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h0132 文章辨體彙選-明-賀復徵 (master)


[233-1a]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二百三十三
            明 賀復徵 編
書二十九
  答程伯大論文書明朱夏/
古今能言之士孰不欲雄峙百代之上而垂聲乎百世
之下哉然而卒抱竒志而不見泯泯以老死者何其多
也豈非才識之不逮故不能成一家之言以至此耳三
[233-1b]
代之後卓然成一家之言者纔十數人而止其餘皆磨
滅澌盡則信乎得之於天者非超然而不羣則難乎其
以文章自命矣比辱賜書大抵未能達夫雄深雅健之
作而務為浮薄靡竟之文而已此甚不可也僕聞古之
為文者必本於經而根於道其紀志表傳記序銘贊則
各有其體而不可以淆焉而莫之辨也至其發言遣辭
又奚以剽賊為工哉今不本於經不根於道而雜出於
百家傳記之說則其立論不自其大而自其細固已自
[233-2a]
小矣尚何能與古人齊驅並駕哉老蘓之文頓挫曲折
蒼然鬱然巉刻峭厲幾不可與争鋒然而有識之士猶
有譏焉者良以其立論之駁而不能盡合乎聖人之道
也今無蘇公之才而立論又下蘇公逺甚則何望其言
之立而不仆焉古之用兵其合散進退出竒制勝固神
速變化而不可測也至其部伍行陣之法則䋲䋲乎其
弗可以亂為文而不法是猶用師而不以律矣古之論
文必先體製而後工緻譬諸梓人之作室也其棟樑榱
[233-2b]
桷之任雖不能以大相逺也而王公大人之居與浮屠
老子之廬官司之署庶民之室其制度固懸絶而不相
侔也使記也而與序無異焉則庶民之室將同於浮屠
老子之祠亦可乎鑄劍而肖於刀且猶不可斵車而肖
於舟不尤以為迂且拘乎韓子之於文也惟陳言之務
去今雖全未能如韓子亦宜少刋落矣乃悉古書竒字
而馴集鱗次焉不幾於天吳紫鳯顛倒短褐也耶蘇子
謂錦繡綺縠服之美者也然尺寸而割之錯而鈕之以
[233-3a]
為服則綈繒之不若今先生乃欲集羣英以為華為好
其亦異於作者之見矣世有窶人為覩其鄰之富也日
夜攻鑽而剽之幸而得其貨寶財賄以為得計矣一日
徼者獲之則薾然盜也而至死不悟且役役焉割裂而
綴緝之則其氣固已薾然矣又何能渾浩如江河而有
排奡之力哉故夫蘭苕翡翠又鳥覩夫掣鯨也且古之
為文非有心於文也若風之於水適相遭而文生焉故
鼔之而為濤含之而為漪蹙之而為縠澄之而為練激
[233-3b]
之而為珠璣非水也風也二者適相遭而文生也天之
於物也獨不然乎纎者穠者丹者堊者莫不極其美麗
而造化者豈物物而雕之哉物各付物而天下之巧莫
加焉彼有昧於此者三年而刻葉且文猶樂也太古之
音和平雅淡而風俗以淳人心以正桑間濮上淫哇煩
趣而人心風俗蕩而忘返使先生而與聞制作將安取
乎則何獨疑於文也先生教之曰茍無毛嬙西施之美
質則不能不借夫粉黛之假以掩其陋是朽木可得而
[233-4a]
雕糞土之墻可得而圬矣無塩天下知其惡也被珠璣
曳羅綺不足以欺天下之目使天下而皆瞽也則可奈
之何天下之不皆瞽也先生殆未覩夫正色也先生又
謂吾五常論其猶𤣥耶太𤣥擬易而作然易出於造化
之自然而𤣥也者出於智慮之私而已故不能免夫牽
合艱難之態先儒固已譏其勞且拙矣故今去雄千餘
年而卒無好之者今先生乃欲著書以擬𤣥吾恐其不
堪為覆瓿用矣先生又謂吾嘗作詩命其集曰胡盧且
[233-4b]
魯論詩序言詩之用若彼其博也而先生直以資人之
笑視古詩之風亦少貶矣此亦好怪之過也先生卒教
之曰其觀吾文也還以一言庶有以知君子之是是非
非也宋之季年文章敗壞極矣遺風餘習入人之深若
黒之不可以白當此之時非返之則不足追乎古先生
之心自以為過之矣而烏知其異於彼也先生之文始
欲其竒也而卒以拙始欲其麗也而卒以惡始欲其雄
也而卒以弱其風格言論莫不叛於古矣則亦難乎摭
[233-5a]
而言之矣且先生既與吾異則僕雖言之而無當於其
心矣僕欲挽先生於迷途則願悉吐出其中之藴取韓
孟文日夜誦之覺已之見與向者異焉然後一吐其辭
庶有合乎僕於學廢棄之日常多加以怠惰不力然於
作者之風致竊有見焉故敢畧陳其說
  答梁孟敬書劉永之/
僕自屏居山谷絶罕人事乃得留心於經籍而獨學之
寡陋講貫之無徒日乃以所為春秋本㫖序呈之左右
[233-5b]
冀有以警策而正諸及奉還示大獲所望詞累數百言
若將有取於愚瞽之作而教以其所弗逮者謹受賜矣
然䝉固之見有未盡暴白而明諭之㫖有不可不復者
敢畧布之以終大貺焉執事之言曰諸如或日或不日
稱爵稱人名之字之王之稱天與否諸侯之列序與否
大夫之登名與否皆因史之舊非聖人之意之所存三
傳之要諸說之鑿朱子之駁之為善又曰信公榖之過
求褒貶之詳未免蹈先儒之謬此胡康侯之失也凡此
[233-6a]
所論度越老生宿儒萬萬弗疑又曰夫子言知我惟春
秋罪我惟春秋知之者知其明王者之法也罪之者罪
其彰亂逆之跡也夫春秋之為春秋明王法彰亂逆誠
聖人之㫖也然謂因魯史之文而筆之傳之其小有乖
訛則修之完之使觀者有所勸沮而王法由諸而明亂
逆由諸而彰則可也若謂損益乎魯史而明之彰之則
弗可也夫聖人者豈盡異於人哉其徳則聖人也其不
幸而不得其位則猶夫人之子也時無明王誰知宗予
[233-6b]
待之者曰季孟之間則猶夫人之臣也而所事之君則荒
君也其君之卿大夫則僭室也以猶夫人之臣子而立
乎荒君僭室之朝而私損益其國之信史而明王法而
彰亂逆無乃弗可乎夫今之與古逺矣而其理弗異也
設使有一孔子生乎今之世立乎今之朝非君之命與
其職守而取今之國史而損益焉予奪焉褒譏焉而公
示之人其乃不為僇民者鮮矣聖人對陽貨則謹諾之
過宋而微服焉居其邦不非其大夫其自稱曰述而不
[233-7a]
作信而好古夫豈以其聖而傲當世乎哉葢方是時各
國之史亦莫不有人焉其立辭亦莫不有法焉趙穿之
弑逆也而書曰趙盾弑其君則晉史之良也崔杼之弑
逆也太史死者三人而卒書曰崔杼弑其君則齊史之
良也之二國者有二良焉而况於魯有周公之遺制與
秉禮之臣者乎是故法之謹嚴莫過於魯史其屬辭比
事可以為訓莫過於魯史其當世之治亂盛衰可以上
接乎詩書之跡莫過於魯史是以聖人有取焉謹録而
[233-7b]
傳焉以寓其傷周之志焉其知者曰是不得已焉耳其
不知者曰是匹夫也而暴其君大夫之惡於天下後世
故曰知我者將在是罪我者將在是亦聖人之謙辭云
耳夫豈曰改周制寓王法而托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
權之謂哉僕故曰謂因乎魯史而筆之傳之而王法由
諸而明亂逆由諸而彰可也謂損益乎魯史而明之彰
之則弗可也言之重辭之複必有大美惡焉此先儒之
說也執事取之故曰首止之㑹盟葵丘之㑹盟皆再書
[233-8a]
也是美之大而詳其辭也稷之㑹曰成宋亂劉單以王
猛居乎皇尹氏立子朝而先之以王室亂皆複言焉是
惡之大而詳其辭也抑嘗考之葢史策之實録而其紀
載之體異焉耳其凡有五有據其事之離合而書之者
有重其終而録其始者有重其始而録其終者有承赴
告之辭而書之者有非承赴告之辭聞而知之而書之
者此五者其凡也而皆所以紀實也或㑹而盟而同日
是㑹之與盟合而為一事矣或㑹而盟盟而異日是㑹
[233-8b]
之與盟離而為二事矣合而一事則同書離而二事則
異書固當然也夫首止之與葵丘也皆夏之㑹而秋之
盟是離而為二事矣故再書焉此據其事之離合而書
之者也踐土之㑹美矣而盟不異書同日也平丘之㑹
無美焉而盟則異書異日也皆實之紀也非美之大而
詳其辭也將書其取鼎也於稷之㑹則始之以成宋亂此
重其終而録其始也既書曰宋災伯姬卒也於澶淵之
㑹則終之以宋災故此重其始而録其終也㑹未有言
[233-9a]
其故者於之二者而言之特以明其所重也他如書寔
來則先言州公如曹書齊侯伐北燕則遂書曁齊平皆
是物也子朝之亂叔鞅至自京師而言之未知其孰是
焉故曰王室亂此非承赴告之辭聞而知之而書之者
也劉單以王猛居於皇則來告矣敬王居翟泉而尹氏
立子朝則來告矣此承赴告之辭而書之者也他如程
子之傳例有曰將卑師少例書人此承赴告者也不知
將師名氏多寡亦書人此聞而知之者也皆實之紀也
[233-9b]
非惡之而詳其辭也曰言之重辭之複必有大美惡者
焉先儒之過也且夫其名也著乎簡册其跡也昭乎萬
世不必言之重也而皆知夫首止之為美矣不必詞之
複也而皆知夫稷之為惡矣故曰因乎魯史而筆之傳
之而王法由之而明亂逆由之而彰也程子曰春秋大
義數十炳如日星乃易見也其微辭隠義時措得宜者
為難知也夫所謂炳如易見則然矣其曰隠微而難知
果何謂哉聖人將昭大辨於萬世顧乃有隠微難知之
[233-10a]
義是未免蹈前儒之失也杜預曰言髙則㫖逺辭約則
義微程子韙之則所謂隠微者猶是矣然則易之彖辭
將非聖人之制作乎論語之答問將非聖人之言詞乎
何彼之平易顯白而此之微隠難喻僕之愚不敢以為
然也雖然程子之傳有舎乎褒貶予奪而立言者則非
先儒之所及也若胡康侯之學術正矣其議論辨而嚴
矣其失則承乎先儒而甚之者也朱子嘗曰有程子之
易又曰可自為一書謂雖言理之精而非經之本㫖也
[233-10b]
若胡氏之春秋其自為一書焉可也夫時有逺近則史
有詳畧史有詳畧則辭有同異此甚易曉也若自文以
上日食有不書日者文以下悉書日焉自文以前君行
八十書至者十七文以後君行九十書至者六十四是
也執事所謂隨時而觀經此誠善也而公羊子曰所見
異詞所聞異詞所傳聞異詞何休曰所見之世其君父
尤厚故多㣲詞焉所聞之世思王父少殺故諱亦少殺
焉所傳聞之世思髙曾又少殺故弗之諱焉甚乎其陋
[233-11a]
矣陳傅良曰隠桓莊閔一書法也僖文宣成一書法也
襄昭定哀一書法也夫不曰史之有詳畧而曰聖人隨
其時而異其書焉其賢於公羊者幾希大較說者之失
有三尊經之過也信傳之篤也不以詩書視春秋也其
尊之也過則曰聖人之作也其信之也篤則曰其必有
所受也其視之異乎詩書也則曰此見諸行事也此刑
書也夫以為聖人之作而傳者有所受則宜其求之益
詳而傅㑹之益鑿也以為見諸行事以為刑書則宜其
[233-11b]
言之益刻而煆錬之益深也以為美則强求諸辭曰此
予也此予也聖人之㣲辭也或曰聖人之變文也一說
弗通焉又為一說以䕶之一論少窒焉又為一論以飾
之使聖人者若後世之法吏深文而巧詆蔑乎寛厚之
意此其失非細故也今僕之愚曰其文則魯史其義則
彰善而癉惡冀述而傳於後則以删詩定書贊易同其
狂僭而為傳也則直釋其義其善者曰如是而善其惡
者曰如是而惡無褒譏予奪之說其區别凡例則主程
[233-12a]
子其綱領大意則主朱子其三傳則主左氏以杜預說
而時覈其謬妄其諸家則無適主取其合者去其弗合
者如是而已竊以謂使聖人因乎魯史焉則愚之說固
已得矣使聖人而自作焉亦當據事而直筆之必不如
先儒之云則愚之說亦蔑甚乖刺焉其自信者如此然
猶以其考之也未浹洽焉其講之也未貫通焉姑優柔
之而姑反覆之寛之以嵗月而後可就也日序之言不
足以盡意而明諭之懃懇不敢不復而辭不可殫也輙
[233-12b]
言其大都如此於戲舎執事其亦曷言之而曷聽之乎
超卓之識特達之見尚克示之幸甚
  與行在户部諸公書周忱/
伏聞治民之道在於禁惰游以一其志勸耕稼以敦其
本葢惰游禁則土著固而避勞就逸者無所容耕稼勸
則農業崇而棄本逐末者不得縱由是賦役可均而國
用可足茍或不然則户口耗而賦役不可得而均地利
削而國用不可得而給先王制六鄉六遂之法以維持
[233-13a]
其民而均其土地者正謂此也邇者皇上念天下人民
有因饑窘逃移者累降勅㫖設撫民之官頒寛恤之條
令天下郡邑招而撫之諸公頒布奉行克謹無怠天下
之民感戴宏恩扶老擕幼競返桑梓惟獨蘇松之民尚
有逺年竄匿未盡復其原額而田地至今尚有荒蕪者
豈優恤猶未至乎凡招囬復業之民既䝉蠲其稅糧復
其徭役室廬食用之乏者官與賑給牛具種子之缺者
官與借貸朝廷之恩至矣盡矣如此而猶不復業者亦
[233-13b]
必有其說焉葢蘇松之逃民其始也皆因艱窘不得已
而逋逃及其後也見流寓者之勝於土著故相煽成風
接踵而去不復再懷鄉土四民之中農民尤甚何以言
之天下之農民固勞矣而蘇松之民比於天下其勞又
加倍焉天下之農民固貧矣而蘇松之農民比於天下
其貧又加甚焉天下之民常懷土而重遷蘇松之民則
常輕其鄉而樂於轉徙天下之民出其鄉則無所容其
身蘇松之民出其鄉則足以售其巧忱嘗歴詢其弊葢
[233-14a]
有七焉何謂七弊一曰大户苞䕃二曰豪匠冒合三曰
船居浮蕩四曰軍囚牽引五曰屯營隠占六曰鄰境蔽
匿七曰僧道招誘其所謂大户苞䕃者豪勢富貴之家
或以私債凖折人丁男或以威力强奪人子息或全家傭
作或分房托居賜之姓而目為義男者有之更其名而
命為僕𨽻者有之凡此之人既得為其役屬不復更其
糧差甘心倚附莫敢誰何由是豪家之役屬日增而南
畆之農夫日以減矣其所謂豪匠冒合者蘇松人匠叢
[233-14b]
聚兩京鄉里之逃避糧差者往往擕其家眷相依同往
或創造房居或開張舖店冒作義男女壻代與領牌上
工在南京者應天府不知其名在北京者順天府亦無
其籍粉壁題監局之名木牌稱髙手之作一户當匠而
冒合數户者有之一人上工而隠蔽數人者有之兵馬
司不敢問左右隣不復疑由是豪匠之生計日盛而南
畆之農民日以衰矣其所謂船居浮蕩者蘇松乃五湖
三泖積水之鄉海洋海套無有涘涯載舟者莫知蹤跡
[233-15a]
近年以來又因各處闗隘廢弛流移之人挈家於舟以
買賣辦課為名冒給鄰境文引及河泊所由帖往來於
南北二京湖廣河南淮安等處停泊脫免糧差長子生
孫不識鄉里煖衣飽食陶然無憂鄉都之里甲無處根
尋外處之廵司不復詰問由是船居之丁口日蕃而南
畆之農夫日以削矣其所謂軍囚牽引者蘇松竒技工
巧者多所至之處屠沽販賣莫不能之故其為事之人
充軍於中外衛所者輙誘鄉里貧民為之餘丁擺站於
[233-15b]
各處河岸者又招鄉里之小户為之使喚作富户於北
京者一家有數處之開張為民種田於河間等處者一
人有數丁之子姪且如淮安二衛蘇州充軍者不過數
名今者填街塞巷開舖買賣皆軍人之家屬矣儀真一
驛蘇州擺站者不過數家今者連甍接棟造樓居住者
皆囚人之户丁矣官府不問其來厯里胥莫䆒其所從
由是軍囚之生計日盛而南畆之農夫日以消矣其所
謂屯營隠占者太倉鎮海金山等衛青村南滙吳淞江
[233-16a]
等所棋列於蘇松之境皆為邊海城池官旗犯罪例不
調伍因有所恃特賜豪强遂使避役奸氓轉相依附或
入屯堡而為之佈種或入軍營而給其使令或竄名而
冒頂軍伍或更姓而假作餘丁遺下糧差負累鄉里為
有司者常欲挨究矣文書數數行移衛所堅然不答為
里甲者常欲根尋矣足跡稍稍及門已遭官旗之毒手
由是屯營之藏聚日多而南畆之農夫日以耗矣其所
謂鄰境蔽匿者近年有司多不得人教導無方禁令廢
[233-16b]
弛遂使蚩蚩之民流移轉徙居東鄉而藏於西鄉者有
焉由彼縣而匿於此縣者有焉畏糧重者必就無糧之
鄉畏差勤者必投無差之處舎瘠土而就膏腴者有之
營新居而棄舊業者有之倐往倐來無有定志官府之
勾攝者因越境而有所不行鄉村之譏察者每容情而
有所不問由是鄰境之客户日衆而南畆之農夫日以
寡矣其所謂僧道招誘者天下之寺觀莫盛於蘇松故
蘇松之僧道彌滿於四海有名器者因保舉而為住持
[233-17a]
初出家者因遊方而稱掛㙮名山巨刹在處有之故其
鄉里游惰之民率皆相依而為之執役眉目清俊者稱
為行童年紀强壯者名為善友假服緇黄偽持錫鉢或
合伴而修建齋醮或沿街而化縁財物南北二京及各
處鎮市如此等軰莫非蘇松之人以一人住持而為之
服役者常有數十人以一人出家而與之幇閒者常有
三五軰由是僧道之徒侶日廣而南畆之農夫日以狹
矣凡此七者特舉其大畧而天下郡縣此弊俱無縱使
[233-17b]
有之亦未必有如此之甚此等之人善作巧偽變亂版
圖户口則揑他故而脫漏田糧則挾他名而詭報惰游
已乆安肯復歸田里從事耕稼况其缺乏稅額累累加
配見在之户其中頗有智能者見其得計亦思舎畎畆
棄耒耜而效其所為惟愚騃無用之人方肯始終從事
於農業然坐受其弊亦豈無避免之心乎凡天下之事
不可有一人之僥倖茍有一人僥倖而獲免則必有一
人不幸而受其弊蘇松僥倖之民如此其多則不幸而
[233-18a]
受其弊者從可知矣是宜土著之農夫日減月除而無
有底止矣忱嘗以太倉一城之户口考之洪武年間見
丁授田十六畆二十四年黄册原該六十七里八千九
百八十六户今宣徳七年造册止有一十里一千五百
六十九户覈實又止有見户七百三十八户其餘又皆
逃絶虚報之數户雖耗而原授之田俱在夫以七百三
十八户而當洪武年間八千九百八十六户之稅糧欲
望其輸納足備而不逃去其可得乎竊恐數嵗之後見
[233-18b]
户皆去而漸至於無徴矣是皆游惰不禁耕稼不勸故
奸民得以避勞就逸棄本逐末如前之所云者誠宜立
法以檢制之撫民之官固未易以招之也愚以鈍駑之
才濫叨重寄晝夜勞心莫知所措伏望該部列位卿相
與在朝公卿大臣詳加講䆒明白奏請將蘇松等府逃
移人户不拘通例别立一法以清理而檢制之庶幾户
口可增田畆可闢稅糧可完忱事出激切不覺覼縷之
至惟冀詳察而恕其狂妄幸甚
[233-19a]
  奉少傅東里楊先生書羅肅/
少傅兼兵部尚書華葢殿大學士東里先生閣下僕聞
探虎穴者必犯其怒蹈層淵者必捐其軀此理勢之必
然古今之通義雖三尺童孩猶知之况於讀父書數十
行識道理二三事入則侍講經筵出則職司風紀者乎
然志士委溝壑而不顧者由其所守不易故僕至愚至
陋雖不能古人志而舎生取義亦所甘心焉此所以雖
嘗以言事被斥而愛君之心猶不能不惓惓於今日也
[233-19b]
然論者必將指而議之曰斯人也好竽鼓瑟者與抑亦
出位而思者與不然則亦三伏光範門之流也噫是烏
足以知汝敬哉夫以太平盛世風雨時人民安海宇寧謐
固無可言者矣况乎聖天子具堯舜之資而臣鄰弼直
皆臯䕫之軰又奚俟某一言哉然勢有闗於宗社之重
事有係於天下蒼生之大則亦不敢畏論者之口而避
蹈淵探穴之危也用敢薰沐緘辭以致愚衷萬一惟先
生進而教之竊聞太祖髙皇帝提三尺劒不階寸土界
[233-20a]
羣雄以中立處必爭之要地間闗展轉二十餘年於是
西舉僞漢東殱吳越南狥交廣北定中原夫然後受天
明命奄有四海開萬世太平之基嗚呼創業之難夫豈
湯武所可擬倫哉自是厥後天無烈風淫雨野有瑞麥
嘉禾海岳効靈諸物之福畢至而未聞髙皇帝代天子
民之心少有暇豫也迨至太宗文皇帝始之以内難繼
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櫛風沐雨躬擐甲冑一戰而幽
薊平再戰而齊魯服三戰而淮甸清四戰而奸䛕就誅
[233-20b]
反側以安夫然後大安宗社再造寰區紹開中興之鴻
圖𢎞建無前之偉績嗚呼繼統之不易夫豈周宣漢光
所能仿彿哉自是厥後四方風動萬邦咸寧祥麟貢於
南郊龍馬産於東海可致之祥畢書諸簡亦未聞文皇
帝敬天勤民之心少有豫怠也夫以二聖創業垂統如
是其盛顧何求不得何欲不遂而兢兢業業惟懷永圖
穆穆皇皇以成至治是以六七十載間風醇俗厚上下
化之聖子神孫得以享太平之福於悠乆也夫何仁宗
[233-21a]
昭皇帝嗣大寶位未及朞月而奄棄羣臣四海之人若
䘮考妣銜哀抱痛以迄於今若此者詎天意耶憸邪倖
進之徒挾迂怪之術售金石之方以求寵榮冨貴而致
是也然而朝廷不知罪臺憲不以言遂使此軰得志當
時而賔天之詔遽下矣僕聞詔驚怛五内分摧惝怳悽
憤不自知其心之慟哀之深也而忠肝義氣之激烈斬
焉衰服害究厥衷竊思去冬僕愚戇封章應詔言渉不
敬正名定罪萬死猶輕而昭皇帝念其愚闇憐其孤直
[233-21b]
以為言雖未足采聽而心實可矜憐於是𢎞天地之量
寛雷霆之誅宥其閒散之愆錫以清要之職俾得居言
路近耿光以對揚休命厚徳深仁海涵春育撫躬循省
思報何由幸賴聖天子以聖繼聖恪遵成憲尚冀得少
罄螻蟻之誠薄効犬馬之報庶上不負先帝任御史之
意下不負平生之願也然而渉月累旬猶乃緘口結舌
卒無所言何哉良由聖徳日新聖化日廣深有契於太
祖太宗創業垂統之心又有臯䕫軰匡直輔翼有如先
[233-22a]
生者也夫惟臯䕫其任則必臯䕫其心臯䕫其心則必
尭舜其君矣當今之時舎先生其誰哉此僕之所以不
言者非惟有所不敢亦且恐蹈越爼之誚也及今亟欲
以㣲事上言然又恐終蹈未信而諌之戾是以徬徨彳
亍緘封數四幾至竟達空函然而愚𠂻所激終不忍在
弦之矢而不發也伏於今年六月覩車駕往天夀山躬
謁二陵京師之人無有大小拜手稽首瞻望咨嗟以為
聖天子大孝將以稱殷禮展明禋而勤孝思也雖僕之
[233-22b]
愚亦謂謁陵禮畢不過渙發玉音命所司賚徭役勤事
工覃恩澤然後整駕遄歸以奉皇太后朝夕而慰士庶
歡迎之心寧有他事耶既而道路喧傳乃謂禮畢即較
獵講武且云先驅未成列車不迨駕而天閑龍馬已載
道矣若此者豈祖宗之心與又云此時扈從惟額森托
噶與其徒數百人肆豺狼之貪爭狐兎之利風馳電掣
倐去忽來操弓矢縱鉗勒以馳逐先後罔知白矢之義
不識逐左之恭其氣凴陵其勢猝勃而狙詐狂狡尤難
[233-23a]
名狀僕聞此言心悸胆落疑信相半而傳者如出一口
僕以為蒐苖獮狩固有國之常經而講武農隙亦盛世
之先務然未聞謁未就工之陵而與降人較獵於山谷
間也矧額森托噶者言語之不通衣服之殊製本無干
城腹心之可寄又况行止舉動之不馴以弧矢為生計
以殺戮為耕耘萬有一不虞雖悔何及哉且斯人固不
可以恩義施若其少知恩義則當親其族類以居其地
矣今既背其所親捐其所居又烏能保其異日不見背
[233-23b]
於我哉且其來也非其本心其留也廹於威勢夫以形
反側之相袵黠猾之謀安可使之先後䟽附耶傳曰非
我族類其心必異信矣而猶寵異之若是豈非聖天子
推赤心置其腹使之漸摩仁義耶然垂堂之戒銜橛之
虞在先生則不可不為之深慮也且夫出警入蹕豈徒
為觀美哉先生四朝耆臣二聖元輔於此而不言則誰
得而言之此僕所謂勢有闗於宗社事有繫於天下蒼
生者正謂此也僕於馭强敵之事嘗言之文皇帝文皇
[233-24a]
帝以為迂又嘗陳之昭皇帝昭皇帝以為愚然僕自以
為不迂不愚茍循其策而行之則朝家得懷逺之義而
逺人拜來歸之恩矣懷之將如何亦曰散其部落厚其
賜予遷之迤南擇便好田地以處之屬之衛所解其甲
兵而不以事任之夫如是雖突厥之强匈奴之盛獯鬻
之大亦不得肆其豺狼之暴矣尚何銜橛之虞垂堂之
戒僕嘗以為額森托噶者處之京師且不可今乃寵之
以扈衛之近以為名之六師且不可今乃賜之弓劔俾
[233-24b]
得侍衛聖躬於道路此僕之所以亟欲與先生言之而
足五及門卒未遂一面雖然方今柱石之臣可言者非
一人而皆禮絶百僚且無交際之雅先生尊則師也親
則斯文骨肉也又相從楮研有年故凡忠義所激惟某
得以言之於先生惟先生得以所言達之於上也先生
茍不鄙棄之僕又尚敢緘嘿有所避忌哉僕知此言達
則死罪雖然與其不言而死以同草木朽腐孰若言之
而斃之為愈乎况於聖天子至仁至聖或矜其愚直而
[233-25a]
賜之不死乎此所以於推鞠之頃汲汲然書之燈下以
陳先生之前者誠以夜來太隂之薄蝕天意或者垂象
以為此等先戒也不然何以變易如是其速哉夫以天
象之變異於上者如此人事之乖於下者如彼人皆知
惜之豈先生獨不知耶昔李文靖公以天子春秋鼎盛
日取四方水旱災異上之其意葢欲致警戒於其君以
潛消其土木禱祀之心耳夫以文靖輔導庸主猶若此
况於不為文靖者乎而况於聖神在上者乎夫以先生
[233-25b]
之學該乎古今先生之徳並乎古人而先生之禄之位
又稱是已於此而不言不可也傳曰伊尹恥其君不為
尭舜詩曰衮職有闕仲山甫補之先生今之仲山甫也
今之伊尹也等而上之實今之臯䕫也又安可以古人
不相及辭也先生茍不以書付之水火特加茹納以時
言之則豈徒僕之幸而後之人皆將曰仁哉楊少傅之
能容物也如此賢哉楊尚書之能忠於其君也如此又
將曰汝敬之愚直能忠於所事也如此能不避禍患如
[233-26a]
此若是則楊氏之忠節不惟有光於將來而僕之家聲
亦庶幾其不墮也若徒緘嘿素餐使後之人誶曰斯人
也而有斯職也則𢎞化寅亮之職固將有負於先生汝
敬烏用任御史哉臨楮覼縷不勝懇切之至即辰冬冷
未間冀為時自愛不具
  答髙雪篷書陳所有/
雪篷來教詠史諸什誠確論也乃謂張浚不可與安石
同傳此特因襲之見耳豈知春秋大義覆國者罪無赦
[233-26b]
乎夫安石病在不省事而執拗張浚病在練事而媢嫉
執拗者施之平居則蠧政國必削媢嫉者處之艱歩則
妨才國必危其殆我子孫黎民埒也雪篷其知醫乎醫
者之術二攝生起死而已矣攝生者主衛元起死者主
辟邪宋熈寧間二祖三宗徳澤汪濊如人父母無恙安
石不以五榖攝生之物膳也乃進金石燥劑以痿痺四
肢而銷鑠其元氣逮建炎紹興秦檜懷酖汪黄握堇海
宇寒心李綱趙鼎宗澤虞允文曲端岳鵬舉諸人即起
[233-27a]
死之扁鵲華陀也浚為趙氏愛子知酖醫而不能逐良
醫在旁又恐其奪吾國手之名顧兩謝之閉門自作聰
明按方下藥其害速於堇酖嗟嗟過江事勢如人消渇
勞瘵奄奄氣息尚能當此冨平淮西符離三劑哉許世
子不嘗藥春秋書弑嚴誅心也浚不知醫又不迎醫忌
賢能不揣才力急功名不恤利害智闇於知人性堅於
拒諌逐李斥趙忌飛殺端剛愎自用引進庸佞出師屢
挫益增中國之羞專寵兩朝空負長城之寄說者謂渡
[233-27b]
江士大夫以諸葛公比浚此非南軒之門人則樞府之
故吏而優孟擬叔敖曾不足供傍觀者之一嗤來教又
云方髙宗朝南軒方弱冠如何責以薦賢進能嘗考隆
興元年敬夫登朝叅謀幕府符離之役不勸乃公用賢
納策竟用邵宏淵取敗敬夫又曰符離師潰惟存帳下
十人栻終夕彷徨家君方熟寢鼻息如雷嗚呼君父尫
羸疾勢如此豈臣子從容鼾睡時邪不過以江南塊土
為功名之孤注奮臂大呼試一擲爾較之志決身殱鞠
[233-28a]
躬盡瘁者方寸何如勝質之史不攻自破也按戴仲培
氏䑕璞載魏公乃黄潛善客胡珵則李綱客也魏公附
潛善孫覿奏胡珵筆削陳東書欲使布衣操進退大臣
之權幾至召亂遂以諷諭狂生規搖國是將珵編斥使
建炎果用東言必無渡淮航海之事覿潛善不足道也
深為魏公惜之夫仲培宋人也耳之熟矣鼠璞所載當
為信史據此一事則其心術之險巇可怖哉大學著个
臣度量之寛狹即係國家之興覆張浚媢嫉自用名雖
[233-28b]
正而實則邪身雖勤而道則悖冝乎宋事之不終也君
子不以成敗論人物惟按是非定功罪耳元儒掲徯斯
極詆其過朱文公晩年深悔撰狀失實葢事乆而論始
定執事因襲常談未䆒故實謂徳逺愈於王介甫能不
為董狐之所誚哉願反覆宋史一細彈之
  上陳芳洲執政書朱鑑/
邇者欽奉明㫖天佑下民作之君實遺安於四海父有
天下傳之子斯固本於萬年僕竊聞之有未安者前至
[233-29a]
尊䝉塵在外宗社危疑之際非得長君人心未定此周
公所以輔成王不得已也今而曰長子更封為沂王一
節僕未見其可也且太子仁孝天下臣民之所共知公
侯駙馬伯與夫在廷文武臣僚之所共立布告天下咸
使知悉既不能立之以正南面又可易而更封之乎及
夫至尊鑾輿既歸厯數有在論骨肉之親則當避位居
潛以全手足之情論尊卑之分則當固讓歸藩以盡君
臣之義柰何不此之思反為幽閉之計日膳既已節其
[233-29b]
珍羞宫墻又何增其雉堞意固防㣲情實違天是可忍
也孰不可忍也
  論元聲書楊濂/
承惠寄校正兩山先生李公律呂書即其黄鍾三寸九
分筭之由十一月之黄鍾至十二月之大呂增六分由
大吕至正月之太簇增九分由太簇至二月之夾鍾增
九分由夾鍾至三月之姑洗增九分由姑洗至四月之
仲呂增九分由仲呂至五月之蕤賔增九分由蕤賔至
[233-30a]
六月之林鍾減六分由林鍾至七月之夷則減九分由
夷則至八月之南吕減九分由南呂至九月之無射減
九分由無射至十月之應鍾減九分由應鍾復回十一
月之黄鍾減九分其所增皆以九分而所減亦皆以九
分惟黄鍾之於大吕蕤賔之於林鍾其所增減比之他
律不同然實各有至理葢大吕當五隂之盛一陽始生
則是陽雖進而尚弱林鍾當五陽之盛一隂始生則是
陽雖退而尚强固宜其增減僅得三分之二也律管長
[233-30b]
短一本隂陽升降之氣所謂律厯同道於此乃見執事
書序髙文所謂黄鍾三寸九分升陽漸益至蕤賔而得
九寸歸陽漸損至黄鍾仍得三寸九分所謂三分損一
者以對待言隔八相生者以正徴言與夫所謂喉齶舌
齒唇之聲證宫商角徴羽之音凡書之要一一拈出以
示人可謂透其闗鍵而得三昧矣今以司馬遷黄鍾九
寸上下相生損益算之黄鍾至大吕減六分竒大吕至
太簇減三分竒太簇至夾鍾減五分竒夾鍾至姑洗減
[233-31a]
三分竒姑洗至仲吕減五分竒仲吕至蕤賔減三分竒
蕤賔至林鍾減二分竒林鍾至夷則增四分竒夷則至
南吕增二分竒南呂至無射增四分竒無射至應鍾增
二分竒應鍾至黄鍾增四寸三分竒厯家二十四氣每
氣筭之不差毫忽若一氣短二分竒又一氣短三分竒
又一氣短四分竒又一氣短五分竒又一氣短六分竒
又一氣短四寸三分竒則月之大者過於三十日月之
小者不及二十九日不惟無以成嵗而律管候氣亦不
[233-31b]
可用矣陽氣自冬至後以漸而升而律反減則氣有餘
而管不足陽氣自夏至後以漸而降而律反增則氣不
足而管有餘其亦背馳之甚哉謂司馬遷之差其差處
正在於此謂李書之得其得處正在於此至於從前宫
羽之舛此清濁之逆施正由黄鍾一差諸謬所必至者
而不俟於言也濂嘗見歙人鮑泰希止著天心復要書
以明厯大概氣朔八十年一齊厯家毎嵗二十四氣於
時之八刻中往來無定鮑書所排節氣之交皆有定刻
[233-32a]
中氣之交亦有定刻如冬至乃十一月之中氣定在十
二時之五刻嵗嵗如此餘氣之定在某刻者亦然朱子
謂厯有一定之法後人不知只是趕趂天之行度然則
鮑書豈非有一定之法而如是哉知厯者得之則亦可
以推算矣嘗以今厯氣朔較之相去特五六時却是亘
古亘今如此實萬年厯也鮑書謂郭守敬之法未是守
敬法即今厯法我朝仍勝國之舊未嘗改也厯自漢以
來亦皆不得其傳審如李書則雖律自漢以來亦皆不
[233-32b]
得其傳而此二人者之獨見如此謂非天授不可也方
今聖人在上必有軒轅命伶倫放勲命羲和之盛舉惜
無以二書獻之闕下者其所係豈細故哉濂於西山蔡
氏書嘗為之律呂算例於郭守敬法亦嘗為之綴算舉
例然不過為二家之註脚亦終於聚鐡鑄錯耳濂於李
書窺見一斑半㸃安敢肆然輙加語於其上哉尚冀執
事之見察也鮑書并往執事聰明過人有入手處幸有
以教我
[233-33a]
  與李西涯論歴代通鑑纂要書謝鐸/
夫法古求治固聖主望道未見之盛心稽古陳謨亦人
臣納約自牖之素志而諸老先生乃以編纂之任分委
某等此又古者大臣以人事君之義某雖駑下敢不黾
勉從事竊嘗聞之朱子之言曰古史之體可見者書與
春秋而已春秋編年通紀以見事之先後書則每事别
紀以具事之首尾葢當時史官既以編年紀事於事之
大者則又采合而别紀之若二典所記上下百有餘年
[233-33b]
而武成金縢諸篇其所記載或更數月或歴數年故左
氏之於春秋既依經作傳而又别為國語以記其事亦
此類也某愚竊謂今之纂要合無先為編年略如春秋
左傳之例而又每事别記以彷彿書與國語之例庶幾
統緒可正事體不遺葢統緒莫大於創業守成而事體
莫要於知人立政一覽之餘誠知歴代創業之艱難與
夫守成之不易凡其統緒所在孰為正而可法孰為不
正而可戒某君以用某人行某政而治某君以用某人
[233-34a]
行某政而亂邪正治亂之間惕若覆車之在前儼乎髙
山之可仰則所謂宏綱要義足為監戒可以禆益宸聰
恢𢎞治化者端在是矣若乃編年之書葢必以皇極經
世為例而統之分合則又不能不取例於綱目也葢綱
目於呂后新莽之年皆冠以甲子而分書之當其時天
下之統未嘗不合於一特賊后簒臣不可比於正統故
不得不分而書之耳賊后簒臣既不可為統而凡類是
者獨可以為統乎此綱目之所未嘗正今日之所當正
[233-34b]
也昔人嘗推亡秦以為閏位以其强暴并吞非若漢唐
宋諸君之猶有志於救民者也秦既不得為統之正而
司馬晉楊隋之簒竊弑逆亦新莽之流亞耳又可以上
階諸君而例以正統予之哉此雖綱目之所已書而義
理無窮㕘之後賢之論恐亦未必無可議也又孔子删
書斷自唐虞葢以洪荒世逺不可考信而伏羲神農黄
帝繼天立極開物成務之功澤流萬世凡有血氣者所
不可忘故於易繫下傳又推言之是皆聖經之所記載
[233-35a]
孔子之所嘗言者也孔子萬代帝王師孔子不言誰敢
復言之哉茍於孔子所不言而復言之以是而求治以
是而陳謨亦多見其惑矣某愚以為今日之纂要欲自
三皇五帝始合亦斷自伏羲炎黄庶幾上不失易書之
㫖而近亦經世稽古録之遺意也
 
 
 
[233-35b]
 
 
 
 
 
 
 
 文章辨體彚選巻二百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