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f0039 歷代名臣奏議-明-楊士奇 (master)


[186-1a]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八十六
           明 楊士竒等 撰
  去邪
宋理宗時宰相史嵩之挾邉功要君植黨顓國沅州教
授徐霖上䟽歴言其姦深之状以為其先也奪陛下之
心其次奪士大夫之心而其甚也奪豪傑之心今日之
士大夫嵩之皆變化其心而收攝之矣且其變化之術
[186-1b]
甚深非章章然號於人使之為小人也常於善𩔖擇其
質柔氣弱易以奪之者親任一二其或稍有異己則潛
棄而擯逺之以風其餘彼以名節之尊不足以易富貴
之願義利之辨亦終暗於妻妾宫室之私則亦從之而
已䟽奏見者吐舌為霖危之未幾嵩之匿父喪求起復
君子並起而攻之上大感悟
監察御史兼說書洪天錫上䟽言天下之患三宦官也
外戚也小人也劾董宋臣謝堂厲文翁理宗力護文翁
[186-2a]
天錫又言不斥文翁必為王府累上令吳燧宣諭再三
天錫力爭謂貴倖作姦犯科根柢蟠固乃遲回護惜不
欲繩以法勢燄愈張紀綱愈壊異時禍成雖欲治之不
可得矣上又出御扎俾天錫易䟽欲自戒飭之天錫又
言自古姦人雖憑怙其心未嘗不畏人主之知茍知之
而止於戒飭則憑怙愈張反不若未知之為愈也章五
上出關待罪詔二人已改命宋臣續處之天錫言臣留
則宋臣去宋臣留則臣當斥願蚤賜裁斷
[186-2b]
禮部尚書兼給事中修國史實録院修撰趙汝騰奏言
前後姦䛕之臣傷善害賢自取穹官要職何益於陛下
而深損於聖徳興利之臣移東就西順適宫禁自遂谿
壑無厭之欲何益於陛下而深戕於國脈則陛下私係
羣小之心可以見矣
寧海軍節度判官文天祥上書曰臣畎畆末學天賦樸
忠遭逢聖明早塵親擢己未之夏陛下廷䇿多士記憶
微臣俾佐亰兆尹幕時臣不敢拜恩乞行進士門謝㫖
[186-3a]
令赴闕其冬實來行禮適值國難方殷江上勝負未決
而全永衡且破于時京師之勢危如綴旒上下皇皇傳
講遷幸臣得之目擊忱恐六師以一朝而動宗社之事
關繫不細采之公論則謂兵禍起於憸壬之聚斂而憸
壬用事則主於董宋臣至於遷幸一事宋臣張皇處分
尤駭觀聽事勢至此死且無日臣忠憤激𤼵叩閽上䟽
乞以宋臣尸諸市曹以謝生靈荼毒之苦指陳觸忤自
分誅斥出關待罪不報亟歸山林側聽聖裁臣章雖不
[186-3b]
付出施行而竟亦不坐臣以罪非惟免於罪而已改命
洪幕從欲與祠又寵綏之臣嘗以為區區父母之身既
委而徇國矣陛下赦而不誅臣之再有此身是陛下賜
之也感激憤𤼵常恨未有一日以答天地之造前冬誤
辱收召畀以舘職曽未幾時進之以著庭寵之以郎省
臣之取數於明時者益以過多共惟聖徳日新朝無闕
事臣得從事鉛槧悉意科條以無忘靖共爾位之訓忱
幸忱荷茲者倏讀報状宋臣復授内省職事臣驚嘆累
[186-4a]
日不遑寧處繼傳御批洊畀兼職且使之主管景獻太
子府臣備貟講授實維斯邸此人者乃為之提綱當其
覆出臣自揆以義且無面目以立朝況可與之聨事乎
請命以去臣之分也然臣端居深念託故而去謂之潔
身可也陛下未嘗拒言者言而當於可陛下未嘗不行
臣不言而去則於事陛下之道為有未盡是用不敢愛
於言伏惟陛下鑒臣之衷而幸聽焉臣伏讀國史竊見
孝宗皇帝所以待&KR0591御者終始之際恩威甚明臣嘗以
[186-4b]
為自古人主寛仁莫如孝宗英斷亦莫如孝宗方曽覿
龍大淵軰用事周必大言之龔茂良言之劉度言之鄭
鑑袁樞言之言者日以盛而孝宗假以恩寵未嘗為之
少衰孝宗豈咈諫者哉聖心寛仁未忍驟有所加也比
其招權弄勢日益翕赫小心謹畏之態昵昵於前者迄
不能掩其隂私傾險之迹或以見踈死或以坐罪廢英
斷如此豈以寛仁而遂失之姑息哉開國承家小人勿
用聖子神孫一守是法共惟皇帝陛下以聰明操制萬
[186-5a]
幾以神武經緯六合四十年間凡經幾大拂亂幾大驚
危天綱地紘重新整頓功業逐日以新聲名隨風而流
尚論聖徳三代以下之英主未能或之先也神明之下
侍御僕從罔匪正人旦夕承弼厥辟固其所也惟是宋
臣兇鷙慘毒不可嚮邇陛下曩以其小有才而假借之
小人不足大受倚恃權勢無所不至戊午己未間天下
指目共欲甘心臣冒死先為陛下言之陛下於此時猶
有徘徊顧惜之意未即加罪已而縉紳學校交䟽其惡
[186-5b]
伏闕投匭殆無虚日陛下始豁然大悟奪其太阿屏置
畿郡中外鼓舞歌誦威徳臣妄謂陛下之寛仁全似孝
宗陛下之英斷亦全似孝宗漢家自有制度固應如是
詩云維其有之是以似之雖然陛下稟天地沖和之全
氣接帝王忠厚之正傳寛仁英斷雖並行而不相悖二
者分數寛仁較多是以如此人者遂得以生全於覆載
之内尋醫之㫖未幾朝請之命復下今者又使之内居
要地日覲宸光惟至聖為能寛裕有容有如此者然臣
[186-6a]
嘗聞之惟仁者能好人能惡人盖仁則無私無私故能
好能惡聖人豈專以博愛者為仁哉漢唐宦官之禍其
後至於濫觴而不可救推原其初則起於時君一念之
不忍是故古人之於防微杜漸不敢忽也語曰往者不
可諫來者猶可追宋臣前此誤國之罪陛下既赦之而
勿問矣臣何敢追尤往事上瀆聖聰獨為方來計則嫠
緯之憂不能忘情焉夫以陛下聖明在上孤□腐鼠亦
何敢晝舞夜號少作喘息其人心性殘忍羣不肖所宗
[186-6b]
竊恐復用之後勢燄肆張植根既深傳種益廣末流之
禍莫知所届近者陛下親製元良十四規丕哉聖謨為
萬世計甚悉有如此事獨可以為小故無與於詒謀而
闊畧之哉宋臣之為人臣實踈逺亦安能以盡知之惟
是天下之惡名萃諸其身亰師閭巷無小無大輙以董
閻羅呼之陛下之左右使令亦衆矣此名不歸之他人
而惟此一人是歸則豈不召而自至也哉陛下毋以其
退然謹愿而謂其未必怙威生事也毋以其甘言卑詞
[186-7a]
而謂人言為己甚也千金之家強奴悍僕恣横閭里至
其服役於主人之前固亦未嘗不小亷曲謹而可信也
此事雖小可以喻大陛下儻察及此則亦何愛於此一
人而閟惜英斷以重違天下之心哉伏望陛下稍抑聖
情俯從公議縱未忍論其平生之惡以寘之罪亦宜收
回成命别選純謹者而改畀之失一兵得一兵於國家
事夫亦何損于以厭人心之公于以示來世之法于以
防天下之禍於未然令聞令望施于無疆臣子之願莫
[186-7b]
大於此臣實何人輙上封章以仰及於萬乘之所親信
蚍蜉撼木自速&KR1085粉可謂愚甚然臣方備位中朝使其
以厚禄餬口坐取遷擢豈不得計而臣子所以事君正
義謂何世道升降之大幾國家利害之大故奈何坐而
視之噤不發一語上負天子下負所學貽無窮羞此臣
所以不敢強顔以留亦不敢詭辭以去忘其嬰鱗不測
之危以冀陛下萬一聽而信之臣言得行宗社之利也
臣之榮也如臣之積忱未足以仰動天聽坐受斧鉞九
[186-8a]
隕無悔謹杜門席藁以聽威命之下臣無任望闕瞻天
激切屏營之至不備臣昧死百拜
㓜主時知平江府文天祥乞斬吕師孟䟽曰臣既以驅
馳之槩熟數於前矣惟國勢岌岌若不能以一朝居也
而中外䟽附奔奏禦侮之臣曽無固志内則先警而遁
外則望風而降若飲鴆藉蛟前後相斷者何也三老董
公遮説漢王曰順徳者昌逆徳者亡名其為賊敵乃可
服未有含糊混并忠邪不辨逆順不分而可以號召豪
[186-8b]
傑自立於不拔之地者也襄陽之役虎不進煥賣降使
元奸一日慨然聽有司論其罪天地神人憤嫉以舒雖
有兇猾誰敢輙生報怨而元奸意氣彫喪不能聲罪致
討以大明天冠地履不易之分與天下英雄共謀之遂
使疆埸之臣獻幣授誠甘心非𩔖而不耻分噬肆螫鳴
吠其主習以為然皆名義不立無以服其心故也傳曰
前車覆後車戒更化以來其必有以大畏民志而後可
今也叛逆之家接迹相望曽無一人伏其辜而吕師孟
[186-9a]
力而拘諸原者不以獻俘釁鼓徇示三軍以作興戰士
之氣方且并包兼容示以不殺意在羈縻一切覆護誰
謂與之共活宇宙大可以為國小可以為家乎此萬萬
必無之理也臣以為順徳之臣仗節死義不盡見之褒
異則必無以激昂忠臣孝子之志逆徳之賊干犯反常
不盡見之誅夷則必無以懾伏亂臣賊子之心春秋作
而亂臣賊子懼孔子無王者之位褒貶寄之空言猶足
以遏禍亂正人心堂堂天朝一日赫然改紀其政刑黜
[186-9b]
陟賞罰不為偏私忠節必旌㓙孽必戮然後人極可以
復立正統可以復扶有功不賞有罪不誅雖堯舜不能
治天下惟陛下與二三大臣亟圗之臣不勝拳拳
遼末主時耶律實哷為伊勒希巴郎君時樞宻使耶律伊
遜誣殺皇后謀廢太子斥忠賢進姦黨實哷惡其所為
伊遜覺之太子既廢以實哷附太子流鎮州天祚即位
召為御史中丞方治伊遜黨有司不以為意實哷上書
曰臣前所陷斥竄邉郡幸䝉召用不敢隠黙恩賞明則
[186-10a]
賢者勸刑罰當則姦人消二者既舉天下不勞而治臣
見耶律伊遜身出寒微位居樞要竊權黨惡不勝名状
蔽先帝之明誣陷順聖構害忠讜敗國罔上自古所無
賴廟社之休陛下獲纂成業積年之寃一旦洗雪政陛
下英斷克成孝道之秋如蕭徳哷特實伊遜之黨耶律
赫嚕亦不為早辨賴陛下之明遂正其事臣見陛下多
疑故有司顧望不切推問伊遜在先帝朝權寵無比先
帝若以順考為實則伊遜為功臣陛下豈得立耶先帝
[186-10b]
黜逐嬖后詔陛下在左右是以悔前非也陛下詎可忘
父讐不報寛逆黨不誅今靈骨未獲而求之不切傳曰
聖人之徳無加于孝昔唐徳宗因亂失母思慕悲傷孝
道益著周公誅飛亷惡來天下大悦今逆黨未除大寃
不報上無以慰順考之靈下無以釋天下之憤怨氣上
結水旱為沴臣願陛下下明詔求順考之瘞所盡收逆
黨以正邦憲快四方忠義之心昭國家賞罰之用然後
致治之道可得而舉矣謹别録順聖升遐及伊遜等事
[186-11a]
昧死以聞書奏不報
金宣宗貞祐四年十月詔以完顔伯嘉為兵部尚書簽
樞宻院事富察阿里巴斯為右副元帥備禦潼關陜州
次沔池土濠村兵不戰而潰阿里巴斯逸去亡所佩虎
符變易姓名匿柘城縣與其妻妹前韓州刺史喀齊喀男
婦赫舎哩氏及僕婢三人僦民舎居止喀齊喀母圖克坦氏
聞之捕執赫舎哩斷其髮拘之佛寺中阿里巴斯復亡
去監察御史完顔藥師劾奏乞就詰赫舎哩及僕婢當
[186-11b]
得所在其妻子見在京師亦無容不知請窮治有司方
繫其家人特命釋之詔曰阿里巴斯若能自出當免極
罪阿里巴斯乃使其子上書請圗後効尚書省奏阿里
巴斯幸特赦死當詣闕自陳乃令其子上書猶懐顧望
伯嘉劾之曰古之為将者受命之日忘其家臨陣之日
忘其身服喪衣鑿凶門而出以示必死進不求名退不
避罪惟民是保阿里巴斯膺國重寄握兵數萬未陣而
潰委棄虎符既不得援枹鼓以死敵又不能負斧鑕而
[186-12a]
請罪逃命竄伏猥居里巷挾匿婦人為此醜行聖恩寛
大曲赦其死自當奔走闕庭皇恐待命安坐要君畧無
忌憚迹其情罪實不容誅此而不懲朝綱廢矣乞尸諸
市以戒為臣之不忠者
元世祖至元二十一年三月以陳天祥為監察御史㑹
右丞盧世榮以掊克聚斂驟陞執政權傾一時御史中
丞崔彧言之帝怒欲致之法世榮勢燄益張左司郎中
周戭因議事微有可否世榮誣以沮法奏令杖一百然
[186-12b]
後斬之於是臣僚震懾無敢言者二十二年四月天祥
上䟽極言世榮姦惡其畧曰盧世榮素無文藝亦無武
功惟以商販所獲之貲趨附權臣營求入仕輿贓輦賄
輸送權門所獻不充又别立欠少文劵銀一千錠由白
身擢江西𣙜茶轉運使於其任專務貪饕所犯賍私動
以萬計其隠祕者固難悉舉惟𤼵露者乃可明言凡其
掊取於人及所盜官物略計鈔以定計者二萬五千一
百一十九金以錠計者二十五銀以錠計者一百六十
[186-13a]
八茶以引計者一萬二千四百五十有八馬以疋計者
十五玉器七事其餘繁雜物件稱是已經追納及未納
見追者人所共知今竟不悔前非狂悖愈甚以苛刻為
自安之䇿以誅求為干進之門既懐無饜之心廣畜攘
掊之計而又身當要路手握重權雖位在丞相之下朝
省大政實得專之是猶以盜蹠而掌阿衡之任不止流
殃於當代亦恐取笑於将來朝廷信其虚誑之說俾居
相位名為試驗實授正權校其所能敗闕如此考其所
[186-13b]
行毫髮無稱此皆既往之真跡可謂已試之明驗若謂
必須再試止可叙以他官宰相之權豈可輕授夫宰天
下譬猶製錦初欲驗其能否先當試以布帛如無能効
所損或輕今捐相位以試驗賢愚猶捨美錦以校量工
拙脫致隳壊悔将何追國家之與百姓上下如同一身
民乃國之血氣國乃民之膚體血氣充實則膚體康強
血氣損傷則膚體羸病未有耗其血氣能使膚體豐榮
者是故民富則國富民貧則國貧民安則國安民困則
[186-14a]
國困其理然也昔魯哀公欲重斂於民問於有若對曰
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以此推之民
必須賦輕而後足國必待民足而後豐書曰民為邦本
本固邦寧歴考前代因百姓富安以致亂百姓困窮以
致治自有天地以來未之聞也夫財者土地所生民力
所集天地之間嵗有常數惟取之有節故其用之不乏
今世榮欲以一嵗之期将致十年之積危萬民之命易
一世之榮廣邀増羡之功不恤顛連之患期錙銖之誅
[186-14b]
取誘上下以交征視民如讐為國斂怨果欲不為國家
之逺慮惟取速效於目前肆意誅求何所不得然其生
財之本既已不存斂財之方復何所賴将見民間由此
凋耗天下由此空虚安危利害之機殆有不可勝言者
計其任事以來百有餘日驗其事跡備有顯明今取其
所行與所言而已不相副者畧舉數端始言能令鈔法
如舊鈔今愈虚始言能令百物自賤物今愈貴始言課
程増添三百萬錠不取於民而辦今却廹脅諸路官司
[186-15a]
増數包認始言能令民快樂凡今所為無非敗法擾民
者若不早有更張須其自敗正猶蠧雖除去木病亦深
始嫌曲突徙薪終見焦頭爛額事至於此救将何及臣
亦知阿附權要則榮寵可期違忤重臣則禍患難測緘
黙自固亦豈不能正以事在國家關繫不淺憂深慮切
不得無言世祖聞其語遣使召天祥與世榮俱至上都
面質之既至即日有内官傳㫖縛世榮於宫門外明日
入對天祥於帝前再舉其所言與未及盡言者帝皆稱
[186-15b]
善世榮遂伏誅
至元二十四年分中書為尚書省僧格為相引用黨與
鈎考天下錢粮凡昔權臣阿哈瑪特積年負逋舉以中書
失徴奏誅二叅政行省乘風督責尤峻主無所償則責
及親戚或逮繫隣黨械禁榜掠民不勝其苦自裁及死
獄者以百數中外騷動廷臣顧忌皆莫敢言利用監徹
爾乃於帝前具陳僧格姦貪誤國害民状辭語激烈帝
怒謂其毁詆大臣失禮體命左右批其頰徹爾辯愈力
[186-16a]
且曰臣與僧格無讐所以力數其罪而不顧身者正為
國家計耳茍畏聖怒而不復言則姦臣何由而除民害
何由而息且使陛下有拒諫之名臣竊懼焉於是帝大
悟即命帥羽林三百人往籍其家得珍寳如内藏之半
僧格既誅諸枉繫者始得釋復奉㫖往江南籍僧格姻
黨江浙省臣烏瑪喇黙哷實都王濟湖廣省臣約蘓穆爾
等皆棄市天下大快之
至元二十六年時相僧格專政法令苛急四方騷動御
[186-16b]
史中丞程鉅夫上䟽曰臣聞天子之職莫大於擇相宰
相之職莫大於進賢茍不以進賢為急而惟以殖貨為
心非為上為徳為下為民之意也昔文帝以決獄及錢
榖問丞相周勃勃不能對陳平進曰陛下問決獄責廷
尉問錢榖責治粟内史宰相上理隂陽下遂萬物之宜
外鎮撫四夷内親附百姓觀其所言可以知宰相之職
矣今權姦用事立尚書鈎考錢榖以剥割生民為務所
委任者率皆貪饕邀利之人江南盜賊竊𤼵良以此也
[186-17a]
臣竊以為宜清尚書之政損行省之權罷言利之官行
恤民之事於國為便
世祖時東平布衣趙天麟上太平金鏡䇿曰臣聞淩雲
直木日中無屈曲之隂貯水圎盤㾗際遶團圎之状是
以隂陽為炭萬物為銅茫茫之槖籥吹嘘浩浩之鑪錘
攻鑄天人一致愚哲同源因欲引以或遷守公中而自
正奈有清濁交互動盪不停謂其愚駭則曲盡於聰明
謂之聰明則不循於轍軌白衣蒼狗身世多端覆雨翻
[186-17b]
雲心君靡定斯盖溺意於澆漓有才而無徳者也以之
平天下天下難平以之治國國不治以之齊家家不齊
施之於口謂之讒𤼵之於心謂之諂乃有籧篨不鮮邪
遁為先曲説以易人主之意反間以成國家之隙或謂
賢臣可鎮何處而踈之於外或謂糾彈恐益訐風而塞
之於中或誣忠諫為謗君而請加其誅或賛玩兵為振
威而請勤於逺順己意者榮之忤己意者搆之其榮人
也雖周公聽其言亦謂當加厚賞其搆人也雖咎繇勘
[186-18a]
其状亦謂死有餘辜蘇張之捭闔為宗宏石之詭辨是
效蒼蠅白黑南箕哆侈是皆讒臣之甚者也乃是足恭
其志便僻其容逢君之過而邀以成之疾君之善而抑
以行之有水害則曰不當農時也有賊寇則曰鼠竊狗
偷不足畏也螟蝗螽蜚則曰不食嘉榖也慧星夜見則
曰所以除舊而布新也秋後開春花隕霜不殺草則曰
陽徳盛而獲天瑞也日食地震山崩水湧則曰數運之
當然也以鹿為馬以野鳥為鸞又嘗諫無礙之小事以
[186-18b]
昭其忠拜黄宦之路塵以求其助裴廷齡之譎詭蘇味
道之摸稜尸禄素餐偷安竊位是皆諂臣之甚者也讒
臣得志則抵掌以成天下之災諂臣在中則安身以飬
天下之禍不絶是二者而欲治臣未之聞也今國家屢
下賢良之詔明行讒諂之誅加之以聖教通流汙俗浸
變朝廷之上穆穆鏘鏘臺閣之中巖巖赫赫軍民得所
動植安仁縱有讒諂之人亦皆改迹以思公嚮風而樹
直矣臣尚念原頭星火能燃萬頃之荒牕隙微風能作
[186-19a]
一身之病羣僕左右日侍天顔握軸官貟並承天寵委
無讒諂咸秉堅貞設有其人恐将難救有則絶之無則
防之伏望陛下精加裁察每事再思無以先入之言為
主而但核其實則讒者自絶矣無以側媚之態為良而
但舉大體則諂者自絶矣讒諂既絶則君子道長小人
道消上下無一毫之私欲而太平之化勃然興矣聖人
曰巧言令色鮮矣仁説者謂巧言讒也令色諂也鮮矣
者聖人辭不廹切而明其無也仁者天理之公也言讒
[186-19b]
諂之人無天理之公也既無天理之公惡可與之治天
下哉臣所以謂有則絶之無則防之慎之至也
時尚書省阿哈瑪特專政布衣秦長卿上書曰臣愚贛
能識阿哈瑪特其為政擅生殺人人畏憚之固莫敢言然
怨毒亦已甚矣觀其禁絶異議杜塞忠言其情似趙髙
私蓄踰公家貲覬覦非望其事似漢董卓春秋人臣無
将請及其未𤼵誅之為便
順帝至正二十三年十二月拜陳祖仁治書侍御史時
[186-20a]
宦者資正使保布哈與宣政使托歡内恃皇太子外結
丞相吹斯絅驕恣不法監察御史傅公讓上章暴其過
忤皇太子意左遷吐蕃宣慰司經歴它御史連章論諫
皆外除祖仁上䟽皇太子言御史糾劾托歡布哈姦邪
等事此非御史之私言乃天下之公論臺臣審問尤悉
故以上啓今殿下未賜詳察輙加沮抑擯斥御史詰責
臺臣使姦臣蠧政之情不得達於君父則亦過矣夫天
下者祖宗之天下臺諫者祖宗之所建立以二豎之微
[186-20b]
而於天下之重臺諫之言一切不䘏獨不念祖宗乎且
殿下職分止於監國撫軍問安視膳而已此外予奪賞
罰之權自在君父今方毓徳春宫而使諫臣結舌凶人
肆志豈惟君父徒擁靈器而天下蒼生亦将奚望䟽上
皇太子怒令御史大夫婁達實諭祖仁以謂臺臣所言
雖是但托歡等俱無是事御史糾言不實已與美除昔
裕宗為皇太子兼中書令樞宻使凡軍國重事合奏聞
者及許上聞非獨我今日如是也祖仁乃復上䟽言御
[186-21a]
史所劾得於田野之間殿下所詢不出宫墻之外所以
全此二人者止縁不見其姦昔唐徳宗云人言盧把姦
邪朕殊不覺使徳宗早覺杞安得相是杞之姦邪當時
知之獨徳宗不知爾今此二人亦皆姦邪舉朝知之在
野知之天下知之獨殿下未知耳且裕宗既領軍國重
事理宜先閲其綱若至臺諫封章自是御前開拆假使
必皆經由東宫君父或有差失諫臣有言太子将使之
聞奏乎不使之聞奏乎使之聞奏則傷其父心不使聞
[186-21b]
奏則陷父於惡殿下将安所處如知此説則今日糾劾
之章不宜阻矣御史不宜斥矣斥其人而美其除不知
御史所言為天下國家乎為一身官爵乎斥者去來者
言言者無窮而美除有限殿下又安所處祖仁䟽既再
上即辭職而御史下至吏卒皆辭閒於是皇太子以其
事聞保布哈托歡乃皆辭退而順帝令婁達實諭㫖祖
仁等祖仁復上奏曰祖宗以天下傳之陛下今乃壊亂
不可救藥雖曰天運使然亦陛下刑賞不明之所致也
[186-22a]
且區區二豎猶不能除況於大者願陛下俯從臺諫之
言擯斥此二人不令其以辭退為名成其姦計使海内
皆知陛下信賞必罰自二人始則将士孰不効力天下
可全而有以還祖宗若猶優柔不斷則臣寧有餓死於
家誓不與之同朝牽聨及禍以待後世正人同罪書奏
順帝大怒而是時侍御史李國鳯亦上䟽言此二人必
當斥於是臺臣自婁達實以下皆左遷而祖仁出為甘
肅行省參知政事
[186-22b]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八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