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f0039 歷代名臣奏議-明-楊士奇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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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九十二
           明 楊士奇等 撰
  節儉
宋神宗熈寧元年翰林學士司馬光上奏曰臣伏覩宰
臣曽公亮等奏以河朔葘沴調用繁冗欲望將來大禮
畢兩府臣僚更不賜銀絹奉聖㫖送學士院取㫖議者
或以爲兩府所賜無多納之不足以富國而於待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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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之禮太薄頗爲傷體臣愚竊以爲不然古者冢宰制
國用視年之豐耗量入以爲出固不可於飢饉之時守
豐登之法也是故歲凶年穀不登君膳不祭肺大夫不
食粱士飲酒不樂君臣上下皆當深自貶損以救民急
也臣竊惟國家帑藏素已空虚重以今歲河北之地災
害特甚鄉者慶厯之末河決商胡民田雖傷官倉無損
而河北父子相食餓殍蔽野今河北之外加以地震官
府民居蕩爲糞壤繼以霖雨倉粟腐朽軍食宜乏何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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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民冬春之交民必大困甚於慶厯之時國家豈坐而
視之不加賑救乎況復城櫓須脩河防應塞百役並興
所費不貲當此之時朝廷上下安得不同心協力痛加
裁損以徇一方之急凡宣布惠澤則宜以在下爲先撙
節用度則宜以在上爲始今欲裁損諸費不先於貴者
近者則踈逺之人安肯甘心而無怨乎必若爲臣有大
勲於天下雖錫之山川土田附庸何爲不可若止因郊
禮陪位而受數百萬之賞臣竊有所不安矣臣前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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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賜不節者此亦其一也雖臣下不辭猶應裁減況其
自辭減又何損乎儻若但務因循姑息度日欲裁損乗
輿供奉之物則曰減於制度太爲削弱非所以華國欲
裁損大臣無功之賞則曰所減無多虧傷大體非所以
養賢欲裁損羣下浮冗之費則曰人情不恱恐致生事
非所以安衆如此則國用永無可省之日下民永無蘇
息之期必至於涸竭窮極然後已也且君子之所尚者
義也小人之所徇者利也爲國者當以義褒君子以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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恱小人今大臣以災害之故辭錫賚以佐百姓之急義
之可褒者也陛下從而聽之乃所以爲厚非所以爲薄
也雖然兩府銀絹止於二萬匹兩不足以救今日之災
又國家舊制每遇郊禋大賚四海下逮行伍無不霑洽
不可於公卿大夫全無賜予臣愚以爲文臣自兩省以
上武臣及宗室自正任刺史以上内臣自押班以上將
來大禮畢所賜並宜減半俟他年豐稔自依舊制其文
武朝臣以下一切更不減似爲酌中臣亦知此物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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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國誠冀國家因此漸思減損其餘浮費自今日爲始
耳臣素愚戇識慮膚淺所言者皆目前之實狀非竒偉
之髙論也伏望陛下更賜裁察若果有可取乞斷自聖
志勿爲衆言所移實天下幸甚
殿中侍御史錢顗上奏曰臣伏以邊境未寧軍須至急
朝廷經費百倍於祖宗之時帑藏空虚間或兼水旱之
患從今不務省減向去何以枝梧然而事有權宜理難
固執豈可目前只圖僥倖之利不能力爲陛下乆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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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臣雖至愚言思有補臣謂今冬郊祀之禮陛下在亮
隂恭黙之中遵先朝三年之舊制是亦不得已而行之
内外供費豈當用平時之例而況覃霈之恩未逺特支
之賞亦頻天下之財取之盡毫末數年之内用之無孑
遺民力既極困窮國用正宜裁損臣聞在真宗全盛之
世尚詔三司減郊祀應奉之物十餘萬載於國史足以
爲法陛下誠思咸平中府庫之所積孰與今日爲比耶
所有將來南郊伏乞陛下特降睿㫖除三軍賞給外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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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外文武臣僚舊例賜予一切權且寢罷至於應奉不
急之費亦乞減削如此則内足以省國用外足以寛民
力豈曰小補之哉唯陛下斷在宸衷而力行之天下不
勝幸甚
神宗時起居舍人韓維上言曰臣竊聞故事大行皇帝
當有遺留物分賜臣下臣伏思承平日乆用度無節以
致公私財利匱乏又國家不幸四年之内兩遭大故營
造山陵及支士卒優賞所費不可勝計今之府庫比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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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晚年又益朘削若用嘉祐之例厚行賜賚臣恐爲
損不小陛下若以爲奉承先帝之志加惠羣臣不可罷
止則望閱諸府庫取服用玩好之物以充用才足將意
便可不須過爲豐侈所有金帛諸物可以贍兵恤民者
願賜愛惜以救當世之急弊
哲宗元祐二年著作郎兼侍講范祖禹上宣仁皇太后
疏曰臣濫備勸講夙夜思職愚慮所及不敢不言伏以
自先帝厭代諒闇三年今祥禫將終即吉方始服御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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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内外一新奢儉之端皆自此始臣愚以爲珠璣金玉
之飾錦繡纂組之工凡可以蕩心恱目者不宜有加於
舊增多於前也皇帝方嚮儒術親學問睿質日長聖性
未定覩儉則儉覩奢則奢陛下所以訓導聖德者宜動
皆有法不可不慎也古之聖帝明王莫不以儉爲美德
侈爲大惡帝堯所居之室土階三尺茅茨不翦舜稱禹
曰克儉于家孔子曰禹吾無間然矣菲飲食而致孝乎
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黻冕祭服也伊尹曰慎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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儉德惟懐永圖言儉之可以長乆也文王卑服即康功
田功周公戒成王以先知稼穡之艱難凡此皆陛下所
宜日以啓廸皇帝之志者也東漢明德馬皇后常服大
練左右但衣布帛無香薰之飾欲以身率下前史以爲
美談臣竊惟陛下聖政度越前古必不使明德馬后専
美漢朝若崇儉敦朴飭正後宫以輔養皇帝之德使目
不視靡曼之色耳不聽淫哇之音非禮不言非禮不動
則學問日益聖德日隆此宗社無疆之福也孔子曰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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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老子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古
語有之曰貴不與驕期而驕自生富不與奢期而奢自
至夫少習儉約長猶侈靡少習侈靡長將若何今天下
之大生民之衆繫在陛下陛下儉於上則百姓富於下
陛下奢於上則百姓貧於下比年以來天災流行年穀
不熟國用虚乏百姓困弊幸賴陛下勤恤民隠存養休
息視之如子有所不便輙弛禁以利民民方有樂生之
意小康之望當今之務宜痛爲莭約昭示儉朴以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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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自古爲國未有不先儉而能致四海富實者也漢文
帝身衣弋綈慎夫人衣不曵地帷帳不得文繡以示敦
朴爲天下先景帝遵業務農訓儉以雕文刻鏤傷農事
錦繡纂組害女工下詔戒之故太倉之粟陳陳相因紅
腐而不可食都内之錢貫朽而不可校稱賢君必曰文
景以比周之成康及其衰㣲民心思漢而不能忘以文
景恭儉德澤及民者深也臣願陛下上觀帝堯舜禹文
王之法考伊尹周公孔子之言下視文景之效則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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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而習之長而安之唯知儉約不知侈靡他日海内富
庶自今日儉德爲之始生民之𩔖受陛下之賜豈有窮
極哉臣竊聞奉宸庫已取珠子至六十斤户部已用金
至三千六百兩不爲不多矣臣所以先事而言者恐増
加無已滋長侈心也唐太宗問褚遂良曰舜造漆器禹
雕其爼諫者十餘人何也遂良對曰奢靡之始危亡之
漸也漆器不已必金爲之金器不已必玉爲之古之爭
臣必諫其漸若事已横流則無所諫矣是以紂爲象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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箕子歎曰爲象筯必爲玉杯復思逺方珍恠之物而御
之矣輿馬宫室之漸自此始不可振也古之人見㣲而
防患如此唐明皇開元之初悉取珠玉錦繡服玩之物
焚之於庭以示儉德及其末年猶以窮極奢侈天下敗
亂今臣區區之愚竊以皇帝即吉之始若一開侈靡之
端恐後日奢費之無已也故願豫爲之防止於未然臣
愚不識忌諱惟陛下裁赦
時平章軍國重事文彦博上奏曰臣竊以數十年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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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僭侈車服器玩多踰制度以致士民之家率多貧乏
不守廉莭夫爲國之要在乎富民富民之要在於節儉
民既富矣君孰與不足臣欲乞選差官檢詳唐室至於
朝廷令式叅定制度隨時制宜務令簡當可乆遵行庶
幾上下有分不敢僭侈風俗自當淳儉太平可以馴致
紹聖四年殿中侍御史陳次升上奏曰臣伏聞金明池
所造龍船費用萬貫不少肆爲侈靡窮極工巧必非陛
下之意也臣觀書之稱禹曰克勤于邦克儉于家以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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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德非無可稱也而所稱者勤儉而已盖以有天下非
不足於財也而必嗇於用者欲示敦朴以先天下故也
恭惟陛下躬不世之資席祖宗之慶勤儉過於夏禹天
下所共仰有司不能宣明陛下德意所造不乗之舟其
費不貲游幸之日天乃大風豈非愛佑陛下而使覺悟
有司之過乎兹事已往雖不可救亦足以爲來者之戒
伏望聖慈今後如有興造乞勅有司無令過度庶免虧
損陛下儉素之德不勝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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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侍郎蘇轍上奏曰臣等竊見本部近編成元祐㑹
計錄大扺一歲天下所収錢穀金銀幣帛等物未足以
支一歲之出今左藏庫見錢費用已盡去年借朝廷封
樁末塩錢一百萬貫以助月給舉此一事則其餘可以
𩔖推矣臣等聞古者制國之用必量入爲出使三年耕
必有一年之食故三十年之間而九年之畜可得而備
也今者文武百官宗室之蕃一倍皇祐四倍景德班行
選人吏胥之衆率皆増廣而兩稅征商𣙜酒山澤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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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舊無以大相過也昔祖宗之世所入既廣所出既㣲
則用度饒衍理當然爾今時異事變而奉行舊例有加
無損今日天下已困弊矣若更數年加之以飢饉因之
以師旅其爲憂患必有不可勝言者臣等備位地官與
聞朝廷大計而喑黙不言異日雖被誅戮何補於事故
臣等願及今日明勅本部取見今朝廷政事應干費用
錢物者隨事㸔詳量加裁損使多不至於傷財少不至
於害事二聖以身率之大臣以身行之使天下曉然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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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事之當然而非朝廷有所靳惜則誰不信伏昔治平
熈寧之間因時立政凡改官者自三歲而爲四歲任子
者自一歲一人而爲二歲一人自三歲一人而爲六歲
一人宗室自袒免以上漸殺恩禮天下晏然莫以爲言
此則今日之成法也臣等伏乞檢會寶元慶厯嘉祐故
事於本部置司選擇近臣共議其事嚴立近限責以實
效法度一成數歲之後費用有節府庫漸充傳之無窮
乆而不弊則其於聖德實非小補也臣等愚拙不能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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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職業以廣財賦冒昧獻言罪當萬死
轍又上奏曰臣等近奉勅裁減冗費上自宗室貴近下
至官曹胥史旁及宫室械器凡無益過多之用皆得量
事裁減唯獨宮掖浮費名件不少有司不得盡見未敢
輙議竊見近降詔書以方將裁損入流以清取士之路
遂命今後每遇聖節大禮生辰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太
妃所得恩澤並四分減一欲以身先天下詔書既出中
外臣庶皆知聖明以私徇公至有感激流涕者臣等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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測聖意克己爲人無所不可其欲裁損宫掖浮費與裁
損私門恩澤何異然而至今未見施行者蓋有司失於
建明則臣等之罪也謹案寶元二年嘗命近臣詳定裁
損冗費時諫官韓琦建言請令三司取入内内侍省并
御藥院内東門司先朝及今來賜予支費之目比附酌
中減省其無名者一切罷去時有詔禁中支費只令入
内内侍省御藥院内東門司相度減省報詳定所其臣
僚支賜即許會問入内内侍省等處施行及慶厯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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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詔入内内侍省等處取先帝時帳籍比較近年内中
用度之數以聞是時所損浮費數目極多爲益不細臣
等欲乞陛下推廣前日減省恩澤已行之心仰法寶元
慶厯祖宗已試之效使天下明知陛下節用裕民自宫
禁始則凡有裁損誰不心服臣等不勝區區干犯鈇鉞
徽宗政和七年命户部參稽熈豐及今財用有餘不足
之數又立旁通格令諸路漕司各條元豐紹聖崇寧政
和一歲財用出入多寡來上淮南漕臣張根言天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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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莫大於土木之功其次如人臣賜第一第無慮數十
萬緡稍増雄麗非百萬不可佐命如趙普定䇿如韓琦
不聞峻宇雕墻僭擬宫省柰何剥民膚髓爲斯役之奉
乎其次如田産房廊雖不若賜第之多然日削月朘所
在無幾又如金帛以供一時之賜有不可已者而亦不
可不節至如錫帶其直雖不過數百緡然天下金寶糜
費日乆夫豈易得今乃賚及僕𨽻使混淆公卿間貴賤
賢不肖莫之辨也如以爲左右趨走之人不欲其墨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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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别爲制度以示等威䟽奏不省
宣和六年尚書右丞宇文粹中言近歲南伐蠻獠北贍
幽燕關陜綿茂邊事日起山東河北寇盜竊發賦斂歲
入有限枝梧繁夥一切取足於民陜西上户多棄産而
居京師河東富人多棄産而入川蜀河北衣被天下而
蠶織皆廢山東頻遭大水而耕稼失時他路取辦目前
不務存恤榖麥未登已先俵糴歲賦已納復理欠負託
應奉而買珍異竒寶欠民債者一路至數十萬計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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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而織文繡錦綺役工女者一郡至百餘人陛下勤恤
民隱詔令數下悉爲虚文民不聊生不惟寇盜繁滋竊
恐災異數起祖宗之時國計所仰皆有實數有額上供
四百萬無額上供二百萬京師商稅店宅務扺當所諸
處雜收錢一百餘萬三司以七百萬之入供一年之費
而儲其餘以待不測之用又有解池鹽鈔晉礬市舶遺
利内贍京師外實邊鄙間遇水旱隨以振濟蓋量入爲
出沛然有餘近年諸局務應奉等司截撥上供而繁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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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分一歲所入亦不敷額然創置書局者比職事官之
數爲多檢計修造者比實用之物増倍其他妄耗百出
不可勝數若非痛行裁損慮智者無以善其後乆之乃
詔蔡攸等就尚書省置講議財利司除茶法已有定制
餘並講究上攸請内侍職掌事干宫禁應裁省者委童
貫取㫖時貫以廣陽郡王領右府故也於是不急之務
無名之費悉議裁省
髙宗紹興九年右正言陳淵上奏曰臣聞儉非聖人之
[192-14b]
中制而孔子對林放之問則曰禮與其奢也寧儉豈以
儉爲禮之本故歟蓋常人之情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
難故當用儉之時不可不省不省而無以約之則末流
之弊將至於不可勝救矣臣觀自昔創業之主皆有儉
德蓋其興於閭閻熟知民間之疾苦稼穡之艱難故愛
惜天物有不期然而然者禹之治水八年於外三過其
門而不入逮地平天成之後乃作禹貢既第田以制賦
又因民之所願而取其有餘其㣲及於漆枲絺紵羽毛
[192-15a]
齒革與夫魚鹽橘柚之可於口菁茅簵楛之適於用皆
在所取蓋亦莫非民力之所得者方禹櫛風沐雨手胼
足胝之時親見百姓之勞苦已而安享其奉固宜有所
不忍也故禹菲飲食惡衣服卑宫室孔子美之以爲無
間豈非所謂愛惜天物有不期然而然者歟至於守成
之君徃徃不然輕費妄用卒以召亂求如漢之孝文蓋
亦千一耳今陛下所乘之勢如孝文而天性似之所歴
之艱險如禹又不待學而後至其於儉德天下户知之
[192-15b]
矣而臣强聒猶欲有所獻者書之稱禹曰克勤于邦克
儉于家或曰儉可以施於家而已是大不然國之本在
家而儉固將施之於國也孝文惜百金之費而制度不
立終愧前古使其儉於一己又能推而廣之如彼其質
雖二帝三王之功可跂而及矣可勝惜哉比年以來陛
下恩惠太泛賞給太厚匪頒賜予之費幾於無節此固
陛下甚盛德事然府庫空虚而發之不已財賦匱竭而
取之益詳陵寢未成郊祀不逺内有諸將之饋外有隣
[192-16a]
境之好所用既衆而所入實寡此臣所甚懼也周官唯
王及后世子不會説者曰不得以有司之法治之誠然
是周公作法開後世人主侈用之端也而可乎臣謂周
之冡宰以九式均節財用有司雖不會冡宰得以式而
論之矣若事事如式雖不㑹猶㑹也故臣願陛下自今
凡有錫賚法之所無而於例有疑者或輕重非倫或多
寡不𩔖事下三省則三省得以共議事下户部則户部
得以執奏出納之吝有司得以獻其疑可否之宜臺諫
[192-16b]
得以論其失凡所經由不許承誤陛下聞其言又從而
嘉納之一有失當即行改正則前日之弊庶幾可息矣
上以省費用之煩下以絶僥幸之求無善扵此臣不勝
過計唯陛下財幸
髙宗時張浚上言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俾司牧之非特
使之奉養其私而已也自昔聖賢之君莫不恭儉節用
損己益人凡以順天意享天心耳且農夫終歲勤動計
其十畝之耕輸公上而有餘者所得不過一金耳我乃
[192-17a]
捐之以市不急之用棄之以徇無名之費豈不重違物
理乎乃若排去大難勸賞有功宗廟之供官吏之俸將
士之養此則宜從優厚而不容但己者也臣仰惟陛下
至誠恭儉追古聖賢而臣竊聞文書刀劔之求尚容有
賜予過制者焉夫多難之時人情易怨力戰效命者所
得如此而伺間投好者顧亦如彼即解體矣衛懿公好
鶴鶴有乘軒者將戰而國人皆曰使鶴臣謂非獨名器
爲然也錫賚之間亦所當謹也
[192-17b]
起居舍人洪遵經筵進故事曰按通鑑韓昭侯有敝袴
命藏之侍者曰吾君亦不仁者矣不賜左右而藏之昭
侯曰吾聞明主愛一嚬一咲嚬有爲嚬咲有爲咲今袴
豈特嚬咲㢤吾必待有功者
 臣聞天子享四海之富生殺自我予奪自我於起居
 動作之間其流易入於侈雖古先盛王號爲善治天
 下恭儉愛民如漢文帝惜百金而罷露臺念農力而
 除田稅可謂至矣然以新垣平之詐賞賜至一日千
[192-18a]
 金鄧通之嬖倖至予之蜀道銅山使自鼓鑄文帝尚
 爾況其下者乎而韓昭侯以千乗之君當戰國之際
 干戈相尋日不暇給雖使横予妄賜竭民之力以爲
 待士惠下之道其誰能止之然昭侯内脩政教外應
 諸侯務正其本而已一敝袴之㣲中人之家所不惜
 而千乘之君能藏之以待有功然則金玉幣帛之重
 或相什伯或相千萬其肯以奉談咲逰宴予無功之
 人哉推是心以往帝王之道爲不足進矣臣謂强本
[192-18b]
 節用責實富民其要無出於此
遵又進故事曰按漢書文帝欲作露臺召匠計之直百
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産也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
之何以臺爲
 臣聞儉固帝王之德惟能出於誠心見諸躬行日用
 之間然後爲盛德之至堯舜禹湯文武以來則漢文
 帝其人也當漢初定海内乂安疑若可以自暇自逸
 方且兢兢業業心乎斯民故一銖一縷弗敢妄費以
[192-19a]
 示敦朴爲天下先踐阼二十三年宫室苑囿車騎服
 御無所増益弋綈緼衣革舄韋帯其衣服之儉如此
 所幸慎夫人衣不曵地其嬪御之儉又如此殿帷無
 文繡集上書囊爲之其供張之儉又如此露臺之費
 不過百金猶恐傷財蠧民罷役不作究其行事莫不
 一本於恭儉中外化之風俗遂以醇厚功業隆盛爲
 漢太宗雖髙皇帝創業垂統然詒謀籌後傳祀四百
 實文帝有以致之迨於元帝罷三服官減穀食馬而
[192-19b]
 不能起優游不斷之弊晉武帝焚雉頭裘而不能杜
 宫女萬數之失區區矯激一事一爲非出於誠心何
 足以揆方萬一至如漢文帝真可爲萬世法
御史中丞廖剛上奏曰臣竊謂近因費用日廣上下憂
歲入之不支爲陛下陳節用之說者多矣如遣使河南
誠不可已之事諸臣反命亦皆言徒御之冗民病供億
聖慈深以爲然自今一切用度漸當從省節矣然臣竊
見士大夫多務便私鮮有能爲國家愛惜財用者且如
[192-20a]
一帥臣到罷供張借請率費數萬緡小郡亦不下數千
緡雖曰有例獨不可稍裁損乎況有數易之弊民力殆
不可能堪也又有守帥將官託討捕之名差駐劄官軍
迎送者各是千百人隨逐所過州縣既批口劵又索犒
設如此之𩔖獨不可嚴禁止乎凡是無理之費州縣時
時有之徒竭吾民之脂膏無補公家之毫髪主計者徃
徃屈於權勢莫敢致詰是以朝廷不得而知也臣謂罷
無名不急之務不獨在朝廷當然州縣妄費亦復不少
[192-20b]
如接送之𩔖願各爲之限制稍從簡約若違法差借兵
卒或因緣爲姦者並痛治之庶幾所謂節用裕民者得

太常博士王居正上䟽論省費曰宋興百七十三年矣
所行多彌文之事今陛下所至曰行在於一日二日少
駐蹕之頃欲盡爲向者百七十三年之事非所謂知變
也夫不知隨時以省事而乃隨事以省費故今日例有
減半之說究其實未始不重費願詔大臣計百事之實
[192-21a]
而論定之茍非禦寇備敵任賢使能振恤百姓一切姑
置則費省而國裕
孝宗乾道六年端明殿學士汪應辰上奏曰臣聞書曰
不作無益害有益功乃成夫人君以一人之身不作無
益固爲善矣然又須推而廣之凡天下之事足以害有
益者一切杜絶無使滋長然後爲盡善也恭惟陛下仁
儉之德清浄之政不尚浮華專治實務如銷金服飾此
所謂無益而害有益者也然内而宫掖既已不用而又
[192-21b]
申嚴禁約無敢不聽其爲益也蓋不可勝計矣至於流
俗習尚有如銷金服飾之𩔖者臣請陳之竊見所在道
宫佛寺造作經藏裝飾像貌所用金箔動以萬計雖法
所不許而令未必行公然扺冒視爲常事日甚一日歲
甚一歲浸浸不已豈特銷金服飾之糜費而已哉地寶
有限斯民勞筋苦骨捐軀委命晝夜搜采毫釐積累之
所得乃以供無益之用如棄之然甚可惜也昔唐武宗
盡毁天下僧寺及宣宗即位雖務改㑹昌之政僧寺皆
[192-22a]
復其舊然猶下詔修飾佛像但用土木足以致敬不得
用金銀銅鐵等夫銀與銅鐵猶禁不用況於金乎伏望
聖慈特降明詔嚴行告戒其或循習不悛違犯如故重
寘典憲期以必行且復責之郡守縣令常切覺察庶㡬
人有所畏舊弊盡革
孝宗時知池州袁說友上言曰臣聞恭儉節約聖王之
盛德也無事之日儉約固所當尚多事之後儉約尤在
所先仰惟皇上恭儉出於天資節儉見於身履臨御以
[192-22b]
來乘輿服御無所崇侈宫室苑囿無所増益雖舜之慈
儉禹之菲食文王之卑服殆不過此固何待於在庭之
臣進言獻議以賛聖德哉然臣拳拳之愚切惟今日適
當多事之時要其後必濟以裕之之䇿然所以爲之䇿
者不過曰儉約而已且今天下何如哉自去歲旱暵浙
東赤地千里而公與私積幾若垂磬浙西蘇秀旱勢爲
甚官苖私秬什亡五六江淮諸郡亦非樂歲皇上勤䘏
民隱州郡凡所申請蠲放官物一一盡可其奏所蠲之
[192-23a]
數殆數十萬大農所仰與州縣上供皆無復優裕矣茲
者復有山陵重事皇上終身之慕竭天下之力以寓孝
思損内帑之儲出宫闈之積惟慮毫髪弗至而其用益
大矣又有使命徃來旁午於道其間酬費詎可縷舉切
意内而軍國之須外而州郡之蓄恐又非曩者比也臣
所謂多事之後豈不在今日哉儻於其後不知所以節
浮費戒侈用則浸浸不已後將何繼臣欲望特賜敷奏
曲軫宸念自今以始賜毋輕予雖有功者亦當節約況
[192-23b]
其無功者哉役毋輕舉雖甚急者亦當節約況不急者
哉罷無名之費如興土木如講繁文省州縣之官如増
釐務如剏添闕惜内帑之金以培基本住度牒之貨以
備緩急戒州郡以節用毋事侈費戒邊城以儲偫毋竭
民力庶幾多事之後可以因數者之節約以事休養將
不歲月公私得以寛裕毋復後患矣
侍御史王十朋上疏曰臣聞生財莫若節財省用斯能
足用今陛下方圖恢復而板曹以財用不足爲言常賦
[192-24a]
既不能供所須民財又不可遽而取惟有痛加節省可
以薄助軍興然節省一事尤在聖躬親率昔漢文帝身
衣弋綈以致富庶唐憲宗躬服浣濯以致中興藝祖皇
帝幕用青布而僭僞以平仁宗皇帝被用黄絁而風俗
歸厚此乃前代帝王之盛德我宋祖宗之家法尤不可
不遵也陛下比從諫臣之請裁減外廷官吏度一月所
省亦不下十萬緡以歲計之不無少補又竊見内侍都
知李綽具到宫掖用度之數有云此項全支者有云減
[192-24b]
半支者有云住支者内庭節約如此亦可以風化天下
矣然臣愚區區猶望陛下躬率之者蓋欲陛下於乘輿
服御玉食之間有可更加節損者親出御批斥賜外府
以助軍須以爲中外節省之訓如内侍所具之數除德
壽宫不可減損外亦有全支而或可减半者亦有已減
半而更可以分數減者陛下既躬率之爲下者亦何敢
不從耶俟邊事稍寧自當復舊今日權宜行之正聖訓
所謂今日當如創業時也臣不勝拳拳之至
[192-25a]
十朋又代越帥王尚書上疏曰臣聞財用不足最爲今
日之患議者歸咎生財無術思得管蕭劉晏之徒用之
臣以謂財有限而用無窮生財不如節財省用斯能足
用昔漢文帝時有玉帛和親之費然而貫朽粟陳海内
富庶者由文帝以敦朴先之宫室苑囿車騎服御無所
増益故也我仁宗皇帝慶厯間西方用兵北敵増幣天
下亦多事矣而斂不及民用度不乏者亦由仁宗以儉
德化下故於多事之間内不失治民到于今稱之朝廷
[192-25b]
自和議以來權臣務爲茍安之計凡百用度悉如太平
全盛之日中外化之競爲侈靡府庫匱乏實此之由徃
歲陛下焚金翠近又以損名齋親爲之記帥下以躬盖
無媿於文帝仁宗矣然財用猶不足臣妄意竊謂奢侈
之風或未痛革無益之作無名之費或未盡除至若内
降之恩未能盡絶名器之假未能無濫宫禁近習使令
之數不無過多軍容教坊伶倫俳優之徒不能無非時
之横賜凡此之𩔖可省者省之可罷者罷之最節財之
[192-26a]
要術當今之急務臣又聞唐德宗納裴延齡之姦謀有
天子私藏之財號瓊林大盈二庫陸贄諫之甚力謂宜
散其小儲而成其大儲損其小寶而成其大寶臣願陛
下以文帝仁宗之儉德爲法以德宗之私心爲戒凡天
下財賦之入悉歸之户部仍擇知取予之臣以司出納
之柄如是則將見粟腐大倉錢流地上上下皆足公私
並濟矣
司農卿兼尹京李椿上奏曰臣伏見比年以來庾廪不
[192-26b]
豐庫藏窘闕軍須國用日覺難支州縣之間財賦尤匱
農民士卒罕獲温飽至於樁管經常撥還借兊每煩聖
躬上勞處分有司但知憂懼莫究本原日復一日坐視
不講於國家乆長之計豈所宜然臣甞讀易之節曰節
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六三曰不節若則嗟若旡咎象
曰不節之嗟又誰咎也此豈非今日大小之臣但知憂
懼不能自責而歸咎於時而已哉蓋傷其財則害於民
皆出於不知節以制度違聖人之明戒也然則制度謂
[192-27a]
何凡居處飲食衣服受用皆是也仰惟陛下躬行節儉
凡百受用悉從省減而柰何臣民奢侈縱恣不知限極
居室則危樓大厦華麗相髙衣服則綺繡鮮潔巧異爭
先飲食則水陸畢陳厭飫奴婢營利則攘奪占争以强
淩弱以至下民貧困者多無力以供其上此其所以財
益傷而民益害也臣愚願陛下詔有司凡居室之髙下
雅餙衣服之顔色等降奴婢之多少器用之品式皆立
制度務從樸質違犯者必加之罪自貴近始使上下皆
[192-27b]
知節儉之爲德侈麗之可戒賜予之際亦望陛下以制
度節之財不傷而民無害矣天下幸甚
知福州趙汝愚奏便民事宜曰臣檢國朝㑹要諸州軍
歲賜公用錢皆有定數且如福州國初歲賜錢僅五百
貫熈寧五年始増定爲二千貫至紹興九年本州守臣
有請以升改帥府増置官屬歲用不足有㫖每歲更給
錢一千貫通計每歲不過三千貫而已臣畧計本州近
年支費每歲率用錢七萬餘貫過於歲額二十餘倍多
[192-28a]
是於係省錢内取撥全無限制詢之諸郡事體略同惟
視守臣之賢否用度之豐約以爲多寡之數而祖宗法
制皆蕩然無復存矣臣仰惟國家開創之初懲五代藩
鎮之亂諸路置轉運使緫制一路財賦務収諸鎮之權
故公用錢至爲薄少累世承平文物繁富居官者頗以
爲病故熈寧中神宗皇帝爲取㑹諸州軍例冊及三年
出納之數付司農寺詳定而稍増其數今㑹要所錄是
也然當時法度森嚴官吏畏竦不敢有分毫踰越制度
[192-28b]
臣觀蘇軾在徐州日嘗論京東盜賊其奏略曰欲責捕
盜賊法外求一錢以使人且不可得又曰臣願自青鄆
以降如徐沂齊曺之𩔖皆遴選守臣聽法外處置强盜
頗賜緡錢使得以布設耳目蓄養爪牙然緡錢多賜則
難常少又不足於用臣以爲每郡可歲别給一二百千
使以醸酒凡使人緝捕盜賊得以酒予之敢以爲他用
者坐贓論臣竊惟京東素多盜賊號重法地分當時守
臣不敢法外求一錢以捕賊至無酒以使人孰有取之
[192-29a]
盡錙銖用之如泥沙如今者哉臣伏思祖宗之時重熈
累洽民間兩稅之外絶無科斂而州郡又儉約守法度
如此百姓安得不富今自渡江以後養兵既多費用浸
廣民間兩稅之外科斂不一如經制錢緫制錢折帛錢
大軍月樁錢糴本錢添収頭子錢増收勘合錢若此之
𩔖未易殫舉而州縣又有隨時科折之數民力可謂困
矣而州郡費用之廣至二十倍過於徃時然則百姓安
得不貧臣甞念此至熟而不敢輕易以爲言者蓋以官
[192-29b]
吏供給錢一項紹興之初已著爲令所在添員甚衆所
費益多較之歲額已自過數又軍兵犒賜之𩔖亦有乆
年成例不可頓革者是以官吏並縁無復法守臣愚伏
望聖慈特降指揮依倣熈寧已行體例逐路選委監司
一員取㑹諸州祖來例冊及比年出納之數除供給錢
一項别作施行外其餘公用之數叅酌舊制増定其數
有違法禁過數支用者許有司彈奏依法施行如此則
居官者自然愛惜錢物不敢妄費又慿藉法守亦可以
[192-30a]
杜絶干請而苞苴貨賂亦不禁而自絶矣
汝愚又上奏曰臣伏讀六月己丑勸農詔書仰惟陛下
聦明仁聖保惠元元訓誥懇惻爲民而下者殆無虚月
謹擇監司郡守延見訪問考察能否而進退之所以求
諸己者可謂勤矣然而十數年來未有治效卓卓如古
循吏者豈非地狹國貧取於民者過制故慈惠之師溺
於職而不舉强敏辨給之吏始多爲術以病民而莫知
恤也臣嘗讀漢書循吏傳班固以爲孝惠以來民務稼
[192-30b]
穡至于文景遂移風易俗故蜀守文翁之屬皆謹身帥
先不至於嚴而民從化孝武外攘四夷内改法度民用
彫敝姦軌不禁時少能以化治稱者由是觀之在此不
在彼明矣臣愚伏願陛下清心省事一以節用愛人爲
本依倣元祐以來故事選委官吏講求今日内外財用
之出某事可均某事可節某事可罷斟酌次第而行之
歲必有所儲也又取兵興以來財賦名色自創置以及
後來増損之數究見本末擇其間可省者漸賜以予民
[192-31a]
庶幾民俗富厚而政化可行然後乆任而責其成雖使
郡爲龔黄縣爲卓魯可也區區狂瞽惟陛下幸赦其愚
光宗紹熈間權户部侍郎袁說友上䟽曰臣竊惟京邑
富盛風俗易於侈靡其間儻有侈靡過度銷毁金寶上
下慣習殊無限制乆而不戢深爲財寶之害臣伏見銷
金衣飾頃歲有司屢行禁止徃徃法令稍寛隨即縱弛
自累歲以來其侈日盛行都豪貴之家故習於此而下
至齊民稍稍有力者無不競以銷金爲飾蓋不止於倡
[192-31b]
優被服之僭也今都人以銷金爲業者不下數十家貨
賣充塞相望於道積日累月毁壊金寶何可數計豈特
上下僭度侈靡成風有干風化之美而國家金寶日銷
月削不復可以收拾誠非細害仰惟陛下躬行儉約以
先天下豈容民庶習成侈靡毁棄珍寶以至於此臣恭
聞祥符四年詔後苑銷金者並刺配祥符八年詔内外
庭並不得衣銷金貼金縷金間金戭金圈金剔金陷金
明金泥金楞金背金影金盤金織金金線等但係裝著
[192-32a]
衣服並不得以金為飾犯人及工匠干連人並行重斷紹
興七年髙宗皇帝宣諭曰銷金之法甚嚴禁中有衣銷
金者罰俸三月淳熙十一年嘗劄下本府嚴行禁止本朝
法制之宻盖如此今此風日盛禁止已是後時臣愚欲
望睿斷劄下本府舉行祥符淳熙之制明列項目嚴行
禁戢仍乞陛下仰體紹興之㫖自宫禁始以先民庶幾
法制必行愛惜金寶以抑僭侈以厚風俗不勝幸甚
醴泉觀使周必大上奏曰臣聞論語首篇載孔子之言
[192-32b]
曰節用而愛人易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詩頌魯
僖公能修伯禽之法先及儉以足用次之寛以愛民夫
聖人方論愛民乃首言節儉者盖不儉則用度不足用
度不足則必重斂於民雖有仁心仁言無所施矣臣恭
聞陛下儉約出於天性今發政之初必將如漢文帝示
淳朴為天下先而臣尚以為言者盖自南渡以来疆土未
及承平之半悉中外之貢輸奉三宫之營養自當有増
而無損至於既養州郡之兵又聚屯戍之兵又厚添差
[192-33a]
不釐務之禄視祖宗時所入彌寡所用彌多東南民力
安得不困往者京官選人憚於作邑正為財賦難辦爾
邇来州郡亦以不辦為憂嚴於催科巧於措畫僅乃有
濟陛下雖懐愛民之意何自而行臣願因聖性之節儉
凡賜予支費損之又損如召南之國化文王之政在位
皆節儉然後上行下俲其效可睹至於民力之盈虛州
用之貧富殆不可一槩而舉惟監司守令乃能詳知欲
望申詔諸路各陳所部凡可省費而裕民者指事申明
[192-33b]
限以半年上之朝省隨宜斟酌特降處分庶使實恵徧
及於天下不為虚文捨是則雖詔㫖諄諄不過宣讀之
後徒掛牆壁而已
寧宗即位校書郎項安世上奏曰管夷吾治齊諸葛亮
治蜀立國之本不過曰量地以制賦量賦以制用而已
陛下試披輿地圖今郡縣之數比祖宗時孰為多少比
秦漢隋唐時孰為多少陛下必自知其狹且少矣試命
版曹具一歳賦入之數祖宗盛時東南之賦入㡬何建
[192-34a]
炎紹興以來至乾道淳熈其所増取幾何陛下試命内
外羣臣有司具一歲之用人主供奉好賜之費幾何御
前工役器械之費幾何嬪嬙宦寺廪給之費幾何户部
四緫領養兵之費幾何州縣公使迎送請給之費幾何
陛下必自知其爲侈且濫矣用不量賦而至於侈且濫
内外上下之積不得而不空天地山川之藏不得而不
竭非忍痛耐謗一舉而更張之未知其所以給也今天
下之費最重而當省者兵也能用土兵則兵可省能用
[192-34b]
屯田則兵可省其次莫如宮掖兵以待敵國常畏而不
敢省故省兵難宮掖以私一身常愛而不忍省故省宫
掖難不敢省者事在他人不忍省者在陛下宮中嬙嬪
宦寺陛下事也宫中之器械工役陛下事也陛下肯省
則省之宫中既省則外廷之官吏四方之州縣從風而
省奔走不暇簡樸成風民志堅定民生日厚雖有水旱
蟲蝗之災可活也國力日壯雖有邊隅盜賊之變可爲
也復祖宗之業雪人神之憤惟吾所爲無不可者
[192-35a]
理宗淳祐間徐元杰進故事曰前漢揚雄將作大匠箴
曰開閉將作經治宫室牆以禦風宇以蔽日寒暑攸除
鳥鼠攸去主有宫殿民有宅居昔在帝王茅茨土階夏
卑宮室在彼溝池
  臣聞工誦箴諫肇於古者謗木之求工執藝諫蓋
  垂鞀聽規之世所不棄也臣以司匠退循樸拙他
  無技能敢竭心工極陳儉寶惟陛下垂聽焉夫宫
  室牆宇茍足以禦風蔽日古之聖人不越是以求
[192-35b]
  侈也夏后氏處卑宮而不厭其陋且手胼足胝盡
  力於溝洫之利凡可以約己而裕人者無不爲之
  況敢以是自逸其身哉不然峻宇雕牆華則華矣
  視采椽不斵爲孰乆瑶臺瓊室珍則珍矣視土階
  三尺爲孰安蓋聖人以大學絜矩之道正天下念
  民力之有限計邦費之無窮知天下之傷財孰有
  如工役之費故清心省事所以爲静養君德之基
  節用愛人所以爲深固邦本之計其意若曰宮室
[192-36a]
  既侈麗矣凡皆稱是可也窮奢極欲極天下之膏
  血將不足以供之此聖人所不忍爲宜乎其長守
  冨貴也昔魏之楊阜當明帝建宫室之初抗䟽請
  省宫人問之吏則以爲禁宻非所當與阜怒而杖
  其吏帝於是愈敬憚之竇璡修洛陽宫昧過侈之
  當戒崇飾雕麗謂可逢上之欲豈知太宗能爲工
  費計怒而毁之曽不容緩然則二臣之正否雖不
  同而二君之好惡則俱正矣臣於是益有感於揚
[192-36b]
  雄氏之箴焉雖然雄既託匠以爲箴而校獵長楊
  一賦又有感於文帝躬服節儉之化大厦則取其
  不居木器則取其無文後宫則取其賤玳瑁而踈
  珠璣他如却翡翠除雕鏤惡靡麗斥芬芳與夫抑
  止鄭衛絲竹之聲樂極其效則上足以格天而有
  玉衡正泰階平之應然則揚雄有愛君之忠欲規
  其過而繩其愆者以箴諫之爲未足故又述賦以
  諷諫也臣甞謂揚雄之箴獻之於西都中㣲之季
[192-37a]
  時之不偶而言弗獲用漢亦殆矣臣述其言以補
  工藝之諫敢謂遭際陛下盛明之君納約自牖信
  而後諫臣能言之陛下能行之臣百生慶幸與國
  同休矣惜不令揚雄見之
度宗咸淳十年侍御史陳堅等上奏曰今東南之民力
竭矣西北之邊患棘矣諸葛亮所謂危急存亡之時也
而邸第戚畹御前寺觀田連阡陌亡慮數千萬計皆巧
立名色盡蠲二稅州縣乏興鞭撻黎庶鬻妻賣子而鍾
[192-37b]
鳴鼎食之家蒼頭廬兒漿酒藿肉琳宫梵宇之流安居
暇食優㳺生死安平無事之時猶且不可而況艱難多
事之際乎今欲寛邊患當紓民力欲紓民力當紓州縣
則邸第寺觀之常賦不可姑息而不加釐正也望與二
三大臣亟議行之詔可
元世祖時趙天麟上䇿曰臣聞上古洪荒敷天朴略摽
枝野鹿燔黍捭豚衣鳥獸之皮食鳥獸之肉汗尊而抔
飲蕢桴而土鼓冬則居窟夏則居巢其卧徐徐其覺于
[192-38a]
于當此之時淳風未散民皆自以爲足也及乎伏羲作
而書契之法興神農作而耕織之功立軒后作而器用
之資漸備自兹以降澆漓益生是以堯居茅屋禹戒雕
墻周王之卑服漢帝之弋綈非徒盡質素之本心亦以
杜人民之奢汰也至元年間都堂議得民間䘮葬紙房
金銀人馬并綵帛衣服帳幙等物欽依聖㫖事意截日
盡行禁斷又准中書省奏定到官民嫁娶聘財筵會等
事此皆先帝慎儉德以懐永圖推其餘以化下民也夫
[192-38b]
天下之人或有見衣服鮮明騶從翹楚者從而羨之見
衡門安志樂業循常者從而笑之乃溥民之淺昧世態
之恒情然而權利濫官豪富子弟知其如是大放厥心
以驕滛相夸以奢靡相尚以節約爲恥以貞廉爲愚既
不副於上心又重傷於家業延及士庶轉相倣傚習以
成風非一旦之能改也殊不知衣敝緼袍不恥狐貉者
子路之何用不臧也食前方丈後車千乘者鄒軻之得
志不爲也桓宮丹楹刻桷而御孫諫之晏子一狐裘三
[192-39a]
十年而紫陽稱之夫衣足蔽體食足充飢外之皆非吾
人之所有也彼錦繡綺組之衣以之禦寒與繒練奚以
異哉彼熊掌膾炙之食以之餬口與魚棗奚以異哉慶
贈宴㑹禮足而已又奚用越名干分傾貲破産以爲之
哉故古人之言曰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又曰山林
不能給野火江海不能實漏巵言生一破百而易無孑
遺也又曰城中好髙髻四方髙一尺城中好寛袖四方
全匹帛言京師者天下之仰從也且聞譽施於身不願
[192-39b]
人之文繡理義恱我心如芻豢之恱口今之王公大人
宜去奢從約以増美其名乎宜務華違儉以徒飾其身
乎伏望陛下體先帝之意禁京師内王公大人之奢侈
則天下之官民不令自從矣盖見在上者先儉而知儉
之爲美故不得不然
明宗時監察御史博迪約蘓言朝廷自去秋命將出師
戡定禍亂其供給軍需賞賚將士所費不可勝紀若以
歲入經賦較之則其所出已過數倍况今諸王朝㑹舊
[192-40a]
制一切供億俱尚未給而陜西等處飢饉洊臻餓殍枕
藉加以冬春之交雪雨愆期麥苖槁死秋田未種民庶
遑遑流移者衆臣伏思之此正國家節用之時也如果
有功必當賞賚者宜視其官之崇卑而輕重之不惟省
費亦可示勸其近侍諸臣奏請恩賜宜悉停罷以紓民
力臺臣以聞帝嘉納之
 
 
[192-40b]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九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