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f0039 歷代名臣奏議-明-楊士奇 (master)


[271-1a]
欽定四庫全書
 厯代名臣奏議卷二百七十一
           明 楊士竒等 撰
  理財
末孝宗時提舉浙東常平茶鹽公事朱熹上奏曰臣聞
欲救巨患者不可惜小費欲除實弊者不可徇虚名臣
等叨䝉聖恩備數東浙竊見紹興和買之患民所不堪
巧詐之徒奸弊百出前此議者非不欲救而除之而往
[271-1b]
往過為國家顧惜小費下比流俗茍徇虚名是以因循
終莫能革臣等不肖誠不足仰窺聖徳之萬分然有以
知陛下愛民之心燭理之明於此必有所不屑者是以
敢昧萬死而一言之伏惟陛下留神財擇臣等契勘浙
東七州除温州無和買外其餘六州共管和買二十八
萬一千六百四十匹二丈二尺紹興一州獨當一十四
萬六千九百三十八匹乃占諸州一半以上縁此重困
人不能堪所以子戸詭名巧為奸弊雖有重法終不能
[271-2a]
禁且如㑹稽一縣經界之初舊例雖是物力三十八貫
五百以上起科和買然以通數計之實及四十七貫方
滿一匹今亦自三十八貫五百起科以通數計之乃自
十八貫六百單一文已科一匹則是向来科納一匹者
今增為二匹半矣官之所入不加贏田之在民不加損
止縁人苦其重避免者多以故奸偽日滋以至此極向
来官吏之有意於民者莫不知有此弊亦未甞不為之
惻然動心評議措畫亦既多端而利害相形終無定說
[271-2b]
如欲首併詭戸則懼其告訐成風徒敗風俗而暫併復
分終不能禁欲以畝頭均紐則縱舎㳺末重困農民輕
重之間亦未為允欲科有産無丁之戸則彼能立詭戸
者固不憚更立虚丁而寡妻弱子實無丁籍者反受其
弊如欲減退物力等則或作鼠尾推排則彼昔者既能
析而為三十八貫五百以下之戸矣今豈不能再析而
為若干錢以下之戸乎故甞叅酌前後衆人之論而折
衷之獨有通訃家活浮財物力貫頭均紐之說稍為無
[271-3a]
弊雖第五等户昔無今有者未免有言然於其間真偽
亦復相半若真貧民輸一户之和買不過丈尺彼自不
較惟是子户詭名之奸頓輸數户積計甚多故尤不以
為便而必争之其力又足以挟下户唱浮論以揺衆聽
故不察其實者遂以自疑而莫能復措其說此和買之
議所以汹汹累年而和買之害固未甞有一毫之損也
然竊甞深究其受病之原則無他焉直以元額之太重
而已故今臣等相與熟議輙陳此說欲望聖慈先發徳
[271-3b]
音痛減嵗額然後用貫頭均敷之說以定其制惟慮所
敷第五等户之中真下户者或受其弊則請叅用髙下
等第均敷及減免下户丁錢之說以優恤之但使真下
户者審知此法之行不為厲已而無他辭則彼奸民之
浮論亦可以置而不問矣謹畫一條具如後
 一所以先裁減嵗額者臣聞祖宗初立和預買法先
  支見錢後納紬絹民間實賴其利至有形於歌謡
  者而當是時本路漕臣有私於越州者其吏復私
[271-4a]
  於㑹稽故此郡縣所抛獨多其後請本之數遂為
  歲額而錢不復支絹日益貴以至今日而白着之
  科遂反為一州無窮之害故建炎元年五月一日
  光堯夀聖憲天體道性仁誠徳經武緯文太上皇
  帝登極赦書有曰和預買法本支實價訪聞官司
  立價甚低或高擡他物價直準折或以無實虚劵
  充數甚者直至受納未支本錢不遵條限前期起
  催急於星火今来上供之𩔖欲依祖宗法其和預
[271-4b]
  買有前項違戾守令并轉運司並以違制論加二
  等仍委提刑司覺察毎歲於依限後一月内具有
  無違戾聞奏不以實聞與同罪仰味大哉之言則
  是太上皇帝再造之初聖慮之深固已及於此矣
  而兩聖相承於今五十餘年迫以軍國之須所資
  至廣卒未能有以仰稱睿謨預支實價以復祖宗
  之舊者臣等竊思其次獨有擇其甚處如紹興府
  者有以少解其倒垂之急為庶幾焉爾然今欲去
[271-5a]
  紹興和買之害使無奸弊稍得均平而不先減其
  當日請本之額譬如負千鈞者背膂之力既已不
  堪乃不知減其所負之物但欲移而寘之懐袖亦
  必無益於事矣故今臣等於此首陳減額之說而
  議者顧以為有虧經費無所從補徒然奏陳必不
  聽許則臣等雖愚有以知其必不然也臣等仰觀
  陛下愛育黎元如親父母有以病告如切其身如
  頃年四川之虚額饒州之金徽州之絹汀州之銀
[271-5b]
  青陽星子之稅放免蠲除不可勝計而連年水旱
  施舎貸給何啻數十巨萬何獨於此知其為害之
  甚而不出捐數萬匹者以紓之乎又况近者已䝉
  聖恩減免天慶櫕陵等處和買二千餘匹固已漸
  示救患除弊之端矣然通而計之人户所減毎匹
  纔及一尺有竒而坊本煎鹽坍江放生四色所放
  尚未除免則臣等所以望於陛下者不但如此而
  已也臣等竊見浙西和買最重去處無如臨安府
[271-6a]
  者而其數纔及八萬餘匹欲望聖慈將紹興府且
  依此例為額而蠲其餘數至扵版曹經費或有所
  闕則乞量撥内帑之蓄以補其數蓋如本路坊場
  課利出剰錢數歲輸内帑者至若干萬貫皆是近
  嵗曹泳創置窠名即非舊法所當供者如此之𩔖
  儻捐一二歸之版曹還以補填本路上供蠲減之
  數則聖澤下流人知徳意舊弊庶乎其可革矣
 一所以謂貫頭均紐之說為無弊者蓋今和買之重
[271-6b]
  人悉規避詭為下户長姦滋弊莫可關防如經界
  之初㑹稽一縣凡為物力錢一百二十六萬餘貫
  而四等以上科納和買者當一百一十萬餘貫今
  来四十年所謂四等以上止有物力錢三十七萬
  九千四百六十貫六百文而轉入五等者乃至七
  十二萬五百餘貫皆縁和買之重姦猾之民争為
  子户詭名以避均敷而其淳謹畏法不敢為者顧
  乃為之代受所免之數幾再倍於其舊政之不平
[271-7a]
  莫甚於此従来為州縣者灼知其弊非不嚴詭户
  之禁往往随併随分終莫能革今若䝉恩先次痛
  減嵗額却以貫頭均敷自物力一文以上並紐寸
  尺則髙下多寡其數一定而奸弊無所従出矣若
  猶以真實下户創科為慮則所謂髙下等第科敷
  以及減免下户身丁之說臣等請得而備陳之
 一所謂髙下等第均敷者上户舊科和買數多今用
  貫頭均敷則其數却須少減下户舊不曾科和買
[271-7b]
  今用貫頭均敷則其數乃是頓增若使頓増數中
  皆是子户詭名則固不足恤第其間却有真實下
  户不能無咨怨者故今復為此法以優恤之如第
  一等物力四十貫當科和買一匹則第二等四十
  五貫乃科一匹等而下之至扵五等則户愈卑而
  科愈少矣如此施行庶幾下戸所增不多不至反
  有重困
 一所謂減免下户丁錢者大率第五等中有丁者多
[271-8a]
  是真實下户無丁者多是子户詭名今若将第五
  等户所納丁錢特與除放則真實下户雖増和買
  而得除此色官物其乗除之間亦略足以相補矣
右謹件如前欲望聖慈特賜省覽直降睿㫖悉與施行
則不惟臣等之幸實紹興闔境百萬生靈數十百年永
永無窮之幸
熹又奏鹽酒課及差役利害状曰臣竊見本司所管鹽
酒課利國計所資為甚廣而民情所患為甚深若不根
[271-8b]
索弊原别行措畫竊恐民力日困亦非國家乆逺之利
臣雖書生不曉錢糓然其大體亦竊講求乆欲條奏以
聞顧以救荒方急有所不暇今以罪疾力請投閒惓惓
之私懐不能已輙有已見冒昧奏陳如有可採欲乞别
選忠厚通敏之臣付以其事令其詳細稽考因事制冝
使民情亟得去其所患而國計永不失其所資實為利
便至於差役一事亦屬本司所管今亦有少利害并具
其說如後須至奏聞者
[271-9a]
 一浙東所管七州而四州瀕海既是産鹽地分而民
  間食鹽必資客鈔州縣又有空額比較增虧此不
  便之大者夫産鹽地分距亭場去處近或跬歩之
  間逺亦不踰百里故其私鹽常賤而官鹽常貴利
  之所在雖有重法不能禁止故販私鹽者百十成
  群或用大船般載廵尉既不能訶州郡亦不能詰
  反與通同資以自利或乞覓財物或私收税錢如
  前日所奏台州一歲所收二萬餘貫是也以此之
[271-9b]
  故除明越兩州稍通客販粗有課利外台温兩州
  全然不成次第民間公食私鹽客人不復請鈔至
  有一場一監累月之間不收一袋不支一袋而官
  吏糜費吏卒騷擾有不可勝言者然已有比較之
  法州縣恐有殿罰則不免創立鹽鋪抑勒民户妄
  作名色抑令就買出入暗昧不可稽考大略瘠民
  以肥吏困農民以資㳺手為州縣為提舉主管者
  非不之知然皆以國計所資不敢輙有陳說日深
[271-10a]
  月乆民愈無聊若不變通恐成大患臣生長福建
  竊見本路下四州軍舊行産鹽之法令民随二稅
  納産鹽錢而請鹽於官近嵗官鹽雖不支給而民
  間自食私鹽官司既得産鹽稅錢亦不復問其私
  販雖非正法然實兩便欲乞聖慈特詔本司取㑹
  福建路轉運司下四州軍見行産鹽法將本路地
  里逺近鹽價髙低比附叅考立為沿海四州鹽法
  其餘州軍自依舊法施行則亦革弊救民之一事
[271-10b]
  也伏乞聖慈詳酌施行
 一酒坊之弊其說有四一曰官監二曰買撲三曰拍
  户抱額四曰萬户抱額臣竊以為莫不便於官監
  莫便於萬户其他則亦互有利害而萬户之中亦
  不能無少利害要在講究詳盡然後施行則庶乎
  其弊之可革矣今官監之害朝廷既知而罷之矣
  然州郡占吝多不遵稟户部漕司所撲仍不廢罷
  此則害雖除而未盡者也買撲之害在買人有消
[271-11a]
  折本柄破壊家産之患在衆人有掗托抑勒捕捉
  欺淩之擾雖加禁防法式眀備然勢之所在終不
  能革拍户抱額則庶幾矣然或額重而抱納不前
  或籍此而掗托騷擾則其弊亦不異於買撲唯萬
  户抱額最為簡便然須以一州或一縣通計田畆
  浮財物力而均出之使無官户民户之殊城居村
  居之異一㮣均敷立為定籍乃為盡善若舎官户
  而敷民户舎城居而困村居不立官簿而私置草
[271-11b]
  簿使吏得以隂肆出没走弄於其間則又病矣此
  法本路處州見已施行四五十年民無争訟官省
  禁防雖其小害尚不能無然入其封境觀其氣象
  宛然樂國與諸州不同今欲便取其法行於諸州
  則恐本州課額素輕或非他州之比未可遽議然
  他州課額雖多從来拘催少曾登足皆是虚名徒
  掛空簿若䝉聖恩深詔有司取淳熈六年七年八
  年三嵗實催到庫之數叅校取中立為定額然後
[271-12a]
  以此科敷俾為萬戸則亦庶幾安民省事之一端
  也伏乞聖慈詳酌施行
 一臣於今年二月内曾具差役利害事申尚書省幾
  數千言内有徐詡所畫歇役年限一條最為詳宻
  而近準户部行下乃無一言見施行者臣生長田
  間頗諳鄙事竊謂其言若得聖明一賜觀覽決須
  有可采者欲望聖慈特賜宣索觀其大槩然後付
  之愛民曉事老成詳細之臣令其看詳擇可行者
[271-12b]
  具為條畫别降指揮施行庶於陛下愛民之意少
  有裨補臣不勝萬幸
葉適上財緫論曰財用今日大事也必盡究其本末而
後可以措於政事欲盡究今日之本末必先考古者財
用之本末盖考古雖若無益而不能知古則不能知今
故也夫財之多少有無非古人為國之所患而今世乃
以為其患最大而不可整救此其說安從出哉盖自舜
禹始有貢賦之法以會計天下之諸侯比於堯嚳以前
[271-13a]
為宻矣今禹貢之所載是也然□秸米粟不及於五百
里之外九州之貢入較於今世乃充庭之儀品盖千百
之一二耳周公之為周治其財用視舜禹為已詳然王
畿千里之外法或不及千里之内猶不盡取盖三代之
所取者正天下之疆理而借民力以治公田為其無以
阜通流轉則作幣鑄金以權之當是之時不聞其以財
少為患而以財多為功也雖然此其事逺矣鹽筴末利
起自春秋魯之中世田始有稅然諸侯各以其國自足
[271-13b]
而無煎熬逼迫之憂盖漢興文景之盛而天下之財不
以入關中人主不租稅天下而諸侯若呉人者亦不租
稅其國光武明章未聞其以財少自困而中年常更盜
賊夷狄之難内外征討亦不大屈惟秦始皇豪暴有頭
㑹箕斂之譏漢武帝奢侈有均𣙜征筭之政而西園聚
錢大鬻天下之官爵以致之盖兩漢雖不足以言三代
而其以財為病非若今世也雖然此其事逺矣分為三
國裂為南北無嵗不戰無時少安且其運祚迫蹙禍變
[271-14a]
繁興至於調度供億猶日有序而亦豈若今日之貧窘
漏底哉此皆具載册書可即而見者雖然此其事逺矣
隋最富而亡唐最貧而興唐之取民以租以庸以調過
此無取也而唐之武功最多闢地最廣用兵最乆行師
最勝此其事則差近而可言矣致唐之治有唐之勝其
不待財多而能之也決矣然則其所以不若唐者非以
財少為患也故財之多少有無非古人為國之所患所
患者謀慮取捨定計數必治功之間耳非如今世以一
[271-14b]
財之不足而百慮盡廢奉頭竭蹙以較錙銖譬若惰夫
淺人劫劫焉徒知事其口腹而已者也以財少為患之
最大而不可整救其說稍出於唐之中世盛於本朝之
承平而極甚乃至於今日其為國之名物采章精神威
望一切消耗内之所以取恱其民外之所以示武於敵
者一切無有習為寛緩迂逺之常說以文其無用而盡
力於茍且督迫鞭撻疲民舞役小吏而謂之有能陛下
回顧而加聖思必有大不可安者故臣以為不究今日
[271-15a]
財之本末推古之本末循而至於本朝以去其錯繆而
不合於常經者則無以知財之多少有無不足為國家
之患此而不知則天下之大計皆不可得而預論而况
望其有所施行以成效哉
適又上論曰唐末藩鎮自擅財賦散失更五代而不能
收加以非常之變屢作排門空肆以受科斂之虐而財
之匱甚矣故太祖之制諸鎮以執其財用之權為最急
既而僭偽次第平一諸節度伸縮惟命遂强主威以去
[271-15b]
其尾大之患者財在上也至於太宗真宗之初用度自
給而猶不聞以財為患及祥符天禧以後内之蓄藏稍
已空盡而仁宗景祐明道天災流行繼而西事暴興五
六年不能定夫當仁宗四十二年號為本朝至平極盛
之世而財用始大乏天下之論擾擾皆以財為慮矣當
是時也善人君子以為昔之已取者固不可去而今之
所少者不可復取皆甘心於不能所謂精悍駔儈之吏
亦深自藏抑不敢奮頭角以裒斂為事雖然極天下之
[271-16a]
大而無終嵗之儲焦勞苦議乎鹽茗𣙜貨之間而未得
也是以熈寧新政重司農之任更常平之法排兼并專
斂散興利之臣四出候望而市肆之㑹關津之要㣲至
於小商賤𨽻十百之獲皆有以征之盖財無乏於嘉祐
治平而言利無甚於熈寧元豐其借先王以為說而率
上下以利曠然大變其俗矣崇觀以來蔡京專國柄任
以為其策出於王安石曾布吕惠卿之所未工故變鈔
法走商賈窮地之寳以佐上用自謂其蓄藏至五千萬
[271-16b]
富足以備禮和足以廣樂百侈並鬭竭力相奉不幸黨
與異同屢復屢變而至王黼又欲出於蔡京䇿畫之所
不及者加以平方臘則加斂於東南取燕山則重困於
北方而西師凡二十年關陜尤病然後靖康之難作矣
方大元帥建府於河北而張慤任饋餉之責者鹽鈔數
十萬緡而已及來維揚而黄潛善吕頥浩葉夢得之流
汲汲乎皆以𣙜貨自營而收舊經緫錢之議起矣況乎
大將殖私軍食自制無復承統轉運所至剗刷攫拏朝
[271-17a]
廷科降大書文移守令丞佐持巨校將五百追捉鄉户
號痛無告贜貪之人又因之以為已利而經緫制之窠
名既立添酒折帛月樁和糴皆同常賦於是言財之急
自古以来莫今為甚而財之乏少不繼亦莫今之為甚
也自是以後辛巳之役甲申之役邊一有警賦斂輙增
既增之後不可復減甞試以祖宗之盛時所入之賦比
於漢唐之盛時一再倍於熈寧元豐以後随處之封樁
役錢之寛剰青苗之結息比治平以前數倍而蔡京變
[271-17b]
鈔法以後比熈豐又再倍矣王黼之免夫至六千餘萬
緡其大半不可鈎考然要之渡江以至於今其所入財
賦視宣和又再倍矣是自有天地而財用之多未有今
日之比也然其所以益困益乏皇皇營聚不可一朝居
者其故安在夫計冶道之興廢而不計財用之多少此
善於為國者也古者財愈少而愈治今者財愈多而愈
不治古者財愈少而有餘今者財愈多而不足然則善
為國者將従其少而治且有餘乎多而不治且不足乎
[271-18a]
而況於多者勞而少者逸豈惡逸喜勞而至是㢤故臣
請論今日財之四患一曰經總制錢之患二曰折帛之
患三曰和買之患四曰茶鹽之患四患去則財少財少
則有餘有餘則逸有餘而逸以之求治朝令而夕改矣
何謂經總制錢之患昔李憲經始熈河始有所謂經制
財用者其後童貫繼之亦曰經制盖其所措畫以足一
方之用而已非今之所謂經制也方臘既平東南殘破
郡縣事須興復陳亨伯以大漕兼經總使移用諸路財
[271-18b]
計其時所在艱窘無以救急故減役錢除頭子賣糟酵
以相補足靖康召募勤王兵翁彦國以知江寧兼總制
强括民財以數百萬計已散者視若泥沙未用者弃之
溝壑維揚駐警國用益困吕頥浩葉夣得實總財事四
顧無䇿扵是議用陳亨伯所收經制錢者其說以為征
商雖重未有能强之而使販賣酒雖貴未有能强之而
使飲若頭子之𩔖特取扵州縣之餘而可供猝迫之用
夢得號為士人而其言如此盖辦目前者不暇及逺亦
[271-19a]
無恠也然而其所取止扵一二百萬而已其後内則為
户部外則為轉運使不計前後動添窠名黄子㳺栁約
之徒或以造運船或以供軍興逓添酒稅随刻頭子趙
鼎張浚相繼督師悉用取給而孟庾以執政之重當總
制之名耆户長壮丁雇錢始行起發役法由此大壊二
制並出色額以數十計州縣之所趂辦者不過數條𤓰
剖棊布皆以分𨽻一州則通判專之一路則提㸃刑獄
督之胥吏疲扵磨筭屬官倦扵催發酒有栁運副王祠
[271-19b]
部都督府二分本柄虧折官本茶有秤頭篰息油單靨
面商稅有増添七分免役有一分寛剰得業有勘合典
賣有牙契至扵後也僧道有免丁截撥有糜費故酒之
為勝也幾至扵二百頭子之法貫也至於五十六而其
所收之多也以貫計者至於千七百萬凡今截取以畀
緫領所之外户部經常之用十八出於經緫制錢士方
其入仕執筆茫然莫知所謂老胥猾吏從旁而嗤之上
之取財其多名若是於是州縣之所以誅求者江湖為
[271-20a]
月樁兩浙福建為印板帳其名尤繁其籍尤雜上下焦
然役役以度日月者五十年於此向之學士大夫猶有
知其不善歎息而不能拯今之新進後出有智者矜有
力者奮視兩稅為何物而況逺及先王貢賦之法乎臣
甞計之自王安石始正言財利其時青苖免役之所入
公上無所用坊場河渡免行茶湯水磨堆垜之額止以
給吏禄而已前有薛向後有呉居厚可謂刻薄矣蔡京
繼之行鈔法改錢幣誘賺商旅以盜賊之道利其財可
[271-20b]
謂甚矣然未有收拾零細解落貫陌飲人不貲之酒其
患如經緫制之甚者盖王安石之法桑𢎞羊劉晏之所
不道蔡京之法又安石之所不道而經緫制之為錢也
雖呉居厚蔡京亦羞言之矣至其急迫皇駭無所措其
手足則雖紹興以来號為名相如趙鼎張浚者皆安焉
又以遺後人而秦檜權忮劫脅一世而出其上及其取
於弃餘瑣屑之間以為國命者是何其無耻之至是也
哉故經緫制錢不除一則人才日衰二則生民日困三
[271-21a]
則國用日乏陛下誠有意加惠天下以圖興復以報仇
怨㧞才養民以報國用在一出令而已且何謂人才日
衰本朝人才所以衰弱不逮古人者直以文法繁宻每
事必守度程按故例一出意則為妄作矣當其風流之
成名節之厲猶知利之不當言財之不當取盖處而學
與出而仕者雖不能合而猶未甚離也今也不然其平
居道先古語仁義性與天道者特雅好耳特美觀耳特
科舉之餘習耳一日為吏簿書期㑹迫之於前而操切
[271-21b]
無義之術用矣曰彼學也此政也學與政判然為二縣
則以板帳月樁無失乎郡之經常為無罪郡則以經緫
制無失乎户部之經常為有能而已矣夫置守令監司
以寄之人民社稷其所任必有大於此者而今也推是
術以往風流日散名節日壊求還祖宗盛時豈復可得
是則人才日衰者經緫制錢使之也又何謂生民日困
俗吏小人之說必曰經緫制錢者朝廷所以取州縣之
弃餘而板帳月樁各自以力趂辦其於民固未甞明加
[271-22a]
之賦斂也贏縮多少惟人而已臣請以事驗之知州去
民尚逺而知縣去民最近者也月樁板帳多者至萬餘
緡少者猶不下數千緡昔之所謂窠名者强加之名而
已今已追之所以通融收簇者用十數爪牙吏百計罔
民日月消削盖昔之號為壯縣富州者今所在皆不復
可舉手今之所謂富人者皆其智足以兼并與縣官抗
衡及衣冠勢力之家在耳若夫齊民中産衣食僅足昔
可以耕織自營者皆令轉徙為盜賊凍餓矣若經緫制
[271-22b]
錢不除州縣破壊生民之困未有已也又何謂國用日
乏今嵗得緡錢千五百萬昔三代漢唐不能進焉所以
裕國也而何乏之敢言陛下知夫博者乎其驟為孤注
與不博而丐其贏之一二者皆其本先竭者也為國有
大計自始至末必有品節條章豈有左右望而羅其細
碎不收之物且均之為朝廷出納也又從而刻削其頭
子賣酒取數倍之息若此者猶可以為國乎使國不貧
宜不至此既至此矣何以能富故經緫制不除則取之
[271-23a]
雖多斂之雖急而國用之乏終不可救也今欲變而通
之莫若先削今額之半正其窠名之不當取者罷去然
後令州縣無敢為板帳月樁以困民黜其舊吏刻削之
不可訓誨者而拔用惻怛愛利之人使稍修牧養之政
其次罷和買其次罷折帛最後議茶鹽而寛減之若此
則人才不衰生民不困矣夫財用之所以至是者兵多
使之也財與兵相為變通則兵數少而兵政舉若此則
國用不乏矣陛下豈有愛於多財多兵哉直未得其所
[271-23b]
以去之之道耳一舉而天下定王業之所由始也又何
謂和買之患經緫制錢之為患也自州縣而後至於民
民猶怨州縣而後及於朝廷和買則正取之於民而已
國以二稅為常賦也豈宜使經用有不足於二稅之内
而復有所求哉經用不足則大正其名實可也承平以
前和買之患尚少民有以乏錢而須賣官有以先期而
使民今也舉昔日和買之數委之於民使與夏稅並輸
民自物力錢之外浮財營運生生之具悉從折計且若
[271-24a]
此者上下皆明知其不義獨困於無䇿而莫之敢蠲耳
陛下斷然出命以號天下曰自今並罷和買取和買之
為上供者所用紬絹惟軍衣未可裁損其他宫禁官吏
時節支賜格令之所應與者一切不可行也和買既罷
取民之名正義聲暢於海内矣又何謂折帛之患支移
折變昔者之弊事固多矣而今莫甚於折帛折帛之始
以兵興絹價太踊至十餘千而朝廷又方乏用於是計
臣始創為折帛其說曰寛民而利公其後絹價既平而
[271-24b]
民之所納折帛錢乃三倍於本色既有夏稅折帛又有
和買折帛且本以有所不足於夏稅而和買以足之今
乃使二者均折於事何名而取何義乎其事無名其取
無義平居自治其國且不可而況欲大有為於天下乎
雖然折帛之為錢多矣所資此以待用者廣矣陛下必
鈎考其凡目而後可以有所是正若經緫制錢不減和
買折帛不罷舎目睫之近而遊視於八荒此方召不能
為將良平不能為謀者也又何謂茶鹽之患𣙜之太甚
[271-25a]
利之太深刑之太重此其事已在於建炎紹興之先今
用度既繁經制未能一一復古減經緫制罷和買折帛
而捨茶鹽則無以立國故最在後雖然𣙜之不寛取利
不輕制刑不省亦終不可以為政於天下使措置諸事
有緒二三年之後臣請言之
敷文閣待制周必大上奏曰臣竊觀近世理財之術殆
無餘藴加之陛下天性節儉絲毫不以輕用盖甞損已
以裕民未甞瘠民以供已然中外廩廩尚以闕乏為憂
[271-25b]
安得不為之制且如兩浙所部舊皆富州故轉運司最
號財賦之淵藪比聞儲蓄頗罄不免遣官假貸於諸郡
僅有應副一二千緡者漕臣近在轂下非敢妄費直以
用度浸廣無所從出耳兩浙尚爾外路可知陛下方戒
有司務寛民力所謂茶鹽之法酒稅之利又已數倍於
承平之日不復可增加矣惟有一䇿臣試妄言之謹按
仁宗寳元二年因天章閣侍講賈昌朝上書乞罷省不
急之用詔樞宻直學士張若谷諫議大夫任中師右司
[271-26a]
諫韓琦與三司詳所奏定奪減省慶厯二年再命御史
中丞賈昌朝直集賢院田況知諫院張方平入内内侍
省都知張永和同三司議減浮費四嵗之間兩降詔㫖
於是上自内廷下逮百司不急之用悉加裁減臣願陛
下舉此成憲委官力行之然後徧諭諸道帥守監司體
上徳之恭儉思邦用之未裕茍可約已便民悉意奉行
下逮將迎之侈費饋送之違制毋得復遵舊例曲徇私
情又擇㢘清公正之人身為之帥而擿其不如詔者顯
[271-26b]
黜之斯救弊之要術也
左司李樁奏減茶引價錢䟽曰臣竊見累年以来茶寇
滋盛動輙百十為羣多至數百人或相讎殺或恣刼掠
前年鄂州武昌縣黄州興國軍界茶寇兩次讎殺官司
不能誰何臣備員湖北漕臣日曾具奏聞去年湖南比
界首茶寇數百人讎殺者數十人帥司遣兵收捕捉獲
百餘人方始稍戢至茶出之時又復前来臣赴四川任
至潭州益陽縣界正是茶冦出没去處因詢問土人多
[271-27a]
稱自茶引增價以来客旅艱於興販所以私販公行莫
能制遏或行刼掠居民或奪取客人買下茶貨或彊掠
婦女或押鐵匠打造器甲以致民不奠居臣契勘得長
引每道販茶一百二十斤價錢二十四貫有竒短引每
道販茶百斤價錢二十三貫有竒長引又有兩淮京西
路畨引錢又有過淮錢共十五貫有竒臣累任湖南州
縣差遣備見官司抑勒牙鋪承買茶引亦有違法科于
稅户者提舉司亦甞按發可見茶引價髙願買者少竊
[271-27b]
縁𣙜茶與其他𣙜貨不同如鹽礬乳香鉛錫酒皆有所
𣙜之物唯有𣙜茶止是空引客人自行買茶置篰搬擔
費用固多計其每引不下四五十千委是引錢太重商
旅難於圖利遂致私販日廣本為商賈變而為盜至於
民被其害若不改革以救之其患不可勝言臣愚欲望
出自宸斷將茶引價錢痛行裁減以救其弊竊縁湖南
北所産之茶江浙不食臣欲乞將湖南北路茶引每道
販茶六十斤引價錢三貫文是長引元販一百二十斤
[271-28a]
今減其半價錢元係二十四貫其半當一十二貫今減
作三貫是四分之一却計每年兩路茶額科降引數以
四倍給之付逐處官司紙墨之費不多招邀筭請必不
更有科抑之弊㳺手失業之人有三千便可興販官茶
况今来私販之多百倍於有引販茶之數今来茶引價
輕公販有利則私販日消將不止可補四分之數臣愚
謂因此可變盜賊為商賈化兇惡為良善若直待遣兵
捕殺僅能勝之所損多矣其兩淮京西畨引過淮貼納
[271-28b]
更不增減畨引錢於沿江稅務送納貼納錢於近𣙜場
稅務送納其不經畨引欲過淮者一倂送納沿淮關防
稍加緊宻則無透漏其有江浙所産茶乞從逐路監司
相度茶事雖𨽻提舉司縁臣備員職司親見民間疾苦
不敢緘黙
椿奏折錢之弊䟽曰臣聞古者四民而士也工也商也
皆食於農又兵寓於農也故曰國以農為本自釋氏之
教入中國生僧以食於農自張說相唐募兵而兵農分
[271-29a]
又生兵以食於農自改差役為募役又生役人以食於
農古者四民而食於農者三今有七民而食於民者六
則所謂農者勞苦可知矣加以兼并之家責債役使終
年力田而所得無幾及至收穫之時僅能償其欠負卒
嵗之計茫然往往典賣失業大抵農家皆為有力之家
坐享其利且農家之所出者布帛五榖也而使之輸帛
乃其職也今多折變而輸錢且錢非農所出而輸錢不
已安得不致其困窮未有民困窮而能足國用者也傳
[271-29b]
曰百姓不足君孰與足非虚語也仰惟陛下勵精求治
躬行儉約矜恤黎庶遴選監司守臣豈不以斯民窮困
上勤聖慮乎抑豈非未得救之之理乎救之之理唯重
榖帛而輕寳貨抑兼并而寛農民導之復業勤於耕桑
二稅惟征榖帛不使輸錢則民漸富庶民富庶而國用
不足者未之有也議者必謂二稅不征錢則官兵俸給
愈不足是未之思爾且錢者出於官者也使能禁出異
域及銷毁鼓鑄如法毋省銅毋吝工毋鑄當二毋雜鉛
[271-30a]
砂毋縱私鑄又何患錢之不足也哉臣願講明而亟行
之天下幸甚伏乞睿照
椿奏二稅輸本色别定禄令䟽曰臣聞古者卿大夫士
禄各有差士禄足以代其耕也漢禄自百石至二千石
茍有榖帛以榖帛為俸禄何為不可今荆襄湖北兩淮
荒田迷望土皆膏腴果能導民耕布裁種嵗收榖帛不
知幾千萬億乃是生財之實也今上下交急於錢故錢
愈闕官私不務於榖帛榖帛益貴闕錢而榖帛貴上下
[271-30b]
何得不困窮乎榖帛所以養人者也使榖帛足則人無
飢凍之憂雖乏錢緩之可也無榖帛則雖吏不免飢凍
守錢何益也古人欲令黄金齊土價者豈非知務本者
乎今日轉運使下至縣令俱帶勸農有勸農之實者未
之見也古者課民植桑嵗户植五十株十年則户五百
株絲綿不可勝用矣今惰農蔬茹亦多用錢買而不自
種似此之𩔖豈非勸農者失職乎張全義亂世之一夫
也守洛陽於荒殘之後委十數人招誘流移之人以事
[271-31a]
農桑不數年遂為盛藩況聖君在上擇人而任之豈無
全義之才以牧斯民乎臣願陛下詔有司乆任守令責
勸農者課桑植勸牧養視其田野荒闢農民勤惰為之
殿最毋為虚文二稅免輸錢惟賦地土所出雖頭脚縻
費皆不得收錢止輸本色别定禄令多給榖帛少給見
錢或盡用榖帛庶幾民漸務本安其家業盜賊消弭有
以稱陛下求治之意伏乞睿照
椿通判亷州未赴召對奏曰臣仰惟國家養兵禄士固
[271-31b]
當以理財為務臣愚謂理財宜務於本而不宜急於末
何謂本榖帛是也何謂末錢是也榖帛出於民而所以
濟飢寒者也使民著農桑之業盡地之利而不奪其時
則榖帛不可勝用榖帛豐餘則人無飢寒之患矣錢不
出於民而所以平百貨者也飢不可食寒不可衣今榖
帛之稅多變而征錢錢既非民之所自出不得不逐一
切之利以應官司所需既逐一切之利則不專於農桑
不專於農桑則榖帛不足榖帛不足故其價髙征錢愈
[271-32a]
急故錢愈少錢少而榖帛貴上下困弊必然之理也況
國家嵗入之錢十倍於唐之最盛時數倍於祖宗之時
而用度猶且不足者盖用其末而不用其本故也今也
茍不務豐其榖帛而上下交急於錢不以濟飢寒為急
臣慮將見其弊有不可勝言者臣竊見兩淮襄漢湖北
州郡荒田甚廣湖南江西陸地亦多荒蕪是皆可以出
布帛榖粒之原理宜使民盡力況自轉運守倅縣令皆
帶勸農職事非無任責者從来但為文具而已臣愚欲
[271-32b]
望陛下詔有司先責勸農之實戢游手之民以開墾為
勸農者殿最務在必行期於野無曠土然後正征賦之
法更俸賜之制用榖帛以省用錢之原庶幾上下免困
窮之弊宗社享無疆之休天下幸甚
椿為司農卿又奏措置支遣米斛䟽曰臣竊以行朝天
下之根本贍養諸軍百司月用米十四萬五千碩嵗用
百七十萬碩有閏月百八十八萬餘碩若有非泛及截
用便費二百萬碩今来倉廩空乏至于每月旋營支遣
[271-33a]
臣到官之初㑹計所有至㣲為之寒心尋具劄子申户
部及申朝廷訖及每五日約度申部竊縁司農寺職事
止當出納及約度所有科撥合從省部將有指準米料
撥降施行候綱運到岸即時拘收方屬本寺今来闕乏
如此其責雖各有司存若不申乞措置萬一闕食實繫
國家重害之事豈宜相視不言或以謂見有樁管米斛
然樁管米斛不滿百萬止可為七月之計豈可恃以為
足且如今年兩浙江東路上供米數多有災傷檢放又
[271-33b]
有截使則省倉指準支遣之數皆是欠闕臣甞約今年
嵗計未有半年指準雖是見今和糴而米價既騰糴本
絶少臣若不以實告陛下深慮闕悞事體非輕臣欲望
聖慈作訪聞委省部速行措置未能為三年之儲且約
一年之計常當有二百萬碩在倉才有不及即須措置
補足亦不必以樁管為名但通有二百萬碩庶不闕悞
椿輪對奏劄曰竊聞獨木橋之謂𣙜𣙜貨者謂有以導
之使商旅必行不得而他之此𣙜貨所以歸公上今也
[271-34a]
重取其利又於不可取之地而取之而民不從如人過
水橋斷而不可履舟漏而不可濟則必渉水而渡不可
禁遏茶法之弊正𩔖乎此使民不知履橋之安乗舟之
濟而不畏渉水之險甘於陷溺而不悔豈可不思有以
救之救之之道在導民於安平而脫乎陷溺也𣙜貨皆
有其物惟茶之𣙜也乃無其茶自數十年来每随𣙜鹽
而增其價盖未察有無不同茶不可同鹽價增長罪賞
益嚴愚民逐利是一切不顧其罪而犯之既負重罪則
[271-34b]
輕其生所以敢抗拒官司不畏其死以成近日之患所
損多矣而尚欲守其斷爛之橋破漏之舟驅民而濟將
見民之渉水陷溺未有止期也
椿又奏曰甞聞之經曰何以聚人曰財竊見朝廷養兵
禄士以錢榖為急今来倉庾所用每月旋營帑藏支遣
逐旬那兊則錢榖可謂匱之矣而米有豐儲倉之積錢
有南上庫之樁則錢榖固自在也所謂積者樁者本非
有餘移東就西奪彼與此尔數年以来朝廷户部遂分
[271-35a]
彼此貸借索還有如市道殊非國體此陽城所以切齒
於裴延齡者以其欺誕冐寵誑君誤國為萬世罪人今
觀史者惡其所為也仰惟主上剛明大臣方正而於予
奪移就之弊未能革而正之識者咸知其非莫敢有言
者委靡之風未振惟恐言出禍生故士夫相與俛仰度
日但為身謀而不謀國事椿衰老庸陋加以疾病纏綿
三年之乆未能脫然無望於世矣誤䝉君父異知朝廷
擢用茍有欲言而不吐露則含恨就死豈不辜負天地
[271-35b]
父母之恩用是不敢有隠伏望朝廷監前代之失懲佞
臣之欺凡百政事不止於錢榖各付所司委任責成勤
勞者賞之誠實者信任之賢能者奬進之庸謬者免之
有過者罰之慢易者責之黨私者逐之欺罔者誅之則
舉無不治之事矣聖君大臣圖治人材教化政令軍國
大事坐而論之收支細事樁撥借還有如市道豈宜上
瀆聖君而浼煩大臣耶伏乞鈞察
椿又上奏曰甞讀易之謙象曰君子以裒多益寡稱物
[271-36a]
平施節之彖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盖謙居大有
之後如山居地中謙之至也聖人以有餘補不足為訓
謙雖美徳而不可過也故雜卦戒之以輕節居渙散之
後如水在澤上所以節止之也聖人慮後世不節也故
於六三著誰咎之戒又慮後世節之過也故於上六著
苦節之訓又丁寧於彖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聖
人之意惟恐不得其中也竊見監司郡守有以羨餘為
獻助者果有餘而合乎裒多益寡之義耶果有制度不
[271-36b]
傷財不害民耶愚素貧賤流落頗知閭閻之甘苦乆在
州縣備見州縣之窘乏竊料今獻羨餘者但見大農之
不足竭力以奉上則有之未必合聖人之中道況未足
以濟國計百分之一愚又慮其獻者被褒則希進者喜
於聚斂畏罪者勉為誅求斯民有不堪其害者矣共惟
主上執謙徳之柄居甘節之中宵旰求治軫念斯民聽
獻羨餘決非主上及朝廷之意是必有司之未察也亘
古以来有天下者地廣無過於唐唐之言財計者無過
[271-37a]
於劉晏晏之能今猶稱之其長於財計可知而考其所
入較之於今今所入逺過於晏之時數倍國家理財之
術不為不盡晏能使天下無甚貴甚賤之物兼并之家
不能肆其欲百姓富實今所未及耳欲望朝廷明告獻
羨餘者所獻之錢非横斂别科乎非減剋移用乎後可
以繼乎監司獻則併訪之於州州獻則併訪之於縣具
奏其来歴庶幾朝廷不為人欺罔生民不被其誅剥仍
詔有司㑹計天下實有所入之財量入為出去冗食崇
[271-37b]
節儉重榖帛輕寳貨不在増聚斂之術大農無不足之
患矣
廣西提㸃刑獄林光朝奏廣南兩路鹽事利害狀曰臣
竊聞廣南路鈔鹽行之三十年而利害常相反今西路
日不足而東路嵗有増羨兩路利源出於一本豈西路
官每每不辦事而東路多能吏耶盖不求立法之意而
欲利害多寡出於一體無時而可也臣所領惟一路刑
獄至於鹽課似非臣所當議然財屈人貧用度不繼則
[271-38a]
有盜賊之虞盜賊不能禁所責在臣此臣於受君命之
日便如是過計臣生長閩嶠閩之父兄官於嶺海者不
為不多耳目所接乃如鄉井今廣南鹽事提舉官初無
東西路之别即利害多寡宜出一體不應東路常有餘
西路常不足如梧藤柳象去處粒米狼戾嵗上熟米斗
三十錢中熟下熟以是為差大率不過五六十錢是西
路終嵗勞苦米價常低小東路鹽船别無回貨其所得
米如泥沙廣東販鹽上西江多是小客未及數嵗即為
[271-38b]
富商西路農人日以貧東路商人日以富東路一籮鹽
至西路或得米十四五石其傷農也如是而有司不以
為意今之領一郡則不恤他郡領一路則不恤他路領
一州一路度其事可用之一二年即斷然行之於一二
年之外有所不暇恤悠悠海内相習成風雖丁寧告戒
無虚日而此風未易言也仰惟陛下相傳一道髙視百
王必擇部使者分布諸路必於臨遣之日錫之話言其
於數千萬里何甞有此疆爾界限隔之殊廣南路鈔鹽
[271-39a]
此特一細事爾若精白體國之人與之謀利害可以數
語而定也今東路賣官鈔官鈔不足而鹽率有餘乃至
給由子候官鈔到日比折是東路鹽流通每如是西路
所運乃石康鹽石康鹽到他處須官中自運前此可以
茍嵗月盖縁厚賦有所謂折苗錢米一石不過四五百
錢納折苗錢至十倍其數是合納一石乃費十石安得
不困僻逺州縣雖縣有愁歎無從上聞昨者漕臣乞罷
休折苗錢取廣州石康鹽散賣本路界内人食本土所
[271-39b]
有之鹽而東路鹽船勢須隔斷東鹽不出即西米常有
餘是以漕計自足民力自紓此為西路之計莫善於此
然東路鈔鹽别無發泄處東路州縣多是瀕海海上之
人豈可抑配令賣鈔鹽此東路官吏又不得不力争欲
其仍舊何暇為西路計也今西路已罷折苗錢又聽東
路鹽船依舊来西江每鈔面雖有定額然嵗額常不足
嵗額不足乆之轉甚今柳州象州去處俸給多闕沿邊
一帶每費支吾嵗一不登盜賊間作則有足深憂者臣
[271-40a]
竊聽前後有言廣南兩路鹽事不便者亦可數陛下必
洞見其利害若廣南鹽事初無東西路之别自合通融
認嵗額今以西路為貿易之場而息錢盡歸東路西路
所入惟鈔面一件耳東路嵗額五十萬而西路四十萬
所入多寡有此相逺而所定嵗額其不相逺如是今若
使兩路同辦嵗額除鹽本錢照兩路舊例合用之數其
餘息錢於米賤之時自可於所在招糴以為水旱振恤
之備閩中仰食於二廣閩人足食則其餘米船或可以
[271-40b]
到浙東此其為利自不少也又廣南西路從来不立義
倉若嵗一不熟沿邊州縣及羈縻溪洞仰食於我豈可
無備臣素不更事以利害切心乃有此喋喋前後論此
者章䟽具在欲望陛下皆作聖意行下令兩路共認嵗
額仍令兩路帥臣監司條具經乆可用之法即駱越之
人䝉被朝廷均一之澤不勝幸甚
唐仲友上奏曰臣聞理財之道中正為主茍過與不及
必有偏受其患者令出於朝廷而行乎郡邑雖小大之
[271-41a]
不同然貴乎中正則一而已上有督責之令則下有暴
吏上有姑息之令則下有猾民故出令不可以不中正
也行令苛急則傷民民傷則本蹷行令弛慢則縱吏吏
縱則用匱故行令不可以不中正也臣竊惟國家自祖
宗以来建立法度以經理天下之財賦明白周備無非
中正儻能上下同心謹守勿壊豈惟僅足雖致富可也
然出令者惑於浮議則法有時而變行令者牽於私意
則法有時而壊變數而壊多則胥吏因縁為姦而斯民
[271-41b]
深受其弊公家之用亦從而乏矣臣願陛下内飭朝廷
謹守祖宗之法度毋數以浮議而變外戒郡邑謹守朝
廷之法度毋輙以私意而壊内外逺近精白一意共由
中正之道庶幾姦猾無所容而善良均受其賜足國裕
民可以兼得少副陛下培固基本規恢治功之意
仲友又上奏曰臣聞政事財用初非兩塗故孟子曰無
政事則財用不足此理盖灼然也且以郡邑財用言之
不過夏秋兩稅𣙜酒征商之屬爾若詞訟淹延追呼煩
[271-42a]
擾則農桑必至妨廢差徭不公豪猾放縱則戸口必有
逃移理索不得其中則貧富無以相資過割不及其時
則版籍至於貿亂若是而欲夏秋兩稅之及時可得乎
寇攘不禁則道路充斥質劑不信則商旅留滯醖釀不
善則人不樂酤滲漏不檢則利歸私室若是而欲𣙜酒
征商之登羨可得乎若乃吏姦不柅文書不明人情不
通法守不謹則又百弊之所由生難以厯數無政事而
欲財用之足臣不敢信也臣觀比年監司之於郡守之
[271-42b]
邑茍財賦倚辦其他率多闊略假借而又守令權任浸
輕儻有奉公恤民之心則猾胥豪民之所不利多方中
傷有不幸罹于罪者而含糊不斷以茍嵗月𩔖獲善罷
更相懲創務為茍簡趣辦之計但得官物不欠則慶以
為職舉至於民事𩔖不經意詞狀有彌旬而後受者追
呼有累月而不到者獄訟版圖契劵要㑹視為不急胥
吏因縁為姦豪猾得志善良抑塞催科既急勾稽不明
形勢鮮或誰何下户重併追擾户長破産代納數年未
[271-43a]
免監繫雖財計目下取辦其於中産良民寖就朘削財
用之源日以耗竭非所以仰承陛下愛恤斯民培植本
根之意願降睿㫖戒敕郡邑之吏使以政事理財用無
以財用廢政事凡監司察舉守宰郡守察舉縣令並其
政事修舉財用兼足者若專務趣辦緩於民事者毋得
薦舉其刻剥偷惰取怨於民必加糾劾庶使守宰奉法
循理兼盡撫字催科之能兩得保障繭絲之利不為小

[271-43b]
 
 
 
 
 
 
 
 厯代名臣奏議卷二百七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