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f0039 歷代名臣奏議-明-楊士奇 (master)


[325-1a]
欽定四庫全書
 厯代名臣奏議卷三百二十五
           明 楊士竒等 撰
  禦邉
宋仁宗慶厯初丁度入知制誥遷翰林學士糾察在京
刑獄判太常禮院兼羣牧使劉平石元孫敗帝遣使問
所以禦邉度奏曰今士氣傷沮若復追窮巢穴饋粮千
里輕用人命以快一朝之意非計之得也唐都長安天
[325-1b]
寶後河湟覆沒涇州西門不開京師距宼境不及五百
里屯重兵嚴𤇺火雖常有侵軼然卒無事太祖時疆埸
之任不用節将但審擢材器豐其廪賜信其賞罰方陲
輯寧幾二十年為今之䇿莫若謹亭障逺斥候控扼要
害為制禦之全計
四年度又論契丹請絶元昊進貢事上䟽曰臣等竊謂
契丹元昊相攻虚實未可知今来書大意且言以元昊
不順朝廷之故遂成興兵恐深入討伐之後元昊理難
[325-2a]
拒絶則是不從北鄙之請堅納西人之盟得新附之小羌
違乆和之強敵如聞契丹屯兵甲近在邉陲萬一得書
違情生忿回戈我境有以為名夫患有遲速事有重輕
此朝廷不可不審度也若阻契丹而納元昊則未有素
俻之䇿絶元昊而從契丹又失綏懐之信莫若以大義
而兩存之臣等謂宜降詔與元昊言昨許再盟盖因契
丹有書来言彼是甥舅之親朝廷久與契丹結和不欲
傷鄰國之意遂議開納今却知國中招誘契丹邉戸□
[325-2b]
甥舅事大之禮違朝廷納欵之本意當須復順契丹早
除嫌隙則誓詔封册便可施行仍乞於契丹回書中言
降詔與元昊若其悔過歸順貴國則本朝許其欵附若
執迷不復則議絶未晚如此則於西人無食言之曲於
北鄙無結怨之端從容得中不失大義惟陛下裁擇
時趙元昊反右騏驥使忠州刺史知鄜州張亢上䟽曰
舊制諸路總管鈐轄都監各不過三兩員餘官雖髙止
不過一路總管鈐轄不預本路事今每路多至十四五
[325-3a]
員少亦不減十員皆兼本路分事不相統制凡有論議互
報不同按唐總管統軍都統處置制置使各有副貮國朝
亦有經略排陣使請約故事别置使名每路軍馬事止以
三兩員領之又涇原一路自總管鈐轄都監廵檢及城砦
所部六十餘所兵多者數千人少者才千人兵勢既分不
足以當大敵若敵以萬人為二十隊多張聲勢以綴我軍
後以三五萬人大入奔突則何以支又比来主将與軍伍
移易不定人馬強弱配属未均今涇原正兵五萬弓箭手
[325-3b]
二萬鄜延正兵不減六七萬若能預為團結明定節制迭
為應援以逸待勞則烏合飢餒之衆豈能窺我淺深乎請
下韓琦范仲淹分按逐路以馬歩軍八千已上至萬人擇
才位兼髙者為總領其下分為三将一為前鋒一為䇿前
鋒一為後陣每将以使臣忠佐三兩人分屯要害之地敵
小入則一将出大入則大将出又量敵數多少使鄰路出
兵應接此所謂常山蛇勢也今萬人以上為一大将一路
又有主帥延州領三大将鄜州一大将保安軍及西路巡
[325-4a]
檢徳靖砦共為一大将則鄜延路兵五萬人矣原渭州
鎮戎軍各一大将渭州山外及瓦亭各一大将則涇原
路五萬人矣弓箭手熟戸不在焉昨延州之敗盖由諸
将自守不相應援請令邉臣預定其法敵宼某所則某
将為先鋒某将出某所為竒兵某将出某所為聲援某
城砦相近出敢戰死士某所設覆都同廵檢則各扼要
害又合鄰路取某路出應仍潛用旗幟為號昨劉平救
延州前鋒陷賊者已二千騎平猶不知趙瑜部馬軍間
[325-4b]
道先進而趙振與王逵趨塞門至髙頭平踏白馬報敵
張青盖駐山東振麾兵掩襲乃瑜也臣在山外䇿應未
甞用本指揮旗號自以五行支干别為引旗若甲子日
本軍相遇則先見者張青旗後見者以緋旗應之此是
干相生其干相尅及支相生尅亦如之盖兵馬出入晝
則百歩之外不能相知若不預為之號必誤軍事國家
承平日久失於訓練今每指揮藝精者不過百餘人餘
皆疲弱不可用且官軍所恃者歩軍與強弩爾臣知渭
[325-5a]
州日見廣勇軍彍弩者三百五十人引一石二斗者僅
百人餘僅及七八斗止欲閲習時易為力爾臣以跳鐙
弩試皆不能張閲習十餘日裁得百餘人又教以小坐
法亦十餘日又教以帶甲小坐法五十餘日始能服熟
若安前弊以應新敵其有必勝之理乎又兵官務張邉
事以媒進邀賞劉平之敗正繇貪功輕進鎮戎軍最近
賊境每報賊騎至不問多寡凡主兵者皆出至邉壕則
賊已去矣盖權均勢埓各不相下若不出則恐得怯懦
[325-5b]
之罪且諸路騎兵不能馳險計其芻粟一馬之費可養
歩軍五人馬髙不及格宜悉還坊監止留十之二餘以
歩兵代之又比来禁衛隊長繇年勞換前班者或為諸
司使副白丁試武伎亦命以官而諸路弓箭手生長邉
陲父祖效命累世捍賊乃無進擢之路何以激勸邉民
竊聞大帥議五路進師且用兵以来屢出無功若一旦
深入臣竊以為未可也山界諸州城砦距邉止二三百
里夏兵器甲雖精利其闘戰不及山界部族而財糧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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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出山界若十月後令諸将分畨出界使夏人不得耕
牧然後出歩兵負十日糧人日給米一升馬日給粟四
升草五分賊界有草地以半資放牧亦可減輓運之半
王師既行使唃廝囉及九姓回紇分制其後必蕩覆巢
穴又言陜西民調發之苦數倍常嵗宜一切權罷令安
撫司與逐州長吏減省它役顓應邉須及選殿侍軍将
各三十人以駞騾各二百留其半河中以運鄜延保安
軍軍須其半留乾州或永興軍以運環慶原渭鎮戎軍
[325-6b]
軍須分一轉運使專董其事又鄜州四路半當衝要甞
以閒慢路遞鋪兵卒之半貼衝要驛百人每三人挽小
車載二百五十斤至三百斤若圑併輦運邉計亦未至
失偹初亢請乗驛入對詔令手疏上之後多施用進西
上閤門使改都轄屯延州又奏後疏
慶厯元年七月亢知延州論邉機軍政所疑十事上疏曰
臣伏以太平日久人不知兵元昊反逆以来民力凋弊
而邉機軍政措置未得其宜今輙陳臣之所疑者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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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竊謂王師每出不利豈非節制不立號令不明訓練
不至器械不精或中賊之詭計或自我之貪功或左右
前後自不相救或進退出入未知其便或兵多而不能
用或兵少而不能避或為持權者之所逼或因懦将之
所牽或人馬困飢而不能奮或山川阻險而不能通此
皆将不知兵之弊也未聞深究致敗之由而處置之雖
徒益兵馬亦未見必勝之理臣之所疑者一也去春賊
至延州諸路發援兵而河東秦鳳各踰千里涇原環慶
[325-7b]
不下十程去秋賊出鎮戎又逺自鄜延發兵且千里逺
闘豈能施勇如賊已退乃是空勞師徒異時更宼别路
必又如此不戰而自弊臣之所疑者二也今鄜延副總
管許懐徳兼環慶軍馬環慶副總管王仲寶復兼鄜延
其涇原秦鳳總管等亦兼隣路雖令互相䇿應然環州
至延州十四五程直路亦不下十驛涇原至秦州又逺
于此若一處有事自此發兵赴援而山路險惡人馬已
困欲責其功何可得也臣所疑者三也四路軍馬各不
[325-8a]
下五六萬朝廷盡力供億而邉臣但言兵少每路欲更
増十萬人亦不見成功之效且兵無節制一弊也無竒
正二弊也無應援三弊也主将不一四弊也兵分勢弱
五弊也有此五弊如驅市人而戰雖有百萬亦無益於
事臣所疑者四也古之教習須三年然後功成今之用
兵已三年将帥之中孰賢孰愚攻守之術孰得孰失累
年敗衂而居邉要者未知有何謀設更數年或未罷兵
國用民力何以克堪若因之以飢饉加之以師旅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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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䇿未知何如臣所疑者五也今言邉事者甚衆朝廷
或即奏可使定奪以聞或劄下逐處或不令下司前條
方遂施行後令復即衝改胥吏有抄錄之勞官員無看
詳之暇邉方軍政一無定制臣所疑者六也夏竦陳執
中皆朝廷大臣凡有邉事皆付之不疑今但主文書守
詔令每有宣命則翻錄行下如諸處申禀則令候朝廷
指揮如此則何必以大臣主事臣所疑者七也前河北
用兵減冗以省費今陜西日以増員且如制置青白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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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副招撫蕃落使臣等十餘員所占兵士千餘人請給
嵗約數萬緡復有都大提舉馬鋪器甲之類又諸州一
例招到新兵克敵制勝保捷廣銳宣毅等指揮久未教
閲但費軍廪無益邉備臣所疑者八也國家竭財用以
贍軍士有手藝者管兵之官每一指揮抽占三人一如
延州諸将不出即有兵二萬餘五千守城之外其餘正
兵萬五千若有事宜三日内不能團集況四十里外便
是賊境一有奔衝緩急何以支梧臣所疑者九也陜西
[325-9b]
教習鄉兵共十餘萬人其中無賴之輩名挂天籍心薄
田夫夫豈無姦盜雜於其中茍無措置他日為患不細
臣所疑者十也乞暫許臣赴闕靣陳利害如臣狂率不
可用即行降黜
陜西經畧安撫判官田況上兵䇿十四事疏一曰自昊
賊弄兵侵噬西蕃開拓封境僭叛之迹固非朝夕始於
漢界縁邉山險之地三百餘處修築堡寨欲以收集老
弱併驅壮健為入宼之謀初貢嫚書亦未敢擾范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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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州屢使王文恩軰先肆侵掠規貪小利賊遂激怒其
衆執以為辭王師伐叛弔民之體自此失之劉謙髙繼
嵩等破龐諸族任福襲青諸族任福襲白豹城皆指為
大功無不殺戮老弱以為首級彼民皆訴寃於賊以求
復讎吾民受制異類而又使無辜被戮毒貫人靈上下
文移皆謂之打虜吁可媿也或謂國家久不用兵将卒
未練欲使趨功騖利習於戰闘尔然賊界諸處設備甚
謹屢行打族俘獲無幾陷沒極多如郝仁禹打瓦娥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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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三百四人無所獲任政打閙訛堡亡一百九十三人
秦鳳部管司打隴波族亡九十六人各獲首一級麟府
軍馬司入賊界牽制亡三百八十人斬馘十人其餘大
亡小獲無足言者以此計之實傷挫國威取賊輕侮自
今宜且罷打族但嚴設備守以俟賊至然後别為之䇿
以破奸謀二曰自昊賊宼邉王師屢戰不利非止人謀
不善抑亦衆寡非敵近因好水川之敗士氣愈怯諸将
既沒牙隊之兵罪皆當斬朝廷普示寛貸欲為招輯伸
[325-11a]
恩屈法事非獲已軍中相勸以退走自全為得計陜西
雖有兵近二十萬防戍城寨二百餘處所留極少近又
欲於鄜延環慶涇原三路各抽減防守戍兵鄜慶渭三
州大為屯聚以備賊至然今鄜延路有兵六萬六千餘
人環慶路四萬八千餘人涇原路六萬六千餘人除留
諸城寨外若逐路盡數那減屯聚一處更㑹合都監廵撿
手下兵併為一陣極不上三二萬人賊若分衆而来猶
須力決勝負或昊賊自領十餘萬衆我以三二萬人當
[325-11b]
之其勢固難力制議者但欲以寡擊衆幸於偶勝非萬
全䇿也夫能以寡擊衆徼一時之勝者或得地利或發
竒䇿非可恃以為常今必敗之形洞可前照而恬然坐
視莫知更為計也議者又謂賊若併兵而入則率他路
援兵以禦之且賊每入宼既有所得飇馳霧巻一夕而
去他路固無所及矣或謂收保邉民持重以觀其勢可
擊則擊不可則已賊不過破毁民生因食野積而歸尔
此苟一日之不敗則可也深慮後患有異於斯臣去冬
[325-12a]
在都下甞聞士大夫相與言謂小羌不足憂何則叛命
之初我無邉備若兵随檄至則關中安危未可知此賊
計之失也自劉平石元孫陷沒中外震駭賊若長驅而
至誰能當之此二失也臣始聞此說亦誠謂此賊之易
與也今觀其包藏變譎圖全擇利乃知所謂失䇿者實
賊之得計也且賊之未敢長驅亦猶我之未可深入所
以然者主客異勢進退懐疑邉防之兵並出其後險要
之地或斷其歸是決成敗於一舉豈勝筭哉自李彬被
[325-12b]
虜劉平等敗沒延州之境蕩然一空日者山外之民殺
掠奔潰已亡大半是渭州之境又漸空矣料賊今秋或
来春猶且驅劫而已必使我藩籬盡空表裏可見然後
攻城破邑漸謀長驅則無後顧之患臣所以謂關中安
危漸不可測願朝廷為勇斷之計也斷之勇者在乎發
内帑之財募陜西河東強壮之民五七萬人分屯鄜延
環慶涇原三路俯及防秋則以逐處弓手分畨戍守城
寨而參以正兵每路及五六萬人以上精加訓練我軍
[325-13a]
既衆其氣自振也必曰募民兵則衆情不安増邉戍則
大費不贍此循常拘近之論也且民兵之法祖宗所行
迄今軍中餘老多在加之出錢選募非同㸃差其中必
有樂於効用者且内帑之積祖宗本為用兵今乃其時
也三曰用兵之法當先有部分部分進退權於大将旗
鼓常在中軍自西陲用兵每戰必敗好水川之戰任福
實為大将而不能指麾統制以為己任乃自率一隊前
當劇鋒矢盡勢窮而後陷沒忠勇之節雖可嗟憫然論
[325-13b]
其材力止一卒之用夫部分不明多則不能辦少則不
能勝進無所勸退無所止一有紛亂則其勢比矣欲矯
此弊在乎先求大将之才峻其威權而尊寵之如葛懐
敏為鄜延部管張亢為鈐轄當以偏稗之禮奔走麾下
若犯令即當誅之乃平牒往来動皆鈞禮韓琦范仲淹
為經畧副使葛懐敏見之禮容極慢上下姑息三軍之
士何所法耶夏竦陳執中不能身當行陣為士卒先至
於選擇大将明定部分乃其職也乞朝廷降詔令更互
[325-14a]
巡邉采察邉臣中有材任大将者特與不次㧞擢其驕
怯之将每自顧重不為國家盡力者奏罷之則部分立
而功可冀矣四曰自古用兵未有不由間諜而能破敵
者也昊賊所用諜者皆厚加賞賂極其尊寵故規我機
宜動必得實今邉臣所遣刺事人或臨以官勢或量與
茶綵止於熟戸族帳内采道路之言便為事實賊臣變
詐重成疑惑今請有入賊界而刺得實者以錢帛厚賞
之賊将伊埓剛郎㖫裕勒且之徒皆元昊親信分廂主兵
[325-14b]
俯近漢界出入從者不過一人若能募死士陷胷辟首
是去賊之手足王㳂甞欲用此䇿但朝廷不惜美官重
賂則功豈難圗五曰唐置都護府掌撫慰諸蕃征討斥
堠及行賞罰叙錄勲勞其属有長史錄事功食戸法諸
曹得為開府之盛國朝承五代之後事歸邉防當西陲
安輯時朝廷固無意及此今昊賊大肆殺掠㳂邉属戸
各顧家族心生向背又使奸人恣行誘脅以此賊勢轉
盛而邉候無復扞蔽今新置招撫蕃落司所謂招撫者
[325-15a]
非飲食不足以得其驩非賞賂不足以回其意非術數
不足以鼓其動非刑誅不足以制其驕曩者曹瑋在秦
州誅賞並行戎落慴伏比涇原用韓質秦鳳用張僎皆
韓琦随行指揮使雖各有武勇至於招撫之術豈可倚
耶環慶一路熟戸未甞經賊殘破部族全整人堪戰闘
若綏御有術可得精兵數萬請令都管舉官與王懐端
協力招撫仍只令韓琦王㳂龐籍張奎同領之事之大
者關報都部管司其餘知州通判更不兼管以養正兵
[325-15b]
萬人一嵗之費為招撫之具則事無不濟自来熟戸販
鬻青白塩以来厚利今一切禁絶之欲以困賊然絶熟
戸之利無以資其生太宗朝鄭文寳請禁青白塩以困
賊遷可不戰而屈人兵詔自陜以西市之者皆坐死其
後犯法甚衆戎人乏食宼抄邉郡内属萬餘帳歸繼遷
命錢若水馳傳視之因詔盡復舊制戎人始漸歸附今
日之勢若厚加招撫稍寛塩禁則熟戸無不得用議者
疑邉饋已窘而又興廢不訾非至計也且國家通使嘉
[325-16a]
勒斯賚欲誘以為用賜帛二萬以從其出師終無實報是
捨熟戸近成之效而信西蕃逺妄之言豈至計耶自昊
賊破犛牛城築瓦川㑹而嘉勒斯賚逺竄厯精城偷安茍
息其子滿濟札卜轄戬自立皆為仇敵尚不能制矧能為
昊賊輕重邪温博竒乃嘉勒斯賚親信首領之豪其子伊
實裕勒隆有衆萬餘最為強盛乃與昊結姻嘉勒斯賚日
益危弱今欲以為國家用非臣之所能知也以是論之
招撫熟戸不猶愈於彼乎六曰環慶路投来蕃部極多
[325-16b]
夏竦等懲延安之前失慮賊馬奔衝内應為患欲遷襄
唐州界給曠土使就生業又皆不肻離往若驟加起遣
則戎心動摇或致生事若招撫蕃落司得人令躬至族
帳察其心之向漢者給㳂邉閒田編於熟戸或度其後
必生變者徙之内地然恩威裁制其事百端茍非權謀
未易集事也七曰蕃落廣銳振武保捷皆是土兵材力
伉健武藝精強戰闘甞為士卒先自昊賊擾邉以来惟
土兵踴躍志在争功其餘請給甚微不及東軍之下者
[325-17a]
振武料錢五百而二百五十為折支積數月一支又皆
靡弊不堪之物如新添虎翼兵自南中選填材質綿弱
而云不知戰闘見賊恐死傳者皆以為笑朝廷但且以
塞數為名而已若月添土兵請給事恐難行請遇特支
比常優加其數或别定南郊賞例以激其心則其立功
必不在東軍之後矣八曰㳂邉屯戍騎兵軍額髙者無
如龍衛聞其間有不能被甲上馬者況驍勝雲武武騎
之類馳走挽弓不過五六㪷每教皆望空發箭馬前一
[325-17b]
十二歩即以堕地以賊甲之堅縱使能中亦不能入況
未能中之請宻料邉兵益歩卒而減騎軍但五分得一
足矣以一騎軍之費可贍歩兵二人而又寛市馬之煩
擾違害就利莫善於兹也九曰西賊每至諸城寨不料
衆寡並須出戰稍有稽違皆以軍法從事使趙奢李牧
周亞夫授任於今日獲罪必先於諸将矣邉臣甘死事
猶獲子孫之福不敢持重伺隙自取嚴誅今若遇宼大
至且堅壁以守須㑹合諸路兵馬可以取勝則令出戰
[325-18a]
若賊衆不多而畏懦不即追討並行誅之十曰主将用
兵非素撫而威臨之則上下不相附指令不如意西賊
首領各将種落之兵謂之一溜少長服習如臂之使指
既成行列舉手掩口然後敢食虜酋長遥見疑其語言
其整肅如此昨任福在慶州蕃漢各以信服士卒亦已
諳練一旦驟移涇原值賊至麾下隊兵逐急差撥諸軍
将校都不識面勢不得不陷覆今請諸路将佐非大故
毋得輕換易庻可責其成功十一曰古之良将以燕犒
[325-18b]
士卒為先所以然者鋒刃之下死生俄頃固宜推盡恩
意以慰其心李牧俻匈奴市租皆入幕府為士卒費趙
充國禦宼戎亦日饗軍士太祖用姚全斌董導誨抗西
戎何繼筠李漢超當北敵人各得環慶齊杕一州征租
農賦市牛酒犒軍中不問其出入故得宼戎併息不敢
窺邉臣前通判江寧府因造紙甲得逺年帳籍見曹彬
征江南日和州逐次起餉猪羊肉數千斤以給戰士近
范仲淹在延州奏乞比永興軍泰州支米造酒有司之
[325-19a]
吝以為無例而罷今請渭延慶三州及諸路部管司並
特支米造酒仍比都管司别給随軍錢務令贍足除軍
貟外其餘士卒每一季或因都閲或值出入並須量有
霑及以慰勞苦古者命将出師閫外之事無不專制財
粮用度豈有異司今主兵主財者皆力敵權均紛然相
制豈國家任人責功之大體也十二曰功作器用中國
之所長非外國可及今賊甲皆冷鍜而成堅滑光瑩非
勁弩不可入自京齎去衣甲皆軟脆不足當矢石以朝
[325-19b]
廷之事力中國之伎巧乃不如一小羌乎由彼專而精
我慢而畧故也今請下逐處悉令工匠冷砧打造純鋼
甲鏃發赴縁邉先用八九㪷力弓試射以觀透箭深淺
賞罰之聞太祖朝舊甲絶為精好但嵗久斷綻乞且穿
貫三五萬聨均給四路亦足以禦敵也十三曰今春昊
賊宼邉器械攻城之具極為拙鈍此特緩吾備也料賊
年嵗間破盡縁邉蘺落必驅迫漢民熟戸使為先登以
攻城邑邉城一有不守事故可憂今修築城寨雖漸完
[325-20a]
固其如軍民不知守城次第請下河北選守城卒三五
十人諸處指教善治器用大為之備賊動必求全常顧
後患若邉城堅守攻之不㧞則亦未敢長驅而深入也
十四曰昊賊蓄謀嵗深盡更漢法自作祅書非恩信可
以縻文令所能動若非天威振赫大挫姦鋒其勢未已
漢界與賊山界相接人民繁庶每来入宼則科率粮草
多出其間山界之民引弓甚勁與賊為戰所謂歩奚此
皆去賊地遥向漢甚迩若承戰勝之勢賊若皆散承其
[325-20b]
不備分路進兵而攻取之抗禦者誅殛降順者招徕老弱
無辜係之南徙其間險要可守之地則築堅壘以據之
所得土田給與有功熟戸必不可守則縱兵破蕩以弱
賊勢若請命歸欵則裁割縱捨制之在我弭患如此則
邉陲可安矣
四年況知制誥乞訪問執政專以敵患為急䟽曰臣伏
以朝廷予契丹金帛嵗五十萬朘削生民輸轉道路疲
弊之勢漸不可久而近者西羌通欵嵗又予二十萬設
[325-21a]
或復肆貪瀆再有規求朝廷尚可從乎臣至愚不當大
責每念至此則怨嘆不已矧兩府大臣皆宗廟社稷天下
生民所望而繫安危者豈不為陛下思之哉每旦垂拱之
對不過目前政事數條而已非陛下所以待輔臣非輔臣
所以憂朝廷之意也有唐故事肅宗以天下未乂除正
衙奏事外别開延英以詢訪宰相盖旁無侍衛獻可替
否曲盡討論今北敵桀慢而河朔将佐之良愚甲兵之
善窳道路之夷險城壘之堅弊軍政之是否財粮之多
[325-21b]
少在兩府輔臣實未有知之者萬一變發所忽制由中
出少有差跌則事不測矣如前嵗蕭英劉六符始来和
議未決中外惶擾不知為計此臣所目覩也和議既定
又復恬然若無事者豈得為安哉願因燕閒召執政大
臣於便殿從容賜坐訪逮時政專以敵患為急則人人
唯恐不知以誤應對事事唯恐不集以孤聖懐日夕憂
思不敢少懈同心叶力必有所為之不此為務而日以
委瑣之事更相辨對議者羞之臣備近列實同朝廷之
[325-22a]
休戚惟陛下不以人廢言也
二年樞宻副使韓琦論備禦七事上奏曰臣聞漢文帝
襲髙惠承平之後躬行節儉國治民富刑措不用時賈
誼上書言事尚以為可慟哭太息豈其過哉盖憂深思
逺圗長久之計欲大漢之業垂千萬世而無窮者今陛
下紹三聖之休烈仁徳逺被天下大定民樂其生者八
十餘載矣而臣竊觀時事謂可晝夜泣血非直慟哭太
息者何哉盖以西北二敵禍舋已成而上下泰然不知
[325-22b]
朝廷之将危宗社之未安也臣今不暇廣有援引請粗
陳其大槩切以契丹宅大漠跨遼東據全燕數十郡之
雄東服髙麗西臣元昊自五代迄今垂百餘年與中原
抗衡日益昌熾至於典章文物飲食服玩之盛盡習漢
風故其氣愈驕自以為昔時元魏之不若也非如漢之
匈奴唐之突厥本以外國自處與中國好尚之異也近
者復幸朝廷西方用兵違約遣使求關南之地以啟争
端朝廷愛念生民為之隐忍嵗益金幣之數且固前盟
[325-23a]
而尚邀獻納之名以自尊大其輕視中國情可見矣又
元昊父祖以来畜養姦謀招納亡命雖外示臣節而内
全兵力至元昊則好亂逞志併甘涼諸蕃以拓境土自
度種落強盛故僭號背恩北連契丹欲成鼎峙之勢非
如繼遷昔年跳梁於銀夏之間尔元昊累嵗盜邉官軍
屢衂今乗定川全勝之氣遣人約和則知其計愈深而
其事可虞也議者謂昨假契丹傳道之力必事無不合
豈不思契丹既能使元昊罷兵豈不能使元昊舉兵乎
[325-23b]
比来辭禮驕慢殊未屈下北敵之言既已無驗亦恐有
合從之䇿以困中原朝廷若軫西民之勞暫求休養元
元且以金帛啗之待以不臣之禮臣恐契丹聞之謂朝
廷事力已屈則又遣使移書過邀尊大之稱或求朝廷
不可從之事隳其誓約然後驅部落之衆直趨大河復
使元昊舉兵深宼關輔當是時未審朝廷以何術而禦
之或西鄙稱蕃專事北部陛下親御六師臨澶淵以待
之即未知今之将卒事力與環衛統帥比真宗北征時
[325-24a]
何如欲駐驆北京以張軍勢臣恐敵衆由徳博度河直
趨京師則朝廷根本之地宗廟宫寢府庫倉廪百官六
軍室家所在而一無城守之畧陛下可擁北京之衆却
行而救之乎臣所以謂可晝夜泣血者誠憂及于此冀
陛下一悟而急為拯救也朝廷若謂今之盟約尚可固
結則前三十年之信誓朝廷何負二敵而一旦違之哉
彼狼狽之心見利而動又可推誠以待之乎夫得於先
見預為之防則功逸而事集若變生倉卒駭而圗之雖
[325-24b]
是良平復生為陛下計亦不能及矣臣是以夙夕思之
朝廷若不大新紀律則必不能革時弊而弭大患臣輙
畫當今所宜先行者七事條列以獻其大畧一曰清政
本樞宻院本兵之地今所主多苛碎眇末之務中書樞
宻院事有例者著為法可擬進者無面奏其餘微瑣可
悉歸有司使得從容謀議賜對之際專諭大事二曰念
邉事今政府循故事纔午即出欲稍留則恐礙衆退朝
食罷怱遽簽書而去何暇及疆事哉謂宜須未正方出
[325-25a]
延此一時以專邉論三曰擢賢才自承平以来用人以
叙遷之法故遺才甚多近中書樞宻院求一武臣代郭
承祐聚議累日不能得謂宜傚祖宗舊例於武臣中不
次超擢以試其能四曰備河北自北敵通好三十餘年
武備悉廢慢書之至騷然莫知所為宜選轉運使二貟
宻授經畧責以嵗月使營守禦之備則我待之有素也
五曰固河東前嵗昊賊陷豐州掠河外属戸殆盡麟府
勢孤絶宜責本道帥度險要建城堡省轉餉為持久之
[325-25b]
計六曰收民心祖宗置内藏庫盖備水旱兵革之用非
私畜財而充己欲也自用兵以来財用匱竭宜稍出金
帛以佐邉用民力可寛而衆心安矣七曰營洛邑今帝
都無城隍之固以備非常議興葺則為張皇勞民不若
隂葺洛都以為游幸之所嵗運太倉羨餘之粟以實其
廪庾則皇居壮矣
五年琦又論西北議和有大憂者三大利者一上疏曰
臣伏見朝廷已封册夏國又契丹以西征回来告當此
[325-26a]
之時若便為太平無事則後必有大憂者三若以前日
之患慮及經逺則後必有大利者一請畧言之自羌人
盜邉以来于今七年小入大至未甞剉其鋒今乗累勝
之氣而與朝廷講和者得非凡軍興之物悉取其國人
而所獲不償所費又以絶在邉和市上下困乏暫就稱
臣之虚名而嵗邀二十五萬之厚賂非為得計邪且契
丹勢素強而夏人尚敢與之抗衡若使其嵗享金繒及
和市之利國内充實一旦我之邉備稍弛則必有大窺
[325-26b]
圗關輔之心此臣所謂後必有大憂者一也契丹昨以
羌人誘致邉民遽往討伐既不得志而還見朝廷封册
曩霄其心必固不樂近諜者傳契丹國人語云往河西
趨沙漠中所得者唯牛羊耳若議南牧則子女玉帛不
勝其有臣恐契丹異日或更有邀求或請絶西人之和
以隳盟誓且河北兵驕不練忽尔奔衝則必震動京師
此臣所謂後必有大憂者二也又昔石晉假契丹力以
得天下嵗遺繒帛三十萬今朝廷嵗遺契丹五十萬夏
[325-27a]
國二十五萬使二敵日以富強而國家取之於民日以
朘削不幸數乗水旱之灾則患生腹心不獨在敵此臣
所謂後必有大憂者三也昨契丹自恃強盛意欲并吞
夏人倉卒興師反成敗衂北敵之性切於復讎必恐自
此交兵未已且外國相攻者中國之利此誠朝廷養謀
待舋之時也若能内葺紀綱外練将卒休息民力蓄斂
財用以坐待二敵之弊則幽薊靈夏之地一舉而可圗
振耀威靈彈壓中外豈不休哉此臣所謂後必有大利
[325-27b]
者一也臣願陛下深思去大憂而取大利則為天下之
福今范仲淹富弼往河東河北經制邉事必有所陳然
臣久在陜西敢復陳陜西措置事宜且鄜延環慶涇原
秦鳳四路雖罷招討使而邉備不可弛請仍選有才望
近臣為之主帥特降手詔委之久任使其經營一方以
俻羌人翻覆之變又四路所駐兵十分中宜留六分在
邉二分令東還二分徙屯近裏州軍其鄜延路屯河中
府環慶涇原路徙屯邠州永興軍秦鳳路屯鳳翔府逐
[325-28a]
路鈐轄一貟駐泊都監二貟與逐路知州同行訓練而
本路仍領之非有事宜不得輙抽動其徙屯兵馬處知
州才望輕者請選人代之又四路所抽就粮土兵請委
逐路帥臣相度嵗分兩畨一畨在邉一畨放歸本處不
唯減節邉上粮草兼使無久戍之勞又陜西州軍經南
郊賞給之後官帑例皆空虚今范仲淹若過陜西宣撫
則又有軍間特支徒益所費若臣䇿可行陜西亦别無
處置不必仲淹更往也復見諸路昨招置宣毅兵近十
[325-28b]
一萬然朝廷物力未充何以贍給況閭里竊發自有廵
檢縣尉可以捕擊若防羣盜只當益屯一路都㑹之地
不必每州盡要防守其宣毅兵欲乞除河北河東外其
京東京西淮南兩浙江南荆湖福建等路每指揮可減
以三百人為額後有闕即招填之今天下兵冗不精輕
蠧財用陜西河東河北京東州軍已曽差官揀選其餘
路亦乞選近上内臣分往揀選所貴冗食可蠲而經費
可給也
[325-29a]
仁宗時太子中允充館閣校勘歐陽脩上書曰臣伏見
國家自元昊叛逆關西用兵以来為國言事者衆矣臣
初竊為三䇿以料賊情臣迂儒不識兵之大計始猶遲
疑未敢自信今兵興既久賊形已露如臣素料頗不甚
逺故竊自謂有可以助萬一而塵聽覽者謹條以聞惟
陛下仁聖寛其狂妄之誅幸甚夫關西弛俻而民不見
兵者二三十年矣使賊萌亂之初藏形隐計卒然而来
當是時吾之邉屯寡弱城堡未完民習久安而易驚将
[325-29b]
非素選而敗怯使其羊驅豕突可以奮然而深入然國
威未挫兵力未疲彼得城而居不能久守虜掠而去可
邀擊其歸此下䇿也故賊知而不為之異域侵邉自古
為患其攻城掠野敗則走而勝則来盖其常事此中䇿
也故賊兼而用之若夫假僭名號以威其衆先擊吾之
易取者一一以恱其心然後訓養精銳為長久之謀故
其来也雖勝而不前不敗而自退所以誘吾兵而勞之
也或擊吾東或擊吾西乍出乍入所以使吾兵分備多
[325-30a]
而不得減息也吾欲速攻賊方新銳坐而待戰彼則不
来如此相持不三四嵗吾兵已老民力已疲不幸又遇
水旱之災調斂不勝而盜賊羣起彼方奮其全銳擊吾
困弊可也使吾不堪其困忿而出攻決於一戰彼以逸
而待吾勞亦可也幸吾苦兵計未知出遂求通聘以邀
嵗時之賂度吾困急不得不從亦可也是吾力一困則
賊謀無施而不可此兵法所謂不戰而疲人兵者上䇿
也而賊今方用之今三十萬之兵食於西者二嵗矣又
[325-30b]
有十四五萬之鄉兵不耕而自食其民自古未有四五
十萬之兵連年仰食而國力不困者也臣聞元昊之為
賊威能畏其下恩能死其人自初僭亂嫚書已上逾年
而不出一出則鋒不可當執刼蕃官獲吾将帥多禮而
不殺此其兇謀所畜皆非倉卒者也奈何彼能以上䇿
而疲吾吾不自知其已困彼為久計以撓我我無長䇿
而制之哉夫訓兵養士伺隙乗便用間出竒此将帥之
職也所謂閫外之事而君不御者可也至於外料賊謀
[325-31a]
之心内察國家之勢知彼知此因謀制敵此朝廷之大
計也所謂廟筭而勝者也不可以不思今賊謀可知以
久而疲我耳吾勢可察而人已困也誠能豐財積粟以
紓西人而完國壮兵則賊謀沮而廟筭得矣夫兵攻守
而已然皆以財用為彊弱也守非財用而不久此不待
言請試言攻昔秦席六世之強資以事敵卒困天下而
不得志漢因文景之富力三舉而纔得河南隋唐突厥
吐蕃常與中國相勝敗擊而勝之有矣未有舉而滅者
[325-31b]
秦漢尤強者其所攻今元昊之地是也況自劉平陷沒
賊鋒熾銳未甞挫衂攻守之計非臣所知天威所加雖
終期於掃盡然臨邉之将尚未聞得賊舋隙挫其兇鋒
是攻守者未有休息之期而財用不為長久之計臣未
見其可也四五十萬之人坐而仰食然關西之地物不
加多關東所有莫能運致掊克細碎既以無益而罷之
矣至於鬻官入粟下無應者改法權貨而商旅不行是
四五十萬之人惟取足於西人而已西人何為而不困
[325-32a]
困而不起為盜者須水旱耳外為賊謀之所疲内遭水
旱而多故天下之患可勝道哉夫關西之物不能加多
而必通其漕運而致之漕運已通而關東之物不充則
無得而西矣故臣以謂通漕運盡地利權商賈三術並
施則財用足而西人紓國力完而兵可久以守以攻惟
上所使夫小瑣目前之利既不足為長久之謀非旦夕
而可效故為長久而計者初若迂愚而可笑在必而行
之則其利博矣故臣區區不敢避迂愚之責請上便宜
[325-32b]
三事惟陛下裁擇其一曰通漕運臣聞今為西計者皆
患漕運之不通臣以謂但未求之耳今京師在汴漕運
不西而人之習見者遂以為不能西不知秦漢隋唐其
都在雍則天下之物皆可致之西也山川地形非有變
易於古其路皆在昔人可行今人胡為而不可漢初嵗
漕山東粟數十萬石是時運路未修其漕尚少其後武
帝益修渭渠至漕百餘萬石隋文帝時沿水為倉轉相
運置而關東汾晉之粟皆至渭南運物最多而遺倉之
[325-33a]
跡往往皆在然尚有三門之險自唐裴耀卿又尋隋迹
於三門東西置倉開山十八里為陸運以避其險卒泝
河而入渭當時嵗運不減二三百萬石其後劉晏遵耀
卿之路悉漕江淮之米嵗入于汴者六百萬石誠能分
給關西得一二百萬石足矣今兵之食汴漕者出戍甚
衆有司不惜百萬之粟分而及之其患者三門阻其中
爾今宜浚治汴渠使嵗運不阻然後按求耀卿之迹不
憚十許里陸運之勞則河漕通而物可致且紓關西之
[325-33b]
困使古無法今有可為尚當為之況昔人行之而未逺
今人行之而豈難哉耀卿與晏初理漕時其得尚少至
其末年所入十倍是可久行之法明矣此水運之利也
臣聞漢髙祖之入秦不由東關而道南陽過酈析而入
武關曹操等起兵誅董卓亦欲自南陽道丹析而入長
安是時張濟又自長安出武關奔南陽則自古用兵往
来之徑也臣甞至南陽問其遺老云自鄧西北至永興
六七百里今小商賈往往行之初漢髙入關其兵十萬
[325-34a]
夫豈能容十萬兵之路宜不甚狹而險也但自洛陽為
都行者皆趨東關其路久而遂廢今能按求而通之則
武昌漢陽郢復襄陽梁洋金商均房光化沿漢之地十
一二州之物皆可漕而頓之南陽自南陽為輕車人輦
而遞之募置逓兵為十五六鋪則十餘州之物日日入
關而不絶沿漢之地山多美木近漢之民仰足而有餘
以造舟車甚不難也前日陛下深恤有司之勤内賜禁
錢數十萬以供西用而道路艱逺輦運踰年不能畢至
[325-34b]
至於軍装輸送多苦秋霖邉州已寒冬服尚滯於路其
艱如此夫使州縣綱吏逺輸京師轉冒艱滯然後得西
豈若較南陽之旁郡度其地里入于武關與至京師逺
近等者與其尤近者皆使直輸于關西京師之用有不
足則以禁帑出賜有司者代而充用其迂曲簡直利害
較然矣此陸運之利也其二曰盡地利臣聞昔之畫財
利者易為工今之言財利者難為術昔者之民賦稅而
已故其不足則鑄山煑海𣙜酒與茶征關市而筭舟車
[325-35a]
尚有可為之法以茍一時之用自漢魏迄今其法日増
其取益細今取民之法盡矣昔者賦外之征以備有事
之用今盡取民之法用於無事之時悉以冗費而縻之
矣至卒然有事無法可増然獨猶有可為者民作而輸
官者已勞而游手之人方逸地之産物者耕不得代而
不墾之土尚多是民有遺力地有遺利此可為也況厯
視前世用兵者未甞不先營田漢武帝時兵興用乏趙
過為畎田人犂之法以足用趙充國攻西羌議者争欲
[325-35b]
出擊而趙充國深思全勝之䇿能忍而待其弊至違詔
罷兵而治屯田田於極邉以逰兵而防鈔宼則其理田
不為易也猶勉為之後漢之時曺操屯兵許下彊敵四
面以今視之疑其旦夕戰争而不暇然用棗祗韓浩之
計建置田官募民而田近許之地嵗得榖百萬石其後
郡國皆田積榖無數隋唐田制尤廣不可勝舉其勢艱
而難田莫若充國迫急而不暇田莫如曺操然皆勉焉
不以迂緩而不田者知地利之博而可以紓民勞也今
[325-36a]
天下之土不耕者多矣臣未能悉言謹舉其近者自京
以西土之不闢者不知其數非土之瘠而棄也盖人不
勤農與夫役重而逃尔久廢之地其利數倍於勞田今
若督之使勤與免其役則願耕者衆矣臣聞鄉兵之不
便於民議者方論之矣充兵之人遂棄農業託云教習
聚而飲博取資其家不顧無有官吏不加禁父兄不敢
詰家家自以為患也河東河北關西之鄉兵此猶可用
若京東西者平居不足以備盜而水旱適足以為盜其
[325-36b]
尤可患者京西素貧之地非有山澤之饒民惟力農是
仰而今三夫之家一人五夫之家三人為游手凡十八
九州以少言之尚可四五萬人不耕而食是自相縻耗
而重困也今誠能盡驅之使耕于棄地官貸其種嵗田
之入與中分之如民之法募吏之習田者為田官優其
課最而誘之則民願田者衆矣太宗皇帝時甞貸陳蔡
民錢使市牛而耕真宗皇帝時亦用耿望之言買牛湖
南而治屯田今湖南之牛嵗賈于北者皆出京西若官
[325-37a]
為買之不難得也且鄉兵本農也籍而為兵遂棄其業
今幸其去農未久尚可復驅還之田畝使不得羣逰而
飲博以為父兄之患此民所願也一夫之力以逸而言
任耕縵田一頃四五萬人皆耕而久廢之田利又數倍
則嵗榖不可勝數矣京西之分北有大河南至漢而西
接關若又通其水陸之運所在積榖惟陛下詔有司而
移用之矣其三曰權商賈臣聞秦廢王法啟兼并其上
侵公利下刻細民為國之患久矣自漢以来甞欲為法
[325-37b]
而抑奪之然未能也盖為國者興利日繁兼并趨利日
巧至其甚也商賈坐而權國利其故非他由興利廣也
夫興利廣則上難專必與下而共之然後通流而不滯
然為今議者方欲奪商之利一歸於公上而專之故奪
商之謀益深而為國之利益損前日有司屢變其法法
每一變則一嵗之間所損數百萬議者不知利不可專
欲專而反損但云變法之未當變而不已其損愈多夫
欲十分之利皆歸于公至其虧少十不得三不若與商
[325-38a]
共之常得其五也今為國之利多者茶與塩而已茶自
變法以来商賈不復一嵗之失數年莫補所在積朽棄
而焚之前日議者屢言三稅之法為便有司既以詳之
矣今誠能復之使商賈有利而通行則上下濟矣解池
之塩積若山阜今宜暫下其價誘羣商而散之先為令
曰三年将復舊價則食利之商争先而湊矣夫茶者生
於山而無窮塩者出於水而不竭賤而散之三年十未
減其一二夫二物之所以貴者以能為國資錢幣尔今
[325-38b]
不散而積之是積朽壤也夫何用哉夫大商之能蕃其
貨者豈其錙銖躬自鬻於市哉必有販夫小賈就而分
之販夫小賈無利則不為故大商不妬販夫之分其利
者恃其貨博雖取利少貨行流速則積少而為多也今
為大國者有無窮不竭之貨反妬大商之分其利寧使
無用而積為朽壤何哉故大商之善為術者不惜其利
而誘販夫大國之善為術者不惜其利而誘大商此與
商賈共利取少而致多之術也今必以術制商宜盡括
[325-39a]
其居積之物官為賣而還之使其貨盡而後變法夫大
積之商以利為生一嵗不營利則有惶惶之憂彼必不
能守積錢閒居得利雖薄猶將勉而來此變法制商之
制也夫誘商而通貨莫若與之共利此術之上也制商
使其不得不從則莫若痛裁之使無積貨此術之下也
然此可制商茶耳若鹽者禁益宻則犯愈多而刑繁
若乃縣官自為鬻市之事此大商之不為臣謂行
之而難乆者也誠能不較錙銖而思逺大則積朽
[325-39b]
之物散而錢幣通可不勞而用足矣臣愚不足以
知時事若夫堅守以捍賊利則出而擾之凡小便
宜願且委之邉將至於積穀與錢通其漕運不二
三嵗而國力漸豐邉兵漸習賊鋭漸挫而有隙可
乗然後一舉而滅之此萬全之䇿也願陛下以其
小者責將帥謀其大計而行之則天下幸甚修昧
死再拜
修又上奏曰臣伏見北敵近於界首添建城寨及
[325-40a]
拘囚定州巡兵湯則侵過銀坊冶谷地界等事竊
聞朝廷至今未有分明嚴切指揮令邉臣以理爭
辨竊料朝廷之意必謂争之恐有引惹之虞此乃
慮之過計之失也夫敵性無常最為難測欺弱畏
強難示以怯今杜之於早而力為拒絶猶恐不能
若縦之不争而誘其来侵乃是引惹況西山道路
有三十餘處皆可行兵其險要折扼在於軍城銀
坊等路為彼奪據而不争則北寨王栁等口漸更
[325-40b]
来侵豈能争矣是則西山險要盡為彼奪一日使
彼以大兵渡易水由威虜之西平陸而来以竒兵
自飛狐出西山諸口而下則我腹背受敵之患不
知何以禦之此盖兵法必争之地也且與人為隣
敵而自棄險要任彼奪據而不争雖使我弱彼彊
尚須勉強何況勢鈞力敵又違誓約而彼曲我直
乎臣謂朝廷所以然者葢由未察敵中強弱之形
而不得其情偽之實也臣又見朝廷常有懼敵之
[325-41a]
色而無憂敵之心夫憂之與懼名近而意殊憂
者深思極慮而不敢暫忘懼者臨事惶惑而莫
知所措今邉防之事措置多失其機者懼慮之意
過深也若能察其彊弱之形得其情偽之實則今
日之事誠不足懼而將来之患深有可憂奈何不
憂其深可憂而反懼其不足懼且戎人雖以戰射
為國而邪律氏自幼承其父祖與中國通和之後
未嘗躬戰陣遭勍敵謀臣舊將又皆老死今其臣
[325-41b]
下如固寧者無三兩人寧才不及中人已是彼之
傑者所以君臣計事動多不臧當初對梁適遣使
河西使與中國通好及議和垂就不能小忍以邀
中國厚利乃與元昊争夹山小族遂至交兵而累
戰累敗亡失人馬國内瘡痍誅斂山前漢人怨怒
往時彼殺漢人者罰漢人殺彼者死近聞反此二
法欲悦漢人漢人未能收其心而北人亦已怒矣
又聞今春女真渤海之類所在離叛攻刼近纔稍
[325-42a]
定方且招輯敗亡修完器甲内恐國中之復叛外
有西夏之為虞心自懐疑憂我乗虛而北襲故於
界上勉強虚囚我巡兵侵我地界盖其實弱而示
強者用兵之詭計故臣謂茍能察其強弱知其情
偽則無不争之理何必懼其不足懼哉自國家困
於西鄙用兵常慮北敵合謀乗隙而動及見二國
相失而交攻議者皆云中國之福夫幸其相攻為
我之福則不幸使其解仇而復合豈不為我禍乎
[325-42b]
臣謂北敵昨所以敗於元昊者亦其乆不用兵驟戰而逢
勍敵耳聞其自敗衂以来君臣恐懼日夜謀議通招丁
口柬募甲兵處處開教閲之塲家家括糧馬之數以其
天姿驍勁之俗加以日夜訓練之勤則其強難敵矣今
彼國雖未有人然大抵為國者久無事則人難見因用
兵則将自出使其交戰既頻而謀臣猛将争能並出則
是夾山一敗警其四十年因循之弊變驕心而為憤志
化惰卒而為勁兵因屢戰而得驍将此乃北敵之福非
[325-43a]
中國之福也此臣所謂将来之患者也然二國勢非久
相攻者也一二年間不能相并則必復合使北敵驅新
勵之強兵無西人之後害而南向以窺河北則又将来
之患大者也臣雖不知朝廷顧河北為如何但於本路
之事以今年較去年則亦可見去年已前河北官吏無
大小皆得舉材而擇能急於用人如不及者惟恐一事
之失計故也自今春以来差除漸循舊弊凡幹敏之吏
熟於北方事者舉爾奏乞百不一從不惟使材臣能吏
[325-43b]
不勸而殆亦足見朝廷不憂河北之事辦否也至如廢
縁邉久任之制而徙劉貽孫以王世文當冀州李中吉
當廣信王中庸當保州劉忠順當邢州如此數人於閒
漫州軍尚憂敗政況於邉要之任乎臣愚以朝廷不以
北事為憂
 
 
 歴代名臣奏議巻三百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