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f0039 歷代名臣奏議-明-楊士奇 (master)


[151-1a]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五十一
           眀 楊士奇等 撰
  用人
宋理宗淳祐中太常寺主簿髙斯得言大臣貴乎以道
事君今乃獻替之義少而容悦之意多知恥之念輕而
患失之心重内降當執奏則不待下殿而已行濫恩當
裁抑則不從中覆而遽命嫉正而芘邪喜同而惡異任
[151-1b]
術而詭道樂媮而憚勞陛下虚心委寄所責者何事而
其應乃爾時范鍾獨當國過失日章故斯得及之
十二年斯得為秘書少監兼侍立修注進故事曰哀帝
時鮑宣上疏曰今朝臣亡有大儒骨鯁白首耆艾魁壘
之士論議通古今喟然動衆心憂國如饑渴臣未見也
厚外親小童及幸臣董賢等在公門省户下陛下欲與
此共承天地安海内甚難夫官爵非陛下之官爵乃天
下之官爵陛下取非其官官非其人而望天説民服豈
[151-2a]
不難哉宜急召故大司空何武師丹故丞相孔光故左
將軍彭宣皆智謀威信可與建教化圖安危龔勝為司
直郡國皆謹選舉可大委任也陛下前以小不忍退武
等海内失望陛下尚能容亡功徳者甚衆曾不能忍武
等耶順帝時李固上疏曰安國者以積賢為道陛下初
登大位聘南陽樊英江夏黄瓊廬陵楊厚㑹稽賀純四
海欣然歸服聖德厚等在職雖無奇卓然夕惕孳孳志
在憂國臣前在荆州聞厚純等以病免歸誠以悵然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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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惜之一日朝㑹見諸侍中並皆年少無一宿儒大人
可顧問者誠可歎息宜召還厚等以副羣望
 臣嘗觀舜之命官曰咨汝二十有二人欽哉惟時亮
 天功臯陶之陳謨亦曰無曠庶官天工人其代之夫
 人君代天理物朝廷之上庶官所治皆天事也其可
 一時之不亮一官之或曠哉然曠官有二無其人曠
 也非其人亦曠也舜之所命禹宅百揆棄后稷契作
 司徒臯陶作士垂共工益作虞伯夷典禮夔典樂龍
[151-3a]
 作納言既不虚其位又皆當其才得人之盛卓冠千
 古嗚呼尚矣後世朝廷之官類多曠廢非果乏才也
 有而不能用耳哀帝時鮑宣言朝臣亡有大儒骨鯁
 白首耆艾魁壘之士論議冠古今喟然動衆心憂國
 如饑渴者至於使外親小童在公門省户下可謂曠
 官之甚也然何武師丹彭宣龔勝之倫蓋當時號為
 骨鯁耆艾者乃以排外家丁傅廢斥不用順帝時李
 固言朝㑹見諸侍中並皆年少無一宿儒大人可備
[151-3b]
 顧問者亦可謂曠官之甚矣然樊英黄瓊楊厚賀純
 之徒蓋當時號為宿儒大人者乃以忤權臣梁冀病
 免而歸二君有才不用乃使不才者充位備數以妨
 賢俊其曠天工也甚矣雖然二漢之官非其人而曠
 也今日之病則不但非其人而又至於無其人焉尚
 書六員不置其一侍郎八員闕其五大小卿監十七
 員闕其九二府掾屬九員闕其六郎曹二十餘員闕
 其半謂天下果乏才耶則祖宗以来如慶歴元祐乾
[151-4a]
 道淳熙之際人才輩出布滿朝廷皆取諸當世而足
 不借之於異代也何獨今日而無之乎采諸公論在
 外諸臣可備侍從卿監都曹郎吏之選者固有其人
 奈何正學直道與時落落謀人之國者觀望上意寧
 使朝廷空虚而不肯召用其負一世之望觝排小人
 不勝項背相望而去者視之亦不甚惜使鮑宣李固
 見之能不以何武師丹黄瓊楊厚梗棄為歎乎然而
 今日所甚病者又在於二相矛盾私意相持坐視朝
[151-4b]
 廷曠官廢事歴歳踰時曾不知恤陛下亦未嘗少加
 訓敕使之留意於選任也舜臯陶以天工相戒固如
 是乎臣願陛下深詔大臣妙選時髦速補衆職之闕
 庶幾併志合謀共熙帝績不至取國空無人之誚天
 下幸甚
淳祐間徐元杰進故事曰唐杜如晦傳如晦長於斷房
𤣥齡善於謀兩人深相知故能同心濟謀以佐佑帝當
時語良相必曰房杜云
[151-5a]
 臣聞自古人臣莫難於遭時而得君尤莫難於同時
 而得君然同時得君矣或未能真切同心輔君以共
 治正恐天下之事不壊於專則壊於避其何以副天
 下之望哉故人臣非相得之難而相知之為難相知
 既深則相信而不疑不相知之深則相悦而莫克相濟
 心之同不同率以是基之昔者周公作誥於召公不
 悦之日周召似不深相知者然周公挽留之辭切召
 公終為之動是周公之所以知召公者如此召公其
[151-5b]
 不知周公乎觀書如無逸如周官如立政如君奭諸
 篇凡其格君致治大畧可睹太宗以英眀之姿出而
 撥亂立極杜如晦為相而房𤣥齡同之天下新定臺
 閣制度憲章容典率二人討裁傳稱如晦長於斷𤣥
 齡善於謀必歎美之曰兩人深相知故能同心濟謀
 以佐佑帝終之以語良相者必曰房杜史氏可謂至
 論矣夫人臣辦天下之事者才也而所以能辦天下
 之事者心也𤣥齡如晦皆有講學之力河汾王通告
[151-6a]
 𤣥齡以正主庇民之道必能遺其身而後能無私又
 斷之曰至公然後能以天下為心及稱如晦則曰若
 逢眀主於萬民其猶天乎至比之春生夏長秋斂冬
 成極於萬類咸宜百姓日用不知之驗異時二人得
 君以共治皆此心此學之推此史氏又稱之曰宰相
 所以代天者也輔贊彌縫而藏諸用使斯人由之而
 不知而進之於古眀哲之域向非二臣充其無私猶
 天之心寧免屑屑於形迹之粗拘拘於肝鬲之外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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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同患難而濟其治不思同安逸以慮其危計目前
 瑣細之利害而宗社生靈悠長之遠慮邈然不以是
 介心則何以維繫有唐三百年之天命而至於規模
 宏遠如是哉吁臣於是益歎𤣥齡如晦非同心濟謀
 之難而相知之深真可謂之難也夫以太宗天下新
 定之餘氣勢翕合股肱協同猶必一乃心力而後有
 濟今天下視唐為何如耶以臣觀之蓋同舟遇風之
 時也前乎制柁者非其人舟弊漏而日湊淺幸以聖
[151-7a]
 主而得賢臣間關運動若將出淺而入洪矣而篙工
 棹卒叫呼未齊維楫失亡謾不之救渗漏四溢又弗
 之窒今焉兩分制柁之責坐舟中者皇皇然望其出
 手撐駕率衆工而謀共濟顧乃悠悠泛泛莫知所之
 脱有風濤之虞其不淪胥以敗者幾希𤣥齡如晦之
 事載在方筞視周召為庶幾蓋今日元臣宿望所素
 習聞者也相知夙深同心協濟臣敢以是為今日勉
 雖然𤣥齡如晦史臣稱之以良相宜矣自古君眀則
[151-7b]
 臣良虞書之歌曰元首眀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陛
 下眀侔日月燭臨羣工廼若命相之初宸奎寳畫寵
 錫道揆者曰開誠心布公道集衆思廣忠益所以責
 望股肱者至矣臣又於此益願陛下申飭此意日月
 以是警勸之矧今所最急者莫切於邊防國用之實
 政惟在乎蒐求實才各副任使課責實效上寛顧憂
 此二揆所當夙夜究心躋世于理可也然切念夫稍
 愆和豫者許寛調攝之期可宣勤勞者戒勿嫌疑之
[151-8a]
 避惟國事之大者俾商畧共圖若常程除授期㑹調
 度之務許令二三執政相與隨宜而區處必也審量
 中外之人物參錯邊庭之事任凡已收召者用之必
 當其所尚多逸遺者汲汲聘用而無疑庶不至坐失
 事幾付歳月於虚擲少俟右揆體力康平之餘諭其
 疇昔相知之深勉其心德協同之報豈非宗社生靈
 之幸歟不然以儒者之道反無益於人之國家豈但
 為世俗竊笑而已哉臣興言及此不覺涕零天地鬼
[151-8b]
 神昭布森列不可誣也惟陛下以是宣諭二三大臣
 使之同秉至公血誠之心以作羣工以覈庶政興滯
 補弊責實勸功今何如時不可緩矣易曰納約自牖
 臣恃聖德之眀敢因條奏故事而冒陳之惟陛下矜
 赦
元杰應詔薦士上奏曰恭準聖㫖指揮自侍從至郎官
各薦舉淳實敏眀堪充内外職事官者臣猥以疎庸綴
陳邇列寂無報稱常切淩兢每惟内外之修攘莫重賢
[151-9a]
能之任使朝思夕念所以懇懇切切告之廟朝者初不
敢厭其數凡舉世公論所推予之彦亦既莫不屢瀆天
聽矣惟是才業之著于州縣者未悉以上聞氣節之著
於卑官者又限於資格今即臣平日察知之深如京官
如選人各以五貝為眀時薦臣謹第其人品細書其銜
位姓名作四項條奏如左
 一臣伏見承議郎新通判邵武軍陳義和奮由學校
  見謂典刑頃分教泉南部使者陳韡欲以京剡上
[151-9b]
  義和辭曰愚年踰五十矣他人誰肯相繼薦舉謝
  不受諸司聞而異之不旬月而舉剡溢格作邑晉
  江㢘靖公恕士民歌之及倅鐔津嘗攝郡事一日
  必葺救荒有政殆不減青州所活民命之數堂有
  垂白之母家事率稟命而行母子俱賢道途翕稱
  之臣與為代方敬其人之孝㢘且剛介而不屈於
  權勢每事必就問之不謂當路風聞之訛遽使之
  去臣為之泣别焉今猶待昭武平分之次士論稱
[151-10a]
  鬱久矣宣教郎前知信州玉山縣蔡薦積心苦學
  抗志前脩初尉建昌已有植立弓兵畏愛警捕㤀
  疲三載居官境内奠枕其丞衡陽佐理聲績具見
  於當路之所稱逮為八桂糾曹盡心刑獄一郡無
  寃民薦敭及格試令玉山勞心諄諄視民猶子一
  箠不以妄施至於戢姦鋤暴殊不以強禦而沮前
  後舉陛陟舉科目舉旌擢者率二十餘剡臣亦嘗
  備數薦之矣宣教郎新擬知福州古田縣事鄭偘
[151-10b]
  有文藝而充以器識交名勝而博於見聞從容詞
  翰之間有古作者氣象其為鹽場官也措置規模
  吏卒為竦及兼僉幕剖決如流至今士民稱之逮
  居沿海制幕識慮精詳且有婉畫事之可否見必
  立決寧甘犯時之所忌不忍茍徇以病民契舊滿
  朝恬然不以希進為意臣謂此三人才識氣節宜
  甄録陞擢可以備異時風憲之選
 一臣伏見朝奉郎通判潭州軍州事趙崇栗才具疏
[151-11a]
  通心事平實臣雖不識其人聞其政於宰鉛邑之
  時邑廩場兵八百人前後每困於月支之不及人
  户以預借為苦經理有道公私通融不煩文移㒺
  或不給蓋其為政有本末待士有禮遜謹庠序之
  教而興以孝弟凡士習科舉之業崇栗率以旬課
  考覈焉士民化之勤修文行而獄訟日以簡寡今
  倅長沙凡郡綱軍政之所係善贊帥長密商畧之
  帥亦傾心採納其善是以庶務關決墜舉曠修邦
[151-11b]
  人歌别駕之功往来士夫類能言之宣教郎新知
  臨安府臨安縣王亞夫生長名門多識往行才學
  器識卓爾不凡初為㑹稽倉官考柅姦欺盡瘁稱
  職檄兼幕屬贊畫尤長帥府以部内多凋弊之邑
  一一試之攝宰亞夫以撫字之意行於催科之中
  所去見思旗幟遮道及為閩清令莫不舉偏補弊
  各適其宜邑多大家不阿不撓良善為之吐氣且
  其素以恬静自持不挾書不干進當路聞風而争
[151-12a]
  舉之臣與之交嘗謂臣曰平心敬物世間事無不
  可為者臣以是尤敬之臣謂二人者才學實切於
  實用宜拔擢奨任以備他日都曹之選
 一臣伏見從事郎監行在省倉上界門趙希懻名父
  之子宗胄之賢自其為海鹽簿領時究心銷注曉
  夕㤀疲藹然有亷平之譽當路名賢知其局藴之
  宏深乞加旌擢者殆不容口今為省倉門官尤嚴
  於吏卒出入往来之禁檢柅欺弊密切究心薦舉
[151-12b]
  及格蓋非有求而得者臣在都曹嘗欲薦之已為
  他人所先矣從政郎監行在編估局詹文杓孝行
  著於家庭賢譽藹於鄉井奮身庠序光價翕騰分
  教瑞陽文風為之丕變今為京局䟽導貨滯檢柅
  吏欺尤能以職業自見臣與同里知其平實無華
  雅有志向非矜眩騖外者之比臣以為是二人者
  可以備二令掌故採擇之需
 一臣伏見廸功郎特差監行在贍軍激賞庫葉采學
[151-13a]
  有淵源文有氣骨平居雅有膽畧人多以後来陳
  韡期之由其婦翁李方子所得於晦庵朱熹之真
  傳故能服膺古訓而勿失今職居筦庫勉竭㤀勞
  捧檄僉畿多所及物時賢皆以亷勤公介稱之采
  方志於向上事業暇則手不釋卷異乎馳逐京塵
  者多矣廸功郎新建昌軍軍學教授盧鉞奮身庠
  序卓然以名節自持方其流俗頽波率先以天理
  民彛之不可亂者為之啟奏忠誠懇惻奮不顧身
[151-13b]
  而一以國之安危存亾者晝夜慟哭臣與素昧近
  甫識之盖嘉其志敬其人汲汲然薦引之廸功郎
  新信州上饒縣主簿湯漢家學相先文價蚤定其
  所交遊者皆前輩老師宿儒也不惟著述具有法
  度至於操履亦有榘儀近世名賢率尊尚之或奬
  薦之奏名别頭大對天陛昌言無隱犯時忌而不
  顧其辭大畧謂上下相習於欺大欺則大得志小
  欺則小得志蓋箴切當時之膏肓今待次勾稽奉
[151-14a]
  朝命主象山書院相與諸生日由乎博文約禮之
  地是雖未及乎民而所以及於士者亦不貲矣臣
  以為是三人者謂宜度越拘攣或陟之文學掌故
  或改畀以見次教官豐殖長養以待異時之顯用
  豈不足以壯國之精神臣生而愚戇一無他長惟
  有愛敬賢材不翅饑渴今所薦引劑量久之既已
  眀著其所長亦可知其績用況樸實亷敏萬口不
  誣如蒙聖慈擢用後或不如所薦臣甘重坐繆舉
[151-14b]
  之罰
劉克莊進故事曰杜衍為相尤抑絶僥倖凡内降與恩
澤者一切不與每積至十數則封還之或詰責其人上謂
歐陽修曰外人知杜衍封還内降耶吾居禁中每以杜
衍不可告之而止者多於所封還也其助我多矣
 臣按内降非盛世事也詩咏后妃以無私謁為賢桑
 林禱旱以婦謁盛自責蓋自昔未嘗無是事但古先
 哲王理慾眀界限嚴能防其微杜其漸爾降及叔季
[151-15a]
 非惟不能防杜又且開扃破鐍以導其来西園賣官
 斜封墨敕至今遺臭故諸葛亮有合宫府為一體之
 論唐人有不經鳯閣鸞臺何名為敕之歎我朝家法
 最善雖一熏籠之微必由朝廷出令列聖相承莫之
 有改其後老蔡用事患同列異議始請細札以行之
 初猶處分大事既而俯及細微後不勝多至使小臣
 楊球張補代書謂之東廊御筆汔成禍亂臣嘗竊論
 祖宗盛時内降絶少間出一二則有論列者有繳駁
[151-15b]
 者有執奏者誨純仁等寧謫而不以濮議為是茂良
 必大寧去而不與兩知閣並立衍寧罷而不肯求容
 權倖之間此所以為極治之朝也臣采之輿言謂邇
 日蹊隧旁啓廟堂積輕中外除授間有不由大臣啓
 擬近臣薦進者顯仕率貴游之子專城多恩澤之侯
 畿郡調守上煩宸斷小臣改秩或出中批既累至公
 亦傷大體求者予者奉行者皆以為常不以為異遂
 使天下之人以誨純仁茂良必大之事責望有司以
[151-16a]
 衍之事責望大臣以仁宗禁中之語責望眀主臣竊
 為陛下君臣惜之本朝名相多矣惟衍號為能卻内
 降者豈有他道㢤臣嘗考之其拜也在慶厯四年九
 月其免也在眀年正月當國僅三數月噫此衍之所
 以能直道而行乎臣故謂小臣能以去就為輕雖大
 事可論大臣能以去就為輕雖内降可執横恩可寢
 人主能以朝廷紀綱為重貴近干請為輕則堂陛尊
 而命令肅矣惟陛下留神
[151-16b]
權司封郎官許應龍論量材進故事曰太宗嘗語宰相
曰統制諸夏自有道理内外官吏當量才任使如匠者
創屋棟梁榱桷咸不可闕天下至廣不能獨理致治之
道全在任人茍得其人何患不理孝宗御製用人論曰
人君以任使百官為事百官則分職以治其事用得其
宜則百職舉而庶事立用失其宜則百職廢而庶事隳
蓋人才有能有不能固不可以一槩論也擇不厭精任
不厭久小有以成小而天下無廢事大有以成大而天
[151-17a]
下無廢政如是則太平之基可立先王之治可追矣
 臣聞天下無不可為之事而患乎無可用之才何世
 不生才何才不資世臨政願治之主孰不以人才為
 急也然或資之以成功或任之而敗事其必有故矣
 蓋可用者用之則足以勝其任而無事之不集不可
 用者而輕用焉則舉措必乖其宜而何功之可成是
 以英眀之君不慮夫事功之難立而惟慮夫真才之
 難得兼收而博采詳觀而諦審必其人之果智也而
[151-17b]
 後使之謀事果勇也而後使之禦敵持重者委之備
 邊塞通練者委之治軍賦綏御有方者委之弭盜賊
 劑量輕重各當其任以之圖事何向不濟請以漢宣
 帝之事眀之今觀其時膠東有流離之民潢池有弄
 兵之宼關東之漕運重費西羌之烽燧時警事緒膠
 轕若未易經理也然帝之所以處此者惟於人才之
 間切切乎可不可之辨任將則問其誰可擇守則令
 舉可用謀事則反覆詰難度其計之可必用者始從
[151-18a]
 而聽信之則帝之所以用人者蓋考之詳而擇之精
 矣故賑饑則著勞来之效糴穀則省轉漕之費渤海
 之盜安之而自弭先零之衆緩之而自降理内禦外
 無不如意得人之效蓋可覩矣恭惟陛下以聰眀之
 資紹延洪業厲精思治側席求賢將欲内修外攘以
 措天下於泰山之安然疆埸之防尚費經畫垂亡之
 敵猶未掃除蠻獠雖欲降而招撫未定饑民雖稍蘇
 而瘡痍未瘳若是之𩔖所當深思而熟計然使無人
[151-18b]
 以任其責則悠悠歳月曷覩成效無亦擇可用之才
 而使之畢力以圖功乎邊郡之舉將帥之薦或延訪
 於廟堂或奏辟於諸司其所以求才之意可謂至矣
 然知人之道自古所難闊論髙談者若善謀輕舉妄
 動者若敢為露才揚已者若多多而益辦視時遷就
 者若隨機而應變茍輕信而遽用之則非惟不足以
 圖事而反至於生事不特不能以成功而或至於喪
 功則必眀目而逹聦詳考而精擇以言進者則察其
[151-19a]
 所行以質其言以名取者則攷之以實以驗其名以
 能舉者則試之以事以觀其能若然則毁譽不足以
 亂其真虛誕莫得以肆其欺奚患乎不得人哉雖然
 用人於閒暇之時與用人於緩急之際不可以一律
 拘也蓋當緩急之際擢之未峻則無以使之勸任之
 不專則無以責其成何者邊陲之地非内郡比況當
 多事之時人所憚往茍無髙爵重禄以誘之孰肯犯
 難而不辭閫外之寄所係甚重安危之機變於瞬息
[151-19b]
 茍不假之以事權則動皆掣肘何以乗機而制變故
 擢之峻則感激思奮任之專則事權歸一夫如是以
 戰則克以守則固尚何外患之足慮哉然非精擇之
 於其始而徒曰峻擢之可以使人也而輕予之以不
 次之官豈無大言無實者得以竊吾之爵禄乎不知
 其才之果長可以責其後效而徒曰使功不如使過
 則敗衂之將其將奚用乎此尤所當察者惟陛下留
 神
[151-20a]
應龍又論用人進故事曰昔司馬光進言謂設官分職
以待賢能大者道德器識以弼諧教化其次明察惠和
以拊循州縣其次方畧勇果以捍禦外侮小者刑獄錢
榖以供給役使豈可專取文藝之人欲理萬事耶然則
四方之人雖於文藝或有所短而其所長有益扵國家
之用者安可盡加棄斥使終身不仕耶又曰人各有所
長或優於德而嗇於才或長於此而短於彼雖臯陶稷
契尚各守一能況於中才安可求備故孔門以四科取
[151-20b]
士若專引知識則嫌於挾私難服衆心若止循資序則
官匪其人何由致治乞朝廷設十科以舉士
 臣聞天下固有不一之才人主當無執一之見蓋人
 才之在天下若十指然小大長短雖若不齊而皆適
 於用兼收並蓄待用無遺則皆有以自見而天下無
 不舉之事茍用一而廢一則互相傾軋必有分朋植
 黨之弊昔臯陶謂翕受敷施九德咸事則俊乂在官
 可以撫五辰而凝庶績奈何後世之君不知出此文
[151-21a]
 帝好清靜而豪傑之士難合武帝用才智而道德之
 士見遺宣帝尚刑名而儒學之士不用皆由所尚之
 偏故天下之才不能以盡用要之人主當與天同量
 栽培傾覆生育長養各隨其稟賦之自然而無容心
 於其間茍好惡之私先累於其中則人才髙下必不
 能隨宜器使而急於求進者必至迎合黨同而伐異
 俱欲求勝非惟不足以成事而清流濁流之患實基
 於此司馬光論任人欲取道德器識眀逹勇果刑獄
[151-21b]
 錢榖者並用之而長於此短於彼者不可求備此乃
 官使人才之要術也嗟夫人才不同彼此異見其来
 非一日矣足一躡軍門視文士如仇讐首一戴儒冠
 輕武弁如草芥矯矯特立則以靜重為茍容處事詳
 審則以剛直為沽譽長於吏才則以明經術者為腐
 儒專於學問則以了官事者為俗吏少俊則以老成
 為遲鈍寛厚則以嚴明為苛刻各分黨與判乎其不
 相入也人主用才惟求以辦吾事濟吾治而已安可
[151-22a]
 主一而廢一哉陛下建用皇極無黨無偏耆德者召
 之文學者用之吏事者任之或長於將畧或精於財
 計或以循良稱或以讜直名莫不擢用固無一毫好
 惡之私然求賢之詔屢下剡薦之牘交馳而人心多
 私罕以實應靖退不競者無由自逹单寒寡援者未
 免見遺臣願陛下開衆正而逹四聦使任薦舉者悉
 參公論舉能其官則錫以進賢之賞稱匪其人則加
 以謬舉之罰如此則真才實能皆為吾用而何事不
[151-22b]
 立中興之烈可指日以冀耳惟陛下與大臣亟圖之
應龍又進故事論久任曰英宗朝吳申言近年以来官
吏數易王舉元自三司副使一年之中凡歴四使沈立
自知滄州未及半年已更三任蘇寀累任皆不及一年
哲宗朝上官均言太守以一郡為傳舍吏民以太守為
使客送故迎新紛紛道路太守不暇整治其紀綱吏民
豈有信服其政事耶臣以為奉行朝廷之法令而利澤
天下者内則係百官長貳外則係監司郡守内外不得
[151-23a]
人則不足以稱職得人而屢易則不足以舉職職不舉
則政事廢弛而下受其弊雖有才吏與不才者相去無
幾朝廷雖有良法美意是為徒法而已
 臣謂久任而責成功此用人之良法也夫人才各有
 所長因其長而任之遲之以歳月則可以自見茍數
 遷數易則人無固志事多茍且況更代之際意向或
 有不同施設未免相反蒞事方新蠧弊不能盡知胥
 吏必生欺誕内外之治所以不能並舉者職此之由
[151-23b]
 也今内而百司庶府不問人才之能否惟以職任為
 資歴理財未幾則又易而典禮眀刑未久則復使之
 典教一人之身無官不可為久而不遷則懐淹滯之
 歎如此則百事何由舉祗見其因循歳月耳外而監
 司太守或一歳而再遷或甫至而復易迎新送舊交
 錯於道人知吏之不久不率其政令吏知去之不遥
 不究其心力是以民瘼未蘇吏治不振其弊有不可
 勝言者矧邊陲之寄尤不容不久雖以三歳為期然
[151-24a]
 邇日以来移彼易此殆無虚月縱有諳熟兵畧留意
 邊備之人然效未成而已去兵卒何由而閑習備守
 何由而堅固今多事之秋將欲興起治功其可不以
 久任為先乎内則量能而授官長於財計者則所遷
 者皆理財之職明於法理者則所擢者皆法理之任
 至於他官亦莫不然克稱其職則優加旌擢使之知
 勸不必遽易以強其所不能仕於外者因其有風采
 則使之持節因其有政事則付以典郡庶各盡其才
[151-24b]
 以圖績效治最上聞則遷秩畀職以示甄别逮其既
 久則擢之以不次之職以酬其累歳之勞夫有功見
 知則説孰不勉勵以稱上意吁此非難轉移者特在
 乎堅守而不變耳雖然任人固不可不久而擇人尤
 不可不精茍非其人則癃老者必至廢職疎謬者必
 至誤事而貪黷苛刻者必至為無窮之害必詳考之
 於其初而後可以久任於其後此又澄源正本之論
 惟陛下與大臣亟圖之
[151-25a]
應龍又進故事論均内外曰昔大中祥符中張知白上
言昔唐李嶠嘗云安人之方須擇郡守竊見朝廷重内
官輕外任每除授牧伯皆避命致訴比遣外任多是貶
累之人風俗不澄皆由於此望於臺閣妙選賢良分典
大州共臻庶績淳熙間臣僚上言伏見今之士大夫以
州縣為滯路以朝廷為徑途此内重外輕之所由致欲
望聖慈鑒斯久弊特留宸慮均中外仕進之路凡郡邑
之吏有治行名迹純實不欺無間疎逺不次擢用以風
[151-25b]
厲天下孰有不勸者乎
 臣謂重内輕外此吏治所以不振也夫人之情有功
 而見知則説非才而任事則必有瘝曠之虞今之持
 節把麾者多不安於外而慕於内内則遷擢之必速
 而爵位之易崇外則績效之雖彰而褒遷之未必及
 故因循茍且玩歳愒日而治效蔑聞況仕於内者或
 不愜物論致遭彈撃往往畀以外任夫仕於王朝職
 閒事簡尚不勝任乃使之分一郡一道之寄事叢如
[151-26a]
 毛決不能理豈不為民之病乎茍於臺閣妙選賢良
 使之更迭以示重外之意復於監司郡守擇其有聲
 績者寘之朝列以示褒表至於廷紳之貶黜者則處
 以直館而不任以民事夫碌碌亡庸者既不復用則
 有志事功者孰不黽勉以見知如是則吏稱其職而
 民安其業蓋有不難致者矣
應龍又進故事論名實曰真宗時王旦有識畧善鎮定
大事其於用人不以名譽必求其實茍賢且才矣必久
[151-26b]
其官衆以宜為某職然後遷之士雖咈於己者亦不以
私廢仁宗朝司馬光言致治之道在於任官且謂奸計
之臣衒奇以譁衆養交以市譽居官未久聲聞四逹朝
廷或以衆言而賞之則虚偽者無不爭進矣其失在於
國家采名不采實夫以名行賞則天下飾名以求功
 臣聞漢宣帝不審膠東相之偽是後俗吏多為虚名
 齊威王能察阿大夫之譽於是人人不敢飾非夫徇
 名而不責實此今之大弊也且邊陲未寧國論未定
[151-27a]
 兵增而財愈匱惠䙝而威不振正當嚴綜核之政圖
 興起之功任人則必求其可用之實而雜偽以假真
 者所當辨論事則必求其可行之實而大言無當者
 所當察崇奬忠正抑遠虚浮行之以公守之以堅則
 分朋植黨妄相稱譽者莫得以肆其欺矯情飾貌急
 於媒進者不能以揜其跡如此則上下相安皆求以
 實自見而天下無不舉之事矣王旦謂用人必求其
 實而司馬光謂采名不采實則虚偽者無不爭進真
[151-27b]
 至當之論也二公皆我朝之賢臣勱相國家以致昇平
 其大要不外乎此然則今日欲振起事功以復祖宗之
 盛可不以是為先歟夫名固國家之所當尚而士大夫
 之所當慕也恥沒世而名不稱君子以德名為幾名
 茍不立必同流合汙無復氣節為人上者不可不加
 砥礪然必因名以考其實因實以責其效則任人而
 必獲實才議事而必得實用茍外事表暴而中實無
 有更相標榜而實不副名蹈常襲故而不達時宜矯
[151-28a]
 枉過正而徒欲立異施之於政則扞格而難行若是
 者是特虚名耳果何益於國家之大計㢤是必聽言
 而觀行使偽不得以亂真庶可收實才之用而立太
 平之基茍是非不審徒以其好名而一切厭之則其
 心未服異論迭起賢否混淆非惟不足以成事而清
 流濁流之患或兆于此是必審思之明辨之則衆正
 之路開羣枉之門塞濟濟布列無非真才庶績咸熙
 萬邦咸寧可指日以冀耳
[151-28b]
洪舜俞進故事曰眀道中執政除親舊二人為正言司
諫上謂曰祖宗法臺諫官須出宸選若大臣自除則大
臣過失無敢言者治平二年以范純仁為殿中侍御史
吕大防為監察御史裏行近制御史有闕則命翰林學
士御史中丞迭舉二人而上自擇取一人為之至是闕
兩員舉者未上内出純仁大防姓名而命之
 臣聞臺諫天子耳目之官耳以司吾之聦目以司吾
 之明而人執之可乎張行成無先容舉為殿中侍御
[151-29a]
 史柳公權有諍臣風屈為諫議大夫萬乗親擢邇臣
 莫與夫如是則任耳目之寄者激昻振厲思稱主知
 周而無所比正而無所阿朝政之得失廟論之是非
 相業之修廢不吐不茹悉以上聞不至於懐私恩徇
 偏見以亂天下之公我朝祖宗法臺諫官須出宸選
 正以是也異時唐介論文彦博王陶彈韓琦以二輔
 臣之賢猶不為之少隱況下於文韓者乎雖然臺諫
 不由進擬固足攬馭臣之枋要必人主有至明之見
[151-29b]
 而後能奮獨斷以聳衆望否則不謀之外廷謀之左
 右親䁥附下㒺上抑又甚矣大明在上邪正洞燭得
 范純仁吕公著而内出姓名得歐陽脩余靖王素而
 御筆親除斯無愧累朝之盛
牟子才除起居舎人進對直前奏劄曰臣聞君子之於
小人猶隂之於陽不能以相無而消長有常亦非人之
所能損益也先儒以為聖人作易於其不能相無者既
以健順仁義之屬眀之而無所偏主至於消長之際淑
[151-30a]
慝之分未嘗不致其扶陽抑隂之助蓋陽屬君子隂屬
小人固不可相無亦不可相亂固不可相亂尤不可相
暴泰之為卦内健而外順内陽而外隂内君子而外小
人所以深致内外之辨使之界限一明不相淆亂君子
得其位可進以有為小人得其欲雖退而無怨故聖人
名之以泰泰之為言安也言君子小人各得其所而不
相害乃所以為安也自古惟堯舜之時足以當之三代
而下治亂靡常然不過由此二道用君子則去小人用
[151-30b]
小人則去君子未聞君子小人而參用者也用君子則
治用小人則亂亦未聞君子小人參用而可以久安而
無亂者也然則有天下國家而欲久安而無亂者必自
辨君子小人始不眀君子小人之辨而冺其異同混其
賢否而曰吾將以是為安也直幸而已矣非聖人所為
致泰之道也臣抑嘗讀國朝元祐之事而竊有感焉夫
元祐之所以為元祐者用君子而退小人也元祐之所
以為紹聖則君子小人並用故也方元祐之四五年當
[151-31a]
時言者已澟然以邪正之不辨為憂朱光庭則謂用人
之際當以善與利二者之間加眀察使正臣日進而邪
臣永退范祖禹則謂憸人在前則害政事在下則害風
俗大則傾覆邦家小則殘敗善𩔖不當使之在位為他
日患蘇轍則謂君子小人勢如氷炭同處必爭一爭之
後小人必勝君子必敗不可惑於浮議引與共事王巖
叟則謂小人無能斯不足畏小人而材然後可畏當眀
辨力遏毋使小人得以雜其間其言皆深切著眀反覆
[151-31b]
詳盡而於泰之一卦莫不援以為據蓋以為保泰之道
在乎此而墮泰之道亦在乎此是豈私憂過計㢤使當
時盡用其言絶禍萌敦治本雖百年元祐可也奈何調
停之説雖賢如吕大防范純仁劉摰亦且惑之楊畏鄧
温伯李清臣皆小人之雄而引之腹心俾得乗間抵巇
隂唱邪説紹述之論起而君子不能以一日安其後黨
錮禍成雖大防純仁摰亦皆不免報復之禍則調停之
論蓋亦疎矣遂使國家當其禍敗至於宣靖之事不可
[151-32a]
勝悔而光庭祖禹轍巖叟之流獨受知言之名可不為
痛哭流涕者㢤伏惟陛下臨政願治垂三十年宜可以
為元祐矣而乃岌岌乎紹聖且宣靖宜可以為泰矣而
乃駸駸乎為姤為遯陛下亦嘗思其故乎陛下未嘗不
用君子而不純於用君子未嘗不去小人而不盡於去
小人故其勢不免參而用之夫君子小人勢不兩立參
而用之則是正邪相軋而使之日鬭於下豈有安靖之
理哉陛下試觀三十年間君子小人幾進幾退幾僨幾
[151-32b]
起幾勝幾負相尋至今未有止極者皆以此也陛下見
其如此不察其故以為是紛紜華競者皆君子之過也
而小人又擠而陷之以為必去其𩔖而後可靖國則益
誤矣故始於君子小人並用而卒至於君子日空小人
日盛臣竊惟小人不去其害之大者有三焉累君德也
害治體也敗善𩔖也敢為陛下悉言之小人性本巧惡
又敢欺誣其狡獪之術足以逢迎而為悦其淫詖之辭
足以譸張而為幻變黑為白指鹿為馬以之惑人主之
[151-33a]
視聼而亂其是非甚至借人主之喜怒以成其威福恥
為正論而厚誣其君為不可以責難隂進邪謀則歸過
於上以自逃於公論遂使謗議流聞聲光不著此則欺
誣之説有累於君德也小人性本傾危又好反覆勢在
彼則始趨而終背勢在此則始背而終趨閃倐游颺蹤
跡詭秘巧險側媚情態乖張其狀似三變柔行巽入善
為模稜軟語卑詞曲相容悦其狀似兩来操三變之心
行兩来之術而視勢之所趨為向背此反覆之説有害
[151-33b]
於治體也小人性本刻薄又喜激發上惡譁競則曰是
好名也是多言也上惡朋比則曰是某黨也是交結也
上惡誕妄則曰是欺罔也是浮矯也駕虚翼偽造謗興
訛其譛貝錦其言巧簧陽為納忠隂實激怒其術一售
其勢遂成梟心虺志無所不為此激發之説有害於善
𩔖者也此三害者千岐萬轍為變多端不懼上之悔患
務行其言不恤國之憂危務伸其志不虞君子之困敗
務遂其説為禍之烈如此而可使之一日參乎君子之
[151-34a]
間耶今通國之所謂小人者陛下亦知去之矣臣以為非
去之之難而辨之之難去一小人是一小人也安知一
小人之去無一小人之進辨之則幾矣夫君子小人如
數一二如别蒼素辨之無難者是在陛下之心耳陛下
如能致知格物以明此心賤貨貴德以一此心眀目達
聦以廣此心使此心之體如衡之平如鑑之空既不失
其好惡本然之真又有以得其是非當然之則所謂君
子小人之情狀固無所逃乎陛下之前而陛下又即其
[151-34b]
賢否枉正之所在而為用舎進退之分焉柔邪巧佞阿
意承㫖者必斥剛方鯁亮犯顔苦口者必容輕儇便給
狡慧削刻者必遠而莊重靖嘉温純樸茂者必親出入
多岐隂有所主者必屏忠信不二孤立無朋者必用去
其庸猥卑雜而存其耿介挺特去其狠戾駔獪而任其
宏毅惠和懲其躁競無恥而擢其靖退有守黜其隂黙
深阻而取其疏明洞逹不以鄉愿而易狂狷不以嬖人
而嫉莊士不以美疾而疏藥石則忠邪之位定而内外
[151-35a]
之限眀豈不能致元祐泰亨之治㢤今上而論思獻納
多忠雋忠正之臣次而給舎臺諫皆端亮純實之士下
而百司庶尹又能時發讜言於靖共正直之餘陛下宜
鑑鏡其心勿以小人參乎其間而二三執政亦宜去係
累之私昭平明之治融朋黨之意絶反覆之慮一以開
誠心布公道之言而為進君子退小人之地思元祐諸
老拳拳之憂鑒紹聖以往紛紛之事務使邪不暴正隂
不勝陽以成泰内之治豈不韙歟不然實未有以知人
[151-35b]
才之孰忠孰邪而姑聽其一時之乍賢乍佞則臣謂用
者不必用去者未嘗去而所謂安者乃禍亂之所伏也
臣隠憂所發冒進瞽言不勝拳拳
子才乞留察院徐經孫奏狀曰臣昨日忽聞察院徐經
孫輕車出關不勝駭愕退竊自歎以為臺諫天子耳目
之官既以耳目寄之凡所論列皆當聽行以求廣其耳
目矧今人才日衰公論日壅陛下方欲扶持振起以幸
惠世道而數月以来妄庸之流乃皆乗藉氣勢以抗天
[151-36a]
下之公議遇順以此去經孫復以此去通國籍籍皆謂
以一不肖而去二臺官何陛下重於去一不肖而輕於
壊祖宗三百年臺諫㢤臣且不知車載斗量世何乏斯
人復何益於陛下而所以累陛下者如此也陛下髙見
逺識超越古今而或者乃輒以妖邪庸鄙之論肆言君
父之前而無所忌甚至以厭玩而矯誣夫謂其君不能
者謂之賊此中外之所共切齒而彼方以議論不足聽
流品不足别之言逆遏公論使天下無有復言其奸者
[151-36b]
是必有教之者也臺諫一言之而輒去則其計得而其
勢張矣臣竊窺陛下聖明必不以其言為是而於紀綱
之地亦必不忍摧抑阻遏使至此極也區區之愚惟望
陛下主持公道存全事體詔追經孫復還言職亟屏邪
説以厭輿論庶幾去留輕重之間不至有偏則或可救
一二於末流也昔仁宗朝唐介以論文彦博逐已而彦
博亦罷去元老大臣仁德之重而猶不免於兩罷陛下
亦何愛於此㢤臣待罪兩制伏見未三月間兩逐言者
[151-37a]
非盛世美事不敢冺黙而無一言謹瀝愚忠上裨黈聦
之萬一輕觸蕭斧惟陛下幸赦
子才又繳黄蜕狀奏曰臣聞玉堂給札故事也祖宗盛
時率以来天下之英才觀其論議以定一時之國是非
細故也比奉詔㫖召試湯漢黄蜕二人臣待罪禁林偶
當發筞私切惟念十數年所問之題或言度數或言古
史或言錢榖之瑣屑或言禮樂之繁簡皆非當世要務
輒不自揆撰述四條以静激順拂用舎得失為問而抑
[151-37b]
揚開闔不為枝辭意甚坦白其所闗皆當今國論大節
目使答筞者隨問指陳固可以空臆盡言極論時弊而
無所回撓諱護今觀臣蜕所對以借學經靖順之誤為
執事大人之譏最切中今日之病與臣所問喜靜惡激
喜順惡拂之語尤相發明至於論君子小人分數消長
早晚講不當併為一國家紀綱不可廢其言皆是也惟
是揄揚大姦一節用意包藏最咈天下之公議臣讀之
至此口呿汗下為駭愕且蜕之言曰淳祐初元一相當
[151-38a]
國雖牢籠把握之人議其姦然擔當開拓得去毅然與
人主論是非則於大臣身上事本不為過嗚呼信斯言
也是杜富韓范其人也其抆拭大姦可謂至矣然嘗論
之古之專任宰相者謂其能總攬庶務凝定國勢非使
之牢籠把握以固權利也今大姦以挾數用術為刼制
人主之具而人主不之覺以邪謀秘計為愚弄人主之
資而人主不之悟彼之所以得罪天下者此爾而謂人
議其姦可乎古所謂擔當開拓得去者謂其徳足以任
[151-38b]
重致逺量足以翕受敷施非謂小有才而無忌憚也今
大姦不能捍禦外患而專假和議為買靜之鎡基而自
謂有才不能開誠布公專任私意為謀國之張本而自
謂有術彼之所以得罪於天下者此爾而謂擔當開拓
得去可乎古所謂毅然敢與人主論是非者謂其能區
處忠邪剖析義理也今大姦以信任羣小椓喪王國為是
而廢棄忠賢一念則不以為非也以刻薄政事朘削元
氣為是而封培忠厚一脉則深以為非也彼之所以得
[151-39a]
罪於天下者此爾而謂能與人主論是非可乎古之所
謂大臣者謂其能以道事君不可則止也今大姦以功
利之説富國強兵之資而勇於自利以權謀之術操制
天下之本而巧於自謀公論已沸而不知退事勢已窮
而復欲求彼之所以得罪於天下者此爾而謂能盡大
臣之事可乎夫誤國之罪莫大於此彼以一身而㑹其
惡此固陛下之所深惡而天下公論之所不容也陛下
自甲辰改紀屏而斥之明示意向以弗復用十餘年間
[151-39b]
通國上下無敢齒之者而臣蜕乃輙犯不韙嘘久寒之
灰而重然之蜕非病狂喪心臣不知其所以為言何也
其不出於大姦之嗾使必出於一時之觀望彼大姦之
心無一日不在鉅鹿下又重之以人物𦕈然之秋姦黨
屬目之際一旦給札之士奮然推稱其才量以為可以
當天下之大事此猶稱卓莽而譽盜跖固卓莽盜跖之
所歡欣而鼔舞也萬一有怵其邪説或動宣室之思信
其邪謀遂下追封之詔則天下之事去矣邇日以来外
[151-40a]
論閧然以為大姦復出此必大姦自謂嗾餌之説得行
其徒譁然附之遂以為此言出公論之推許而陛下且
將信而復用之也陛下荷祖宗之託所以為貽謀燕翼
計者甚至決不忍輕怵其説舉天下而付之一擲然此
論易於蠱惑若非陛下深長其思堅定其守則必為邪
説所揺必為小人所亂其所關係甚大臣蜕副本初傳
之日縉紳暨六館之士一詞憤之臣蜕懼人之議己也
則亟更定元本改人議其姦一句為莫揜其姦改大臣
[151-40b]
身上事本不為過一句為反有非君子所可及者蜕之
心跡至是益周章矣夫譽大姦而誤主聽其罪固不勝
誅竄元本而欺天下其心尤不可恕然蜕尚敢於欺陛
下何不敢於欺天下㢤臣行將告歸本不欲多言以重
仇怨而縉紳六館之士往往咎臣以為不當無所可否
存之以惑觀聽至危言切責以為黨姦臣竊觀蜕含糊
於當世之事而果決於譽姦相之能誇詡擔當開拓之
才以潛移上意覆䕶牢籠把握之罪而追仇議者公論
[151-41a]
在人自不可泯苐改本既出是非並行或恐外以逃公
論之抵排而隂實為姦人之道地果如人言則臣罪大
矣用敢冒昧陳其顛末庶陛下知大姦之不可用而邪
論之不可信也昔髙宗皇帝謂輔臣曰試館職人當取
實有文學議論若召試傋禮非祖宗取人之意近日三
人試卷朕嘗親覽如沈長卿輩尚懐朋附又不實陳實
事大哉王言真召試取人之良規也臣謂今日臣蜕之
言即沈長卿尚懐朋附不指實事之意也欲望陛下以
[151-41b]
髙宗皇帝為法深察朋附之言堅定凝固寘大姦於度
外則宗社幸甚
 
 
 
 
 
 厯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五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