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f0039 歷代名臣奏議-明-楊士奇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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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二百十三
           眀 楊士竒等 撰
  法令
宋徽宗時御史中丞朱諤上奏曰陛下手詔屢下惻怛
願治然吏奉行者多安於茍簡或懐二三柅置不行使
悳音善教無由下達願分命使者刺舉諸道有受令而
不行及行令而不盡者論如古留令虧令之罪則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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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朝廷尊矣元祐紛更凡得罪於熈寧元豐者不問是
否輙陳寃訴自歸無過之地彰先朝之失刑希合奸臣
規求進用門下侍郎許將頃下御史獄抗章云絲毫自
知其無事父子相係而為囚追屬吏十有六人繫病者
百有三日終無可坐之罪遂加不實之刑夫以追吏如
是之多繫病者如是之久卒之於無可坐則先帝所用
之刑為如何哉將於哲廟表泛為平詞至宣和太后之
前則銜寃負痛其辭如此於陛下紹述成功得無少損
[213-2a]

李綱上奏曰臣恭惟宋受天命藝祖創業其得天下也
以仁得之列聖守成其守天下也以仁守之重熈累洽
百有五十餘載承平之久跨漢軼唐雖堯舜三代之隆
無以過也陛下光紹丕圖祇遹先烈宵衣旰食勵精為
治立政造事所以利安元元者無所不至而一以仁慈
為之本可謂深得祖宗創業守成之道矣爰自臨御以
来屢下寛恤之詔宸翰昭回至誠惻怛之意見於辭者
[213-2b]
足以鼓天下之動是以薄海内外䝉被悳澤天覆地載
海涵春育無一物不得其所協氣嘉生薰為太平以仁
致治其效如此臣愚竊謂詔令之所布實賴官吏悉意
推行不為文具則實悳之及民者彌久而彌廣然詔令
之頒降有先後而官吏之去来為不常雖悳意志慮具
在方冊後来者往往未嘗深究而周知之朝廷之上所
當以時舉而行之者也陛下邇者幸以紹述熈豐政事
頒於朝堂矣願詔有司檢㑹裒集前後所降御筆寛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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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詔事件如勸農桑恤刑獄戒搔擾賑貧乏恤鰥寡孤
獨之𩔖通行於天下而非一時指揮者附於紹述熈豐
政事之後以時頒之申命以告四方庶㡬内外官吏深
惟悳意志慮之所在竭力遵奉罔敢怠廢以副陛下以
慈為寳仁民愛物之意天下幸甚
李復論謹權量劄子曰臣聞王者齊天下之不一必以
法而律度量衡乃其法也先王廵守所至必叅考焉防
其敗法異政殊俗所自而起故孔子曰謹權量審法度
[213-3b]
四方之政行焉古者幅帛不中度不鬻於市斛龠不中
量不列於市破律改作皆有誅其法嚴而不敢少弛所
以無有不一而天下平治也臣竊知今南方之權衡北
地之斛量比之中州十増二三雖中州民間亦多用私
造倉庫増損官器出納作弊諸處客商所齎物帛来陕
西紗絹輕者不及三四兩長不及二丈八尺闊不及一
尺五寸其他物帛盡𩔖此又多濫以粉藥非以欺罔愚
弱以取髙價而與官吏交結平賣入官將充衣賜於春
[213-4a]
秋給散軍兵不肯請領屢曽起事專吏售之換易官物
亦累敗露其弊徧於陕西近年尤甚縱而不治極於人
情不便恭惟陛下智髙神禹而權衡度量頒於天下奸
弊偽濫不法盡合屏絶今乞下有司立法應逐色物帛
各立定長闊輕重粉藥偽濫皆嚴立法禁許為告賞其
舊日短狹織具並令納官毁除見在不中度幅帛並令
送官量支其價官收以備賞給如有違犯物皆没官使
守陛下之法以絶天下之弊
[213-4b]
復又論刑法劄子曰臣聞上有道揆下有法守道揆在
上朝廷之事也法守在下有司州縣之事也今之更改
條法令式道揆法守具在是矣夫條法所立刑賞何為
而然哉盖本之於禮義也禮義之當否豈在下之可專
朝廷揆之而已朝廷揆之然後著之為法頒之天下遵
而行之敢有違者乃犯禮畔義而必有罪也所謂禮義
豈常人所能知哉必博通古今深於經術識其理之所
歸乃可與議臣竊見修勅局前後所差官多以眀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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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或曾試斷案或曾任刑法職事之人此等只是曽學
舊條與諸處法吏無異安知禮義予奪若任而修立條
法頒而行之即便是勅豈足施行臣欲乞應有更改及
有創立並逐事上朝廷具聲説所以立法之意朝廷揆
其當否使中於理然後俾條而修之可以成忠厚之政
而流愷悌之風不勝幸甚
左司諫江公望乞依赦文放免欠負劄子曰臣竊聞膏
澤以施為先有司以吝為得各有所當不可槩見去年
[213-5b]
四月放欠赦文既行天下歡呼均被其澤議者以謂失
撙過裕則未免屯膏之譏放免所以礙官本執奏有謂
區區過計則未達有司之吝有司不得不吝朝廷不得
不釋職在下守之不失其為義命在上施之無害其為
仁義貴從宜必審權輕重仁在博施故當籌緩急朝廷
以宿負為不可償民罹捶楚囚禁之苦州縣有牒訴追
呼之擾方曠然與天下丕變故作肆赦之文非不知礙
官本妨國用急於緩民之苦息州縣之擾故盡行蠲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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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伸陛下博施之仁放免欠負雖所以礙本執奏朝廷
直其守職之吝自從權宜之義雖赦釋之有司何預焉
各有所當不可槩見良以此也又況朝廷號令既出而
反何以取信天下有司既有日限久請不報上下相持
徳澤不流民不堪命陛下特未知爾豈其曠然丕變之
恩反鉗於有司之手不得行也訪聞宿負雖注官籍名
存實亡縱然自存朝哺不給有負數千緡錢累月之間
持數千錢出以應郡縣督責之期雖荷耳械手棰毒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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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籲天亦何益也祇以傷陛下之仁爾伏望聖慈眀詔
有司應赦文所載欠負不以礙官本並依元降指揮蠲
免施行豈惟大號無反汗之失又足以申至仁博施之
㤙豈不美哉
博士周行已論増修法度上奏曰臣竊惟國朝受命民
不易肆祖宗相承以聖繼聖基本之厚太平之久三代
以来所未有也陛下紹承七聖之丕基恢張先帝之丕
業法度至此而大備禮樂至此而大興風俗至此而大
[213-7a]
定人材至此而大成自古未有今日之至治極盛者也
然而太平既久民安無事内外恬熈官吏媮惰臣竊過
計恐其法度漸弛奸弊漸生盖人情無事則安安則無
深逺之思人情無事則忽忽則無憂虞之念故無事者
有事之所起也雖堯舜三代盛時未嘗不兢兢業業以
相戒慎臣愚欲望陛下先之以沈㡬照之以逺慮察媮
惰於無事止奸弊於未萌斷自淵衷委之大臣因時損益
増脩法度振其所或廢補其所未全調而一之持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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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以懋官吏以休四海以固祖宗甚盛無疆之業
洪彦昇為殿中侍御史先是詔諸道監司具法令未備
若未便於民者久而弗上彦昇上言曰吏狃於勢随時
俯仰不能上承悳音因縁為奸者衆有因追科而欲害
熈寧保伍之法因身丁而故揺崇寧學校之政省事原
情當有勸沮宜遣官編彚辨其邪正以行賞罰帝皆從

右正言淩哲上䟽曰漢髙入關悉除秦法與民約法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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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耳所謂殺人者死實居其首司馬光有言殺人者不
死雖堯舜不能以致治斯言可謂至當矣臣竊見諸路
州軍大辟雖刑法相當者𩔖以可憫奏裁自去嵗郊後
距今大辟奏裁者五十餘人中有實犯故殺鬬殺常赦
所不原者法既無疑情無可憫刑寺並皆奏裁貸減彼
殺人者可謂幸矣被殺者銜恨九原何時已耶臣恐强
暴之風滋長良善之人莫能自保其於刑政為害非細
應今後大辟情法相當無可憫者所司輙奏裁減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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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令臺臣彈劾
欽宗靖康元年監察御史余應求上奏曰臣伏覩近年
以來凡有中㫖皆降御筆施行期限嚴促稍有稽違寘
以不恭之罪三省有司奉行不暇雖有違戾法憲前後
重複者不敢執奏或被受即行不申三省事之甚微亦
煩宸翰其始因中人領事内中奏陳而為之其後士大
夫倚中人以進欲興功利而於法不可者亦為之最後
執政大臣或行事有戾於法或差除不允僉議或為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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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私謁干請者亦為之由是號令日紊綱紀日壊矣夫
三省樞密院是之謂朝廷陛下與謀議大事出命之所
也人君擇賢而任之固當委以庻事若宰執不才易之
可也豈可自攬細務悉降御筆而可以為治哉陛下初
政清眀委用宰輔宜無此弊然竊聞尚有臣寮直逹奏
陳内中批降施行者此與前日御筆何異哉臣以謂内
侍與臣寮所陳獻利害措置事宜皆可付三省樞宻院
商議進呈取㫖而行庶㡬不戾於法憲不惑於異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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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大權不移於中可以杜多門之政可以絶近習僥倖
之原政事之大無先於此惟陛下財擇
翰林學士許翰上奏曰臣聞天下之法當與天下共之
有司守之以死雖天子不得而私也而後天下之大公
立比年以來有司阿意撓法以徇一時是以條約文具
而不守伏願陛下眀詔内外今後指揮若有害事病民
違戾條制並令有司具析執奏御筆手詔不由三省而
下者官司被受審復取㫖乃得施行必使法嚴信如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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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而後令一而民定可以立政矣
侍御史李光乞罷用例酌情指揮劄子曰臣伏覩近降
聖㫖令六曹尚書侍郎各以其事治有條者以條決之
無條者以例決之無條無例本部酌情裁決臣竊詳上
項指揮實欲以道揆之任歸之有司臣固未暇論其是
非姑言其甚不可者陛下若許其用例臣恐遂至於侵
權何以言之夫吏人遷補有限以嵗月之法今則有減
選出官之例命官差遣有入逺之法今則有大臣陳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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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便之例以至錢穀之勞捕賊之賞依法則輕用例則
重如此之𩔖未易槩舉尚不可援而況於酌情乎盖用
例酌情者天子三公道揆之任非有司可得而專也熈
寧中詔自今妃嬪以例乞骨肉恩者勾當使臣具保眀
詣實依條方得繳奏今執政大臣患三省事務繁冗遂
欲假借六曹使得用例酌情臣竊以為過矣臣嘗備貟
郎曹目覩奸吏舞文之弊且六部所用條令纎悉備具
吏人習熟以常法從事尚為所欺意所出入無不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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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乃公然容其廢法而用例無例而酌情是開僥倖之
門縱受賄之路臣恐吏益强法益廢而事益紛紛矣伏
望聖慈更詔大臣重賜叅議除都堂三省所接詞訴分
遣六曹依敕條與決施行外其無條有例者申乞朝廷
指揮如此則三省訟牒自當減省而上下相維詳畧相
統紀綱正而威權立矣不勝幸甚
髙宗時右司諫潘良貴奏曰契勘禮部製造過度牒數
目自紹興三年至今年十月十八日製造約一十四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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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給降約一十三萬道以三年為率數目如此則自建
炎元年以來大約須給降過四五十萬夫天下戸口自
更兵火之後所至耗減其丁壯理宜蕃息使力本務農
以固基本今因循積習視以為常日引月滋無有紀極
竊恐數年之後百姓失業盡為逰手之人況今州縣寺
舎悉許流寓士大夫占射居止又適嵗饑此曹什百為
羣居則無屋食則無粟流離困苦實可憫憐兼之度牒
所得錢物盡是一時無名用度朝廷百官將士之經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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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不仰此以為供須若不速行樽節深慮有意外之患
昔越王之復呉也令於國中曰女子十七不嫁丈夫二
十不娶其父母有罪將免乳者令醫守之生男子二壺
酒一犬生女子二壺酒一豚其深思逺慮尚欲蕃息其
未生者況已成丁壯之人而廢棄之豈不重為國家惜
乎伏望朝廷詳酌立為定制庶㡬永逺可以施行
胡寅上疏曰臣聞建昌之惡莫大於謀為反逆先王豈
不知是為深可懲戒哉然止於未萌固亦多術而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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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懸重賞誘人使告者盖知告訐之路一開則其禍不
可勝言者也臣伏見昨來有言者以建昌軍人作過請
降空名官告付下州郡誘人告變夫以反逆加人雖人
情之所不忍然見官秩可以告變而得則淺思寡慮與
夫凶猾怨家不忍小忿而致人於大惡非難事也故自
令行以來適當防秋之際建昌廬陵數郡相繼告發何
昔日之絶無而今乃競有耶彼建昌之禍則有所本矣
不治其本而禁其末見目前之小利昧經久之逺圖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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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官吏軍民盻盻相伺在上者不敢治其下在下者得
以持其上謀慮如此傳笑四方臣謂弭亂之要在州郡
得人至若陳告之法自來條制莫不備盡只合申眀行
下所有昨來已降指揮伏望聖慈特賜追寢庶㡬人心
不揺禍亂不作
寅又上奏曰臣聞孔子定書載帝王典誥誓命之篇垂
法萬世其要在告戒箴警初無溢美溢惡之辭所謂大
哉王言言之必可行也臣竊見比年以來書命所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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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詞臣好惡之私意遇其所好則譽莊跖為夷齊遇其
所惡則毁晉棘為燕石極意誇大有同牋啓快心摧辱
無異詆罵使人主命悳討罪之言未免於玩人䘮徳之
失是豈代言為命之法哉夫文者空言也言而當則為
實用善者怙焉惡者懼焉其有益於治不在賞罰之後
矣而非空言也曽謂是可忽乎臣愚伏望陛下申諭外
制之臣以飾情相悦含怒相訾為戒褒嘉貶絀務合至
公詞貴簡嚴體歸典重庶㡬古昔誥命之意以成一代
[213-14a]
賛書之美
殿中侍御史鄭剛中上奏曰臣竊見典買田宅法限六
十日投契又六十日請契恐其故違限約則扼以倍納
之稅恐其因倍而畏則寛以赦放之限疑若無弊矣而
其弊今有不勝言者買産之家𩔖非貧短但契成則視
田宅已為己物故吝惜官稅自謂收藏白契不過倍納
而止遇赦限雖倍納猶是虚文必待家有争論事渉關
礙始旋行投印此無他官無必懲之法開因循之路而
[213-14b]
使趨宜其資豪猾而失公利也虧失公利猶害之小者
至有不識書計之人饑寒切身代書售産閱時既久富
家管業亦深或為書人已死或牙保關通乗放限之便
改移契劵以典為賣它日子孫抱錢取劵而不得則飲
泣縣令之庭而已爾臣願朝廷詳酌下有司立為信限
出限一日更不理為交易錢不追理業還本主典田宅
者並依條為合同契一處赴官投印如是則白契可以
盡勒上不至於虧損官錢下不至於以典為賣公私偕
[213-15a]
利矣
剛中又上奏曰説者謂有陽而無隂不可以成嵗功有
徳而無刑不可以成政事臣常惑之今試使一人持刻
薄之説勸人主為苛察之政則有識者必指為法家者
流是欲置天下於澆疵怨謗之地不可聽也又使一人
持寛大之説勸人主為姑息之政則有識者必指為敗
法之人是欲置天下於委靡不振之域亦不可聽也臣
反覆計慮而後得其説盖寛仁者人主之道持法者臣
[213-15b]
下之職二者不可易也人主與天地同悳惟髙眀博厚
然後公公私私有生能言之𩔖各足其欲至於百官有
司則法度之所在猶四時之氣推行造化可生則生可
長則長可肅則肅可殺則殺予奪之間不可有毫釐之
謬惟使生育之恩歸於上法度之章謹於下四海之内
戴君父之徳而畏有司之嚴然後朝廷尊而政事修矣
恭惟祖宗以愷悌之風蕩五代之毒螫陛下以澤潤之
徳救百六之塗炭累聖相承前後一軌大君之道咸不
[213-16a]
約而得之矣考其忠厚之極則無如仁宗皇帝之時慈
恵之氣盎然如春風者㡬五十載覆載之功不為不大
然所謂法度者未嘗弛也内之朝廷外之郡縣有人犯
一非義則郡守必劾監司必按臺諫必言以至一官資
之予奪一刑名之輕重一錢穀之出入有司各守其法
以争之不得於法雖力彊勢重不敢有徼幸之望小大
同心共以身任之而不顧天下惟見人主簡易優㳺坐
收寛仁之名而天下亦无敢為非者此祖宗與三代治
[213-16b]
古之道也至陛下臨御以來寛仁愛物之心於古有光
而臣下持法之心頗與古異大率有司皆不肯以身任
怨責縣有罪郡守不敢劾留以俟監司守有過監司不
敢按留以俟臺諫某事於法不可行也郡猶問於監司
監司問六部六部問朝廷朝廷作聖㫖罷之某事於法
不可得也郡猶請於監司監司請六部六部請朝廷朝
廷作聖㫖奪之積日累月罷之奪之皆自一人出而百
官有司無一拂戾人情者苛察之怨日漸歸於上姑息
[213-17a]
之恩各欲歸諸己此豈善風俗持久之道乎諸葛孔眀
曰寵之以位位極則賤順之以恩恩竭則慢是故吾繩
之以法法行則知恩善乎其能言也盖法者百王相授
之具上下守之而皆出於無心惟使寛宥曠蕩之澤時
出於人主則天下皆若履秋霜之嚴而知有春陽之暖
豈不偉歟臯陶為士將殺人堯曰宥之三臯陶曰殺之
三夫臯陶豈不知將順之美以謂宥罪者人君之恩至
有司則奉法而已不知其它也此後世所以樂堯宥刑
[213-17b]
之寛而畏臯陶執法之堅臣願陛下戒敕臣吏各使持
職奉法凡予奪之際自有成書無大疑惑者不得互相
推避其失職廢法全身避怨者咸按督之常使紀綱持
循賞罰眀信不廢法度而陛下寛厚之仁泊然與覆載
同功俾天下獨知斯謀斯猷惟我后之徳則生靈幸甚
章誼上奏曰臣竊見朝廷近日每建一事毎行一令曽
未閱日議者紛然以為不便旋即更改雖從善如流朝
廷之美事然人主出號布令猶天之有雷風也故曰鼓
[213-18a]
舞萬物者風雷乎鼓舞萬民者號令乎雷不一風不再
今政事號令出而復反行而中輟豈所以尊主威而隆
國勢哉臣原其所自盖由朝廷初議立政出令之時其
僥倖希進之人建為專欲便私之論以誤執政而執政
初不經意輕信其説亦不復叅酌衆情採聽士論是以
既行之後輿論紛然利害昭著雖執政大臣亦自不能
力主其説此政令所以屢更國論所以不定也臣觀今
日㡬㣲之事至多號令之行宜審其博稽深考雖未能
[213-18b]
如古大詢之禮然内省如給事舍人外省如尚書侍郎
宰相之屬如都司樞廷之屬如檢詳皆當先預論思密
為可否其能訂之古義而不悖施之當今而可行然後
執政進呈而聽陛下之去取如此則令重而君尊君尊
而國安虧令留令與夫不從令者雖死無赦如管仲之
言可也惟聖主留神幸甚
誼又上奏曰臣伏見紹興元年三月勅州縣免行錢並
罷見任官買賣並依市價違者計贓以自盗論朝廷所
[213-19a]
以降此指揮盖欲革貪吏茍得之心寛齊民供辦之力
悳至厚也然物有實直著在律令月具上下之估旬具
増減之目旋估者有禁䞉利者有刑首尾闋防纎悉必
備今州縣監司盡廢律令之文專舉自盜之勅遂使在
官之人買薪市米動觸刑章而無賴之民持吏短長誣
訴充積即有犯者市司定價髙下出於臨時獄吏計贓
多寡由其喜怒處法議刑其弊至此豈所謂易避而難
犯哉臣備員秋官屢斷兹獄見其委曲未合人情伏望
[213-19b]
睿眀更付外廷詳議審處兼舉律令之舊文然後申嚴
自盜之新制則設而難犯犯亦無怨庶㡬仰副聖主眀
慎用刑之意不勝幸甚
誼又上奏曰臣聞法者天下之公也議之於朝廷措之
於有司行之於天下無有逺近貴賤取信焉者也今奸
吏舞法使有司無所執守天下無所取信背公營私喜
怒任意未有如今日尚書省鈔房人吏之甚者也吏部
轉官皆有格法自令史而上即官侍郎尚書具條奏擬
[213-20a]
既應法矣而鈔房人吏有不快意而在法無礙者必使
吏部自陳退鈔名為請退今年六月右選武功郎戴師
正秉義郎屈有諒二人轉官鈔上吏房以二人係兵馬
大元帥府結局轉官止給到吏部公據至今不為奏鈔
悉令請退臣恭聞陛下御極之初曽降指揮應結局官
吏不暇悉給告勅權時之宜並令吏部出給公據當時
既有指揮則朝廷吏部所當通知今吏部既能省記大
畧矣豈有鈔房人吏乃不知耶又去年八月有秉義郎
[213-20b]
艾世安亦係公據轉官之人鈔房已自照用建炎指揮
放行了當今來忽於二人遂有沮難良見私意兼吏部
郎官侍郎各各考驗並非虚偽而鈔房堅執不可此臣
所謂奸吏舞法使有司無所執守天下無所取信者也
士大夫為郎官侍郎而其所上文書皆不獲施用堂吏
專得任其喜怒之私而為朝廷取怨於天下此非國家
之福也伏望睿斷付之有司考究情弊以警奸吏不勝
幸甚
[213-21a]
誼又上奏曰臣伏見朝廷比修紹興勅令格式其忠厚
之意則悉本於祖宗其綱條之舉則悉仍於舊貫惟是
除苛解嬈救弊補偏頗資討論時有筆削然當是之時
簡編浩博而難稽衆議紛紜而不一書貴速成論靡專
決是以去取之間不無舛錯厥今頒在有司為日既久
州縣推行時見牴牾欲承疑行用則衆聽惑而不孚欲
因事申眀則法屢變而難守豈所以為一定之制哉臣
愚伏望睿慈眀詔郡守監司與夫承用官司參考祖宗
[213-21b]
之舊典各摭新書之闕遺悉随所見條具以聞然後命
官審訂刪去訛謬著為定法庶㡬一時憲章坦然眀白
若江河之有隄防梓匠之有繩墨使民易避而難犯不
勝幸甚
右正言陳淵上奏曰臣聞古之為臣者有禀令無議令
故令出於上下知奉承之而已此法之所以行而事之
所以立也往者靖康之初淵聖皇帝以兼容之度博訪
羣言俱取而並用之甚盛悳也而忠邪雜糅是非不公
[213-22a]
故毎下一令上自禁從下至百執事之臣與夫布衣韋
帶之士必羣起而交攻之或已發而中廢或盛行而遽
改或姑存之終至於委靡不振而後已以故一事無成
拱手以待禍其為弊至今尚在也此而不革無以立政
故臣不避僭越之誅為陛下力陳之夫議政之地昔時
士大夫屏息而過之如恐犯分及其後風俗一變乃始
有竊議其非者又其後公肆詆訐無所忌憚則今日之
弊是也亷陛不分莫此為甚朝廷之勢安得而尊朝廷
[213-22b]
不尊則國威不立國威不立而欲以指麾顧盼定天下
之大議臣固知其難矣傳曰下輕其上爵賤人圖柄臣
則國家揺動而人不静矣此古今通患也今天下之事
宰相行之臺諫言之若是亦足矣臺諫耳目有所不及
則詢之侍從侍從思慮有所未至則求之百執事其有
遺䇿乎而又下取布衣韋帶之士俾道聽塗説之流得
以肆其不根之論臣恐徒為紛紛無益於治雖然人主
之悳莫大乎聽納如陛下之舍己從人不間貴賤雖堯
[213-23a]
舜不能過此臣子所宜將順者也而臣私憂過計更為
此言者非固欲棄愚者一得之慮也以謂布衣韋帶之
議資之以廣聰眀則可也若創法立度而唯此曹之徇
適足以自眩而已自古造事者謀之以同斷之以獨故
總覽兼聽之誠常施之於未決之前而是非可否之私
不容於已定之後為是故也故臣愚願陛下自今凡有
大事議之而後行已行而議者勿聽毋使眀謨坐困曲
説則天下幸甚
[213-23b]
淵又上奏曰臣聞君者出令者也臣者行君之令而致
之民者也此古今不易之道也茍出乎上者已審而行
乎下者無稽違廢慢之失則上之悳意志慮無不孚於
民而民咸被其澤矣往者宣和之間權臣用事播告之
外自有風㫖為吏者從其風㫖而不從其言罪弗及也
以故一時號令不信於天下雖寛恤之詔季一舉行掛
之牆壁徒為文具而已上意益勤民情愈怨愁歎之氣
熏穹纏壤無所赴告遂為今日難解之禍盖吏不能行
[213-24a]
令之過也陛下即位以來深監其弊茍有方命必罰無
赦内外大小之臣宜其精白一心以承休悳無敢不恭
而貪殘之吏尚仍舊習有累聖政臣竊憤之今年春建
寇既平陛下嘉恵一方宥過無大所以洗滌瑕疵蠲除
逋負安集犇竄無不曲盡悳至渥也令下未㡬已聞州
縣之間百端沮抑莫肯奉承論者以為患陛下既已眀
示威福而申告之矣今又聞赦文以上四州軍殘破為
甚全放今年二稅下四州軍不免搔擾止取其半而吏
[213-24b]
引著令諸稱赦放者不得過三分盡追其餘以備急闕
是以一定之典而議非常之恩以厚誣之計而力沮已
行之命遂使陛下愛民之詔㡬成虚發此而不懲無以
示信且舊書所載或以故例或縁泛恩所指無定處所
釋無限量今以兵火之後傷殘凋瘵之餘曲示寛典固
不同矣又況䘮亂以來民不堪命常賦所入十才得四
五止取其半猶慮恵不及民況十取其七乎自甌粤之
亂陛下為之宵衣旰食者一年於此至遣執政大臣國
[213-25a]
之良將親往平之然後復安既安之後所賴以撫綏吾
民者唯監司守令而已而行法如此陛下何望焉若其
事出於監司密喻而守令奉之與夫守令率意擅行而
監司勿問皆不能無罪也臣愚願先降眀詔諭以前日
之誠意立行改正然後核監司守令稽違廢慢之實嚴
賜黜責自今以往庶㡬貪殘之吏不敢舞文以為奸倚
法以僥倖臣不勝區區之心惟陛下裁察
監察御史劉行簡論尚書六曹及百司法令之弊䟽曰
[213-25b]
臣愚不肖叨䝉誤恩擢置臺察之司伏見尚書六曹下
逮百司凡所用法令初無畫一之論𩔖以人吏省記便
為與奪盖法令具在奸吏猶得侮之今乃一切聽其省
記顧欺弊何所不有欲與則陳與例欲奪則陳奪例或
與或奪在其牙頰其患可勝言哉陛下聖眀灼見此弊
嘗降處分令左右司郎官以其省記之文刋定頒行然
左右司職事號為最煩竊恐於此不能專一無由速得
成書臣愚伏望聖慈特降睿㫖改送詳定一司敕令所
[213-26a]
立限刋定鏤板頒降内吏部條法最為急務乞責近限
先次施行庶㡬杜絶奸吏弄法受賕之弊天下幸甚
起居郎周麟之論禁小報狀曰臣聞國之有號令猶天
之有雷風雷不一風不再號令如此然後可以鼓舞萬
民動則丕應無有逺邇罔不是孚仰惟皇帝陛下自更
化以來蠱飭百度鼎新庶政登用賢儁屏除奸回凡積
年弊事固已一切剗革而釐正之矣方陛下頒詔㫖布
命令雷厲風飛之時不無小人譸張之説眩惑羣聽如
[213-26b]
前日所謂召用舊臣者浮言胥動莫知從來臣嘗䆒其
然矣此皆私得之小報小報者出於進奏院盖邸吏輩
為之也比年事有疑似中外未知邸吏必競以小紙書
之飛報逺近謂之小報如曰今日某人被召某人罷去
某人遷除往往以虚為實以無為有朝士聞之則曰已
有小報矣州郡間得之則曰小報已到矣它日驗之其
説或然或不然使其然耶則事渉不密其不然耶則何
以取信此於害治雖若甚微其實不可不察臣愚欲望
[213-27a]
陛下深詔有司嚴立罪賞痛行禁止使朝廷命令播之
天下天下可得而聞不可得而測可得而信不可得而
詐則國體尊而民聽一臣不勝至願
綦崇禮上奏曰臣伏見日者陛下臨遣使臣宣諭諸路
親加訓飭付以御書手歴使書其所舉按監司郡縣玩
習茍且平時詔條動多違戾洎聞遣使往往前期旋行
整治以盖其迹如闕官差權多不應法雖本無員闕亦
或増差巧作名目蠧耗禄廩以臣所聞自江淛以往皆
[213-27b]
有此弊至於逺方則又影占窠闕以便權官雖朝廷所
差吏部所注正官之任多是托以它説不肯放上士人
無所告訴銜寃困饑而權攝之官安享禄利其廢法未
有如此者及使者將至凡違法差官去處皆先自令罷
亦聞逺處不放上任者皆令赴上矣豈獨差官之弊至
於詔令頒布法禁奉行民戸科率刑獄逮繫官物出入
酒稅𣙜征租賦催放倉庫受納婚田訴訟鄉保差役公
使收簇行戸供應凡州縣一切之事有所違戾莫不預
[213-28a]
行料理粗使應法以待使者之來若貪贓不法迹狀彰
露不可掩匿則監司長吏始從而發摘之亦有不及為
計而為使者所劾正者以臣所慮儻得平時監司州縣
兢兢自飭常若初聞使者之時何患法之不守而事之
不舉哉第恐過此無復畏忌縱弛自肆還如前日則朝
廷豈能嵗嵗為之遣使此監司按察官之責也臣愚欲
望聖慈特降睿㫖申嚴戒勵應因今來遣使宣諭之後
若逐路諸司及郡縣官吏玩弛違戾尚循故態其已罷
[213-28b]
差之官已改正之事敢引例廢法擅行復舊者重寘典
憲或事有便於公私而宣諭使誤行罷易者條具以聞
監司按察官私相盖庇失於按劾委御史臺覺察害及
民間者許令越訴庶㡬一勞久治仰副陛下臨遣使者
之本意
中書舍人張孝祥論王公衮復讎議曰復讎義也夫讎
可復則天下之人將交讎而不止於是聖人為法以制
之當誅也吾為爾誅之當刑也吾為爾刑之以爾之讎
[213-29a]
麗吾之法於是為人子而讎於其父母者不敢復而惟
法之聽何也法行則復讎之義在焉故也今夫佐公衮
之母既葬而暴其骨僇尸也父母之讎莫大於是佐公
衮得賊而輙殺之義也而莫之敢殺也以謂有法焉律
曰發冢開棺者絞二子之母遺骸散逸於故藏之外則
賊之死無疑矣賊誠死則二子之讎亦報此佐公衮所
以不敢殺之於其始獲而必歸之吏也獄成而吏出之
使賊洋洋出入閭巷與齊民齒夫父母之讎不共戴天
[213-29b]
者也二子之始不敢殺也盖不敢以私義故亂法今獄
已成矣法不當死二子殺之罪也法當死而吏廢法則
地下之辱沈痛欝結終莫之伸為之子者尚安得自比
於人也哉佐有官守則公衮之殺是賊協於義而宜於
法者也椿等聞春秋之義義在復讎公衮起儒生尫怯
如不勝衣當殺賊時奴𨽻皆驚走賊以死捍公衮得不
死適耳且此賊掘冢至十數嘗敗而不死今又敗焉而
又不死則其惡必侈於前公衮之殺之也豈獨直王氏
[213-30a]
之寃而已哉椿等謂公衮復讎之義可嘉公衮殺掘冢
法應死之人為無罪納官贖弟佐之請當不許故縱失
刑有司之法如律謹議
右司諫潘良貴上奏曰臣聞中臺者出納王命賦政四
海喉舌之司也六曹當遵奉成憲各揚乃職兵火以來
茍簡玩習視為傳舍其最甚者間遇朝廷送下勘當事
理並不依據格法指定是非常操兩可之説曰更合取
自朝廷指揮是致朝廷臨時别有衝改長貳郎官循黙
[213-30b]
奉行不復更有執守每廢一法即後來陳乞者循以為
例干求請托紛然無窮若不加察恐省部成法盡壊其
患有不可勝言者臣愚欲望睿斷嚴飭六曹長貳郎官
各務協心凡朝廷送下勘當事理並須據格法定是非
供報仍乞詔大臣事關六曹者不問鉅細一切唯有司
格法是從庶㡬杜僥倖之門開公正之路仰稱陛下賦
政之意
龍圖閣直學士知湖州汪藻上奏曰臣竊惟國家自祖
[213-31a]
宗以來擅中原沃埜之饒耕桑萬里錢粟之問不至廟
堂材官騎士之屯環列畿甸朝廷威令雷動風行方是
之時省費裕國彊兵息民之説雖勿問焉可也今四方
搶攘土宇日蹙招安之衆仰給縣官縣官征求至民不
勝其敝譬人坐積薪之上火既然矣是安可一日輟而
弗圖哉則陛下博詢羣下固宜然今日省費裕國彊兵
息民之術可得而言矣不過曰罷冗官之廩節冗兵之
餉如是而費可省國可裕也擇將帥之材眀賞罰之令
[213-31b]
如是而兵可彊民可息也是數者皆區區常談朝廷講
之熟矣豈待臣言而後知然捨是亦未見他䇿臣竊有
憂焉人主莫大於失人心士大夫莫大於忽公論徳意
不孚欲人心之歸不可得也風俗不厚欲公論之行不
可得也君之與民雖有天壤之殊其上下相安以誠而
已故古者人君發政施仁必致慎於出令之始度不可
行者不以布宣恐其紿民也既曰可行雖舉世非之莫
能揺奪恐民不信也陛下憂民惻怛之誠可謂至矣布
[213-32a]
為詔令可謂丁寧矣是宜民於陛下愛戴日深而田里
之間顧未免愁歎者其故何哉陛下造令之初未嘗叅
其可否多出於率然故謂之恤民者民未嘗恤也謂之
戢奸者奸未嘗戢也方時艱難利固有未可遽興害固
有未可遽除者民知上之出於不得已也以誠告焉其
孰敢以為怨既已號令四方謂之徳意矣乃有司奉行
輙拘閡廢格使民庶習翫視為空文事率如斯其誰不
解體甚可憂也臣願陛下凡命令之出必慎其始而誠
[213-32b]
其終審知無壅然後詔民如其不然勿輕出也庶㡬恩
浹人心而人心感悦天下幸甚公論之在天下猶元氣
之在人身四肢雖瘠元氣在焉不害其為安四肢雖彊
元氣䘮焉不免於病自數十年來士大夫喜為新竒髙
逺之論黜中庸平易之談淩遲至今風俗大壊士大夫
所向無適而非利所懐無適而非私知朝廷以功名為
急則争為斬將搴旗之説以利在於功名故也知朝廷
以忠鯁為賢則爭為眀目張膽之説以利在於忠鯁故
[213-33a]
也朋黨唱和合為一談敢為誕謾上惑主聽至責其實
效則如繫影捕風了不可得甚可畏也臣願陛下於用
人之際精加柬求無為浮偽所勝庶㡬真材出焉副朝
廷之用士大夫之風亦當自此稍變詔令信於上風俗
眀於下上下皆由至誠政事脩而財用足紀綱正而國
勢尊則省費裕國彊兵息民適餘事耳茍為不然雖有
管樂之臣為陛下謀之憂未艾也臣愚不知忌諱謹録
奏聞
[213-33b]
趙元鎮上奏曰臣聞天子所至曰幸以其布徳澤問疾
苦號令風化所從而出今車駕駐驆建康宜其加惠斯
民使之忻戴而軍律不嚴羣政不舉以强淩弱無復紀
綱每兵數人結為一黨或强奪所賣之物不還價錢或
抑令空手之人般負錢米小不如意毆擊随之寃痛之
聲聞者傷惻將佐自以為得志廂界亦不敢誰何遂使
闤闠之中日有横逆之苦臣嘗建言乞令三衙廣布察
視分占地分嚴立賞罰及令諸軍貼差使臣應有所犯
[213-34a]
以次坐之不知曾無降出而民間之患甚於前日今欲
檢舉臣前章早作措置仍乞責問建康府縱容弛慢坐
視不恤之罪或令所在火保團頭等常切覺察應有似
此之人即仰率衆捕捉如敢拒捕不以所犯重輕並依
軍法捉事人量加激賞如此則奸惡小戢而嗷嗷疲悴
之民有所赴愬矣
孝宗時楊萬里上䟽曰臣聞聖人之仁必有所止仁而
無止則將以仁天下適以殘天下仁而至於殘非仁之
[213-34b]
罪也仁而無止之罪也事固有所極有所反仁而無止
則其極不得不反而為殘殘非出於仁之外也而生於
仁之中然則與其無止以殘吾仁孰若有止以全吾仁
也哉是故聖人之心愛天下則無止而其仁則與天下
為有止溥之以無止之心而約之以有止之仁故仁則
有止矣而所以仁則無止也古者司寇當獄之成也以
告於王王命三公參聽之至於將刑也王曰宥之司寇
曰不可王又曰宥之司寇又曰不可宥至於三而司寇
[213-35a]
卒不從於是焉而殺之王則為之徹膳為之不舉樂且
夫以天子之尊而三拒於司寇天子欲活一夫而卒坐
視其死三宥不從何不四宥之也四宥不從何不屢宥
不一宥也不一宥而猶不從何不自宥之而必聽於司
寇也且彼罪人者吾君不能活其死而徒徹膳以致無
益之憐則亦㡬於不仁矣然三代行之未之有改何也
盖宥之者聖人之仁也宥止於三者仁固有所止也今
夫天地之仁萬物也春而萬物欣欣焉夏而萬物油油
[213-35b]
焉夫欣欣油油萬物之至願也天地既仁夫萬物矣則
何不與萬物旦旦而春旦旦而夏也而必摧之以風霜
毒之以冰雪使夫欣欣者悲油油者瘁何奪其所至願
而與其所不願也聞之曰冬閉之不固則春生之不茂
使天地而與萬物旦旦春夏也則無來嵗可也有來嵗
則何以繼也仁而無止天地不能不窮也而聖人能之
歟國朝之法獄成而罪人以寃告者則改命它郡之有
司而鞫焉鞫止於三而同焉而罪人猶以寃告也亦不
[213-36a]
聽此得古者三宥之意也而議者以為聖人之仁當盡
天下之情而勿限以三鞫其説聽之可樂也然自朝廷
行之十有餘年獄訟日滋蠧弊日積奸民得䇿而無辜
者代之死則議者之説為害也臣請言其害殺人者一
夫也而連逮者十之焉不惟十也有再其十有三其十
者焉捕同捕也繫同繫也訊同訊也獄吏豈曰彼有罪
汝無罪也哉幸而獄成矣連逮者得釋矣而殺人者臨
刑不伏則又鞫也則連逮者釋未畢也而捕又繼之又
[213-36b]
伏而又不伏則又鞫也而連逮者復與焉鞫至於三至
於五至於十而連逮者皆與焉連逮者家破矣瘦死矣
而獄未竟也大抵一獄有十年不決者焉獄決矣不殺
人者俱死而殺人者獨生焉其勢連逮者死不盡則獄
不決何其仁於一罪人而不仁於十百平民也其害一
也罪人之不伏也其為擾也至於百郡有浮費而數路
無寧居外路之官吏被命而徃鞫者所居則有給所過
則有給所至則有給不則居者行者交病於饑寒給則
[213-37a]
縣官不勝其費其鞫之一其里之千費錢萬者亡慮三
數十焉其鞫之十則為千里者十費錢萬者亡慮三數
百焉此其費何名者耶猶曰推仁不計費也而官吏之
行者若江淮之間道里之逺饑寒之恤猶忍言也至於
二廣則風土之惡瘴癘之禍不忍言也父母妻子哭其
去又哭其歸去則人也其哭猶忍聞也歸則䘮也其哭
不忍聞也大抵去而人者十焉歸而鬼者七八焉而人
者二三焉二三人者雖不死而死矣何也病也病而全
[213-37b]
者又十而一二焉外路之官吏辜而使之至於此也其
害二也夫議者之初則曰鞫不限於三者仁也而仁之
害一至於此豈非仁而無止則仁反而為殘哉然則古
之聖人仁止於三宥其所慮詳也臣願朝廷深詔有司
少増三鞫之舊法而止於五使天下之無罪而死者還
其生而有罪以生者還其死此不亦三代之至仁也哉
萬里又上䟽曰臣聞古之立法不惟懲天下之已犯亦
以折天下之未犯盖已犯之必懲未犯之所以必折也
[213-38a]
是故懲之者法之義折之者法之仁義行故仁不窮仁
行故義不數仁義相有而不相無此法之利也後之法
非無仁義也利未見而害先焉者義數而仁窮而已義
不可數數則民怨仁不可窮窮則民狎狎則犯者衆犯
者衆則刑者數然則刑至於數者不生於刑之數而生
於仁之窮民至於怨者不生於怨其刑而生於狎其法
今夫民之情固喜温而惡寒欲涼而畏熱也然冬不寒
夏不熱則民病而死矣人知夫法之仁也不知夫狎之
[213-38b]
而死也是故愛極者恩之所從銷寛甚者猛之所自起
古之聖人其法初不及後世之備也惟不使仁之窮而
民之狎也是以法立而刑不試後之法盖詳且密矣然
文詳而舉之也畧網密而漏之也踈天下之民窺其畧
也則知其詳必至於不舉習其踈也則知其密必至於
甚漏知其不舉則犯之也易知其甚漏則犯之也頻刑
安得不數而民安得不怨哉嗟乎求用刑之踈者必至
於用刑之數求天下之喜者必反以得天下之怨理固
[213-39a]
然也然則所謂舉之畧而漏之踈者何也一曰法不執
而多為之岐二曰法徒設而自廢其禁罪莫大於殺人
罪至於殺人何以議為也則亦殺之而已漢髙帝如此
其寛仁也入關之初欲結天下之心如此其亟也欲除
秦法之苛如此其鋭也而其與民約法亦曰殺人者死
帝不以為疑民亦不以為請何則上下皆便其當然也
殺人而法不死孰不相殺以至於大亂哉此豈所謂當
然而天下何便於此也故雖髙帝欲取天下之速而不
[213-39b]
敢宥殺人之罪以諂天下之心雖秦民之苦於秦而不
以髙帝之不宥殺人為帝之虐然則古之立法之意可
知已矣而今之法不然殺人一也則有曰盜曰鬬之目
焉則有曰故曰謀曰誤之别焉曰盜曰謀曰故者法之
所必死也曰鬭則死生之間也曰誤則生矣果誤也而
殺人也又況所謂誤者未必誤而所謂非謀非故者未
必非謀非故也何則法不執則吏可賣吏可賣則民可
遁有司取具獄而讀之曰此真誤殺也不知夫吏之竊
[213-40a]
笑也此之謂法不執而多為之岐夫民之所以畏法者
何也非畏法也畏刑也法不用則為法法用之則為刑
民不犯則為法民犯之則為刑是以畏之也有法而不
用不如無法何則無法則民未測其罪之所當有法而
不用則民知其法之不足忌有法而民不忌是故布之
號令不曰號令而曰空言垂之簡書不曰簡書而曰文
具法至於空言文具是無法賢於有法也古之法始乎
必用而終乎無所用今之法始乎不用而終乎不勝用
[213-40b]
夫法不求民之入而拒民之入者也古之法民不入也
不招以入而民之入也不縱以出夫惟不出是以不入
故始乎必用而終乎無所用今之法有曰誣人以罪而
不實者罪之以其罪自大辟以降皆是物也而用法者
不然以一夫之片紙而興大獄鞫大罪也卒之所謂大
獄者初無獄之可興所謂大罪者亦無罪之可鞫上之
人則俱釋之而已矣受誣者至於破家亡身而誣人者
其極不過杖而遣則奸民何憚於不屢誣善良以求利
[213-41a]
也哉獄訟何時而可清也故始乎法不用而終乎法不
勝用此之謂法徒設而自廢其禁盖人有野於宅而盜
於防者其始峻其牆而止出於一門又從而衛之以兵
非以制其出者也以制其入者也夫是以盜不敢過未
㡬而慮夫樵牧者出入之迂也則鑿其東而門焉又鑿
其西而門焉門多且徑而不能皆衞也則至於有門而
不扃焉門多且徑則盜從其徑者而入之矣有門不扃
則羣盜掉臂而入矣法不執而多為之岐孰不從其徑
[213-41b]
而入哉法徒設而自廢其禁孰不掉臂而入哉臣願朝
廷詳慮而審處之如殺人者不死此法可以更議而誣
訴者罪以其罪此法可以必行議其所當議而行其所
不行則成康不式之事雖未易致也而漢文㡬措之風
其猶可及也歟
萬里又上䟽曰臣聞厥今馭吏之難莫難於禁贓吏盖
朝廷亦求所以禁之矣而未得所以禁之之方寛以養
其耻則常狃上之寛而不知畏繩之以法則慮其怨而
[213-42a]
不服抑將何以處也臣以為用寛不若用法用法不若
先服其心天下心服而後法可盡行贓可盡禁也夫何
故天下之所以服者常生於不偏而其不服也常起於
不平孟子曰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於正也己不正
而欲正諸人父不能以行於子也欲正天下而不出於
正何以服天下哉且所謂欲正天下而不出於正者誰
也豈非朝廷之大吏耶大吏而不正不正而法不行也
而欲舉法以禁小吏宜其怨而不服也歟臣何以知大
[213-42b]
吏之不正異時臣之所聞見者有二一曰私縣官之藏
以自入二曰公苞苴之貽以自富天有十日人有十等
朝之不可名以晡晝之不可名以夕童子知之至於公
卿之不可名以皂隸侯伯之不可名以輿臺則公卿之
與侯伯有不知焉何也且天下有君子有小人小人非
君子則莫之使君子非小人則莫之事莫之使則不養
莫之事則不尊是故朝廷之於君子則尊之於小人則
養之盖養小人者所以尊君子尊君子所以責君子之
[213-43a]
自尊也禮義亷耻豈非君子之所以自尊者耶而異時
下自臺省寮屬上逹於公卿侍從有所謂宣借之廩給
焉有所謂白直之餐錢焉夫所謂宣借白直者所以養
小人而使為君子之侍御僕從也今也無其人而取其
食其大官至月以數百緡計則是公卿不為公卿而以
皂隸自為也侯伯不為侯伯而以輿臺自為也名為朝
廷之大吏而實為皂𨽻輿臺之小人不知公卿侍從亦
何忍自處其身於此也無它貨之所在焉耳此所謂私
[213-43b]
縣官之藏以自入者也都城之有門所以誰何奸者也
一夫之異言異服而入者則問持千錢以過者則征而
四方之所謂苞苴者雖其篚百金孰有問之者哉不惟
百金也千金亦不問也不惟千金也萬金亦不問也非
不問也不敢問也曷為不敢問也視其書與篚之緘題
或曰上之於廟堂某官也或曰省部某官也或曰貴近
某官也夫何敢問且夫所謂萬金千金者何出哉將帥
剥三軍之給以固權寵也監司守令攘公盜民以求美
[213-44a]
遷也此則受之彼安得不剥而攘之天下之箱篚肩相
摩於道而其入國門如海水之沃焦公卿曰吾不受苞
苴也侍從曰吾不受苞苴也貴近者曰吾不受苞苴也
而臣見其入也未見其出也則將誰受之耶此所謂公
苞苴之貽以自富者也昔者漢宣帝之時屢下詔以戒
吏貪而必及於省卒徒以自給者皆禁止之帝之英眀
亦察見於此則貪吏破膽矣陸贄之秉政至於藩鎮之
鞭靴亦卻不受雖徳宗諭之而不奉詔以為鞭靴之弊
[213-44b]
必至於金玉則今之以卒徒自給者恬不之禁而箱篚
之大於鞭靴者亦熟視而不問此何理哉大吏不正而
責小吏法畧於上而詳於下天下之不服固也是故用
法自大吏始而後天下心服天下心服則何法之不可
盡行何贓之不可盡禁也哉
萬里又上䟽曰臣既言用法自大吏始然則小吏之法
可以遂行乎曰未也不有以與不可以奪不有以利不
可以害千金之子豈其一身能運千金之貲也哉必有
[213-45a]
為之謀畫者有為之奔走者有司其管籥者有司其舟
車者無是數人則千金之子一日不能以理其家雖然
樂於人之為用而不樂於人之為費已則膏粱而忘其
人之饑已則綺繒而不卹其人之寒至其欺而盜焉則
從而笞之此其勢非棄而去則必不為之盡力今夫人
主之於百官下自一命之賤而上極宰相之貴此用天
下之名也約之為斗粟豐之為萬鍾此用天下之實也
實與名偕則實輕而名重天下斯捨輕以就其重名儉
[213-45b]
於實則實重而名輕天下斯就實而去其名理固然也
人惟伯夷也而後能首陽之節然伯夷之後未見伯夷
也而天下又安能人人而伯夷哉故雖聖人居人之國
饑而不能出戸亦不辭其君之餽粟以為亷而欲天下
之士不食而獨清可乎今天下之吏禄二淛之簿尉月
給至於踰百緡而二廣之縣令不取其半至於江淮荆
湖則又往往州異而縣不同盖有豐不勝其豐而約不
勝其約者矣士之貧者扶老攜㓜千里而就一官禄既
[213-46a]
薄矣而又州縣之充足者上官之見知者則月有得焉
其或州縣之匱乏者上官之私怒而不恱者有終嵗而
不得一金且夫假責以往也而饑寒以居也狼狽以歸
也非大賢君子誰能忍此而曰爾無貪吾有法豈理也
哉是故莫若均天下之吏禄使其至逺者如其近者増
其寡者如其豐者如此而猶不改則吾之法一用而天
下大服然則行法當如之何臣聞天下之君子以禮耻
之而有餘至於小人以刑威之而不足則必有不測甚
[213-46b]
大之威而後可盖嘗見士大夫為臣言有上官嘗提舶
於海邦者而以賄聞鞫之得實覆奏於朝有命笞其背
而黥焉其同列者念其非所以示所臨之吏民也則諭
之使自裁而其人曰免死幸矣笞而黥不足怍也小人
之不畏刑如此頃者聖天子臨御之初盖嘗笞一郡守
之贓者矣而天下至今贓吏愈多也則不測甚大之威
不可不用也恭聞太祖皇帝初平嶺表有守英州而贓
七十萬者特詔棄市又有知衡州而贓得實者令伏法
[213-47a]
於衡州臣願天子奮不測甚大之威不問吏之小大取
其敗而尤者一二人殺之則天下之人震慄而莫敢為
矣夫贓者千而敗者一幸而敗矣又曰不忍殺也夫固
不畏刑而畏死也不懲以所甚畏而投之以所不畏天
下何憚而不為贓吏乎臣故曰天下心服而後法可盡
行贓可盡禁也
萬里又上䟽曰臣聞堯舜在上亦不能使天下必不為
惡夫欲使天下必不為惡者止於嚴刑而已矣過是則
[213-47b]
無術焉而嚴刑者又不可以常用時用則王常用則亡
盖刑者聖人不得已之具而嚴刑者又天下所甚不樂
之政以吾之不得已而行天下之所甚不樂雖堯舜能
不窮耶故夫流放竄殛者堯舜之刑也此非不嚴也然
使堯舜朝行之又暮行之臣恐有如武王數紂之虐者
議其後矣是故堯舜亦不能使天下必不為惡何者嚴
刑不可以常用也然而堯舜刑殺一二人而天下治此
獨何術也盖堯舜之所以治有所不殺而甚於殺有所
[213-48a]
不刑而甚於刑忠肅恭懿者堯舜既相之眀允篤誠者
堯舜又相之則夫不忠不肅不篤不誠者何必盡殺而
盡刑也哉屏而棄之足矣夫人之情豈願於永棄今棄
於堯舜之世則是不如刑殺者之速死何則身雖不死
而望於世者已絶求齒於士君子而不可復也此其心
必有以自悔而其遷於善也必有以自力則是不使天
下之必不為惡者乃所以必之歟臣前之二䇿其一説
曰治贓吏自大吏始其一説曰先之以均吏禄後之以
[213-48b]
不測甚大之威此其為術足以使天下之懼於貪而未
足以使天下之樂於亷盖威之狎則必習而為不威懼
之怠則必反而為不懼何則不勝其貪則不勝其刑不
勝其刑則不勝其窮夫惟使之樂於亷則誰能奪其樂
者臣聞天不能為無春之秋聖人不能行無賞之刑盖
生而後殺則殺者不怨刑而不賞則生者不勸今夫某
貪吏某非貪吏天子曰爾曷為貪吾殺爾至非貪者則
不殺焉貪者死而非貪者生則吏之為貪者將曰貪不
[213-49a]
可為也於是相率而為不貪今夫某亷吏某非亷吏天
子曰爾非亷吏吾不用爾至於亷吏則亦不用則吏之
非亷者將曰彼矯而亷以異我也竟何以異於我於是
相戒而不為亷天下之俗生於勝勝生於衆衆生於尚
上之人不尚亷吏則亷吏寡矣以至寡之亷而欲勝至
衆之貪難哉臣願朝廷内委宰相侍從臺諫外委監司
太守嵗舉亷吏一人而陛下親擇其尤者不測擢之為
臺省之職雖未至如唐之相楊綰亦庶乎亷吏之俗勝
[213-49b]
貪吏之俗衰俗所尚而樂趨之不過數年贓吏之刑亦
不必用矣
萬里又上䟽曰臣聞政以令而行亦以令而不行令焉
而政不行非天下真敢慢天子之令以違天子之政也
或曰天子有令而自慢之爾人惟不自慢也人而自慢
則天下孰不慢之夫固有以召之也且天子之令天下
也豈不欲行其政而曷為自慢其令自慢其令者生於
出之不審而壊於發之不一不審故可快而不可行有
[213-50a]
言而不自實始乎喜卒乎怨不一故發而悔悔而更今
日而發者至眀日而更者至將從其發者乎從其更者
乎不審者欺天下者也不一者惑天下者也令至於欺
而欲民之信令至於惑而欲民之不疑是畫宫以與人
而曰能館指千蹊萬徑以導人而責其皆詣也而可乎
周家之盛也天子深拱於京師而象魏所掲木鐸所振
誥命所被衆至於六服羣辟外至於九夷八蠻極至於
海隅出日奔走俯伏以聽王命至於其衰則犬戎所攻
[213-50b]
鄭伯所射子帶子朝之所逼而四方諸侯閉戸髙枕而
莫之救召之而不至喻之而不聞賞之而不恩詰之而
不威此二者何為其然也盖嘗求之成王以翦桐興而
幽王以舉烽亡如此而已矣翦桐戯也舉烽亦戲也而
興亡異焉則信與不信之異也且不以幼而恕不以戲
而誑則天子豈有一言之欺天下而天下亦豈敢忽天
子之一言哉彼烽者警急之耳目也無警而舉之召諸
侯而誤之後能終無警乎後而有警有警而非誤則孰
[213-51a]
不以有警為無警非誤為真誤歟一令之不信乃至於
殺其君以敗其國不信之禍一至此哉臣嘗讀易至於
渙而得其説其象辭曰風行水上渙其爻辭曰渙汗其
大號夫號令一也既取於風之行水又取於汗何也今
夫風與水相遭也為卷為舒為急為徐為織文為立雪
為湧山細則激激滌滌焉大則洶洶輷輷焉不制於水
而制於風惟風之聽而水無拒焉成周之盛非風也歟
若夫人之身汗則安不汗則疾既汗而復入者疾入而
[213-51b]
出者猶有瘳也入而不出則不可為矣幽王之病非汗
之出而入入而不出者歟然則令之必行欲如水上之
風而令之不行則如復入之汗聖人之作易前之説為
天下之師後之説以為天下之資也臣竊觀今日之號
令何其異於作易者前之説所云者耶糴於民而用夫
所謂交子者此亦一利也然臣不知止以利官歟抑以
利民歟止以利官則恐非朝廷之所忍為也利民則臣
未見其利也何也官用之於民民亦用之於官則上下
[213-52a]
均利也今也糴則用之於民至兩税之輸而民以與官
則官不受於官而官不受則民持此將焉用之朝廷盖
有命許民以此輸之官矣名許之實拒之名用之實廢
之則其令無乃誑耶至於恩沛有所謂民之四親俱存
者蠲其征役有司至今持而不行曰諸郡未有例也且
夫令之出也其可行與否抑嘗審之乎不審而出令令
出而不行天下無緩急也有緩急而天子下一令天下
又將曰不乆必寢不寢必更豈不殆哉朝廷試思之
[213-52b]
 
 
 
 
 
 
 
 歴代名臣奏議卷二百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