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3-1a]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四十三
明 賀復徴 編
設二
答客難漢東方朔/
客難東方朔曰蘇秦張儀一當萬乘之主而都卿相之
位澤及後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術慕聖人之儀諷誦
詩書百家之言不可勝數著於竹帛唇腐齒落服膺而
[443-1b]
不釋好學樂道之效明白甚矣自以智能海内無䨇則
可謂博文辨智矣然悉力盡忠以事聖帝曠日持久官
不過侍郎位不過執㦸意者尚有遺行邪同胞之徒無
所容居其故何也東方先生喟然長息仰而應之曰是
固非子之所能備也彼一時也此一時也豈可同哉夫
蘇秦張儀之時周室大壊諸侯不朝力政争權相禽以
兵并為十二國未有雌雄得士者强失士者亡故說得
行焉身處尊位珍寳充内外有廪倉澤及後世子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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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今則不然聖帝流徳天下震懾諸侯賔服連四海之
外以為帶安於覆盂動猶運之掌賢不肖何以異哉遵
天之道順地之理物無不得其所故綏之則安動之則
苦尊之則為將卑之則為虜抗之則在青雲之上抑之
則在深泉之下用之則為虎不用則為䑕雖欲盡節効
情安知前後夫天地之大士民之衆竭精談說並進輻
輳者不可勝數悉力慕之困於衣食或失門户使蘇秦
張儀與僕並生於今之世曾不得掌故安敢望常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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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故曰時異事異雖然安可以不務修身乎哉詩云鼔
鐘於宫聲聞於外鶴鳴於九臯聲聞於天茍能修身何
患不榮太公體行仁義七十有二迺設用於文武得信
厥說封於齊七百嵗而不絶此士所以日夜孶孳敏行
而不敢怠也辟若鶺鴒飛且鳴矣傳曰天不為人之惡
寒而輟其冬地不為人之惡險而輟其廣君子不為小
人之匈匈而易其行天有常度地有常形君子有常行
君子道其常小人訃其功詩云禮義之不愆何恤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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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故曰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冕而前旒所以
蔽明黈纊充耳所以塞聰明有所不見聰有所不聞舉
大徳赦小過無求備於一人之義也枉而直之使自得
之優而柔之使自求之揆而度之使自索之葢聖人教
化如此欲自得之自得之則敏且廣矣今世之處士魁
然無徒廓然獨居上觀許由下察接輿計同范蠡忠合
子胥天下和平與義相扶寡偶少徒固其宜也子何疑
於我哉若夫燕之用樂毅秦之用李斯酈食其之下齊
[443-3b]
說行如流曲從如環所欲必得功若丘山海内定國家
安是遇其時也子又何怪之邪語曰以管窺天以蠡測
海以莛撞鐘豈能通其條貫考其文理發其音聲哉繇
是觀之譬猶鼱鼩之襲狗孤豚之咋虎至則靡耳何功
之有今以下愚而非處士雖欲勿困固不得已此適足
以明其不知權變而終惑於大道也
解嘲揚雄/
哀帝時丁傅董賢用事諸附離之者起家至二千石
[443-4a]
時雄方草創太𤣥有以自守泊如也人有嘲雄以𤣥
之尚白而雄解之號曰解嘲其辭曰
客嘲揚子曰吾聞上世之士人綱人紀不生則已生必
上尊人君下榮父母析人之珪儋人之爵懐人之符分
人之禄紆青拖紫朱丹其轂今吾子幸得遭盛明之世
處不諱之朝與羣賢同行厯金門上玉堂有日矣曽不
能畫一竒出一䇿上說人主下談公卿目如燿星舌如
電光一從一横論者莫當顧黙而作太𤣥五千文枝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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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蘇獨說數十餘萬言深者入黄泉髙者出蒼天大者
含元氣細者入無間然而位不過侍郎擢纔給事黄門
意者𤣥得無尚白乎何為官之拓落也揚子笑而應之
曰客徒欲朱丹吾轂不知一跌將赤吾之族也往者周
網解結羣鹿争逸離為十二合為六七四分五剖並為
戰國士無常君國無定臣得士者富失士者貧矯翼厲
翮恣意所存故士或自盛以槖或鑿坏以遁是故鄒衍
以頡頏而取世資孟軻雖連蹇猶為萬乘師今大漢左
[443-5a]
東海右渠搜前番禺後陶塗東南一尉西北一候徽以
紏墨製以鑕鉄散以禮樂風以詩書曠以嵗月結以倚
廬是以天下之士雷動雲合魚鱗雜襲咸營於八區家
家自以為稷契人人自以為臯陶戴縰垂纓而談者皆
擬於阿衡五尺童子羞比晏嬰與夷吾當途者升青雲
失路者委溝渠旦握權則為卿相夕失勢則為匹夫譬
若江湖之崖渤澥之島乘雁集不為之多䨇鳬飛不為
之少昔三仁去而殷墟二老歸而周熾子胥死而吳亡
[443-5b]
種蠡存而越覇五羖入而秦喜樂毅出而燕懼范雎以
折摺而危穰侯蔡澤以噤吟而笑唐舉故當其有事也
非蕭曹子房平勃樊霍則不能安當其無事也章句之
徒相與坐而守之亦無所患故世亂則聖哲馳騖而不
足世治則庸夫髙枕而有餘夫上世之士或解縛而相
或釋褐而傅或倚夷門而笑或横江潭而漁或七十說
而不遇或立談而封侯或枉千乘於陋巷或擁篲而先
驅是以士頗得信其舌而奮其筆窒隙蹈瑕而無所詘
[443-6a]
也當今縣令不請士郡守不迎師羣卿不揖客將相不
俛眉言竒者見疑行殊者得辟是以欲談者巻舌而同
聲欲歩者擬足而投跡嚮使上世之士處乎今世䇿非
甲科行非孝亷舉非方正獨可抗䟽時道是非髙得待
詔下觸聞罷又安得青紫且吾聞之炎炎者滅隆隆者
絶觀雷觀火為盈為實天收其聲地藏其熱髙明之家
鬼瞰其室攫拏者亡黙黙者存位極者宗危自守者身
全是故知𤣥知黙守道之極爰清爰靜遊神之廷惟寂
[443-6b]
惟寞守徳之宅世異事變人道不殊彼我易時未知何
如今子乃以䲭梟而笑鳯凰執蝘蜓而嘲龜龍不亦病
乎子徒笑我𤣥之尚白吾亦笑子之病甚不遭俞跗扁
鵲也悲夫客曰然則靡𤣥無所成名乎范蔡以下何必
𤣥哉楊子曰范雎魏之亡命者也折脅拉髂免於徽索
翕肩蹈背扶服入槖激卬萬乘之主介涇陽抵穰侯而
代之當也蔡澤山東之匹夫也頷頥折頞涕唾流沬西
揖强秦之相搤其咽而亢其氣拊其背而奪其位時也
[443-7a]
天下已定金革巳平都於洛陽婁敬委輅脫輓掉三寸
之舌建不拔之業舉中國徙之長安適也五帝垂典三
王傳禮百世不易叔孫通起於枹鼓之間解甲投戈遂
作君臣之儀得也吕刑靡敝秦法酷烈聖漢權制而蕭
何造律宜也故有造蕭何律於唐虞之世則誖矣有作
叔孫通儀於夏殷之時則惑矣有建婁敬之䇿於成周
之世則乖矣有談范蔡之說於金張許史之間則狂矣
夫蕭規曹隨留侯書䇿陳平出竒功若泰山響若坻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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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其人之贍智哉亦㑹其時之可為也故為可為於可
為之時則從為不可為於不可為之時則凶若夫藺生
收功於章臺四皓采榮於南山公孫創業於金馬驃騎
發跡於祁連司馬長卿竊貲於卓氏東方朔割炙於細
君僕誠不能與此數子並故黙然獨守吾太𤣥
解難揚雄/
其辭曰客難揚子曰凡著書者為衆人之所好也羙味
期乎合口工聲調於比耳今吾子乃抗辭幽說閎意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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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獨馳騁於有亡之際而陶冶大罏旁薄羣生厯覽者
滋年矣而殊不寤亶費精神於此而煩學者於彼譬畫
者畫於無形絃者放於無聲殆不可乎揚子曰俞若夫
閎言崇議幽㣲之塗葢難與覽者同也昔人有觀象於
天視度於地察法於人者天麗且彌地普而深昔人之
辭廼玉迺金彼豈好為艱難哉勢不得已也獨不見翠
虬絳螭之將登乎天必聳身於蒼梧之淵不階浮雲翼
疾風虚舉而上升則不能撠膠葛騰九閎日月之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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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則不能燭六合燿八紘泰山之髙不嶕嶢則不能
浡滃雲而散歊烝是以宓犧氏之作易也綿絡天地經
以八卦文王附六爻孔子錯其象而彖其辭然後發天
地之藏定萬物之基典謨之篇雅頌之聲不温純深潤
則不足以揚鴻烈而章緝熈葢胥靡為宰寂寞為尸大
味必淡太音必希大語呌呌大道低回是以聲之𦕈者
不可同於衆人之耳形之羙者不可混於世俗之目辭
之衍者不可齊於庸人之聽今夫絃者髙張急徽追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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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耆則坐者不期而附試為之施咸池揄六莖發簫韶
咏九成則莫有和也是故鍾期死伯牙絶絃破琴而不
肯與衆鼓
人亡則匠石輟斤而不敢妄斵師曠之調
鍾竢知音者之在後也孔子作春秋幾君子之前睹也
老𥅆有遺言貴我者希此非其操與
答賓戲班固/
永平中為郎典校秘書專篤志於儒學以著述為業
或譏以無功又感東方朔揚雄自喻以不遭蘇張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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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之時曽不折之以正道明君子之所守故聊復應
焉其辭曰
賔戲主人曰葢聞聖人有一定之論烈士有不易之分
亦云名而已矣故太上有立徳其次有立功夫徳不得
後身而特盛功不得背時而獨彰是以聖哲之治棲棲
遑遑孔席不暖墨突不黔由此言之取舍者昔人之上
務著作者前烈之餘事耳今吾子幸遊帝王之世躬帶
紱冕之服浮英華湛道徳矕龍虎之文舊矣卒不能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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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尾奮翼鱗振拔洿塗跨騰風雲使見之者形駭聞之
者響震徒樂枕經籍書紆體衡門上無所蒂下無所根
獨攄意乎宇宙之外銳思於毫芒之内潜神黙記縆以
年嵗然而器不賈於當已用不効於一世雖馳辯如濤
波摛藻如春華猶無益於殿最也意者且運朝夕之䇿
定合㑹之計使存有顯號亡有美諡不亦優乎主人逌
爾而笑曰若賔之言所謂見世利之華闇道徳之實守
窔奥之熒燭未仰天庭而覩白日也曩者王塗蕪穢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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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其馭侯伯方軌戰國横騖於是七雄虓闞分裂諸夏
龍戰虎争遊說之徒風颮雷激並起而救之其餘焱飛
景附霅煜其間者葢不可勝載當此之時搦朽磨鈍鈆
刀皆能一斷是故魯連飛一矢而蹶千金虞卿以顧聁
而捐相印夫啾發投曲感耳之聲合之律度滛鼃而不
可聽者非韶夏之樂也因勢合變偶時之㑹風移俗易
乖忤而不可通者非君子之法也及至從人合之衡人
散之亡命漂說覊旅騁辭商鞅挾三術以鑚孝公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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奮時務而要始皇彼皆躡風塵之㑹履顛沛之勢據徼
乘邪以求一日之富貴朝為榮華夕為鷦顇福不盈眥
禍溢於世凶人且以自悔况吉士而是頼乎且功不可
以虚成名不可以偽立韓設辨以激君吕行詐以賈國
說難既遒其身乃囚秦貨既貴厥宗亦墜是以仲尼抗
浮雲之志孟軻養浩然之氣彼豈樂為迂濶哉道不可
以貳也方今大漢洒掃羣穢夷險芟荒廓帝紘恢皇綱
基隆於羲農規廣於黄唐其君天下也炎之如日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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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神函之如海養之如春是以六合之内莫不同源共
流沐浴𤣥徳禀仰太和枝附葉著譬猶草木之植山林
鳥魚之毓川澤得氣者蕃滋失時者零落參天地而施
化豈云人事之厚薄哉今吾子處皇代而論戰國曜所
聞而疑所覿欲從堥敦而度髙乎泰山懐氿濫而深測
乎重淵亦未至也賔曰若夫鞅斯之倫衰周之凶人既
聞命矣敢問上古之士處身行道輔世成名可述於後
者黙而已乎主人曰何為其然也昔者咎繇謨虞箕子
[443-12a]
訪周言通帝王謀合神聖殷說夢發於傅巖周望兆動
於渭濱齊寗激聲於康衢漢良受書於邳垠皆俟命而
神交匪詞言之所信故能建必然之䇿展無窮之勲也
近者陸子優遊新語以興董生下帷發藻儒林劉向司
籍辨章舊聞楊雄譚思法言太𤣥皆及時君之門闈究
先聖之壼奥婆娑乎術藝之塲休息乎篇籍之囿以全
其質而發其文用納乎聖徳烈炳乎後人斯非亞歟若
乃伯夷抗行於首陽桞恵降志而辱仕顔淵樂於簞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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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終篇於西狩聲盈塞於天淵真吾徒之師表也且吾
聞之一隂一陽天地之方乃文乃質王道之綱有同有
異聖哲之常故曰慎修所志守爾天符委命供巳味道
之腴神之聽之名其舍諸賔又不聞和氏之璧韞於荆
石隋侯之珠藏於蚌蛤乎厯世莫眡不知其將含景曜
吐英精曠千載而流光也應龍潜於潢汙魚黿媟之不
覩其能奮靈徳合風雲超忽荒而踞昊蒼也故夫泥蟠
而天飛者應龍之神也先賤而後貴者和隋之珍也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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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而乆章者君子之真也若乃牙曠清耳於管絃離婁
眇目於毫分逢䝉絶技於弧矢般輸摧巧於斧斤良樂
軼能於相馭烏獲抗力於千鈞和鵲發精於鍼石研桑
心計於無垠走亦不任厠技於彼列故宻爾自娱於斯
文
釋誨蔡邕/
閒居玩古不交當世感東方朔客難及揚雄班固崔
駰之徒設以自通乃斟酌羣言韙其是而矯其非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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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誨以戒厲云爾
有務世公子誨於華顛胡老曰葢聞聖人之大寳曰位
故以仁守位以財聚人然則有位斯貴有財斯富行義
逹道士之司也故伊摯有負鼎之衒仲尼設執鞭之言
寗子有清商之歌百里有豢牛之事夫如是則聖哲之
通趣古人之明志也夫子生清穆之世禀醇和之靈覃
思典籍韞櫝六經安貧樂賤與世無營沉精重淵抗志
髙㝠包括無外綜析無形其已久矣曽不能拔萃出羣
[443-14a]
揚芳飛文登天庭序彛倫掃六合之穢慝清宇宙之埃
塵連光芒於白日屬炎氣於景雲時逝嵗暮黙而無聞
小子惑焉是以有云方今聖上寛明輔弼賢知崇英逸
偉不墜於地徳𢎞者建宰相而裂土才羙者荷榮禄而
䝉賜盍亦回塗要路俛仰取容輯當世之利定不拔之
功榮家宗於此時遺不滅之令蹤夫獨未之思耶何為
守彼而不通此胡老慠然而笑曰若公子所謂覩曖昧
之利而忘昭晳之害専必成之功而忽蹉跌之敗者已
[443-14b]
公子謖爾歛袂而興曰胡為其然也胡老曰居吾將釋
汝昔自太極君臣始基有義皇之洪寧唐虞之至時三
代之隆亦自緝熈五伯扶㣲勤而撫之於斯已降天網
縱人紘㢮王塗壊太極陁君臣土崩上下瓦解於是知
者騁詐辨者馳說武夫奮畧戰士講銳電駭風馳霧散
雲披變詐乖詭以合時宜或畫一䇿而綰萬金或談崇
朝而錫瑞珪連衡者六印磊落合從者駢組陸離隆貴
翕習積富無涯據巧蹈機以忘其危夫華離蔕而萎條
[443-15a]
去幹而枯女冶容而滛士背道而辜人毁其滿神疾其
邪利端始萌害漸亦芽速速方轂夭夭是加欲豐其屋
乃蔀其家是故天地否閉聖哲潜形石門守晨沮溺耦
耕顔歜抱璞蘧瑗保生齊人歸樂孔子斯征雍渠驂乘
逝而遺輕夫豈傲主而背國乎道不可以傾也且吾聞
之日南至則黄鐘應融風動而魚上氷蕤賔統則㣲隂
萌蒹葭蒼而白露凝寒暑相推隂陽代興運極則化理
亂相承今大漢紹陶唐之洪烈盪四海之殘災隆隠天
[443-15b]
之髙折絙地之基皇道惟融帝猷顯丕泜泜庶類含甘
吮滋檢六合之羣品躋之乎雍熈羣僚恭已於職司聖
主垂拱乎兩楹君臣穆穆守之以平濟濟多士端委縉
綎鴻漸盈階振鷺充庭譬猶鍾山之玉泗濵之石累珪
璧不為之盈採浮磬不為之索曩者洪源辟而四隩集
武功定而干戈戢獫狁攘而吉甫晏城濮㨗而晉凱入
故當其有事也則簑笠並載擐甲揚鋒不給於務當其
無事也則舒紳緩佩鳴玉以歩綽有餘裕夫世臣閥子
[443-16a]
御之族天隆其祐主豐其禄抱膺從容爵位自從攝
須理髯餘官委貴其進取也順傾轉圓不足以喻其便
逡廵放屣不足以况其易夫夫有逸羣之才人人有優
贍之智童子不問疑於老成瞳矇不稽謀於先生心恬
憺於守髙意無為於持盈燦乎煌煌莫非華榮明哲泊
焉不失所寧狂滛振蕩乃亂其情貪夫殉財夸者死權
瞻仰此事體躁心煩闇謙盈之效迷損益之數騁駑駘
於修路慕騏驥而増驅卑俯乎外戚之門乞助乎近貴
[443-16b]
之譽榮顯未副從而顛踣下獲熏胥之辜髙受滅家之
誅前車已覆襲軌而騖曽不鑒禍以知畏懼予惟悼哉
害其若是天髙地厚跼而蹐之怨豈在明患生不思戰
戰兢兢必慎厥尤且用之則行聖哲也舍之則藏至順
也九河盈溢非一曲所防帶甲百萬非一勇所抗今
子責匹夫以清宇宙庸可以水旱而累堯湯乎懼煙炎
之毁熸何光芒之敢揚哉且夫地將震而樞星直井無
景則日隂食元首寛則望舒朓王侯肅則月側匿是以
[443-17a]
君子推㣲逹著尋端見緒履霜知氷踐露知暑時行則
行時止則止消息盈冲取諸天紀利用遭泰可與處否
樂天知命持神任已羣車方奔乎險路安能與之齊軌
思危難而自豫故在賤而不恥方將馳騁乎典籍之崇
塗休息乎仁義之淵藪盤旋乎周孔之庭宇揖儒墨而
與為友舒之足以光四表收之則莫能知其所有若乃
丁千載之運應神靈之符闓閶闔乘天衢擁華葢而奉
皇樞納𤣥䇿於聖徳宣太平於中區計合謀從已之圖
[443-17b]
也勲績不立予之辜也龜鳯山翳霧露不除踴躍草萊
祇見其愚不我知者將謂之迂修業思真棄此焉如静
以俟命不斁不渝百嵗之後歸乎其居幸其獲稱天所
誘也汗漫而已非已咎也昔伯翳綜聲於鳥語葛盧辨
音於鳴牛董父受氏於豢龍奚仲供徳於衡輈倕氏興
政於巧工造父登御於驊騮非子享土於善圉狼瞫取
右於禽囚弓父畢精於筋角佽飛明勇於赴流夀王創
基於格五東方要幸於談優上官効力於執葢弘羊據
[443-18a]
相於運籌僕不能參迹於若人故抱璞而優遊於是公
子俛首降階忸怩而避胡老乃揚衡含笑援琴而歌歌
曰練余心兮浸太清滌穢濁兮存正靈和液暢兮神氣
寜情志泊兮心亭亭嗜欲息兮無由生踔宇宙而遺俗
兮𦕈翩翩而獨征
客慠晉郭璞/
客慠郭生曰玉以兼城為寳士以知名為賢明月不妄
映蘭葩豈虚鮮今足下既已㧞文秀於叢薈䕃弱根於
[443-18b]
慶雲凌扶揺而竦翮揮清瀾以濯鱗而響不徹於一臯
價不登乎千金傲岸榮悴之際頡頏龍魚之間進不為
諧隠退不為放言無沉㝠之韻而希風乎嚴光徒費思
於鑚咏摹洞林乎連山尚何名乎夫攀驪龍之髯撫翠
禽之毛而不得絶霞肆跨天津者未之前聞也郭生燦
然而笑曰鷦鷯不可與論雲翼井蛙難與量海鰲雖然
將袪子之惑訊以未悟其可乎乃者地維中絶乾光隊
采皇運暫囘廓祚淮海龍徳時乘羣才雲駭藹若鄧林
[443-19a]
之㑹逸翰爛若溟海之納奔濤不煩咨嗟之訪不假蒲
帛之招覊九有之竒駿咸總之於一朝豈惟豐沛之英
南陽之豪昆吾挺鋒驌驦軒髦杞梓競敷蘭荑争翹嚶
聲冠於伐木援類繁乎拔茅是以水無浪士巖無幽人
刈蘭不暇㸑桂不給安事錯薪乎且夫窟泉之潜不思
雲翬熈氷之采不羡旭晞混光耀於埃藹者亦曷願滄
浪之深秋陽之映乎登降紛於九五淪湧懸乎龍津蚓
蛾以不才陸槁蠎蛇以騰霧暴鱗連城之寳藏於褐裏
[443-19b]
三秀雖艶糜於麗采香惡乎芬賈惡乎在是以不塵不
𠖇不驪不騂支離其神蕭悴其形形廢則神王跡粗而
名生體全者為犧至獨者不孤傲俗者不得以自得黙
覺者不足以渉無不恢心而形遺不外累而知䘮無巖
穴而㝠寂無江湖而放浪𤣥悟不以應機洞鑒不以昭
曠不物物我我不是是非非忘意非我意得意非我懐
寄羣籟乎無象域萬殊於一歸不壽殤子不夭彭涓不
壯秋毫不小太山蚊䖟與天地齊流蜉蝣與大椿齒年
[443-20a]
然一闔一開兩儀之跡一冲一溢懸象之節渙沍期於
寒暑彫蔚要乎春秋青陽之翠秀龍豹之委頴駿狼之
長暉𤣥陸之短景故臯壤為悲欣之府蝴蝶為物化之
器矣夫欣黎黄之音者不顰蟪蛄之吟豁雲臺之觀者
必閟帶索之歡縱蹈而咏採薺擁壁而歎抱闗戰機心
以外物不能得意於一弦悟往復於嗟嘆安可與言樂
天者乎若乃莊周偃蹇於漆園老萊婆娑於林窟嚴平
沉漠於塵肆梅真隠淪乎市卒梁生吟嘯而矯迹焦先
[443-20b]
混沌而槁杌阮公昏酣而賣傲翟與遯形以倐忽吾不
能幾韻於數賢故寂然玩此員䇿與智骨
起廢答唐桞宗元/
桞先生既㑹州刺史即治事還遊於愚溪之上溪上聚
黧老壯齒十有一人謖足以進列植以慶卒事相顧加
進而言曰今兹是州起廢者二焉先生其聞而知之歟
答曰誰也曰東祠躄浮圖中廐病顙之駒曰若是何哉
曰凡為浮圖道者都邑之㑹必有師師善為律以勅戒
[443-21a]
始學者與女釋者甚尊嚴且優游躄浮圖有師道少而
病躄日愈以劇居東祠十年扶服轝曵未嘗及人側匿
愧恐殊甚今年他有師道者悉以故去始學者與女釋
者悵悵亡所師遂相與出躄浮圖以為師盥濯之扶持
之壯者執轝幼者前驅披以其衣導以其旗怵愓疾視
引且翼之躄浮圖不得巳凡師數百生日饋飲食時獻
巾帨洋洋也舉莫敢踰其制中廐病顙之駒顙之病亦
且十年色𤣥不龎無異技硿然大耳然以其病不得齒
[443-21b]
他馬食斥棄異皁恒少食屏立擯辱掣頓異甚垂首披
耳懸涎屬地凡廐之馬亡肯為伍㑹今刺史以御史中
丞來涖吾邦屏棄羣駟舟以泝江將至亡以為乘廐人
咸曰病顙駒大而不龎可秣飾焉他馬巴僰痺狹亡可
當吾刺史者於是衆牽駒上燥土大廡下薦之席縻之
絲絡剔蚤鬋刮惡除洟莝以雕胡秣以香萁錯貝鱗纕
鑿金文覊絡以和鈴纓以朱緌或膏其鬛或靡其脽御
夫盡飾然後敢持除道履石立之水涯幢旟前羅杠葢
[443-22a]
後隨千夫翼衞當道上馳抗首出臆衆奮遨嬉當是時
若有知也豈不曰宜乎先生曰是則然矣叟將何以教
我䵩老進曰今先生來吾州亦十年足軼疾風鼻知膻
香腹溢儒書口盈憲章包今統古進退齊良然而一廢
不復曽不若躄足涎顙之猶有遭也朽人不識敢以其
惑願質之先生先生笑且答曰叟過矣彼之病病乎足
與顙也吾之病病乎徳也又彼之遭遭其無耳今朝廷
洎四方豪傑林立謀猷川行羣談角智列坐爭英披華
[443-22b]
發輝揮喝雷霆老者育徳少者馳聲丱角覊貫排側鱗
征一位暫缺百事交并駢倚縣足曽不得逞不若是州
之乏釋師大馬也而吾以徳病伏焉豈躄足涎顙之可
望哉叟之言過昭昭矣亡重吾罪於是䵩老壯齒相視
以喜且吁曰諭之矣拱揖而旋為先生病焉
愚溪對桞宗元/
柳子名愚溪而居五日溪之神夜見夢曰子何辱予使
予為愚耶有其實者名固從之今予固若是耶予聞閩
[443-23a]
有水生毒霧厲氣中之者温屯嘔泄藏石走瀬連艫縻
解有魚焉鋸齒鋒尾而獸蹄是食人必斷而躍之乃仰
噬焉故其名曰惡溪西海有水散渙而無力不能負芥
投之則委靡墊沒及底而後止故其名曰弱水秦有水
掎汨泥淖撓混沙礫視之分寸眙若睨壁淺深險易昧
昧不覿乃合清渭以自彰穢跡故其名曰濁涇雍之西
有水幽險若漆不知其所出故其名曰黒水夫惡弱六
極也濁黒賤名也彼得之而不辭窮萬世而不變者有
[443-23b]
其實也今予甚清與羙為子所喜而又功可以及圃畦
力可以載方舟朝夕者濟焉子幸擇而居予而辱以無
實之名以為愚卒不見徳而肆其誣豈終不可革耶桞
子對曰汝誠無其實然以吾之愚而獨好汝汝惡得避
是名耶且汝不見貪泉乎有飲而南者見交趾寳貨之
多光溢於目思以兩手左右攫而懐之豈泉之實耶過
而往貪焉猶以為名今汝獨招愚者居焉久畱而不去
雖欲革其名不可得矣夫明王之時智者用愚者伏用
[443-24a]
者宜邇伏者宜逺今汝之托也逺王都三千餘里仄僻
廻隠蒸鬱之與曹螺蜯之與居惟觸罪擯辱愚陋黜伏
者日侵侵以逰汝闖闖以守汝汝欲為智乎胡不呼今
之聰明皎厲握天子有司之柄以生育天下者使一經
於汝而唯我獨處汝既不能得彼而見獲於我是則汝
之實也當汝為愚而猶以為誣寜有說耶曰是則然矣
敢問子之愚何如而可以及我桞子曰汝欲窮我之愚
說耶雖極汝之所往不足以申吾喙涸汝之所流不足
[443-24b]
以濡吾翰姑示子其畧吾茫洋乎無知氷雪之交衆裘
我絺溽暑之鑠衆從之風而我從之火吾盪而趨不知
太行之異乎九衢以敗吾車吾放而逰不知吕梁之異
乎安流以没吾舟吾足蹈坎井頭抵木石衝冒榛棘僵
仆虺蝪而不知怵惕何䘮何得進不為盈退不為抑荒
凉昏黙卒不自克此其大凡者也願以是汙汝可乎於
是溪神深思而歎曰嘻有餘矣是及我也因俯而羞仰
而吁涕泣交流舉手而辭一晦一明覺而莫知所之遂
[443-25a]
書其對
設漁者對智伯桞宗元/
智氏既滅范中行志益大合韓魏圍趙水晉陽智伯瑶
乘舟以臨趙且又往來觀水之所自務速取焉羣漁者
有一人坐漁智伯怪之問焉曰若漁幾何曰臣始漁於
河中漁於海今主大兹水臣是以來曰若之漁何如曰臣
㓜而好漁始臣之漁於河有魦鱮鱣鰋者不能自食以
好臣之餌日收者百焉臣以為小去而之龍門之下伺
[443-25b]
大鮪焉夫鮪之來也從魴鯉數萬垂涎流沫後者得食
焉然其饑也亦返吞其後愈肆其力逆流而上慕為螭
龍及夫抵大石亂飛濤折鰭秃翼顛倒頓踣順流而下
宛委冒懵環坻溆而不能出嚮之從魚之大者幸而喙
食之臣亦徒手得焉猶以為小聞古之漁有任公子者
其得益大於是去而之海上北浮於碣石求大鯨焉臣
之具未及施見大鯨驅羣蛟逐肥魚於渤澥之尾震動
大海簸掉巨島一啜而食若舟者數十勇而未已貪而
[443-26a]
不能止北蹙於碣石槁焉嚮之以為食者反相與食之
臣亦徒手得焉猶以為小聞古之漁有太公者其得益
大釣而得文王於是舍而來智伯曰今若遇我也如何
漁者曰嚮者臣已言其端矣始晉之侈家若欒氏祁氏
郤氏羊舌氏以十數不能自保以貪晉國之利而不見
其害主之家與五卿嘗裂而食之矣是無異魦鱮鱣鰋
也腦流骨腐於主之故鼎可以懲矣然而猶不肯悟又
有大者焉若范氏中行氏貪人之土田侵人之勢力慕
[443-26b]
為諸侯而不見其害主與三卿又裂而食之矣脫其鱗
膾其肉刳其腸斷其首而棄之鯤鮞遺種莫不備爼豆
是無異夫大鮪也可以懲矣然而猶不肯悟又有大者
焉吞范中行以益其肥猶以為不足力愈大而求食愈
無饜驅韓魏以為羣蛟以逐趙之肥魚而不見其害貪
肥之勢将不止於趙臣見韓魏懼其將及也亦幸主之
蹙於晉陽其目動矣而主乃傲然以為咸在几爼之上
方磨其舌抑臣有恐焉今輔果舍族而退不肯同禍叚
[443-27a]
規怨深而造謀主之不悟臣恐主為大鯨首解於邯鄲
鬛摧於安邑胷披於上黨尾斷於中山之外而腸流於
大陸為鱻鮮/同薧以充三家子孫之腹臣所以大懼不然
主之勇力强大於文王何有智伯不悅終以不悟於是
韓魏與趙合滅智氏其地三分
寓居對孫樵/
長安寓居闔户諷書悴如凍灰癯如稿柴志枯氣索怳
怳不樂一旦有曽識面者排戸入室咤駭唧唧且曰憊
[443-27b]
邪餓邪何自殘邪則對曰樵天付窮骨宜安守拙無何
提筆入貢士列抉文倒魄讀書爛舌十試澤官十黜有
司知巳日懈朋從分離矧逺來闗東槖裝鎻空一入長
安十年屢窮長日猛赤餓腸火廹滿眼火黒晡西方食
暮雪嚴洌入夜斷骨穴衾敗褐到曉方活古人取文其
責葢輕一篇跳出至死馳名今人取文章章貴竒一句
戻意巻前知解言念毎嵗徂春背暑洗剔精魂澄拓襟
慮曉窗夜燭上下雕斵摭言必高儲思必深字字磨校
[443-28a]
以牢知音况榮辱撓其外得失戕其内機穽在乎足鋒
刄在乎背吾非檻豕籠雛其能窮而反諛乎客退遂書
几為歌曰肥於貎孰與肥其道求於人孰與求其身處
乎出乎孰為得而孰為失乎
乞巧對孫樵/
孟秋暮天當庭布筵有𤓰於盤有果於盆拜而言若祈
於神者從而問之對曰七夕祈巧祀也若有求乎樵應
之曰吾守吾拙以全吾節巧如可求適為吾羞彼巧在
[443-28b]
言便便翻翻出口簧然媚於人間革白成黒蠱直殘徳
譽跖為聖譛回為賊離間君親賣亂家國彼巧在文摘
竒搴新轄字束句程稽合度磨韻調聲决濁流清雕枝
鏤英花鬬窠明至有破經碎史稽古倒置大類於排觀
者啓齒下醨沈謝上殘騷雅取媚於時古風不歸彼巧
在官竊譽假善齚舌鉗口媚竈賂權忍恥受侮愧畏如
䑕望塵掃門指期九遷君納於逵贊唱菲菲翫世偷安
敗俗紊官彼巧在工瓌詭不窮唾古笑朴雕鎪錯落憑
[443-29a]
雲亘天
霍延綿窮侈殫塵越禮踰制繡紋錦幅雲綃
霧縠若出鬼力大蠧婦織遂使俗尚浮華名溺於奢凋
家磨國未逞胷臆蠱於化源戕此民力由此觀之巧何
足云吾寳吾拙雖與事濶優游經史卧雲嘯月九衢喧
喧夾路朱門曉鼓一發車馳馬奔予方高枕偃然就寢
腹揺鼻息夢到鄉國槐花撲庭鳴蜩噪晴懐軸囊刺門
門買聲予方屏居詠歌吾廬對松欹石莫知其餘上天
付性吾豈無命何求於巧以撓吾静吾方欲上呌帝閽
[443-29b]
以窒巧門使天下人各歸其根無慮無思其樂怡怡耕
食織衣如上古時巧乎巧乎將何所施為
賔主辨宋晁補之/
晁子既摭陶子歸去來詞以名其居而記之自以聞道
厯年而為潛不足中慙而疑隠几去智則方寸之地廓
然其虗若兩丈夫為賔與主巾裾而坐廬賔曰子道與
吾殊而多謂子類余豈其然乎凡子以躁樂吾靜隘悅
吾和子人之放也而多謂與我自放者同科我遺夫世
[443-30a]
者已盡子緣於物者尚多而子賔賔焉以從我奈何主
人曰萬物聚閭千古並塗而求諸其間天地異職父子
殊面莫大且親而相因以判今賔方欲合兩人為一體
則物我蠭起不可得而止賔不通之則自賔之身十指
長短兩目大小肝膽共絡而楚越畫界也况賔出千載
之上我起千載之下别族離居所遭異者而賔乃斬然
為聞方且病我之浮氣獨不傷賔之大同乎賔自揣心
日化年改壯異㓜時老乖壯日今是昨非前棄後拾使
[443-30b]
賔自操且不可得葢孔子聖人猶六十化智如恵子徒
觀其勤未知其謝賔如通之則齊嬰公扈離立易心夢
為魚鳥可與飛沉况我欲遵子若是其賔賔者邪如賔
之詞委心去留乘化歸盡化乃所過胡可以吝我之慕
賔亦以是近躁靜隘和曰情非性人放自放非故曰命
極則俱極進則皆進賔遺夫世者雖盡而猶多我縁於
物者雖多而必盡則又胡可以賔之既瘳而傲我之方
病也水既蛻地氣又蛻水吾方解我之不然而經賔之
[443-31a]
所以則我既化矣雖六十改未知為數也且物固以其
近相慕昔伯宗人言其似陽父則懌桓温婢以為類劉
琨則欣夫陽父劉琨狥權殞身而夸者慕焉恐不得鄰
前輿既覆後轍不逡彼皆炫智而鬬力角驅而競奔故
强弱斯在而勝負可論也今我與賔既已俱出乎忘我
之境而同塞乎累物之門得失安在是非奚存哉賔獨
不聞魯男子之拒托宿者乎嫠曰子胡不若桞下恵男
子曰桞下恵固可吾固不可吾將以吾之不可學桞下
[443-31b]
恵之可而孔子以謂學桞下恵者多矣然未有似於斯
人今欲使我如賔解組長違我則不可可在佚身賔則
猶我譬魯男子審已故其為桞下惠也不以其同而以
異及其至焉一也可不可安寄賔亦奚以知我不與賔
同至於葛天氏之地以謂何如於是賔唯而起主人送
之不離席則霍然若悟乃書之記後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四十三
[443-32a]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四十三
明 賀復徴 編
設二
答客難漢東方朔/
客難東方朔曰蘇秦張儀一當萬乘之主而都卿相之
位澤及後世今子大夫修先王之術慕聖人之儀諷誦
詩書百家之言不可勝數著於竹帛唇腐齒落服膺而
[443-32b]
不釋好學樂道之效明白甚矣自以智能海内無䨇則
可謂博文辨智矣然悉力盡忠以事聖帝曠日持久官
不過侍郎位不過執㦸意者尚有遺行邪同胞之徒無
所容居其故何也東方先生喟然長息仰而應之曰是
固非子之所能備也彼一時也此一時也豈可同哉夫
蘇秦張儀之時周室大壊諸侯不朝力政争權相禽以
兵并為十二國未有雌雄得士者强失士者亡故說得
行焉身處尊位珍寳充内外有廪倉澤及後世子孫長
[443-33a]
享今則不然聖帝流徳天下震懾諸侯賔服連四海之
外以為帶安於覆盂動猶運之掌賢不肖何以異哉遵
天之道順地之理物無不得其所故綏之則安動之則
苦尊之則為將卑之則為虜抗之則在青雲之上抑之
則在深泉之下用之則為虎不用則為䑕雖欲盡節効
情安知前後夫天地之大士民之衆竭精談說並進輻
輳者不可勝數悉力慕之困於衣食或失門户使蘇秦
張儀與僕並生於今之世曾不得掌故安敢望常侍郎
[443-33b]
乎故曰時異事異雖然安可以不務修身乎哉詩云鼔
鐘於宫聲聞於外鶴鳴於九臯聲聞於天茍能修身何
患不榮太公體行仁義七十有二迺設用於文武得信
厥說封於齊七百嵗而不絶此士所以日夜孶孳敏行
而不敢怠也辟若鶺鴒飛且鳴矣傳曰天不為人之惡
寒而輟其冬地不為人之惡險而輟其廣君子不為小
人之匈匈而易其行天有常度地有常形君子有常行
君子道其常小人訃其功詩云禮義之不愆何恤人之
[443-34a]
言故曰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冕而前旒所以
蔽明黈纊充耳所以塞聰明有所不見聰有所不聞舉
大徳赦小過無求備於一人之義也枉而直之使自得
之優而柔之使自求之揆而度之使自索之葢聖人教
化如此欲自得之自得之則敏且廣矣今世之處士魁
然無徒廓然獨居上觀許由下察接輿計同范蠡忠合
子胥天下和平與義相扶寡偶少徒固其宜也子何疑
於我哉若夫燕之用樂毅秦之用李斯酈食其之下齊
[443-34b]
說行如流曲從如環所欲必得功若丘山海内定國家
安是遇其時也子又何怪之邪語曰以管窺天以蠡測
海以莛撞鐘豈能通其條貫考其文理發其音聲哉繇
是觀之譬猶鼱鼩之襲狗孤豚之咋虎至則靡耳何功
之有今以下愚而非處士雖欲勿困固不得已此適足
以明其不知權變而終惑於大道也
解嘲揚雄/
哀帝時丁傅董賢用事諸附離之者起家至二千石
[443-35a]
時雄方草創太𤣥有以自守泊如也人有嘲雄以𤣥
之尚白而雄解之號曰解嘲其辭曰
客嘲揚子曰吾聞上世之士人綱人紀不生則已生必
上尊人君下榮父母析人之珪儋人之爵懐人之符分
人之禄紆青拖紫朱丹其轂今吾子幸得遭盛明之世
處不諱之朝與羣賢同行厯金門上玉堂有日矣曽不
能畫一竒出一䇿上說人主下談公卿目如燿星舌如
電光一從一横論者莫當顧黙而作太𤣥五千文枝葉
[443-35b]
扶蘇獨說數十餘萬言深者入黄泉髙者出蒼天大者
含元氣細者入無間然而位不過侍郎擢纔給事黄門
意者𤣥得無尚白乎何為官之拓落也揚子笑而應之
曰客徒欲朱丹吾轂不知一跌將赤吾之族也往者周
網解結羣鹿争逸離為十二合為六七四分五剖並為
戰國士無常君國無定臣得士者富失士者貧矯翼厲
翮恣意所存故士或自盛以槖或鑿坏以遁是故鄒衍
以頡頏而取世資孟軻雖連蹇猶為萬乘師今大漢左
[443-36a]
東海右渠搜前番禺後陶塗東南一尉西北一候徽以
紏墨製以鑕鉄散以禮樂風以詩書曠以嵗月結以倚
廬是以天下之士雷動雲合魚鱗雜襲咸營於八區家
家自以為稷契人人自以為臯陶戴縰垂纓而談者皆
擬於阿衡五尺童子羞比晏嬰與夷吾當途者升青雲
失路者委溝渠旦握權則為卿相夕失勢則為匹夫譬
若江湖之崖渤澥之島乘雁集不為之多䨇鳬飛不為
之少昔三仁去而殷墟二老歸而周熾子胥死而吳亡
[443-36b]
種蠡存而越覇五羖入而秦喜樂毅出而燕懼范雎以
折摺而危穰侯蔡澤以噤吟而笑唐舉故當其有事也
非蕭曹子房平勃樊霍則不能安當其無事也章句之
徒相與坐而守之亦無所患故世亂則聖哲馳騖而不
足世治則庸夫髙枕而有餘夫上世之士或解縛而相
或釋褐而傅或倚夷門而笑或横江潭而漁或七十說
而不遇或立談而封侯或枉千乘於陋巷或擁篲而先
驅是以士頗得信其舌而奮其筆窒隙蹈瑕而無所詘
[443-37a]
也當今縣令不請士郡守不迎師羣卿不揖客將相不
俛眉言竒者見疑行殊者得辟是以欲談者巻舌而同
聲欲歩者擬足而投跡嚮使上世之士處乎今世䇿非
甲科行非孝亷舉非方正獨可抗䟽時道是非髙得待
詔下觸聞罷又安得青紫且吾聞之炎炎者滅隆隆者
絶觀雷觀火為盈為實天收其聲地藏其熱髙明之家
鬼瞰其室攫拏者亡黙黙者存位極者宗危自守者身
全是故知𤣥知黙守道之極爰清爰靜遊神之廷惟寂
[443-37b]
惟寞守徳之宅世異事變人道不殊彼我易時未知何
如今子乃以䲭梟而笑鳯凰執蝘蜓而嘲龜龍不亦病
乎子徒笑我𤣥之尚白吾亦笑子之病甚不遭俞跗扁
鵲也悲夫客曰然則靡𤣥無所成名乎范蔡以下何必
𤣥哉楊子曰范雎魏之亡命者也折脅拉髂免於徽索
翕肩蹈背扶服入槖激卬萬乘之主介涇陽抵穰侯而
代之當也蔡澤山東之匹夫也頷頥折頞涕唾流沬西
揖强秦之相搤其咽而亢其氣拊其背而奪其位時也
[443-38a]
天下已定金革巳平都於洛陽婁敬委輅脫輓掉三寸
之舌建不拔之業舉中國徙之長安適也五帝垂典三
王傳禮百世不易叔孫通起於枹鼓之間解甲投戈遂
作君臣之儀得也吕刑靡敝秦法酷烈聖漢權制而蕭
何造律宜也故有造蕭何律於唐虞之世則誖矣有作
叔孫通儀於夏殷之時則惑矣有建婁敬之䇿於成周
之世則乖矣有談范蔡之說於金張許史之間則狂矣
夫蕭規曹隨留侯書䇿陳平出竒功若泰山響若坻隤
[443-38b]
雖其人之贍智哉亦㑹其時之可為也故為可為於可
為之時則從為不可為於不可為之時則凶若夫藺生
收功於章臺四皓采榮於南山公孫創業於金馬驃騎
發跡於祁連司馬長卿竊貲於卓氏東方朔割炙於細
君僕誠不能與此數子並故黙然獨守吾太𤣥
解難揚雄/
其辭曰客難揚子曰凡著書者為衆人之所好也羙味
期乎合口工聲調於比耳今吾子乃抗辭幽說閎意眇
[443-39a]
指獨馳騁於有亡之際而陶冶大罏旁薄羣生厯覽者
滋年矣而殊不寤亶費精神於此而煩學者於彼譬畫
者畫於無形絃者放於無聲殆不可乎揚子曰俞若夫
閎言崇議幽㣲之塗葢難與覽者同也昔人有觀象於
天視度於地察法於人者天麗且彌地普而深昔人之
辭廼玉迺金彼豈好為艱難哉勢不得已也獨不見翠
虬絳螭之將登乎天必聳身於蒼梧之淵不階浮雲翼
疾風虚舉而上升則不能撠膠葛騰九閎日月之經不
[443-39b]
千里則不能燭六合燿八紘泰山之髙不嶕嶢則不能
浡滃雲而散歊烝是以宓犧氏之作易也綿絡天地經
以八卦文王附六爻孔子錯其象而彖其辭然後發天
地之藏定萬物之基典謨之篇雅頌之聲不温純深潤
則不足以揚鴻烈而章緝熈葢胥靡為宰寂寞為尸大
味必淡太音必希大語呌呌大道低回是以聲之𦕈者
不可同於衆人之耳形之羙者不可混於世俗之目辭
之衍者不可齊於庸人之聽今夫絃者髙張急徽追趨
[443-40a]
逐耆則坐者不期而附試為之施咸池揄六莖發簫韶
咏九成則莫有和也是故鍾期死伯牙絶絃破琴而不
肯與衆鼓人亡則匠石輟斤而不敢妄斵師曠之調
鍾竢知音者之在後也孔子作春秋幾君子之前睹也
老𥅆有遺言貴我者希此非其操與
答賓戲班固/
永平中為郎典校秘書專篤志於儒學以著述為業
或譏以無功又感東方朔揚雄自喻以不遭蘇張范
[443-40b]
蔡之時曽不折之以正道明君子之所守故聊復應
焉其辭曰
賔戲主人曰葢聞聖人有一定之論烈士有不易之分
亦云名而已矣故太上有立徳其次有立功夫徳不得
後身而特盛功不得背時而獨彰是以聖哲之治棲棲
遑遑孔席不暖墨突不黔由此言之取舍者昔人之上
務著作者前烈之餘事耳今吾子幸遊帝王之世躬帶
紱冕之服浮英華湛道徳矕龍虎之文舊矣卒不能攄
[443-41a]
首尾奮翼鱗振拔洿塗跨騰風雲使見之者形駭聞之
者響震徒樂枕經籍書紆體衡門上無所蒂下無所根
獨攄意乎宇宙之外銳思於毫芒之内潜神黙記縆以
年嵗然而器不賈於當已用不効於一世雖馳辯如濤
波摛藻如春華猶無益於殿最也意者且運朝夕之䇿
定合㑹之計使存有顯號亡有美諡不亦優乎主人逌
爾而笑曰若賔之言所謂見世利之華闇道徳之實守
窔奥之熒燭未仰天庭而覩白日也曩者王塗蕪穢周
[443-41b]
失其馭侯伯方軌戰國横騖於是七雄虓闞分裂諸夏
龍戰虎争遊說之徒風颮雷激並起而救之其餘焱飛
景附霅煜其間者葢不可勝載當此之時搦朽磨鈍鈆
刀皆能一斷是故魯連飛一矢而蹶千金虞卿以顧聁
而捐相印夫啾發投曲感耳之聲合之律度滛鼃而不
可聽者非韶夏之樂也因勢合變偶時之㑹風移俗易
乖忤而不可通者非君子之法也及至從人合之衡人
散之亡命漂說覊旅騁辭商鞅挾三術以鑚孝公李斯
[443-42a]
奮時務而要始皇彼皆躡風塵之㑹履顛沛之勢據徼
乘邪以求一日之富貴朝為榮華夕為鷦顇福不盈眥
禍溢於世凶人且以自悔况吉士而是頼乎且功不可
以虚成名不可以偽立韓設辨以激君吕行詐以賈國
說難既遒其身乃囚秦貨既貴厥宗亦墜是以仲尼抗
浮雲之志孟軻養浩然之氣彼豈樂為迂濶哉道不可
以貳也方今大漢洒掃羣穢夷險芟荒廓帝紘恢皇綱
基隆於羲農規廣於黄唐其君天下也炎之如日威之
[443-42b]
如神函之如海養之如春是以六合之内莫不同源共
流沐浴𤣥徳禀仰太和枝附葉著譬猶草木之植山林
鳥魚之毓川澤得氣者蕃滋失時者零落參天地而施
化豈云人事之厚薄哉今吾子處皇代而論戰國曜所
聞而疑所覿欲從堥敦而度髙乎泰山懐氿濫而深測
乎重淵亦未至也賔曰若夫鞅斯之倫衰周之凶人既
聞命矣敢問上古之士處身行道輔世成名可述於後
者黙而已乎主人曰何為其然也昔者咎繇謨虞箕子
[443-43a]
訪周言通帝王謀合神聖殷說夢發於傅巖周望兆動
於渭濱齊寗激聲於康衢漢良受書於邳垠皆俟命而
神交匪詞言之所信故能建必然之䇿展無窮之勲也
近者陸子優遊新語以興董生下帷發藻儒林劉向司
籍辨章舊聞楊雄譚思法言太𤣥皆及時君之門闈究
先聖之壼奥婆娑乎術藝之塲休息乎篇籍之囿以全
其質而發其文用納乎聖徳烈炳乎後人斯非亞歟若
乃伯夷抗行於首陽桞恵降志而辱仕顔淵樂於簞瓢
[443-43b]
孔終篇於西狩聲盈塞於天淵真吾徒之師表也且吾
聞之一隂一陽天地之方乃文乃質王道之綱有同有
異聖哲之常故曰慎修所志守爾天符委命供巳味道
之腴神之聽之名其舍諸賔又不聞和氏之璧韞於荆
石隋侯之珠藏於蚌蛤乎厯世莫眡不知其將含景曜
吐英精曠千載而流光也應龍潜於潢汙魚黿媟之不
覩其能奮靈徳合風雲超忽荒而踞昊蒼也故夫泥蟠
而天飛者應龍之神也先賤而後貴者和隋之珍也時
[443-44a]
暗而乆章者君子之真也若乃牙曠清耳於管絃離婁
眇目於毫分逢䝉絶技於弧矢般輸摧巧於斧斤良樂
軼能於相馭烏獲抗力於千鈞和鵲發精於鍼石研桑
心計於無垠走亦不任厠技於彼列故宻爾自娱於斯
文
釋誨蔡邕/
閒居玩古不交當世感東方朔客難及揚雄班固崔
駰之徒設以自通乃斟酌羣言韙其是而矯其非作
[443-44b]
釋誨以戒厲云爾
有務世公子誨於華顛胡老曰葢聞聖人之大寳曰位
故以仁守位以財聚人然則有位斯貴有財斯富行義
逹道士之司也故伊摯有負鼎之衒仲尼設執鞭之言
寗子有清商之歌百里有豢牛之事夫如是則聖哲之
通趣古人之明志也夫子生清穆之世禀醇和之靈覃
思典籍韞櫝六經安貧樂賤與世無營沉精重淵抗志
髙㝠包括無外綜析無形其已久矣曽不能拔萃出羣
[443-45a]
揚芳飛文登天庭序彛倫掃六合之穢慝清宇宙之埃
塵連光芒於白日屬炎氣於景雲時逝嵗暮黙而無聞
小子惑焉是以有云方今聖上寛明輔弼賢知崇英逸
偉不墜於地徳𢎞者建宰相而裂土才羙者荷榮禄而
䝉賜盍亦回塗要路俛仰取容輯當世之利定不拔之
功榮家宗於此時遺不滅之令蹤夫獨未之思耶何為
守彼而不通此胡老慠然而笑曰若公子所謂覩曖昧
之利而忘昭晳之害専必成之功而忽蹉跌之敗者已
[443-45b]
公子謖爾歛袂而興曰胡為其然也胡老曰居吾將釋
汝昔自太極君臣始基有義皇之洪寧唐虞之至時三
代之隆亦自緝熈五伯扶㣲勤而撫之於斯已降天網
縱人紘㢮王塗壊太極陁君臣土崩上下瓦解於是知
者騁詐辨者馳說武夫奮畧戰士講銳電駭風馳霧散
雲披變詐乖詭以合時宜或畫一䇿而綰萬金或談崇
朝而錫瑞珪連衡者六印磊落合從者駢組陸離隆貴
翕習積富無涯據巧蹈機以忘其危夫華離蔕而萎條
[443-46a]
去幹而枯女冶容而滛士背道而辜人毁其滿神疾其
邪利端始萌害漸亦芽速速方轂夭夭是加欲豐其屋
乃蔀其家是故天地否閉聖哲潜形石門守晨沮溺耦
耕顔歜抱璞蘧瑗保生齊人歸樂孔子斯征雍渠驂乘
逝而遺輕夫豈傲主而背國乎道不可以傾也且吾聞
之日南至則黄鐘應融風動而魚上氷蕤賔統則㣲隂
萌蒹葭蒼而白露凝寒暑相推隂陽代興運極則化理
亂相承今大漢紹陶唐之洪烈盪四海之殘災隆隠天
[443-46b]
之髙折絙地之基皇道惟融帝猷顯丕泜泜庶類含甘
吮滋檢六合之羣品躋之乎雍熈羣僚恭已於職司聖
主垂拱乎兩楹君臣穆穆守之以平濟濟多士端委縉
綎鴻漸盈階振鷺充庭譬猶鍾山之玉泗濵之石累珪
璧不為之盈採浮磬不為之索曩者洪源辟而四隩集
武功定而干戈戢獫狁攘而吉甫晏城濮㨗而晉凱入
故當其有事也則簑笠並載擐甲揚鋒不給於務當其
無事也則舒紳緩佩鳴玉以歩綽有餘裕夫世臣閥子
[443-47a]
御之族天隆其祐主豐其禄抱膺從容爵位自從攝
須理髯餘官委貴其進取也順傾轉圓不足以喻其便
逡廵放屣不足以况其易夫夫有逸羣之才人人有優
贍之智童子不問疑於老成瞳矇不稽謀於先生心恬
憺於守髙意無為於持盈燦乎煌煌莫非華榮明哲泊
焉不失所寧狂滛振蕩乃亂其情貪夫殉財夸者死權
瞻仰此事體躁心煩闇謙盈之效迷損益之數騁駑駘
於修路慕騏驥而増驅卑俯乎外戚之門乞助乎近貴
[443-47b]
之譽榮顯未副從而顛踣下獲熏胥之辜髙受滅家之
誅前車已覆襲軌而騖曽不鑒禍以知畏懼予惟悼哉
害其若是天髙地厚跼而蹐之怨豈在明患生不思戰
戰兢兢必慎厥尤且用之則行聖哲也舍之則藏至順
也九河盈溢非一曲所防帶甲百萬非一勇所抗今
子責匹夫以清宇宙庸可以水旱而累堯湯乎懼煙炎
之毁熸何光芒之敢揚哉且夫地將震而樞星直井無
景則日隂食元首寛則望舒朓王侯肅則月側匿是以
[443-48a]
君子推㣲逹著尋端見緒履霜知氷踐露知暑時行則
行時止則止消息盈冲取諸天紀利用遭泰可與處否
樂天知命持神任已羣車方奔乎險路安能與之齊軌
思危難而自豫故在賤而不恥方將馳騁乎典籍之崇
塗休息乎仁義之淵藪盤旋乎周孔之庭宇揖儒墨而
與為友舒之足以光四表收之則莫能知其所有若乃
丁千載之運應神靈之符闓閶闔乘天衢擁華葢而奉
皇樞納𤣥䇿於聖徳宣太平於中區計合謀從已之圖
[443-48b]
也勲績不立予之辜也龜鳯山翳霧露不除踴躍草萊
祇見其愚不我知者將謂之迂修業思真棄此焉如静
以俟命不斁不渝百嵗之後歸乎其居幸其獲稱天所
誘也汗漫而已非已咎也昔伯翳綜聲於鳥語葛盧辨
音於鳴牛董父受氏於豢龍奚仲供徳於衡輈倕氏興
政於巧工造父登御於驊騮非子享土於善圉狼瞫取
右於禽囚弓父畢精於筋角佽飛明勇於赴流夀王創
基於格五東方要幸於談優上官効力於執葢弘羊據
[443-49a]
相於運籌僕不能參迹於若人故抱璞而優遊於是公
子俛首降階忸怩而避胡老乃揚衡含笑援琴而歌歌
曰練余心兮浸太清滌穢濁兮存正靈和液暢兮神氣
寜情志泊兮心亭亭嗜欲息兮無由生踔宇宙而遺俗
兮𦕈翩翩而獨征
客慠晉郭璞/
客慠郭生曰玉以兼城為寳士以知名為賢明月不妄
映蘭葩豈虚鮮今足下既已㧞文秀於叢薈䕃弱根於
[443-49b]
慶雲凌扶揺而竦翮揮清瀾以濯鱗而響不徹於一臯
價不登乎千金傲岸榮悴之際頡頏龍魚之間進不為
諧隠退不為放言無沉㝠之韻而希風乎嚴光徒費思
於鑚咏摹洞林乎連山尚何名乎夫攀驪龍之髯撫翠
禽之毛而不得絶霞肆跨天津者未之前聞也郭生燦
然而笑曰鷦鷯不可與論雲翼井蛙難與量海鰲雖然
將袪子之惑訊以未悟其可乎乃者地維中絶乾光隊
采皇運暫囘廓祚淮海龍徳時乘羣才雲駭藹若鄧林
[443-50a]
之㑹逸翰爛若溟海之納奔濤不煩咨嗟之訪不假蒲
帛之招覊九有之竒駿咸總之於一朝豈惟豐沛之英
南陽之豪昆吾挺鋒驌驦軒髦杞梓競敷蘭荑争翹嚶
聲冠於伐木援類繁乎拔茅是以水無浪士巖無幽人
刈蘭不暇㸑桂不給安事錯薪乎且夫窟泉之潜不思
雲翬熈氷之采不羡旭晞混光耀於埃藹者亦曷願滄
浪之深秋陽之映乎登降紛於九五淪湧懸乎龍津蚓
蛾以不才陸槁蠎蛇以騰霧暴鱗連城之寳藏於褐裏
[443-50b]
三秀雖艶糜於麗采香惡乎芬賈惡乎在是以不塵不
𠖇不驪不騂支離其神蕭悴其形形廢則神王跡粗而
名生體全者為犧至獨者不孤傲俗者不得以自得黙
覺者不足以渉無不恢心而形遺不外累而知䘮無巖
穴而㝠寂無江湖而放浪𤣥悟不以應機洞鑒不以昭
曠不物物我我不是是非非忘意非我意得意非我懐
寄羣籟乎無象域萬殊於一歸不壽殤子不夭彭涓不
壯秋毫不小太山蚊䖟與天地齊流蜉蝣與大椿齒年
[443-51a]
然一闔一開兩儀之跡一冲一溢懸象之節渙沍期於
寒暑彫蔚要乎春秋青陽之翠秀龍豹之委頴駿狼之
長暉𤣥陸之短景故臯壤為悲欣之府蝴蝶為物化之
器矣夫欣黎黄之音者不顰蟪蛄之吟豁雲臺之觀者
必閟帶索之歡縱蹈而咏採薺擁壁而歎抱闗戰機心
以外物不能得意於一弦悟往復於嗟嘆安可與言樂
天者乎若乃莊周偃蹇於漆園老萊婆娑於林窟嚴平
沉漠於塵肆梅真隠淪乎市卒梁生吟嘯而矯迹焦先
[443-51b]
混沌而槁杌阮公昏酣而賣傲翟與遯形以倐忽吾不
能幾韻於數賢故寂然玩此員䇿與智骨
起廢答唐桞宗元/
桞先生既㑹州刺史即治事還遊於愚溪之上溪上聚
黧老壯齒十有一人謖足以進列植以慶卒事相顧加
進而言曰今兹是州起廢者二焉先生其聞而知之歟
答曰誰也曰東祠躄浮圖中廐病顙之駒曰若是何哉
曰凡為浮圖道者都邑之㑹必有師師善為律以勅戒
[443-52a]
始學者與女釋者甚尊嚴且優游躄浮圖有師道少而
病躄日愈以劇居東祠十年扶服轝曵未嘗及人側匿
愧恐殊甚今年他有師道者悉以故去始學者與女釋
者悵悵亡所師遂相與出躄浮圖以為師盥濯之扶持
之壯者執轝幼者前驅披以其衣導以其旗怵愓疾視
引且翼之躄浮圖不得巳凡師數百生日饋飲食時獻
巾帨洋洋也舉莫敢踰其制中廐病顙之駒顙之病亦
且十年色𤣥不龎無異技硿然大耳然以其病不得齒
[443-52b]
他馬食斥棄異皁恒少食屏立擯辱掣頓異甚垂首披
耳懸涎屬地凡廐之馬亡肯為伍㑹今刺史以御史中
丞來涖吾邦屏棄羣駟舟以泝江將至亡以為乘廐人
咸曰病顙駒大而不龎可秣飾焉他馬巴僰痺狹亡可
當吾刺史者於是衆牽駒上燥土大廡下薦之席縻之
絲絡剔蚤鬋刮惡除洟莝以雕胡秣以香萁錯貝鱗纕
鑿金文覊絡以和鈴纓以朱緌或膏其鬛或靡其脽御
夫盡飾然後敢持除道履石立之水涯幢旟前羅杠葢
[443-53a]
後隨千夫翼衞當道上馳抗首出臆衆奮遨嬉當是時
若有知也豈不曰宜乎先生曰是則然矣叟將何以教
我䵩老進曰今先生來吾州亦十年足軼疾風鼻知膻
香腹溢儒書口盈憲章包今統古進退齊良然而一廢
不復曽不若躄足涎顙之猶有遭也朽人不識敢以其
惑願質之先生先生笑且答曰叟過矣彼之病病乎足
與顙也吾之病病乎徳也又彼之遭遭其無耳今朝廷
洎四方豪傑林立謀猷川行羣談角智列坐爭英披華
[443-53b]
發輝揮喝雷霆老者育徳少者馳聲丱角覊貫排側鱗
征一位暫缺百事交并駢倚縣足曽不得逞不若是州
之乏釋師大馬也而吾以徳病伏焉豈躄足涎顙之可
望哉叟之言過昭昭矣亡重吾罪於是䵩老壯齒相視
以喜且吁曰諭之矣拱揖而旋為先生病焉
愚溪對桞宗元/
柳子名愚溪而居五日溪之神夜見夢曰子何辱予使
予為愚耶有其實者名固從之今予固若是耶予聞閩
[443-54a]
有水生毒霧厲氣中之者温屯嘔泄藏石走瀬連艫縻
解有魚焉鋸齒鋒尾而獸蹄是食人必斷而躍之乃仰
噬焉故其名曰惡溪西海有水散渙而無力不能負芥
投之則委靡墊沒及底而後止故其名曰弱水秦有水
掎汨泥淖撓混沙礫視之分寸眙若睨壁淺深險易昧
昧不覿乃合清渭以自彰穢跡故其名曰濁涇雍之西
有水幽險若漆不知其所出故其名曰黒水夫惡弱六
極也濁黒賤名也彼得之而不辭窮萬世而不變者有
[443-54b]
其實也今予甚清與羙為子所喜而又功可以及圃畦
力可以載方舟朝夕者濟焉子幸擇而居予而辱以無
實之名以為愚卒不見徳而肆其誣豈終不可革耶桞
子對曰汝誠無其實然以吾之愚而獨好汝汝惡得避
是名耶且汝不見貪泉乎有飲而南者見交趾寳貨之
多光溢於目思以兩手左右攫而懐之豈泉之實耶過
而往貪焉猶以為名今汝獨招愚者居焉久畱而不去
雖欲革其名不可得矣夫明王之時智者用愚者伏用
[443-55a]
者宜邇伏者宜逺今汝之托也逺王都三千餘里仄僻
廻隠蒸鬱之與曹螺蜯之與居惟觸罪擯辱愚陋黜伏
者日侵侵以逰汝闖闖以守汝汝欲為智乎胡不呼今
之聰明皎厲握天子有司之柄以生育天下者使一經
於汝而唯我獨處汝既不能得彼而見獲於我是則汝
之實也當汝為愚而猶以為誣寜有說耶曰是則然矣
敢問子之愚何如而可以及我桞子曰汝欲窮我之愚
說耶雖極汝之所往不足以申吾喙涸汝之所流不足
[443-55b]
以濡吾翰姑示子其畧吾茫洋乎無知氷雪之交衆裘
我絺溽暑之鑠衆從之風而我從之火吾盪而趨不知
太行之異乎九衢以敗吾車吾放而逰不知吕梁之異
乎安流以没吾舟吾足蹈坎井頭抵木石衝冒榛棘僵
仆虺蝪而不知怵惕何䘮何得進不為盈退不為抑荒
凉昏黙卒不自克此其大凡者也願以是汙汝可乎於
是溪神深思而歎曰嘻有餘矣是及我也因俯而羞仰
而吁涕泣交流舉手而辭一晦一明覺而莫知所之遂
[443-56a]
書其對
設漁者對智伯桞宗元/
智氏既滅范中行志益大合韓魏圍趙水晉陽智伯瑶
乘舟以臨趙且又往來觀水之所自務速取焉羣漁者
有一人坐漁智伯怪之問焉曰若漁幾何曰臣始漁於
河中漁於海今主大兹水臣是以來曰若之漁何如曰臣
㓜而好漁始臣之漁於河有魦鱮鱣鰋者不能自食以
好臣之餌日收者百焉臣以為小去而之龍門之下伺
[443-56b]
大鮪焉夫鮪之來也從魴鯉數萬垂涎流沫後者得食
焉然其饑也亦返吞其後愈肆其力逆流而上慕為螭
龍及夫抵大石亂飛濤折鰭秃翼顛倒頓踣順流而下
宛委冒懵環坻溆而不能出嚮之從魚之大者幸而喙
食之臣亦徒手得焉猶以為小聞古之漁有任公子者
其得益大於是去而之海上北浮於碣石求大鯨焉臣
之具未及施見大鯨驅羣蛟逐肥魚於渤澥之尾震動
大海簸掉巨島一啜而食若舟者數十勇而未已貪而
[443-57a]
不能止北蹙於碣石槁焉嚮之以為食者反相與食之
臣亦徒手得焉猶以為小聞古之漁有太公者其得益
大釣而得文王於是舍而來智伯曰今若遇我也如何
漁者曰嚮者臣已言其端矣始晉之侈家若欒氏祁氏
郤氏羊舌氏以十數不能自保以貪晉國之利而不見
其害主之家與五卿嘗裂而食之矣是無異魦鱮鱣鰋
也腦流骨腐於主之故鼎可以懲矣然而猶不肯悟又
有大者焉若范氏中行氏貪人之土田侵人之勢力慕
[443-57b]
為諸侯而不見其害主與三卿又裂而食之矣脫其鱗
膾其肉刳其腸斷其首而棄之鯤鮞遺種莫不備爼豆
是無異夫大鮪也可以懲矣然而猶不肯悟又有大者
焉吞范中行以益其肥猶以為不足力愈大而求食愈
無饜驅韓魏以為羣蛟以逐趙之肥魚而不見其害貪
肥之勢将不止於趙臣見韓魏懼其將及也亦幸主之
蹙於晉陽其目動矣而主乃傲然以為咸在几爼之上
方磨其舌抑臣有恐焉今輔果舍族而退不肯同禍叚
[443-58a]
規怨深而造謀主之不悟臣恐主為大鯨首解於邯鄲
鬛摧於安邑胷披於上黨尾斷於中山之外而腸流於
大陸為鱻鮮/同薧以充三家子孫之腹臣所以大懼不然
主之勇力强大於文王何有智伯不悅終以不悟於是
韓魏與趙合滅智氏其地三分
寓居對孫樵/
長安寓居闔户諷書悴如凍灰癯如稿柴志枯氣索怳
怳不樂一旦有曽識面者排戸入室咤駭唧唧且曰憊
[443-58b]
邪餓邪何自殘邪則對曰樵天付窮骨宜安守拙無何
提筆入貢士列抉文倒魄讀書爛舌十試澤官十黜有
司知巳日懈朋從分離矧逺來闗東槖裝鎻空一入長
安十年屢窮長日猛赤餓腸火廹滿眼火黒晡西方食
暮雪嚴洌入夜斷骨穴衾敗褐到曉方活古人取文其
責葢輕一篇跳出至死馳名今人取文章章貴竒一句
戻意巻前知解言念毎嵗徂春背暑洗剔精魂澄拓襟
慮曉窗夜燭上下雕斵摭言必高儲思必深字字磨校
[443-59a]
以牢知音况榮辱撓其外得失戕其内機穽在乎足鋒
刄在乎背吾非檻豕籠雛其能窮而反諛乎客退遂書
几為歌曰肥於貎孰與肥其道求於人孰與求其身處
乎出乎孰為得而孰為失乎
乞巧對孫樵/
孟秋暮天當庭布筵有𤓰於盤有果於盆拜而言若祈
於神者從而問之對曰七夕祈巧祀也若有求乎樵應
之曰吾守吾拙以全吾節巧如可求適為吾羞彼巧在
[443-59b]
言便便翻翻出口簧然媚於人間革白成黒蠱直殘徳
譽跖為聖譛回為賊離間君親賣亂家國彼巧在文摘
竒搴新轄字束句程稽合度磨韻調聲决濁流清雕枝
鏤英花鬬窠明至有破經碎史稽古倒置大類於排觀
者啓齒下醨沈謝上殘騷雅取媚於時古風不歸彼巧
在官竊譽假善齚舌鉗口媚竈賂權忍恥受侮愧畏如
䑕望塵掃門指期九遷君納於逵贊唱菲菲翫世偷安
敗俗紊官彼巧在工瓌詭不窮唾古笑朴雕鎪錯落憑
[443-60a]
雲亘天霍延綿窮侈殫塵越禮踰制繡紋錦幅雲綃
霧縠若出鬼力大蠧婦織遂使俗尚浮華名溺於奢凋
家磨國未逞胷臆蠱於化源戕此民力由此觀之巧何
足云吾寳吾拙雖與事濶優游經史卧雲嘯月九衢喧
喧夾路朱門曉鼓一發車馳馬奔予方高枕偃然就寢
腹揺鼻息夢到鄉國槐花撲庭鳴蜩噪晴懐軸囊刺門
門買聲予方屏居詠歌吾廬對松欹石莫知其餘上天
付性吾豈無命何求於巧以撓吾静吾方欲上呌帝閽
[443-60b]
以窒巧門使天下人各歸其根無慮無思其樂怡怡耕
食織衣如上古時巧乎巧乎將何所施為
賔主辨宋晁補之/
晁子既摭陶子歸去來詞以名其居而記之自以聞道
厯年而為潛不足中慙而疑隠几去智則方寸之地廓
然其虗若兩丈夫為賔與主巾裾而坐廬賔曰子道與
吾殊而多謂子類余豈其然乎凡子以躁樂吾靜隘悅
吾和子人之放也而多謂與我自放者同科我遺夫世
[443-61a]
者已盡子緣於物者尚多而子賔賔焉以從我奈何主
人曰萬物聚閭千古並塗而求諸其間天地異職父子
殊面莫大且親而相因以判今賔方欲合兩人為一體
則物我蠭起不可得而止賔不通之則自賔之身十指
長短兩目大小肝膽共絡而楚越畫界也况賔出千載
之上我起千載之下别族離居所遭異者而賔乃斬然
為聞方且病我之浮氣獨不傷賔之大同乎賔自揣心
日化年改壯異㓜時老乖壯日今是昨非前棄後拾使
[443-61b]
賔自操且不可得葢孔子聖人猶六十化智如恵子徒
觀其勤未知其謝賔如通之則齊嬰公扈離立易心夢
為魚鳥可與飛沉况我欲遵子若是其賔賔者邪如賔
之詞委心去留乘化歸盡化乃所過胡可以吝我之慕
賔亦以是近躁靜隘和曰情非性人放自放非故曰命
極則俱極進則皆進賔遺夫世者雖盡而猶多我縁於
物者雖多而必盡則又胡可以賔之既瘳而傲我之方
病也水既蛻地氣又蛻水吾方解我之不然而經賔之
[443-62a]
所以則我既化矣雖六十改未知為數也且物固以其
近相慕昔伯宗人言其似陽父則懌桓温婢以為類劉
琨則欣夫陽父劉琨狥權殞身而夸者慕焉恐不得鄰
前輿既覆後轍不逡彼皆炫智而鬬力角驅而競奔故
强弱斯在而勝負可論也今我與賔既已俱出乎忘我
之境而同塞乎累物之門得失安在是非奚存哉賔獨
不聞魯男子之拒托宿者乎嫠曰子胡不若桞下恵男
子曰桞下恵固可吾固不可吾將以吾之不可學桞下
[443-62b]
恵之可而孔子以謂學桞下恵者多矣然未有似於斯
人今欲使我如賔解組長違我則不可可在佚身賔則
猶我譬魯男子審已故其為桞下惠也不以其同而以
異及其至焉一也可不可安寄賔亦奚以知我不與賔
同至於葛天氏之地以謂何如於是賔唯而起主人送
之不離席則霍然若悟乃書之記後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四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