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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卷六百四十九
明 賀復徴 編
碑八忠節/
贈太尉段秀實碑唐德宗/
立人之道曰君與臣為臣之義曰忠與節忠莫極於
衞國節莫大於忘身存其誠德貫乎天地致其功用
施於社稷獨㫁勦兇慝之命沉謀安宇宙之危其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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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足以拯時其義烈足以𢎞教非昊穹錫慶敷祐皇
家重振紀綱再激汙俗何遘迍之㑹而獲見斯人開
府儀同三司檢校禮部尚書兼司農卿上柱國張掖
郡王段氏名秀實字成功應期䧏生扶翼唐祚禀隂
陽之粹氣備剛柔之全德體正明道從時卷舒蓄為
淳和發為功烈朕宅帝位之五載孟冬十月賊臣朱
泚反天悖人因時多虞乘我無備誘聚叛卒作亂於
京師朕深惟罪己之誠逺遵避狄之義駕自中禁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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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近坰賊隂謀為奸陽言示順以公嘗任涇帥素得
士心採諸衆情引以自助公感時悲憤思定大業謂
復國安人由已不可以顧私謂開物變化在權不可
以虚死畧匹夫之褊介藴曠代之宏規内貞其心外
混其跡且控察元惡情状將因而圖之賊果不疑委
以心腹遽發兇黨謀襲我師公詭說以詞止之不可
及竊取官印假為兵符急追㓂軍不逺而復銷禍紓
難隂陽若神於時物情危疑忠邪莫判卒乘禾輯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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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未完㣲公之謀吾㡬蔑濟既而宻結勇敢誓殱㓂
讎決䇿剋期中外發應㑹賊泚召公計事引入閤中
露其姦情言及僭竊公氣填胷臆植髪衝冠仰天大
呼𤣥鑒何昧孰為臣子而忍是心語未絶音奮笏前
擊兇徒敗面既躓而奔左右愕然初未敢動繼者不
至事遂無成逆徒交鋒因而遇害嗟乎天生萬物唯
人最靈禀元氣之精鍾五行之秀是宜守正居順移
孝資忠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履於逹道同臻於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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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天乎不融生彼狂悖神乎不惠喪我忠貞静言思
之輟饋忘寐詳求其理抑有以焉兹朕不明敗德招
損故列聖垂祐
戒於予則泚之亂所以懲既往朂
将來禮教陵夷風訛俗弊故上帝𤣥鑒聳動於人則
段公之死所以勵當今傳不朽也訪彼前史稽諸昔
賢全大節者不必成功建大功者或未立節非節不
可以禆教非功不可以持危義實相湏事難並備吉
甫以文武翼周室宣王中興絳侯以智謀安劉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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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紹立茂功著矣而節未可稱董卓脇國以擅威伍
孚刺之而不畏王敦擁衆以稱亂周顗折之而無疑
竒節偉矣而功竟不就至若屈伸合變進退知機智
以遂其謀勇以決其死功與時並節與名偕中古巳
還無公儔比貞烈之至通於神明桀驁聞之而動心
仇讎感之而不怨死於義而義著忘其家而家全行
路興悲懦夫増氣矧予之慟其可弭忘且人之所愛
者身也國之所重者位也公能殺身狥國朕得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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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位報之哉乃詔有司冊贈太尉諡曰忠烈賜實封
五百户荘宅各一所嗣子授三品正員官諸子各授
五品正員官表其閭里䕶其喪塟官立祠宇史載忠
勲哀榮之典備矣君臣之義極矣公始以天寳四載
奮筆從戎才為時生官由才達得司馬戰陣之法叅
将軍帷幄之籌累典方州更踐䑓寺出擁旄節入為
卿士位歴十七嵗踰三紀封王列於異姓開府比於
台司参職六官食賦百室言不伐善慮常下人恒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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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信之規罔居疑悔之地利刄在手投節皆虚貞松
有心老而彌勁吞大憝於方寸之内定危疑於晷刻
之間力可屈而志不可遷身可殺而節不可奪所謂
有始有卒為臣之極致者歟日月有期宅兆云畢身
歿功在凛然如山勒銘傳芳終古不滅以志吾過且
旌善人銘曰
浩浩上天四序唯均氣或堙欝過為災氛否不可終必
復元亨洗以膏雨播之祥雲濟濟蒸人五常是則時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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迍難乃生凶慝亂必有定允歸皇極拯以茂勲輔之明
德勲德克崇兹惟段公實天䧏靈寧保朕躬日月蔽虧
宇宙昏䝉冏然明誠獨誓深忠豺狼為群㹞㹞逞志咆
哮奔突乘我未備公飛尺符横制醜類變化若神邦家
不墜元惡大憝誘姦作誑竊器僣名反易天常公獨挺
身奮擊暴強烈烈英武歿而彌彰義振名教功存社稷
贈極上台賞延真食省咎袛畏懐賢憫惻刻銘豐碑昭
示萬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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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公廟碑銘李華/
唐之元老有大庇於生人曰韓公公盡力天朝位尊
将相三城立廟軍帥乞靈則祠之天寳季嵗華奉使
朔方展敬祠下式瞻風采像與神合沈沈如生嗚呼
生以功為臣歿以靈為神神乎宜奉公總戎疆外懸
衡審政拒隴循河綿亘萬里堅城雄防扞蔽三輔介
胄之士垂十萬人瞻我麾節以為進退先是突厥犯
塞乘勝入朔方㳺騎至安定守軍不到經畧失守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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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驅監牧之騋牝退存廬帳進圍聚邑鳴弓躍馬規
復漠南邊人搖心元聖軫念節將更至咸以追逐為請縉
紳獻議則以和親為便中宗未之許也初以公耋老
且重煩之及卜師於太宫之庭惟公之吉至尊親臨
前殿授以兵符公承命徂征北蕃逆駭記所謂君子
有其時有其命公得其二而伸其一者也公忠貫神
明慮㡬造化鎮以長䇿潰其姦謀一麾偏師屠名王
復䘮馬奪壍拂雲維而城之並河之阿列築三鎮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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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士銳談笑就役匈奴莫敢南視雷哭而遁老幼望
公以相震怖不然則乘氷轉鬭無日無之既而據河
山翫其動静納行旅歸之袵席憑墉而望匹馬單兵
不匿形影敵由是械手足而刳腹心朝廷無草竊之
虞天下減征役之半矣詩云文武吉甫萬邦為憲又
曰方叔元老克壮其猷公之謂也帳下之厮尚有存
者曰公號令素嚴人無違禁自将吏騎卒咸有旗表
節不常出出則賞罰隨之賞非無功罰非無罪上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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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下競心行而事從謀全功成由此術也三城既就
刋木標櫓記之種落刻其䧏年後皆如之豈挺生上
将之龜䇿歟竒鑒先物之然也夫鳥獸草木出其倫
軰猶或利害憑焉况殊績功勲終始天地翼輔先聖
寵綏元元有茅社之尊符節之重後奉者果一勝遂
一謀庸非明神幽贊之效雅有吉甫薄伐至于太原
玉命南仲城彼朔方傳稱齊桓伐戎攘狄以其病燕
滅衞魏絳和戎狄合諸侯從古及今以為大功其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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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恬漢青之倫纔丘垤耳尚或筮頌颺之簡䇿貴之
况忠武卓異屦履今昔而咏歌無之非古也竊感趙
孟懐隨武之德寤寐永嘆奉銘神宫其文曰
赫爾韓公司武有經受命北伐渠魁就刑敢或不順鼓
行風霆崇岱壓卵滄波灌螢沈泉雷動機發冥冥功奮
三城人謡億齡謀出先後搆危於寧張天之威恢廟之
靈北狄頓顙山戎來庭萬里寝柝縁河罷扃趨拜故祠
德謝惟馨翔野何有群山青青感激遺風徘徊涕零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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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與歸式薦斯銘
魏博節度使田𢎞正碑元稹/
陛下以元年正月壬戌詔臣稹曰朕有臣𢎞正自魏
入鎮魏人思之因守臣愬状其德政乞文於碑爾司
予言其文以付臣拜稽首退而奏書於陛下曰始安
禄山以𤣥宗四十三年盗幽州兵刼擊郡縣偷關據
京天下掉撓肅宗征之海内甫定而夾河五十餘州
或伏或叛更立迭奪廢置征伐覲見賦入之宜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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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意五紀四宗容受隠忍田承嗣始有魏博相衞貝
澶之地承嗣卒以其地傳兄子恱恱傳緒緒傳季安
既而季安悍誕滛驕風勃蠱蠧發時喜殺左右漸及
於骨肉往往顧妻子曰安用此由是内外惴悸妻元
氏因人不忍移置他所餘一月乃卒是嵗先皇帝元
和之七年八月也季安子懐諫始十餘嵗衆襲故態
名之為副大使而家臣蔣士則逆虐用事士衆不分
伏日夜相告曰田中丞興愽大孝敬於軍謹㢘讀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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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書好言君臣事儻可依倚為将帥乎聞者皆踴躍
一朝牙旗下衆來捧附興仆地不肯起衆亦不肯去
乃大言曰爾軰即欲用吾語能不殺副大使且使吾
取天子恩澤洗汝痕穢使千萬衆知君臣父子道從
我乎皆曰諾遂殺蒋士則等数十人以興知留後事
移懐諫於外明年歸之朝盖七年之十月四日也乃
圖六州之地域籍其人與三軍之生齒自軍司馬已
下至於郡邑吏人廢置盡獻於先帝詔興以工部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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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長魏博相衞貝澶之地仍勅司封郎中知制誥裴
度使於興且以錢一百十萬緍賜其軍曲赦管内百
姓一年勿復事問耆羸賑乏困褒殛誅之不以法者
魏之人相喜曰歸天子乃如是耶興又悉取魏之僣
服異器人臣所不當為者斥去之先帝曰興吾六州
之善心者田興也使興𢎞吾至正不亦可乎因名曰
𢎞正先是魏諸賔猶僕役也将卒無畏避𢎞正始求
副節度巳下於朝至則迎迓承奉雖功勲将莫不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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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避謁者趨付授咨度始用賔愷先是諸将之外有
權者莫不拘刼妻子以為固四方之來聘問者莫不
防礙出入以為宻士吏工賈限其往來人多懼愁稀
復㑹聚至是皆曠然矣魏之人又相喜曰人之生不
當如是耶滑以水害聞於朝請移河於衞之十四里
且役衞功三萬餘詔𢎞議之皆曰壊吾地役吾人以
利他邑古無有也𢎞正曰魏與滑信彼此矣朝廷何
異焉不時興工以教人譲魏俗丕變先帝多之以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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僕射就加焉十三年又加司空以子布之㑹蔡有勞
也是嵗李師道燒河隂驚洛邑隂通元濟詔𢎞正誅
之明年破賊五萬於東阿進収鄆之陽谷距其城四
十里營焉二月壬戌劉悟斬師道以其首歸於𢎞正
正入鄆而十二州之地平以功加司徒平章事復歸
於魏其年八月朝覲京師先帝待之有加焉乞留不
獲詔加侍中以遣之又明年陛下以成德䘮師詔𢎞
正入焉初王武俊以戰朱㴞功得有趙地傳子孫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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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年矣至承宗為盧從史李師道所詿誤先皇
帝征而赦之者再受畏慼恧不克來覲而聞陛下天
覆海深悉包悉受乃果自信将朝有時未行㑹病将
歿以志付其弟承元聼命於朝陛下語宰相曰𢎞正
在魏吾何患焉即日内出五詔詔𢎞正為中書令節
度德𨽻於鎮且詔父子皆為帥以大其威十一月甲
寅成德獻状曰𢎞正至自魏魏人哭之鎮人歌之奉
宣奏陳詔條除去僣異猶魏政也且臣聞之德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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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有二政之大者有三三政一曰仁為惠政二曰法
為善政三曰謙為和政二德一曰忠為令德二曰孝
為吉德今𢎞正獻魏博六州之地平淄青四代之㓂
入鎮冀不測之淵可以為忠矣祖考食宗廟父子分
土疆兄弟羅軒冕可以為孝矣始為山東鍵閉束縛
詠而游之歌而舞之可以為仁矣始初山東逼越廢怠裁
而制之舉而用之可以為法矣始初山東傲狠侵取
地德以譲之功以助之可以為謙矣謙法仁孝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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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忠不曰德政謂之何哉臣既奉制以一百九十二
字付守臣愬銘之石用申約束銘曰
帝命𢎞正予言是聼理亂有数其数甚明亂則隠約理
由亂生既理復亂生於翫輕唐受天命既理既平髙祖
太宗不荒不寧𤣥宗抑厄其否乃革四十三年奄有丕
宅始視燕㓂胡雛弄兒雖我寵重彼将胡為所細所忽
忽焉而罹四后垂顧山東不夷逮我聖父殷憂儉剋乘
其滛驕乃伐乃殛爾視羣孽胡為而亡潜乆而大頑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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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狂爾亦自視胡為而昌畏兹逼側永思悠長曩爾之
有既克而有在克而守惟爾惟我而今而後爾雖穹崇
無忘辱詬我雖平寧無忘燕㓂銘之戒之以永聲臭
旌忠愍節廟碑宋朱熹/
紹興三年十月巳酉信州守臣王自忠言臣幸得䝉
恩剖符假守支郡視事之日考按圖牒竊見故簽書
樞宻院事張忠文公叔夜故知同州事鄭威愍公驤
衣冠之藏皆在郡境葢聞在昔靖康之難敵騎長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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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危廹四面勤王之兵逡廵前却莫有至者而忠
文獨以南道之師千里赴難軍鋒銳甚毎戰必克乃
以廟算猶豫卒不能有成功而﨑嶇顛沛之餘竭力
致死猶以必存宗社為巳任事復不就則遂閉口絶
食而以身殉焉其後金人分兵西闚關陜所向降下
無不如意則又有如威愍者獨以孤城
卒嬰其乘
勝焱銳之鋒蔽遮三秦以備廵幸金兵大至鄰援四
絶知不能守而勇氣彌厲誓必與郡俱為存亡城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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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日遂隕其生而不悔是其見危致命殺身成仁皆
足以無愧於人臣之義是以聖朝痛悼褒恤屡加立
廟賜名著在祀典葢非獨以慰忠魂於地下實以昭
示萬世臣子忠義之大訓而吏惰失職脩奉勿䖍忠
文雖得即墓為祠以嚴貌象然而僻在永豐靈鷲深
山之中既無以侈上恩厲衆志至於威愍葬祭在馮
翊者道既阻絶而其故鄉玉山東郭有墳無廟則行
路之人所為愴惻而臣不佞尤竊懼焉謹已相地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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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之境通塗之側出留州錢属吏鳩工度為雙廟擬
則廵逺庶㡬有以揭䖍妥靈表勸忠義仰承建炎紹
興明詔之遺㫖謂宜假以光靈定其名號䇿書申命
以詔無極臣不勝大願敢昧死請事下禮部太常合
議條奏咸謂二臣之廟前已賜額宜因其故合而名
之制詔禮官議是其以旌忠愍節之廟為額於是尚
書符郡主者施行如章而王侯已詔還矣始侯既属
役於玉山令苪立言永豐令潘友文又以書來請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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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熹於是兩令課功作治如法復使人來申致侯命
熹既樂道二公之事又重侯請乃序而詩之俾俟廟
成釁而刻焉王侯字道夫永嘉人自少魁壘有竒節
嘗為壽皇聖帝極陳當世之務壽皇恱其言欲大用
之而未及也是其為政知所先後固宜如此其詩曰
皇皇后帝降衷下民君臣之義父子之仁臣之事君䇿
名委質報生以死身豈遑恤若魚熊掌取舍之間是孰
使之其性則然林林之生孰無此性利害刼之或失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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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武張公投命重圍擁孤弗遂視死如歸侃侃鄭公
遥遥孤壘城亡與亡其節亦偉方時大變衆潰如川二
公相望砥柱屹然慷慨臨危一心如水實全其天萬世
不死招魂作主帝有閔書吏惰不稱神用弗居孰見孰
聞孰嗟孰嘆孰烝孰嘗孰克用勸守侯請命奠此新宫
煌煌巨扁合舊増崇䴡牲有碑螭蟠龜負我其名之過
者必下
譚節婦碑元曹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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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天地並立而三豈偶然哉羣羣而生逐逐而死無
得而稱者亦可悲矣惟節義之在天下雖匹夫匹婦之
死而能動天地感鬼神貫金石變草木殆造物者藉之
以神變化立人極也故萇𢎞之血饒娥之得父屍南霽
雲之半箭班班史冊與天地相為無窮至元十四年江
南内附之後吉水新城中兵未息逃難者或依邑校覬
自免有譚氏婦趙抱嬰兒隨舅姑同匿大成殿悍卒至
殺其舅姑欲犯之不可臨之以兵曰從我則生不從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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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婦罵曰吾舅死於汝吾姑又死於汝誓不辱與其不
義而生寧從舅姑以死遂與嬰兒俱遇害血被於兩楹
之間者入塼去今六十又六年矣宛然若冩影在地其
體畢具見者無不神竦髪立凛凛如有生氣先是有疑
為幻妄者磨以沙石不沒復煅以熾炭火滅而迹愈現
然後知節義之在天下有非人力所能廢考於前史尤
信至順中州侯郭成欲表而祠之未果而去職至正二
年寧㣲寺知事王君克敬被㫖來是州治田賦孟秋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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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奠謁已與州長佐貳徘徊俯視咨嗟嘆息顧謂州判
陳抃曰表節義有著令人倫風化與焉乃謀圖其迹於
石而俾裕書其概惟隆古盛時禮化涵濡節義燦然於
人心凡有血氣者與知與行豈有他哉世降俗變逸居
無教始有不忍言者况乎顛沛流離之際而之死靡他
之念舍生取義之誠確乎其如此吾想斯時城屠且燬
蕩盡於閭閻者知㡬何人未始有異也駢死於邑校者
又㡬何人亦未始有異也斯婦也罹鄉井之禍痛舅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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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隕其慷慨就死所謂得正而斃此心固巳質之聖人
而無疑矣魂逰魄䘮片地不磨洋洋在上實鍳臨之豈
非造物藉之以神變化而立人極也哉繼自今樹之風
聲州之民閭居族處其必曰此婦人也遭時不幸室家
不相保從一之義蹈白刅而不渝其流風餘韻至今尚
能使人
吁興起今而幸生太平無事之世夫夫婦婦
父父子子兄兄弟弟耕田鑿井休飬生息所以樂其樂
而利其利者誰之賜歟天理民彛萬世一同盍相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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綱常而崇禮譲以無負上之人風厲之心将見比屋可
封則是舉也有關名教甚大亦可見二三君子知為政
之所先者矣
䴡水陳孝女傳碑明宋濂/
陳孝女妙珍處之䴡水人父南溪為神祠祝史蚤夭母
某氏更適他族妙珍依大母林氏以生林嬰末疾妙珍
刲股襍淖縻以進疾遂瘳或告之曰此若女孫股肉之
功也林悲泣曰吾耄矣死固當然何用苦若邪疾復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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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妙珍倀倀如有失賣衣走浮屠氏作諸禳禜事皆不
應林忽昏眩妙珍解髪相糺纒哀號良乆乃甦自是氣
益弱僅有一絲相属妙珍計無所出然香右臂上稽顙
籲天乞以身代復不應至正四年四月壬申夜夢一丈
夫冠烏紗巾服青布袍來告妙珍曰爾勿憂能剔肝食
之則愈矣妙珍問曰欲剔将焉從丈夫指右脇示之且
俾吞紅藥半丸吞已遂覺甲戌妙珍乃具湯沐浴露禱
上下神祗時空中雨墜妙珍之身獨不霑濕若有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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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之者妙珍益喜持刀視脇下見紅痕如縷長可三寸
許就痕上割之血滂然流再割之了無所見妙珍懼乃
擲杯珓卜於神逮俯身拾之而肝忽出縣亟刃之置几
上爇香自誓云大母倘得生終身持菩薩戒不復適人
矣尋取肝聶而切之襍竹萌烹之大母食纔下咽其疾
頓愈妙珍懲前事戒左右勿漏言然創鉅甚㡬至危殆
復夢神人語之曰無傷也宜鍊紙作灰傅之妙珍從其
言果愈時年十四耳後三年林以壽終妙珍造墖瘞之
[649-19a]
復然頂申前誓棄家為優婆夷前進士永嘉髙明來官
郡録事為上其事部使者大名髙履覆按得實以聞次
於朝詔有司具烏頭雙表之制旌表其門仍月給粟一
斛飬其終身時八年春二月也郡守固始黄某以其事
有涉名教也命儒學教授鄭汝原為記其事於石云
史官曰人子之於親本宗一氣茍可以死生者勢當共
之肯以形體既分而視之有異耶當親有疾時呼號天
地鬼神遑遑求索茫昧中力有可致雖萬死弗之顧又
[649-19b]
奚暇毁傷絶滅之計邪或者作鄠人對痛斥之予不知
其何所見邪夫孝忠無二道忠臣肝腦塗地世未嘗指
以為非顧獨於孝子而疑之邪此決非韓子之文其依
倣而托之者邪予聞之慈溪黄東發之言如此因造陳
孝女傳故偹論之
少保兵部尚書于公祠重修碑李夢陽/
開封城馬軍衙橋西故有于少保祠云初公以定傾
保大之功居無何而死於是天下人聞公死咸驚而
[649-20a]
疑而涕泣語曰鷺鷥氷上走何處尋魚嗛而公前廵
撫河南時實廨馬軍衙橋西而梁父老於是聞公死
則咸涕泣日相率潜詣公故廨為位哭奠焉㑹純皇
帝立詔白少保謙寃宥其家而遣祭其墓乃梁父老
則又咸涕泣相率私起祠故廨傍祠公伏臘忌梁父
老則把香曵笻趿履若少壮咸翼如不期至稽首祠
下哭填門塞户矣㑹又敬皇帝立詔曰少保謙贈特
進光禄大夫柱國太傅諡肅愍立祠嵗春秋祠之而
[649-20b]
曰旌功祠乃於是梁父老則又咸涕泣相率数百千
人詣闕門伏訴少保謙前兵部侍郎時廵撫功云願
梁立祠如杭祠不報而梁父老歸伏臘忌嵗仍聚哭
於私祠今三十年餘矣正徳十年監察御史廵按張
君清軍許君並謁公祠下見其門屋三間僅存堂欹
漏欲頽鴿雀擾擾栱棟䑕走鴟嘯周垣盡圯羊猪外
來於是悄然思俯而悲也已仰而欷曰嗟斯非梁地
邪宋不此都哉靖康之事千載銜焉二帝不南矣夫
[649-21a]
定傾者世保大者食澤流者思故祠之言思也血食
使之世者也於是下令曰少保祠撤故易腐扶欹植
頽起圯新而繪堊而級而隅而榮而序偹矣曰謁者
奚止也則重而堂器奚貯也則翼而廊而道士𤣥林
守焉西北隅其房也望之栗栗而巉巉枚枚而嚴嚴
是使之世者之道也李夢陽曰予觀今人論肅愍公
事未嘗不酸鼻流涕焉葢傷為臣不易云夫事莫大
於君出敵入排遷主戰四者旦夕之勢而存亡之判
[649-21b]
也乃今人議則異是或見鮑荘事輙曰夫葵猶能衞
其足然獨不思勇士不忘䘮其元乎孟子曰所欲有
甚於生者故生而有所不用也然将軍蠡留侯良功
成身抽天下兩髙焉於乎難言乎難言乎豈所謂計
免者非忠貪盛者違智歟而賊酋擁太上皇大同城
下勒䧏大同人登城謝曰頼天地宗社之靈國有君
矣至宣府城下宣府人登城謝曰頼天地宗社之靈
國有君矣至京城下京城人又謝曰頼天地宗社之
[649-22a]
靈國有君矣於是公颺言曰豈不聞社稷為重君為
輕斯言也事以之成疑以之生者歟且太子之易南
宫之錮二者有能為公恕者否耶公有不如意輙拊
膺忿曰此一腔血竟灑何地聞其言孰非酸鼻流涕
者而獨咎公也於乎傷乎雖然宗澤岳飛非下於人
者艱難百戰卒愠衂而死若公者死可矣死可矣公
廵撫諸所業載傳状乃今不復述苐述其始終若是
亦大者云祠修於是年春越夏而告成張君名淮南
[649-22b]
皮縣人許君名完丹徒縣人事祠事者開封知府賀
君銳也系之詩曰
於鑠旋運曷平不陂康屯傾否哲者斯利於維哲英鑒
精含貞匪時曷徴匪猷曷興靡疑靡驚厥伐用成厥育
是輕委躬於誠蛇何盤社龍何在野乾極卼
日月易
舎蠢爾乃賊乃奰國邑之亂之訌陵廟岌岌公丁其時
矢身以殉山仡排議不戁不震僉曰和宜公曰有戰四
方之事譬絲逰刅帝畀弗疑公泣視師義激六軍如虎
[649-23a]
如羆惟直斯壮人心干城肅肅我壘悠悠我旌羯奴喙
突疆埸載清載清載寕皇歸於京古曰荷難今謂曰癡
忠古爰嘉今胡嫉而何䜛非名何毁非功孰䜛靡和孰
毁弗同彼巧彼荏厥膚斯勵古則曰直今曲自為於乎
少保時晦時昭古誰無死死有榮褒峩峩廟祠棟隆崇
基神之逰之斾斾其旗白馬朱衣有風凄其歘其有光
若往若來即而罔見跂望漣洏兹邦可居氓實爾思
皇明父子忠孝祠碑陸樹聲/
[649-23b]
世廟初吾郡南江馮先生恩在南臺好直諫累上䟽
譏切時政謂皇后不當親蠶分祀南北郊非禮謂尭
舜用元凱唐宋用林甫安石以深刺時宰貴人多銜
之最後因彗星見極論御史大夫鋐為腹心彗及兩
輔宜斥倣范希文百官圖品題諸大臣某某賢某某
不肖言甚切至上怒逮詔獄鋐署議論死考掠無完
膚瀕九死而不悔當時有四鐡御史之稱子行可甫
十四上書請代不報乃刺血上書自縛請即加斧鑕
[649-24a]
以贖父死通政使陳經特為引奏上覽䟽動容曰忠
孝乃出一門邪得末減戍雷陽雷人生祠以配李北
海㓂萊公諸賢後二十餘年吾郡抑齋楊公允䋲在
諌垣亦好直諌累上䟽譏切時政尤與時宰忤其䟽
劾本兵及勲鎮臣毎言當重示創艾為大臣為國不
忠者戒其論倭事斥督撫大臣交結執政大臣以致
師老財匱状與時宰分宜面諍朝房分宜至切齒最
後發寺臣賕事分宜從羅織起大獄坐毁謗𤣥脩下
[649-24b]
詔獄論死子應祈甫弱冠蒼頭衣蓬首哭長安中具
䟽請代不果徒歩入深山中采靈藥上獻因乞身代
父罪又不果既長繫五年應祈得分宜子酒間語必
欲殺公乃拊膺慟哭絶食死後兩月公竟赴西市隆
慶改元奉遺詔召用諸直臣南江先生既老不就徴
即家拜大理丞尋又加秩行可先巳登鄉書監司察
舉孝行有詔旌廬仕佐南京兆為㢘吏致政歸数年
直指屡䟽薦特命晋階温㫖褒嘉勅有司時皆敬禮
[649-25a]
以式後進抑齋公亦奉遺詔贈光禄少卿與楊忠愍
繼盛諸君竝録廕祭葬䝉渥典應祈死後婦袁以節
顯子忠裕䟽請得用孝子節婦並旌其廬於是世所
詫慕忠臣孝子咸於一家而適偶於兩姓又萃於吾
鄉則鄉之人侈談之猶東方之誇泰岱楚之洞庭雲
夢而滇金馬碧鷄也余竊歎天地之用春生秋殺恒
以一嵗為序其至以漸其化工所冶出恒而罕異世
廟時主上聰明神武一日之内倐為和風倐為震霆
[649-25b]
倐為嚴霜倐為皎日故其所亭毒播弄反多成驚世
震俗不恒有之盛事風徐水平則漪漣紆縈驚飄焚
輪所激衝始睹浴日之波排天之濤令觀者駴瞩固
然哉江左號賢薮仰遡二千年埀獨得卞氏父子業
巳見忠孝不乏人顧如吾鄉兩公家居共里閈相距
僅二十載事出一朝乃炳炳麟麟彼此輝映一何比
肩接踵也語云珠藏川媚以此為吾鄉桑梓寵藉不
亦厚哉諸文學既請祀兩公於郡邑學宫賢祠兩孝
[649-26a]
子既表厥里宅門恩綸煌煌途之童豎老叟襁負荷
擔而過者佇立諦視不忍去感歎如不出口諸文學
復相與父老謀曰五絲羙矣合則成錦四瑚八璉合
陳一廟燁然其光盍合而祀諸時京兆公逾八望九
方享斟羮誦淇澳當事者謂淑人君子萬年正國遽
尸而祝之不祥昨嵗忽捐館舎諸文學諸父老遂合
請於兩臺其詞曰馮楊四公一則幸而父子俱生一
則不幸而父子俱死然父則同為忠臣子則同為孝
[649-26b]
子其生者普恵澤於當年樹儀刑於百世死者抱遺
恨於九原痛輿情於百贖雖曰皆天要之易地則皆
然者也知言哉事下郡大夫邑侯議報可兩臺首捐
貲經始郡邑繼之縉紳士繼之度地邑庠左方剙父
子忠孝祠特祀兩公及兩孝子云余於楊光禄公馮
京兆公同舉於鄉以執行事南江先生且素所景行
而子弟視楊孝子其死也心極憐之嘗霣涕而識其
事状是舉也慶而不弔輙喜而叙其事如此銘曰
[649-27a]
巍巍邑宫有水潨只維宫之東原土豐只新廟聿隆四
賢崇只蹇蹇匪躬臣盡忠只子求代終思熱中只天其
䝉䝉褒命榮只輿情所宗僉謀同只爰肖厥容靈爽通
只蒸禴在公蘋藻供只用淑世風儀式從只
勅建愍忠祠碑汪道昆/
忠愍公雅言丈夫負七尺軀直以殉國家報知遇耳
侯嬴徳魏田光徳燕不難以彼其身死片言下彼誠
得死所足矣往余從公守郎署率有味乎其言無何
[649-27b]
公出為江西按察副使辛酉閩廣賊入江西諸郡薄
太和公從燕㑹聞之輙投箸起也曰敵鼓行而西掩
我不偹不蚤計謂蒼生何當路方倚辦公尋属公平
賊先是廵檢劉茂力戰死賊怒磔其屍公至太和帥
諸将吏祭茂曰爾職抱關猶然死疆事吾待罪方面
不滅賊吾何獨生遂誓師列陣而鼓之進獲俘者五
狥軍中且日陳如前公從軍中鼓之進賊数謂官軍
怯亡鬭心聞公軍聲人人皆殊死鬭諜者謂賊張甚
[649-28a]
宜莫如堅壁完公叱曰敵深入我境亾能以一矢相
加遺何謂敵張我實張敵我師左次彼且益張江以
西危矣士死鼓将死綏業在行間義不避死於是復
鼓之進左右軍遇賊皆奔悉赴中軍中軍乃潰公意
氣勃勃躍馬當賊鋒關弓射殺二人刅一人死公脰
脇中槍者二左臂中刅者三唯指揮王應鵬千户唐
鼎從公皆遇害淑人聞訃輙自投井中保母出之遂
不食保母諌曰主死長郎君宜未即知脫自太學來
[649-28b]
奔宜未即至母苐自決其誰歸主䘮淑人以為然乃
強食公䘮至歙淑人絶口不納水漿所親率以太宜
人春秋髙諸孽子未立為淑人請淑人目適子曰嘻
敬長矣凡諸俯仰敬任之假令而母以天年終終不
能以此留而父死國而母死家何可後也卒不食越
五日死部使者逓上其事詔贈汪一中光禄寺卿廕
子世襲錦衣衞百户給祭塟立祠賜諡視周節愍同
贈淑人程氏仍立祠郡城東從忠愍春秋並祠嗟乎
[649-29a]
公死社稷不忘平生之言真丈夫事淑人婉婉其攝
身若不自勝及其臨大節而不渝皭然與首陽争烈
即女丈夫無論已乃今列在祀典廟介鄉國之間都
人士過之莫不翼然而趨俛然而式即田夫里婦舉
欣欣然想見其人其或不然抑亦赧然汗顔倀倀然
失歩百世而下猶生之年惡用偕老為也昔周節愍
死華林賊語在李獻吉紀事中公後節愍五十年同
地同官同以閏五月二十六日死節愍有子忠愍有
[649-29b]
妻狥難相從則又同歸於節孝大較舉相若也顧余
不佞亾能為公發一辭謹述祠事所由勒諸䴡牲之
石且為樂章三闋幷授歌者肄之其辭曰
服兩驂兮采虯陟帝所兮周逰倚閶闔兮瞩九州盍歸
來兮棲故丘要巫咸兮歌且舞把瓊芳兮懐椒糈荃何
為兮夷猶目𦕈𦕈兮愁苦 右迎神 春雨兮秋霜列
籍兮華堂星熒熒兮在户靈翩翩兮下來承上尊兮楹
之東伐應鼓兮考鳴鐘采連理兮木末差比目兮水中
[649-30a]
忽若近兮倐逺我心勞兮
右降神 牛服箱兮
女結褵濟河漢兮吹参差乘廽風兮駕修阻願終老兮
河之滸操槖籥兮隂陽叅太乙兮平章延停䘮兮舊服
屢豐年兮樂康 右送神
[649-30b]
文章辨體彚選巻六百四十九
[649-31a]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卷六百四十九
明 賀復徴 編
碑八忠節/
贈太尉段秀實碑唐德宗/
立人之道曰君與臣為臣之義曰忠與節忠莫極於
衞國節莫大於忘身存其誠德貫乎天地致其功用
施於社稷獨㫁勦兇慝之命沉謀安宇宙之危其智
[649-31b]
勇足以拯時其義烈足以𢎞教非昊穹錫慶敷祐皇
家重振紀綱再激汙俗何遘迍之㑹而獲見斯人開
府儀同三司檢校禮部尚書兼司農卿上柱國張掖
郡王段氏名秀實字成功應期䧏生扶翼唐祚禀隂
陽之粹氣備剛柔之全德體正明道從時卷舒蓄為
淳和發為功烈朕宅帝位之五載孟冬十月賊臣朱
泚反天悖人因時多虞乘我無備誘聚叛卒作亂於
京師朕深惟罪己之誠逺遵避狄之義駕自中禁狩
[649-32a]
於近坰賊隂謀為奸陽言示順以公嘗任涇帥素得
士心採諸衆情引以自助公感時悲憤思定大業謂
復國安人由已不可以顧私謂開物變化在權不可
以虚死畧匹夫之褊介藴曠代之宏規内貞其心外
混其跡且控察元惡情状將因而圖之賊果不疑委
以心腹遽發兇黨謀襲我師公詭說以詞止之不可
及竊取官印假為兵符急追㓂軍不逺而復銷禍紓
難隂陽若神於時物情危疑忠邪莫判卒乘禾輯軍
[649-32b]
旅未完㣲公之謀吾㡬蔑濟既而宻結勇敢誓殱㓂
讎決䇿剋期中外發應㑹賊泚召公計事引入閤中
露其姦情言及僭竊公氣填胷臆植髪衝冠仰天大
呼𤣥鑒何昧孰為臣子而忍是心語未絶音奮笏前
擊兇徒敗面既躓而奔左右愕然初未敢動繼者不
至事遂無成逆徒交鋒因而遇害嗟乎天生萬物唯
人最靈禀元氣之精鍾五行之秀是宜守正居順移
孝資忠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履於逹道同臻於太
[649-33a]
和天乎不融生彼狂悖神乎不惠喪我忠貞静言思
之輟饋忘寐詳求其理抑有以焉兹朕不明敗德招
損故列聖垂祐戒於予則泚之亂所以懲既往朂
将來禮教陵夷風訛俗弊故上帝𤣥鑒聳動於人則
段公之死所以勵當今傳不朽也訪彼前史稽諸昔
賢全大節者不必成功建大功者或未立節非節不
可以禆教非功不可以持危義實相湏事難並備吉
甫以文武翼周室宣王中興絳侯以智謀安劉氏文
[649-33b]
皇紹立茂功著矣而節未可稱董卓脇國以擅威伍
孚刺之而不畏王敦擁衆以稱亂周顗折之而無疑
竒節偉矣而功竟不就至若屈伸合變進退知機智
以遂其謀勇以決其死功與時並節與名偕中古巳
還無公儔比貞烈之至通於神明桀驁聞之而動心
仇讎感之而不怨死於義而義著忘其家而家全行
路興悲懦夫増氣矧予之慟其可弭忘且人之所愛
者身也國之所重者位也公能殺身狥國朕得不以
[649-34a]
重位報之哉乃詔有司冊贈太尉諡曰忠烈賜實封
五百户荘宅各一所嗣子授三品正員官諸子各授
五品正員官表其閭里䕶其喪塟官立祠宇史載忠
勲哀榮之典備矣君臣之義極矣公始以天寳四載
奮筆從戎才為時生官由才達得司馬戰陣之法叅
将軍帷幄之籌累典方州更踐䑓寺出擁旄節入為
卿士位歴十七嵗踰三紀封王列於異姓開府比於
台司参職六官食賦百室言不伐善慮常下人恒持
[649-34b]
順信之規罔居疑悔之地利刄在手投節皆虚貞松
有心老而彌勁吞大憝於方寸之内定危疑於晷刻
之間力可屈而志不可遷身可殺而節不可奪所謂
有始有卒為臣之極致者歟日月有期宅兆云畢身
歿功在凛然如山勒銘傳芳終古不滅以志吾過且
旌善人銘曰
浩浩上天四序唯均氣或堙欝過為災氛否不可終必
復元亨洗以膏雨播之祥雲濟濟蒸人五常是則時或
[649-35a]
迍難乃生凶慝亂必有定允歸皇極拯以茂勲輔之明
德勲德克崇兹惟段公實天䧏靈寧保朕躬日月蔽虧
宇宙昏䝉冏然明誠獨誓深忠豺狼為群㹞㹞逞志咆
哮奔突乘我未備公飛尺符横制醜類變化若神邦家
不墜元惡大憝誘姦作誑竊器僣名反易天常公獨挺
身奮擊暴強烈烈英武歿而彌彰義振名教功存社稷
贈極上台賞延真食省咎袛畏懐賢憫惻刻銘豐碑昭
示萬國
[649-35b]
韓公廟碑銘李華/
唐之元老有大庇於生人曰韓公公盡力天朝位尊
将相三城立廟軍帥乞靈則祠之天寳季嵗華奉使
朔方展敬祠下式瞻風采像與神合沈沈如生嗚呼
生以功為臣歿以靈為神神乎宜奉公總戎疆外懸
衡審政拒隴循河綿亘萬里堅城雄防扞蔽三輔介
胄之士垂十萬人瞻我麾節以為進退先是突厥犯
塞乘勝入朔方㳺騎至安定守軍不到經畧失守冦
[649-36a]
乃驅監牧之騋牝退存廬帳進圍聚邑鳴弓躍馬規
復漠南邊人搖心元聖軫念節將更至咸以追逐為請縉
紳獻議則以和親為便中宗未之許也初以公耋老
且重煩之及卜師於太宫之庭惟公之吉至尊親臨
前殿授以兵符公承命徂征北蕃逆駭記所謂君子
有其時有其命公得其二而伸其一者也公忠貫神
明慮㡬造化鎮以長䇿潰其姦謀一麾偏師屠名王
復䘮馬奪壍拂雲維而城之並河之阿列築三鎮将
[649-36b]
精士銳談笑就役匈奴莫敢南視雷哭而遁老幼望
公以相震怖不然則乘氷轉鬭無日無之既而據河
山翫其動静納行旅歸之袵席憑墉而望匹馬單兵
不匿形影敵由是械手足而刳腹心朝廷無草竊之
虞天下減征役之半矣詩云文武吉甫萬邦為憲又
曰方叔元老克壮其猷公之謂也帳下之厮尚有存
者曰公號令素嚴人無違禁自将吏騎卒咸有旗表
節不常出出則賞罰隨之賞非無功罰非無罪上流
[649-37a]
而下競心行而事從謀全功成由此術也三城既就
刋木標櫓記之種落刻其䧏年後皆如之豈挺生上
将之龜䇿歟竒鑒先物之然也夫鳥獸草木出其倫
軰猶或利害憑焉况殊績功勲終始天地翼輔先聖
寵綏元元有茅社之尊符節之重後奉者果一勝遂
一謀庸非明神幽贊之效雅有吉甫薄伐至于太原
玉命南仲城彼朔方傳稱齊桓伐戎攘狄以其病燕
滅衞魏絳和戎狄合諸侯從古及今以為大功其餘
[649-37b]
秦恬漢青之倫纔丘垤耳尚或筮頌颺之簡䇿貴之
况忠武卓異屦履今昔而咏歌無之非古也竊感趙
孟懐隨武之德寤寐永嘆奉銘神宫其文曰
赫爾韓公司武有經受命北伐渠魁就刑敢或不順鼓
行風霆崇岱壓卵滄波灌螢沈泉雷動機發冥冥功奮
三城人謡億齡謀出先後搆危於寧張天之威恢廟之
靈北狄頓顙山戎來庭萬里寝柝縁河罷扃趨拜故祠
德謝惟馨翔野何有群山青青感激遺風徘徊涕零吾
[649-38a]
誰與歸式薦斯銘
魏博節度使田𢎞正碑元稹/
陛下以元年正月壬戌詔臣稹曰朕有臣𢎞正自魏
入鎮魏人思之因守臣愬状其德政乞文於碑爾司
予言其文以付臣拜稽首退而奏書於陛下曰始安
禄山以𤣥宗四十三年盗幽州兵刼擊郡縣偷關據
京天下掉撓肅宗征之海内甫定而夾河五十餘州
或伏或叛更立迭奪廢置征伐覲見賦入之宜皆自
[649-38b]
為意五紀四宗容受隠忍田承嗣始有魏博相衞貝
澶之地承嗣卒以其地傳兄子恱恱傳緒緒傳季安
既而季安悍誕滛驕風勃蠱蠧發時喜殺左右漸及
於骨肉往往顧妻子曰安用此由是内外惴悸妻元
氏因人不忍移置他所餘一月乃卒是嵗先皇帝元
和之七年八月也季安子懐諫始十餘嵗衆襲故態
名之為副大使而家臣蔣士則逆虐用事士衆不分
伏日夜相告曰田中丞興愽大孝敬於軍謹㢘讀儒
[649-39a]
家書好言君臣事儻可依倚為将帥乎聞者皆踴躍
一朝牙旗下衆來捧附興仆地不肯起衆亦不肯去
乃大言曰爾軰即欲用吾語能不殺副大使且使吾
取天子恩澤洗汝痕穢使千萬衆知君臣父子道從
我乎皆曰諾遂殺蒋士則等数十人以興知留後事
移懐諫於外明年歸之朝盖七年之十月四日也乃
圖六州之地域籍其人與三軍之生齒自軍司馬已
下至於郡邑吏人廢置盡獻於先帝詔興以工部尚
[649-39b]
書長魏博相衞貝澶之地仍勅司封郎中知制誥裴
度使於興且以錢一百十萬緍賜其軍曲赦管内百
姓一年勿復事問耆羸賑乏困褒殛誅之不以法者
魏之人相喜曰歸天子乃如是耶興又悉取魏之僣
服異器人臣所不當為者斥去之先帝曰興吾六州
之善心者田興也使興𢎞吾至正不亦可乎因名曰
𢎞正先是魏諸賔猶僕役也将卒無畏避𢎞正始求
副節度巳下於朝至則迎迓承奉雖功勲将莫不承
[649-40a]
者避謁者趨付授咨度始用賔愷先是諸将之外有
權者莫不拘刼妻子以為固四方之來聘問者莫不
防礙出入以為宻士吏工賈限其往來人多懼愁稀
復㑹聚至是皆曠然矣魏之人又相喜曰人之生不
當如是耶滑以水害聞於朝請移河於衞之十四里
且役衞功三萬餘詔𢎞議之皆曰壊吾地役吾人以
利他邑古無有也𢎞正曰魏與滑信彼此矣朝廷何
異焉不時興工以教人譲魏俗丕變先帝多之以右
[649-40b]
僕射就加焉十三年又加司空以子布之㑹蔡有勞
也是嵗李師道燒河隂驚洛邑隂通元濟詔𢎞正誅
之明年破賊五萬於東阿進収鄆之陽谷距其城四
十里營焉二月壬戌劉悟斬師道以其首歸於𢎞正
正入鄆而十二州之地平以功加司徒平章事復歸
於魏其年八月朝覲京師先帝待之有加焉乞留不
獲詔加侍中以遣之又明年陛下以成德䘮師詔𢎞
正入焉初王武俊以戰朱㴞功得有趙地傳子孫凡
[649-41a]
三十九年矣至承宗為盧從史李師道所詿誤先皇
帝征而赦之者再受畏慼恧不克來覲而聞陛下天
覆海深悉包悉受乃果自信将朝有時未行㑹病将
歿以志付其弟承元聼命於朝陛下語宰相曰𢎞正
在魏吾何患焉即日内出五詔詔𢎞正為中書令節
度德𨽻於鎮且詔父子皆為帥以大其威十一月甲
寅成德獻状曰𢎞正至自魏魏人哭之鎮人歌之奉
宣奏陳詔條除去僣異猶魏政也且臣聞之德之至
[649-41b]
者有二政之大者有三三政一曰仁為惠政二曰法
為善政三曰謙為和政二德一曰忠為令德二曰孝
為吉德今𢎞正獻魏博六州之地平淄青四代之㓂
入鎮冀不測之淵可以為忠矣祖考食宗廟父子分
土疆兄弟羅軒冕可以為孝矣始為山東鍵閉束縛
詠而游之歌而舞之可以為仁矣始初山東逼越廢怠裁
而制之舉而用之可以為法矣始初山東傲狠侵取
地德以譲之功以助之可以為謙矣謙法仁孝資之
[649-42a]
以忠不曰德政謂之何哉臣既奉制以一百九十二
字付守臣愬銘之石用申約束銘曰
帝命𢎞正予言是聼理亂有数其数甚明亂則隠約理
由亂生既理復亂生於翫輕唐受天命既理既平髙祖
太宗不荒不寧𤣥宗抑厄其否乃革四十三年奄有丕
宅始視燕㓂胡雛弄兒雖我寵重彼将胡為所細所忽
忽焉而罹四后垂顧山東不夷逮我聖父殷憂儉剋乘
其滛驕乃伐乃殛爾視羣孽胡為而亡潜乆而大頑昏
[649-42b]
暴狂爾亦自視胡為而昌畏兹逼側永思悠長曩爾之
有既克而有在克而守惟爾惟我而今而後爾雖穹崇
無忘辱詬我雖平寧無忘燕㓂銘之戒之以永聲臭
旌忠愍節廟碑宋朱熹/
紹興三年十月巳酉信州守臣王自忠言臣幸得䝉
恩剖符假守支郡視事之日考按圖牒竊見故簽書
樞宻院事張忠文公叔夜故知同州事鄭威愍公驤
衣冠之藏皆在郡境葢聞在昔靖康之難敵騎長驅
[649-43a]
都城危廹四面勤王之兵逡廵前却莫有至者而忠
文獨以南道之師千里赴難軍鋒銳甚毎戰必克乃
以廟算猶豫卒不能有成功而﨑嶇顛沛之餘竭力
致死猶以必存宗社為巳任事復不就則遂閉口絶
食而以身殉焉其後金人分兵西闚關陜所向降下
無不如意則又有如威愍者獨以孤城卒嬰其乘
勝焱銳之鋒蔽遮三秦以備廵幸金兵大至鄰援四
絶知不能守而勇氣彌厲誓必與郡俱為存亡城䧟
[649-43b]
之日遂隕其生而不悔是其見危致命殺身成仁皆
足以無愧於人臣之義是以聖朝痛悼褒恤屡加立
廟賜名著在祀典葢非獨以慰忠魂於地下實以昭
示萬世臣子忠義之大訓而吏惰失職脩奉勿䖍忠
文雖得即墓為祠以嚴貌象然而僻在永豐靈鷲深
山之中既無以侈上恩厲衆志至於威愍葬祭在馮
翊者道既阻絶而其故鄉玉山東郭有墳無廟則行
路之人所為愴惻而臣不佞尤竊懼焉謹已相地兩
[649-44a]
縣之境通塗之側出留州錢属吏鳩工度為雙廟擬
則廵逺庶㡬有以揭䖍妥靈表勸忠義仰承建炎紹
興明詔之遺㫖謂宜假以光靈定其名號䇿書申命
以詔無極臣不勝大願敢昧死請事下禮部太常合
議條奏咸謂二臣之廟前已賜額宜因其故合而名
之制詔禮官議是其以旌忠愍節之廟為額於是尚
書符郡主者施行如章而王侯已詔還矣始侯既属
役於玉山令苪立言永豐令潘友文又以書來請銘
[649-44b]
於熹於是兩令課功作治如法復使人來申致侯命
熹既樂道二公之事又重侯請乃序而詩之俾俟廟
成釁而刻焉王侯字道夫永嘉人自少魁壘有竒節
嘗為壽皇聖帝極陳當世之務壽皇恱其言欲大用
之而未及也是其為政知所先後固宜如此其詩曰
皇皇后帝降衷下民君臣之義父子之仁臣之事君䇿
名委質報生以死身豈遑恤若魚熊掌取舍之間是孰
使之其性則然林林之生孰無此性利害刼之或失其
[649-45a]
正文武張公投命重圍擁孤弗遂視死如歸侃侃鄭公
遥遥孤壘城亡與亡其節亦偉方時大變衆潰如川二
公相望砥柱屹然慷慨臨危一心如水實全其天萬世
不死招魂作主帝有閔書吏惰不稱神用弗居孰見孰
聞孰嗟孰嘆孰烝孰嘗孰克用勸守侯請命奠此新宫
煌煌巨扁合舊増崇䴡牲有碑螭蟠龜負我其名之過
者必下
譚節婦碑元曹裕/
[649-45b]
人與天地並立而三豈偶然哉羣羣而生逐逐而死無
得而稱者亦可悲矣惟節義之在天下雖匹夫匹婦之
死而能動天地感鬼神貫金石變草木殆造物者藉之
以神變化立人極也故萇𢎞之血饒娥之得父屍南霽
雲之半箭班班史冊與天地相為無窮至元十四年江
南内附之後吉水新城中兵未息逃難者或依邑校覬
自免有譚氏婦趙抱嬰兒隨舅姑同匿大成殿悍卒至
殺其舅姑欲犯之不可臨之以兵曰從我則生不從則
[649-46a]
死婦罵曰吾舅死於汝吾姑又死於汝誓不辱與其不
義而生寧從舅姑以死遂與嬰兒俱遇害血被於兩楹
之間者入塼去今六十又六年矣宛然若冩影在地其
體畢具見者無不神竦髪立凛凛如有生氣先是有疑
為幻妄者磨以沙石不沒復煅以熾炭火滅而迹愈現
然後知節義之在天下有非人力所能廢考於前史尤
信至順中州侯郭成欲表而祠之未果而去職至正二
年寧㣲寺知事王君克敬被㫖來是州治田賦孟秋告
[649-46b]
朔奠謁已與州長佐貳徘徊俯視咨嗟嘆息顧謂州判
陳抃曰表節義有著令人倫風化與焉乃謀圖其迹於
石而俾裕書其概惟隆古盛時禮化涵濡節義燦然於
人心凡有血氣者與知與行豈有他哉世降俗變逸居
無教始有不忍言者况乎顛沛流離之際而之死靡他
之念舍生取義之誠確乎其如此吾想斯時城屠且燬
蕩盡於閭閻者知㡬何人未始有異也駢死於邑校者
又㡬何人亦未始有異也斯婦也罹鄉井之禍痛舅姑
[649-47a]
之隕其慷慨就死所謂得正而斃此心固巳質之聖人
而無疑矣魂逰魄䘮片地不磨洋洋在上實鍳臨之豈
非造物藉之以神變化而立人極也哉繼自今樹之風
聲州之民閭居族處其必曰此婦人也遭時不幸室家
不相保從一之義蹈白刅而不渝其流風餘韻至今尚
能使人吁興起今而幸生太平無事之世夫夫婦婦
父父子子兄兄弟弟耕田鑿井休飬生息所以樂其樂
而利其利者誰之賜歟天理民彛萬世一同盍相與明
[649-47b]
綱常而崇禮譲以無負上之人風厲之心将見比屋可
封則是舉也有關名教甚大亦可見二三君子知為政
之所先者矣
䴡水陳孝女傳碑明宋濂/
陳孝女妙珍處之䴡水人父南溪為神祠祝史蚤夭母
某氏更適他族妙珍依大母林氏以生林嬰末疾妙珍
刲股襍淖縻以進疾遂瘳或告之曰此若女孫股肉之
功也林悲泣曰吾耄矣死固當然何用苦若邪疾復如
[649-48a]
初妙珍倀倀如有失賣衣走浮屠氏作諸禳禜事皆不
應林忽昏眩妙珍解髪相糺纒哀號良乆乃甦自是氣
益弱僅有一絲相属妙珍計無所出然香右臂上稽顙
籲天乞以身代復不應至正四年四月壬申夜夢一丈
夫冠烏紗巾服青布袍來告妙珍曰爾勿憂能剔肝食
之則愈矣妙珍問曰欲剔将焉從丈夫指右脇示之且
俾吞紅藥半丸吞已遂覺甲戌妙珍乃具湯沐浴露禱
上下神祗時空中雨墜妙珍之身獨不霑濕若有張盖
[649-48b]
覆之者妙珍益喜持刀視脇下見紅痕如縷長可三寸
許就痕上割之血滂然流再割之了無所見妙珍懼乃
擲杯珓卜於神逮俯身拾之而肝忽出縣亟刃之置几
上爇香自誓云大母倘得生終身持菩薩戒不復適人
矣尋取肝聶而切之襍竹萌烹之大母食纔下咽其疾
頓愈妙珍懲前事戒左右勿漏言然創鉅甚㡬至危殆
復夢神人語之曰無傷也宜鍊紙作灰傅之妙珍從其
言果愈時年十四耳後三年林以壽終妙珍造墖瘞之
[649-49a]
復然頂申前誓棄家為優婆夷前進士永嘉髙明來官
郡録事為上其事部使者大名髙履覆按得實以聞次
於朝詔有司具烏頭雙表之制旌表其門仍月給粟一
斛飬其終身時八年春二月也郡守固始黄某以其事
有涉名教也命儒學教授鄭汝原為記其事於石云
史官曰人子之於親本宗一氣茍可以死生者勢當共
之肯以形體既分而視之有異耶當親有疾時呼號天
地鬼神遑遑求索茫昧中力有可致雖萬死弗之顧又
[649-49b]
奚暇毁傷絶滅之計邪或者作鄠人對痛斥之予不知
其何所見邪夫孝忠無二道忠臣肝腦塗地世未嘗指
以為非顧獨於孝子而疑之邪此決非韓子之文其依
倣而托之者邪予聞之慈溪黄東發之言如此因造陳
孝女傳故偹論之
少保兵部尚書于公祠重修碑李夢陽/
開封城馬軍衙橋西故有于少保祠云初公以定傾
保大之功居無何而死於是天下人聞公死咸驚而
[649-50a]
疑而涕泣語曰鷺鷥氷上走何處尋魚嗛而公前廵
撫河南時實廨馬軍衙橋西而梁父老於是聞公死
則咸涕泣日相率潜詣公故廨為位哭奠焉㑹純皇
帝立詔白少保謙寃宥其家而遣祭其墓乃梁父老
則又咸涕泣相率私起祠故廨傍祠公伏臘忌梁父
老則把香曵笻趿履若少壮咸翼如不期至稽首祠
下哭填門塞户矣㑹又敬皇帝立詔曰少保謙贈特
進光禄大夫柱國太傅諡肅愍立祠嵗春秋祠之而
[649-50b]
曰旌功祠乃於是梁父老則又咸涕泣相率数百千
人詣闕門伏訴少保謙前兵部侍郎時廵撫功云願
梁立祠如杭祠不報而梁父老歸伏臘忌嵗仍聚哭
於私祠今三十年餘矣正徳十年監察御史廵按張
君清軍許君並謁公祠下見其門屋三間僅存堂欹
漏欲頽鴿雀擾擾栱棟䑕走鴟嘯周垣盡圯羊猪外
來於是悄然思俯而悲也已仰而欷曰嗟斯非梁地
邪宋不此都哉靖康之事千載銜焉二帝不南矣夫
[649-51a]
定傾者世保大者食澤流者思故祠之言思也血食
使之世者也於是下令曰少保祠撤故易腐扶欹植
頽起圯新而繪堊而級而隅而榮而序偹矣曰謁者
奚止也則重而堂器奚貯也則翼而廊而道士𤣥林
守焉西北隅其房也望之栗栗而巉巉枚枚而嚴嚴
是使之世者之道也李夢陽曰予觀今人論肅愍公
事未嘗不酸鼻流涕焉葢傷為臣不易云夫事莫大
於君出敵入排遷主戰四者旦夕之勢而存亡之判
[649-51b]
也乃今人議則異是或見鮑荘事輙曰夫葵猶能衞
其足然獨不思勇士不忘䘮其元乎孟子曰所欲有
甚於生者故生而有所不用也然将軍蠡留侯良功
成身抽天下兩髙焉於乎難言乎難言乎豈所謂計
免者非忠貪盛者違智歟而賊酋擁太上皇大同城
下勒䧏大同人登城謝曰頼天地宗社之靈國有君
矣至宣府城下宣府人登城謝曰頼天地宗社之靈
國有君矣至京城下京城人又謝曰頼天地宗社之
[649-52a]
靈國有君矣於是公颺言曰豈不聞社稷為重君為
輕斯言也事以之成疑以之生者歟且太子之易南
宫之錮二者有能為公恕者否耶公有不如意輙拊
膺忿曰此一腔血竟灑何地聞其言孰非酸鼻流涕
者而獨咎公也於乎傷乎雖然宗澤岳飛非下於人
者艱難百戰卒愠衂而死若公者死可矣死可矣公
廵撫諸所業載傳状乃今不復述苐述其始終若是
亦大者云祠修於是年春越夏而告成張君名淮南
[649-52b]
皮縣人許君名完丹徒縣人事祠事者開封知府賀
君銳也系之詩曰
於鑠旋運曷平不陂康屯傾否哲者斯利於維哲英鑒
精含貞匪時曷徴匪猷曷興靡疑靡驚厥伐用成厥育
是輕委躬於誠蛇何盤社龍何在野乾極卼日月易
舎蠢爾乃賊乃奰國邑之亂之訌陵廟岌岌公丁其時
矢身以殉山仡排議不戁不震僉曰和宜公曰有戰四
方之事譬絲逰刅帝畀弗疑公泣視師義激六軍如虎
[649-53a]
如羆惟直斯壮人心干城肅肅我壘悠悠我旌羯奴喙
突疆埸載清載清載寕皇歸於京古曰荷難今謂曰癡
忠古爰嘉今胡嫉而何䜛非名何毁非功孰䜛靡和孰
毁弗同彼巧彼荏厥膚斯勵古則曰直今曲自為於乎
少保時晦時昭古誰無死死有榮褒峩峩廟祠棟隆崇
基神之逰之斾斾其旗白馬朱衣有風凄其歘其有光
若往若來即而罔見跂望漣洏兹邦可居氓實爾思
皇明父子忠孝祠碑陸樹聲/
[649-53b]
世廟初吾郡南江馮先生恩在南臺好直諫累上䟽
譏切時政謂皇后不當親蠶分祀南北郊非禮謂尭
舜用元凱唐宋用林甫安石以深刺時宰貴人多銜
之最後因彗星見極論御史大夫鋐為腹心彗及兩
輔宜斥倣范希文百官圖品題諸大臣某某賢某某
不肖言甚切至上怒逮詔獄鋐署議論死考掠無完
膚瀕九死而不悔當時有四鐡御史之稱子行可甫
十四上書請代不報乃刺血上書自縛請即加斧鑕
[649-54a]
以贖父死通政使陳經特為引奏上覽䟽動容曰忠
孝乃出一門邪得末減戍雷陽雷人生祠以配李北
海㓂萊公諸賢後二十餘年吾郡抑齋楊公允䋲在
諌垣亦好直諌累上䟽譏切時政尤與時宰忤其䟽
劾本兵及勲鎮臣毎言當重示創艾為大臣為國不
忠者戒其論倭事斥督撫大臣交結執政大臣以致
師老財匱状與時宰分宜面諍朝房分宜至切齒最
後發寺臣賕事分宜從羅織起大獄坐毁謗𤣥脩下
[649-54b]
詔獄論死子應祈甫弱冠蒼頭衣蓬首哭長安中具
䟽請代不果徒歩入深山中采靈藥上獻因乞身代
父罪又不果既長繫五年應祈得分宜子酒間語必
欲殺公乃拊膺慟哭絶食死後兩月公竟赴西市隆
慶改元奉遺詔召用諸直臣南江先生既老不就徴
即家拜大理丞尋又加秩行可先巳登鄉書監司察
舉孝行有詔旌廬仕佐南京兆為㢘吏致政歸数年
直指屡䟽薦特命晋階温㫖褒嘉勅有司時皆敬禮
[649-55a]
以式後進抑齋公亦奉遺詔贈光禄少卿與楊忠愍
繼盛諸君竝録廕祭葬䝉渥典應祈死後婦袁以節
顯子忠裕䟽請得用孝子節婦並旌其廬於是世所
詫慕忠臣孝子咸於一家而適偶於兩姓又萃於吾
鄉則鄉之人侈談之猶東方之誇泰岱楚之洞庭雲
夢而滇金馬碧鷄也余竊歎天地之用春生秋殺恒
以一嵗為序其至以漸其化工所冶出恒而罕異世
廟時主上聰明神武一日之内倐為和風倐為震霆
[649-55b]
倐為嚴霜倐為皎日故其所亭毒播弄反多成驚世
震俗不恒有之盛事風徐水平則漪漣紆縈驚飄焚
輪所激衝始睹浴日之波排天之濤令觀者駴瞩固
然哉江左號賢薮仰遡二千年埀獨得卞氏父子業
巳見忠孝不乏人顧如吾鄉兩公家居共里閈相距
僅二十載事出一朝乃炳炳麟麟彼此輝映一何比
肩接踵也語云珠藏川媚以此為吾鄉桑梓寵藉不
亦厚哉諸文學既請祀兩公於郡邑學宫賢祠兩孝
[649-56a]
子既表厥里宅門恩綸煌煌途之童豎老叟襁負荷
擔而過者佇立諦視不忍去感歎如不出口諸文學
復相與父老謀曰五絲羙矣合則成錦四瑚八璉合
陳一廟燁然其光盍合而祀諸時京兆公逾八望九
方享斟羮誦淇澳當事者謂淑人君子萬年正國遽
尸而祝之不祥昨嵗忽捐館舎諸文學諸父老遂合
請於兩臺其詞曰馮楊四公一則幸而父子俱生一
則不幸而父子俱死然父則同為忠臣子則同為孝
[649-56b]
子其生者普恵澤於當年樹儀刑於百世死者抱遺
恨於九原痛輿情於百贖雖曰皆天要之易地則皆
然者也知言哉事下郡大夫邑侯議報可兩臺首捐
貲經始郡邑繼之縉紳士繼之度地邑庠左方剙父
子忠孝祠特祀兩公及兩孝子云余於楊光禄公馮
京兆公同舉於鄉以執行事南江先生且素所景行
而子弟視楊孝子其死也心極憐之嘗霣涕而識其
事状是舉也慶而不弔輙喜而叙其事如此銘曰
[649-57a]
巍巍邑宫有水潨只維宫之東原土豐只新廟聿隆四
賢崇只蹇蹇匪躬臣盡忠只子求代終思熱中只天其
䝉䝉褒命榮只輿情所宗僉謀同只爰肖厥容靈爽通
只蒸禴在公蘋藻供只用淑世風儀式從只
勅建愍忠祠碑汪道昆/
忠愍公雅言丈夫負七尺軀直以殉國家報知遇耳
侯嬴徳魏田光徳燕不難以彼其身死片言下彼誠
得死所足矣往余從公守郎署率有味乎其言無何
[649-57b]
公出為江西按察副使辛酉閩廣賊入江西諸郡薄
太和公從燕㑹聞之輙投箸起也曰敵鼓行而西掩
我不偹不蚤計謂蒼生何當路方倚辦公尋属公平
賊先是廵檢劉茂力戰死賊怒磔其屍公至太和帥
諸将吏祭茂曰爾職抱關猶然死疆事吾待罪方面
不滅賊吾何獨生遂誓師列陣而鼓之進獲俘者五
狥軍中且日陳如前公從軍中鼓之進賊数謂官軍
怯亡鬭心聞公軍聲人人皆殊死鬭諜者謂賊張甚
[649-58a]
宜莫如堅壁完公叱曰敵深入我境亾能以一矢相
加遺何謂敵張我實張敵我師左次彼且益張江以
西危矣士死鼓将死綏業在行間義不避死於是復
鼓之進左右軍遇賊皆奔悉赴中軍中軍乃潰公意
氣勃勃躍馬當賊鋒關弓射殺二人刅一人死公脰
脇中槍者二左臂中刅者三唯指揮王應鵬千户唐
鼎從公皆遇害淑人聞訃輙自投井中保母出之遂
不食保母諌曰主死長郎君宜未即知脫自太學來
[649-58b]
奔宜未即至母苐自決其誰歸主䘮淑人以為然乃
強食公䘮至歙淑人絶口不納水漿所親率以太宜
人春秋髙諸孽子未立為淑人請淑人目適子曰嘻
敬長矣凡諸俯仰敬任之假令而母以天年終終不
能以此留而父死國而母死家何可後也卒不食越
五日死部使者逓上其事詔贈汪一中光禄寺卿廕
子世襲錦衣衞百户給祭塟立祠賜諡視周節愍同
贈淑人程氏仍立祠郡城東從忠愍春秋並祠嗟乎
[649-59a]
公死社稷不忘平生之言真丈夫事淑人婉婉其攝
身若不自勝及其臨大節而不渝皭然與首陽争烈
即女丈夫無論已乃今列在祀典廟介鄉國之間都
人士過之莫不翼然而趨俛然而式即田夫里婦舉
欣欣然想見其人其或不然抑亦赧然汗顔倀倀然
失歩百世而下猶生之年惡用偕老為也昔周節愍
死華林賊語在李獻吉紀事中公後節愍五十年同
地同官同以閏五月二十六日死節愍有子忠愍有
[649-59b]
妻狥難相從則又同歸於節孝大較舉相若也顧余
不佞亾能為公發一辭謹述祠事所由勒諸䴡牲之
石且為樂章三闋幷授歌者肄之其辭曰
服兩驂兮采虯陟帝所兮周逰倚閶闔兮瞩九州盍歸
來兮棲故丘要巫咸兮歌且舞把瓊芳兮懐椒糈荃何
為兮夷猶目𦕈𦕈兮愁苦 右迎神 春雨兮秋霜列
籍兮華堂星熒熒兮在户靈翩翩兮下來承上尊兮楹
之東伐應鼓兮考鳴鐘采連理兮木末差比目兮水中
[649-60a]
忽若近兮倐逺我心勞兮 右降神 牛服箱兮
女結褵濟河漢兮吹参差乘廽風兮駕修阻願終老兮
河之滸操槖籥兮隂陽叅太乙兮平章延停䘮兮舊服
屢豐年兮樂康 右送神
[649-60b]
文章辨體彚選巻六百四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