仙
之樂汝何從得之若求富貴則足矣予因歴數古人極
貴念歸而終不能遂志者比比皆是蓋天之靳惜清樂
百倍于功名爵禄也右梁谿漫志所紀此樂予近已得
之無用爇許都梁禱祠而求矣乃故求神仙不置一何
貪耶神者地祗之申仙者山人耳上界大多官府即洞
[376-15a]
宫佐吏正爾荘語肅儀倍人間問荘生作太極闈編郎
得逍遥曵尾否今日龍山鳯泉有食禾衣苧逍遥神仙
猶故不自足帝且罰守天圊勅之沒淄塵慾火中大可
怖畏書一通座右自警貪志
  書硯銘董其昌/
東坡書唐林夫惠硯云行至泗州見蔡景繁附唐林夫
書信與余端硯一枚張遇墨半螺硯極佳但小而凸磨
墨不甚便作硯者意待數百年後硯平乃便墨耳一硯
[376-15b]
猶須作數百年計而作事乃不為明日計可不謂大惑

  識伯修遺墨後袁宏道/
伯修酷愛蘇白二公而嗜長公尤甚每下直輙焚香静
坐命小妓伸紙書二公閒適詩或小文或詩餘一二幅
倦則手一編而卧皆山林㑹心語近懶近放者也余每
過抱甕亭即笑之曰兄與長公真是一種氣味伯修曰
何故余曰長公能言吾兄能嗜然長公垂老玉局吾兄
[376-16a]
直東華事業方始其不能行一也伯修大笑且曰吾年
止是東坡守髙宻時已約寅年入山彼時纔得四十三
嵗去坡翁玉局尚二十餘年未可謂不能行也昔樂天
七十致仕尚自以為逹故其詩云逹哉逹哉白樂天此
猶白頭老寡婦以貞驕人吾不學也因相與大笑未㡬
而伯修下世嗟乎坡公坎軻嶺外猶得老歸陽羡樂天
七十罷分司優㳺履道尚十餘年使吾兄幸而躋下夀
長林之下兄倡弟和豈二公所得比哉弟自壬辰得第
[376-16b]
宦轍已十三年然計居官之日僅得五年山林花鳥大
約倍之視兄去世之年僅餘四載夫兄以二老為例故
以四十歸田為早若弟以兄為例雖即今不出猶恨其
遲也世間第一等便宜事真無過閒適者白蘇言之兄
嗜之弟行之皆竒人也甲辰閠九月九日弟宏道書于
梔子樓
  書印空上人巻黄汝亨/
子瞻治郡時每言遇緇門人宜愛䕶之加于齊民近世
[376-17a]
戒僧少而生産肥身家之僧多官府亦遂從而賦役之
使子瞻之言不驗𤣥風墮矣余嘗言髙僧難作貧僧易
作而近世能貧者亦不易過呉興乃見其人曰印空者
其人通明事薫修逺近文雅有道韻之士喜與之逰而
貧甚士大夫賢者如沈中丞觀頥朱侍御君采軰相與
捐貲買曹氏數畝以饘粥之僅可送日而止乃知緇門
有人不患世無子瞻也因問印空無糧乃足古徳所謂
臨行将得去者何在印空笑不答
[376-17b]
  書月公冊袁中道/
昔晤龍湖老人于通州予問當如何作工夫龍湖曰参
話頭予曰某子甲半生参話頭而了無消息者何也龍
湖曰不解起疑也夫疑為學道之寳疑大則悟亦大予
近來尚有餘疑可惜不遇大作家痛與刺劄一畨耳予
心佩其言見世之學者終日恬然其稍敏㨗者隨口領
畧自謂已得始知老人所謂不解起疑者真有見也古
人云薄福之人不生于疑又云不疑言句是謂大病今
[376-18a]
㸔古人因緣其穿鑿者無論矣稍有所見淺者作逗塞
情識㑹深者作探竿影草㑹作仙人手中扇㑹逺之逺
矣疑者参之寶也理者参之讐也所悟在理必不得力
從門入者不是家珍耳龍湖心地甚浄戒行甚稳講經
論極精細而其中尤有不能自安者蓋亦有大疑也若
盡擲去算沙諸事而不受育師輕為㸃破則将來天人
一隻眼矣何幸親見之
  書雪筝冊後袁中道/
[376-18b]
陳姬字雪筝少墮紅緣色藝皆絶都中時態新粧多出
其手合度中節士女皆效之所撫育多為名姝清令淹
雅别有一種風氣姬善語言隨機酬應極有韻然外柔
而内荘不可狎也後字夫夫亡遂誓守志不改予聞而
嘆曰甚矣姬之賢也綠忩青閨之彦守一不貳者外廹
于世之毁譽而不敢易其操今居濃膩之中人直以桃
李蹊中人目之耳其守志而人不予譽也其失志而人
不予毁也毁譽之所不及而獨能伸其志于靡他其誰
[376-19a]
知之而誰信之予故以為真人然則姬者豈獨為粉黛
中男子哉其可與言道矣樊通徳有言慧則通通則流
此正下沉之情識耳彼擁髻而嘆盛衰之不常凄然念
疲精騖神者之變為荒田野草此何消息耶通徳于此
宜有豁焉而惜其不及此也夫世之貞女子挾毁譽而
不敢退堕者不過強有力以扞之故枝葉雖除而根株
自在若姬于此中厭離已極一㸃情染已化為㸃雪消
氷矣大慧所云從内打出者依稀若有㑹焉予故曰姬
[376-19b]
可與言道昔摩登伽貪愛阿難如來指示以不浄而使
之厭離故與耶輸佗羅同證妙果吾觀姬之守志不從
名根生而從一念之厭離生直慧人也道種也故喜而
為之述
 
 
 
 文章辨體彚選巻三百七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