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f0039 歷代名臣奏議-明-楊士奇 (master)


[292-1a]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二百九十二
           明 楊士竒等 撰
  近習
宋仁宗皇祐元年知制誥胡宿上奏曰臣聞昔者葛懐
敏先任入内内侍省副都知管幹皇城司公事宿衛不
謹致逆徙竊變震驚宫闈嚮非宗廟社稷之重陛下乗
輿幾殆及逆徒旣獲又不生致規滅姦人之口天下之
[292-1b]
議罪在懐敏楊景宗二人而已臣每念此事痛心扼腕
陛下仁聖不忍加重誅止觧内職令居外任今因奏事
忽有此命若再復内侍名職且赴本任是不乆將復入
内侍省之職也若再居内省則宿衛之變復未可知兼
條制内臣都知副都知之職有過降充外任更不許再
居舊職所以防一切之㣲誠源逺之法制也伏望陛下
令有司檢詳舊制追寢今命法制一壊復之良難有此
違礙臣不敢草制其中書送到詞頭一道臣輙封還
[292-2a]
五年權御史中丞孫抃上奏曰臣伏聞内降詔㫖付中
書除授入内都知王守忠充莭度使臣初聆此言驚駭
未信何也自陛下臨御以來三十年矣其聖意卓然高
邁前古者有三舅家之親頗循法度中宫近戚亦自欽
職内侍貴人不敢踰越此皆前世所難之事而陛下誡
飭訓勵鮮有妄干天下大賢正人歌頌宸𠂻皆謂周成
康漢文景不能如是是故雖敵國外强蝗旱内作而元
元晏然不失太平乃陛下數事感天地信生靈使之然
[292-2b]
今一旦以統帥之官付中貴豈陛下之心哉臣謹按唐
制大總管大都督之職帶使持莭則謂之莭度使所以
尊嚴將領專制軍事安危成敗一以繫焉豈宜中官得
䖏其任太宗朝王繼恩平劔南有大功朝廷議其賞止
進順州防禦使乃别立宣政之號以寵之陛下若以守忠
勤藎嵗乆則富禄之安佚之奨慰之可也獨不當假夫官
秩以踰祖宗典法以損陛下聖明臣謂此議必不可行外
取天下四夷之笑伏乞聖㫁於制敕未降已前特賜寢罷
[292-3a]
至和元年知制誥劉敞奏曰臣今月二十二日當制送
到詞頭内園使綿州防禦使入内内侍省押班石全彬
除利州觀察使充入内内侍省副都知者臣伏見今月
十九日已有制㫖除全彬宫苑使利州觀察使旣出聖
衷又參廟論未能三日復换此命朝令夕改古人所非
若因全彬自陳探其不滿之意曲徇所求以悦其心便
是朝廷恩典本無定制唯繫宦官臨時徼乞宣布天下
必以為惑傳示後世必以為笑何則陛下賞罰當信天
[292-3b]
下當教後世不知全彬功勤凡有㡬何昨者嶺外之行
已曽受賞今來温成𦵏畢賞又不薄不知饜足愈求遷
進朝廷亦當愛惜事體無宜輕改成命全彬閨闥之臣
尚如此姑息萬一復有權勢重於全彬者如何待之臣
雖鄙賤實惜此體不敢輙譔誥詞恐累聖德其元送到
詞頭臣已封還中書
知諫院范鎮上奏曰臣九月中上言外議皆謂石全彬
等縁温成𦵏事妄冀恩澤陛下上顧月入南斗之戒重
[292-4a]
謹爵禄不可輕授是時陛下靣諭臣本無此議又云若
與此軰轉官是幸朝廷之祻也臣退而竊喜陛下之言
至明至聖又以為外議不足聼也比自臣接伴回至雄
莫間道路傳聞石全彬自作坊使轉宫苑使自綿州防
禦使轉利州觀察使其餘幹當使臣例轉兩資臣惟天
子之言豈有不信臣下者如此必全彬等日乆求請陛
下重違拒之大臣又不為陛下執奏使天下之人有以
議陛下者章獻皇太后輔佐陛下臨御天下章懿皇太
[292-4b]
后輔佐陛下章惠皇后保䕶陛下三太后皆有母道於
陛下其葬之日監䕶之臣遷拜未嘗如此之寵也賜與
未嘗如此之多也使天下之人議陛下䔍温成之愛而
有輕三后之心實由全彬軰之冐濫也繇大臣之不執
奏也本朝觀察使未有縁䕶葬而輕授者臣為諫官若
不論奏是臣負陛下責任之意乞以臣章下中書樞宻
參詳以臣言為非乞罷臣職放歸田里使免尸素之咎
以臣言為是乞追還全彬誥敕以塞衆議
[292-5a]
二年殿中侍御史趙抃等上奏曰臣等竊聞内臣閻士
良已得㫖揮帶御器械伏覩前年中郭申錫上言内臣
舊制須經邊任五年又帶御器械五年仍限五十嵗已
上及歴任無贓私罪方預選充押班等㝷聞陛下聼納
中外傳播以為得宜盖欲得老成謹畏無過之人在陛
下左右聞下樞宻院常令執守施行今來詔墨未乾已
聞除士良帶御器械竊以御帶職名将來多是承例叙
遷押班須是自御帶之任便須選老成謹畏無過之人
[292-5b]
況士良為性狡獪自來與中外大臣交相結托乆在河
北張皇事勢天下具知及歴任曽有賘罪至徒今來宻
院殊無執守首紊著令所有士良新命乞賜寝罷别擇
善良以懲勸陛下左右之人
嘉祐三年殿中侍御史吕誨上奏曰臣伏自設官制禄
以待其人用為賞勸過是則非所以公於天下也竊見
近日除管幹御藥院入内供奉劉保臣王保寧鄧保夀
王世寧四人遥郡團練刺史傳聞中外駭動人聼臣輙
[292-6a]
以國朝故事言之高品黄門三十年供奉官十年一轉
盖不使此軰坐而竊禄如咸平中洛苑使入内内都知
秦翰與雷有終討王均之亂旣而有功授以内園使恩
州刺史即不知保臣等立何勞效與秦翰恩賞一同只
是攀援暗轉無名之例伏乞追還成命特與平轉屬邊
彊多事之際恐因此内臣無功進秩掌兵授律者不肻
用命鶴有乗軒衛人無戰意斯有國者為之深誡惟聖
斷無以私昵害天下之至公乃臣拳拳之望也
[292-6b]
五年誨又上奏曰臣伏聞寳元前諸閣分内品之𩔖不
過一二十人比來増及數倍除身分俸外更請本閣料
錢四時衣服又破三司折食價錢冗費甚多繇此歴天
章閣後苑内東御藥院最為優厚或因監督工作一切
小勞便理績效得聖㫖盡下則超資躐等謂之暗轉自
内品供奉不數年間授諸司使遥領刺史防團之任向
時石全育何承用盧昭序張茂則馮承用之𩔖其名甚
多不可殫舉旣與之暗轉則俸禄随而増給如此濫恩
[292-7a]
非特亂先朝之典制較之前古亦未之聞也如前班武
臣更歴外任及沿邊立顯功著效者未有酬賞若是之
速焉竊以國家設爵均禄砥礪才能顯其進用以成大
業豈特為内官假貸而賈天下之怨言謂主上恩厚於
私昵甚為朝廷惜之臣即不知祖宗之制度何縁而廢
至當陛下即位之初太后臨朝制命出於帷幄威福假
於内官斜封墨敕授之匪人故外廷鮮得聞知疑暗轉
之例自兹而始暨明道而後陛下躬覽萬幾北司之弊
[292-7b]
不聞剗革奈何復使盛於前也然宣命降於内省遷擢
誥敕亦關於兩府盖自來上下循持蔽而不言以陛下
爵禄植為私恩交結貴倖因縁致身於近輔者比比有
之以是積弊寖乆陛下無由而知蠧公害政莫甚於此
都城之下髙門大第寳貨充積富貴窮極皆倖臣之所
有也傾府庫之貨財竭生靈之膏血以資無功何所取
益臣恐神人怒怨非朝廷之福也設若保臣等出居外
任薄立勞效陛下復以何官待之臣竊謂先帝賞秦翰
[292-8a]
討賊之功宜守之為例則小人覬覦之心自息伏乞指
揮入内内侍省檢㑹諸閣分寳元以前人數比𩔖今日
如員數過多即行減省及管幹天章閣後苑内東門御
藥院各限定人數或與三年一替並令入内内侍省將
印紙歴子具有無公過事件批書如因勞效得㫖酬賞
格即時與叙遷送中書出給誥敕所貴内侍省與樞宻
院中書相關不敢蔽欺得以盡公其暗轉俸給一切非
例伏乞裁罷仍追寝劉保信前命止與平轉俾中外臣
[292-8b]
寮陞進均一賞有所勸天下大幸
六年知諌院司馬光上奏曰臣等伏以祖宗開基之始
人心未安恐有大姦隂謀無状所以躬自選擇左右親
信之人使之周流民間宻行伺察當是之時萬一有挾
私誣枉者則鈇鉞随之是以此屬皆知畏莫敢為非今
海内承平已踰百年上下相安固無異望世變風移宜
有釐革而因循舊貫更成大弊乃至帝室姻親諸司倉
庫悉被此屬量其過失廣作威福私受貨賂所愛則雖
[292-9a]
有大惡掩而不問所憎則舉動言語皆被捃摭臣等嘗
病國家擇天下英材以為公卿大夫而猶不可信顧任
此厮役小人以為耳目豈足恃哉今乃妄執平民加之
死罪使之幽繫囹圄横羅楚毒幸而不自誣服僅能辨
明若更不聼有司詰問元初廵察之人小加懲誡臣恐
此屬無復畏憚愈加恣横使京師吏民無所措手足豈
合祖宗意哉
光又論押班須年五十䟽曰臣伏見朝廷近除帶御器
[292-9b]
械蘇安静充内侍省押班臣竊聞國家舊制兩省押班
須年五十以上方得為之安静年未五十特蒙擢用臣
恐今後内臣求進者援以為例廼有年齒極少遂居衆
首國之舊章因此隳壊竊為朝廷重之伏望陛下追寢
安静前命以存典法
仁宗時監察御史裏行包拯論内臣奏曰臣伏覩先朝
實録竊見真宗皇帝因對輔臣言及前代内臣恃恩恣
横蠧政害物朕常深以為戒至於班秩賜與不使過分
[292-10a]
有過未嘗矜貸此軰常亦畏懼王旦等對曰先代事跡
昭然足以為龜鑑而聖慮言及於此實社稷之福也竊
見近年内臣禄秩權任優崇稍過恐非所以保全之也
以陛下英明神斷有罪必罰此軰或不敢為大過然在
制之於漸庻免貽患於後伏願陛下佩服先帝之言以
為格訓凡事更加裁抑則天下幸甚
監察御史傅堯俞上奏曰竊聞近日内降指揮樞宻院
除何誠用帶御器械㝷有臣僚上言遂罰誠用事有不
[292-10b]
便諌臣納忠天髙聼卑遽行追寢上下之分交得中外
之心相慶然臣猶有所未諭者伏以内降之名古今以
為非是陛下不窒其源乃制防檢付之有司旣而輙復
違之須人言而後止在納諫之美則曠古無並於剛一
之德未為増益伏望自此凡左右敢以私事干陛下者
乞從睿斷根逐嚴加貶責果陛下所欲進用者不必從
中降㫖於視朝之際與大臣公議可則行之不可則罷
之不使如誠用事數暴於人聼則陛下日月之明無毫
[292-11a]
分之累矣臣孤拙無状荷陛下任使思以塵露粗禆海
嶽幸不以人廢其言深㽞聖慮則不勝幸甚
堯俞彈李允恭不合補孫永言為入内黄門奏曰伏聞
入内都知李允恭奏男供備庫副使堯佐之子永言為
入内黄門竊聞内臣許養子一人而初補入内都知亦
無恩典允恭旣不合薦孫堯佐亦未當養子一旦破條
越例事出非次此命一行必有相援而進者則陛下之
成法遂廢大凡因事以啟僥倖為易置防以限恩澤則
[292-11b]
難官賞之弊近方粗革徼倖之塗膠固拘礙未能剗除
者甚多其已行之法惟陛下持之如金石勿遽轉移則
天下幸甚永言新命乞行追寢允恭乆侍左右條例非
不詳知公違制敕亦望特行勘責況内侍省條例甚明
而永言違礙非一不敢俱陳以煩聖聼伏乞指揮子細
勘㑹免致䝉蔽
堯俞又上奏曰今月二十日有奏状二封一状論列入
内都知李允恭不合奏孫永言充入内黄門一状論列
[292-12a]
朱頴士不合干求内降内侍省不合不執奏取勘頴士
都水監不合迎合權要保舉頴士至今未䝉降出施行
臣徘徊顧思駭歎累日方今内外百司涵濡慈恕盡誠
以報陛下者尠阿私以負陛下者多事不公當而能逹
於憲官者纔十之一二理或隐㣲不敢以煩陛下者又
十有八九如允恭之公違制勅頴士等徼求私徇罪甚
明白公議不容臣忠憤所激不顧權倖謂陛下欣然収
採朝奏暮出議法於繩墨之外以整齊綱紀而方留中
[292-12b]
不下殊未垂納此非陛下至公之道且何以風厲百僚
臣官為法吏職有言責守官舉職豈敢顧望中止伏冀
陛下憐臣愚懇并前状付外施行儻臣狂妄可誅雖百
死無憾
堯俞又上奏曰臣近累状奏彈勾當汴口朱頴士雖䝉
追罷差遣其頴士不合干求内降内侍省並不依條執
奏取勘頴士都水監附阿權倖保舉頴士尚未曽勘責
及入内副都知李允恭不合奏男堯佐之子永言充入
[292-13a]
内黄門縁内侍只許養子一人而初授都知别無恩典
有堯佐則允恭不合薦孫允恭在則堯佐未當養子已
䝉寢罷進退違戾事状明白御史中丞王疇亦有劄子
論列皆不䝉降出臣愚賤亡状未能感動天聼慚懼之
極不知所䖏獨念陛下造為法令以維持綱紀倖臣壊
之執政旣徇而曲從法官論之陛下又寢而中止是法
令伸於四海而屈於朝廷請求禁於踈外而行於近宻
上之所為必有甚焉者將何以掲示後來取信天下陛
[292-13b]
下之法初未動揺無状者尚敢干犯儻犯而容之則誰
與共守臣恐綱紀之紊或基於此絶其綿綿不可不慮
臣雖孤外竊料陛下至公之心但慈恕有不忍耳人言
旣切必將施行然悠悠之語謂臣與王疇劄子奏状皆
不經睿覽雖此事决無而物聼已駭伏望陛下以臣三
状并王疇劄子並付所司依法行遣庶幾少塞疑議以
正刑典
堯俞又上奏曰臣近三状論列李允恭朱頴士等皆䝉
[292-14a]
留中遂於今月初五日具劄子乞以臣前状并御史中
丞王疇劄子付外㝷於垂拱殿進呈臣親奉德音不以
臣言為非是樞宻院輙復不行衆口籍籍皆謂李允恭
嘗押張昪入樞宻院視事昪深德之力為保庇仍風聞
樞宻院勘㑹李永言係條貫前擡舉人數以此上惑聖
聦且條貫前私身甚衆何獨永言特被収採權倖阿私
共壊成法此而不省使臣何言況陛下左右使令非一
其供奉勤勞不當更有厚薄非分之恩獨行於允恭今
[292-14b]
殿前都帥李璋内侍何誠用俱以因縁内降曽經勘責
已著之令獨移於頴士陛下知不忍於數人而不知失
天下均平之望臣實區區為陛下痛惜陛下果以臣言
為是則乞施行倘以為非則何惜一介之賤不加竄逐
以快權倖之心臣亦無顔出入外廷以視朝列此状不
出臣且再趨軒陛重煩天聼胥重誅而後已
堯俞再乞追李永言恩命奏曰臣近具劄子乞罷内侍
押班李允恭孫永言恩命崇政殿進呈日䝉宣諭已行
[292-15a]
追奪旣而傳聞有指揮不與請受及他人不得援例臣
雖至愚實所未曉豈有近倖恃恩破條干法天子俯從
公議許令追削而樞宻必循人情曲為庇䕶此事浸行
害政非細臣非不知頻瀆聖聦當速罪戾又與允恭素
無嫌隙但愛惜陛下成憲為國家乆逺計耳臣未知不
支請受是何等法臣言不已豈但為月費數千錢哉設
百官有未合任子者間或陳請濫膺官賞而臺臣諫列
相繼奏論權罷俸給可得已乎今條格具存允恭力能
[292-15b]
破之方復區區使他人不得援例何遽知後日無力如
允恭者臣未信其能守也借能守之是勅可破而例不
可援於上下重輕之分得無悖哉況押班乃内侍長當
堅守法令以表省内而身犯之樞宻院固執政大臣當
整齊綱紀以刑天下而公壊之伏望陛下先奪永言之
官然後議允恭與樞宻院之責則天下洗然無有䝉蔽
此事一行萬務皆理儻如是孤賤臣雖百死猶生也干
冐天威無任戰汗之至
[292-16a]
堯俞又上奏曰臣近有状乞追李允恭孫永言恩命及
奪供奉官趙繼寵差遣皆不䝉降出事權膠固孤力難
移早夜顧思措身無所臣伏念倖人徼寵破壊常法樞
宻院茍徇人情恣其求請致臣區區屢煩睿聦然臣所
以不避誅遣而喋喋不已者冀陛下矜憐特加収採防
杜㣲漸緝正綱紀臣若顧避便不復言日往月來浸以
増甚不知於朝廷損乎益乎凡事止於孽芽差易為力
謂小無害積悔将深昨李永言若即正典刑繼寵者豈
[292-16b]
敢妄有覬倖今此二人儻不追奪則兩省内侍攀援趍
競各生意於繩墨之外矣美官重禄率歸私謁明勅著
令舉為空文惟陛下留神念之此豈為政之體今朝廷
闕失獨頼臺諫官數人故陛下時有所聞窒此一途聦
明何寄臣謂其言可聼願陛下奮然行之有不能容不
若明加竄黜忠義之士猶有不顧而言者如其是非置
而不辨章奏入而不下使黙黙以食息悠悠於圏牢則
有志者豈肻為陛下安職業而乆㽞哉是不徒孤臣之
[292-17a]
羞固亦非陛下之福至於今後依先降條貫餘人不得
援例如此指揮最為深弊臣雖亡状不願數聞陛下豈
不惡之但未之思耳伏乞将臣前後論列李永言文字
及趙繼寵兩状付外早賜盡法施行
堯俞又上奏曰臣近累状乞追李允恭孫永言恩命奪
供奉官趙繼寵差遣皆不䝉降出忠義之言日切而陛
下不亮權倖之交日深而陛下不察臣蚤夜以思感憤
兼極自夏渉冬僅踰百日如朱頴士而壊條干法者三
[292-17b]
事況其間又有臣所不知者乎若惟務因循則内侍省
條貫将盡廢矣不徒紊亂綱紀且起不均之怨日以増
多為害非小頴士以赦令原免猶復有名繼寵永言須
當辨正夫用孤危攻近倖昔以為難矧二人者挾中外
之助乎臣所以屢沮而不休者無他以為古人之誠可
貫金石而臣以懇確之心干公叡之主豈慮於終不見
亮者哉且前置利劔沸鼎猶有延首奮身而不顧以犯
天子之顔者今陛下至明至恕容納直言雖甚震怒勢
[292-18a]
不過斥逐臣何憚何惜敢顧望以負陛下輙再煩天聦
以期必賜採聼伏望以臣前後文字付外盡法施行臣
不勝懇倒之至
堯俞又上奏曰臣累状乞追李永言恩澤奪趙繼寵差
遣終未䝉降出近聞鄭貽緒者將十數年前事援繼寵
例又勾當後苑人言未已倖進相仍事聞搢紳莫不驚
駭因縁攀引殊無巳時豈有為法馭下而執政不用設
官使言而陛下不聼如此是條禁不須置而御史可以
[292-18b]
廢也臣非不知掇拾細㣲聊以供職上不違陛下下不
忤貴臣可以無患害而速富貴恐臣今日所得未多陛
下異時為悔已甚故獨區區顧思而不能自已者也張
昪廢陛下之法恃倖臣之援蔑視言者謂如無人且昪
者嘗任御史歴知雜事遂為中執法當日謂陛下者云
何而今乃所為如是陛下略加省察可以見其心矣伏
望聖慈出臣前後論列文字依條施行不然誅臣以快
權倖臣忠憤所激言不能文惟陛下留神裁䖏
[292-19a]
英宗即位殿中侍御史司馬光等論張茂則劄子曰臣
等竊聞祖宗舊制内臣年未五十不得充内侍省押班
近除張茂則年方四十八今陛下踐阼之初尤宜謹守
祖宗法度以御左右之臣示天下至公若茂則果有才
幹可用雖更留此闕二年俟其年至然後授之又何晚
也臣恐茂則一開此例則内臣攀援求進者多畫一之
法從此隳壊人人相效不可禁止不若正之於事初也
臣等區區所為國家重惜在此而已
[292-19b]
治平元年光知諫院論任守忠䟽曰臣竊聞入内内侍
省都都知任守忠擅取奉宸庫金珠數萬兩獻遺中宫
自以為功仍受中宫賞賜外議籍籍無不駭愕伏以守
忠從來罪惡極多不可遽數陛下體元繼統聖政方新
守忠曽無畏憚益恣巧諂公取官物自炫私恩賛導椒
房首為侈靡旣求權寵又分厚利姦邪之臣無大於此
伏望陛下特發神斷以守忠付所司窮治所犯明正典
刑以示天下
[292-20a]
光又論任守忠䟽曰臣近曽上言任守忠姦邪事迹乞
正典刑未聞施行臣案守忠懐姦罔上諂佞貪惏竊弄
權柄固非一日專為䜛慝交構兩宫狡詐反覆陛下所
知若非先帝聖明皇太后仁慈則社稷可憂天位不安
今又盜取庫物曲求容媚教中宫為不順陷陛下為不
義此而不誅典刑安用據守忠罪惡臣乆合奏陳但以
陛下踐阼之初天威未振欲望陛下親發英斷戮此大
姦使内外之臣莫不震肅今聖恩容貸已及嵗餘外議
[292-20b]
皆言守忠以諂佞之故受陛下寵遇過於先帝之時臣
備位諫官不敢塞黙守忠職在宫禁乆專威福若不早
除恐别生事伏望陛下如臣前奏速以守忠付所司窮
治所犯肆之市朝以副天下之望
光又論任守忠第三䟽曰臣近者兩次上言任守忠姦
邪事迹乞正典刑至今未聞施行臣廹於忠懇不能自
已竊見守忠早以小臣獲事先帝幸䝉奨㧞榮禄俱極
日侍左右不能以忠言正道補益萬分專以詼諧諂䛕
[292-21a]
茍求悦媚其罪一也總領近侍委之差遣而陵忽同列
與奪自恣附已則愛悦逆意則憎疾援引親黨排抑孤
寒任情徇私畧無顧避其罪二也從來所受俸禄賞賜
亦為不少而資性貪惏老而益甚盜竊官物受納貨賂
金帛珍玩溢於私家第宅産業甲於京師聚歛之心曽
無紀極其罪三也交結朋援專權據勢縱逞胷臆妄行
威福所愛者雖有大罪掩盖不言所惡者小有瑕疵糾
擿成事使宫禁之内側足屏息畏憚守忠無以為比其
[292-21b]
罪四也濮王之薨守忠監䕶𦵏事賣弄國恩輕蔑皇族
乗其有䘮丐奪財物所得甚多終不滿意遂誣長子宗
懿以為不孝使被譴謫感憤成疾以至沒身不能自雪
其罪五也先帝以春秋寖髙未有繼嗣深思宗廟生民
之重屬意聖明固非一日而守忠隂蓄姦心沮壊大䇿
深忌國家立長立賢自欲於倉猝之際居中建議擇㓜
弱昏懦之君以邀大利如有唐之季定策國老門生天
子賴先帝聦明卓然逺覽斷志不疑不然則太平之業
[292-22a]
幾墜於地其罪六也及陛下旣為皇子守忠内懐憂懼
日於先帝之前離間百端隔絶内外進對甚希使先帝
為陛下之父不得施為父之恩陛下為先帝之子不得
展為子之親其罪七也及先帝晏駕陛下纉統不幸遇
疾皇太后權同聼政守忠乗此之際大逞姦謀闚伺語
言撰造事迹往來革靣進退異辭使皇太后以文母之
慈不免投杼之疑陛下以曽閔之孝立有負恩之謗交
構兩宫遂成深隙計其隂謀無所不至賴皇太后聦明
[292-22b]
確堅執義不可傾移不然祻變之興豈可具道其罪八
也及聖體旣安皇太后恭還大政守忠不勸導陛下以
勤修子道承顔順意報答盛德恢廣令譽而相時隨勢
翻異炎凉欲詐輸新忠以巧遮舊惡用昔時䜛陛下之
計為今日䜛皇太后之辭雖陛下未必聼受而使皇太
后聞之不能不以介意終日涕泣悒怏成疾守忠但欲
左右反覆自為身謀並不顧天下之人議陛下之善惡
其罪九也皇后正位尚新天下聳觀令德守忠輙為皇
[292-23a]
后畫策並不禀問皇太后矯傳教㫖開祖宗寳藏擅取
金珠數萬両以獻皇后旣取悦一時又坐享厚賜逆婦
姑之禮開驕侈之源使皇后受其惡名而已身収其重
利為臣姦邪孰甚於此其罪十也守忠有大罪十皆陛
下所親見衆人所共知其餘欺謾為姦恣横不法事𩔖
繁多不可勝言誠國之大賊人之巨蠧伏望陛下盡發
守忠之罪明示四方斬於都市以懲姦慝
光論内侍差遣䟽曰臣曏時上殿伏見陛下宣諭以内
[292-23b]
臣差遣並一切委之都知司臣當時已曽奏陳以為非
便今入内内侍省都都知任守忠恃此權勢背公立私
奉之者坐獲進擢忤之者立致排擯威福之柄盡在其
手遂使宫禁之中畏憚其人過於人主罪盈惡積幸賴
陛下神斷已斥而去之然儻不収還威福之柄則是去
一守忠生一守忠終無益也臣愚伏望陛下自今日已
後除内臣常程差遣依舊令都知司定差外其勾當御
藥院内東門龍圖天章閣後苑化成殿延福宫等䖏及
[292-24a]
非時差管句裏外要切公事之人並乞陛下親加選擢
試之以事觀其為人忠謹有功者則加賞拔姦邪不職
者則加貶退不必一一勘㑹資序檢尋體例如此則誰
不懐德畏威輸忠竭力豈獨内臣而已雖外朝之臣亦
可用此道而治也
侍御史吕誨上奏曰臣恭以聖朝承五代凋弊之餘祖
宗外平諸國珠寳委積皆歸於内府非國有大事旌賞
勲勞未嘗有一毫輕費其籍秘嚴雖大臣及主計者莫
[292-24b]
得知其詳實有以知神武英謀所存之深逺也先帝恭
儉莭用聞于天下然自至和中服藥而後府庫不嚴宦
官專恣用之一分而攘取百倍中外聞之莫不痛惜臣
近聞外議内臣任守忠以奉宸庫明珠三萬兩黄金一
萬兩奉於中宫守忠自邀酬奨仍固恩寵果如是陛下
得不念祖宗艱難貯積之意哉矧亮隂中玩好侈靡有
損而無益議論如此甚玷中宫之盛德足見宦者之狡
計姦惡斯露衆所不容矣設使小人得計窺伺陛下之
[292-25a]
間隙動為容悦則何所不至臣欲乞今後奉宸諸庫宜
謹其出入不使小人窺覘將備國家緩急以濟大事惟
聖明留念
神宗即位御史中丞司馬光論御藥院王中正乞盡罷
寄資令補外官状曰臣伏見陛下前者盡罷寄資内臣
高居簡等令補外官中外欣然無不稱頌聖德尋聞復
留陳承禮劉有方二人又以王中正幹當御藥院衆頗
失望臣竊惟祖宗之意以御藥一職最為親宻過供奉
[292-25b]
官以上輙令罷去者廼以防㣲杜漸詒謀萬世憂深思
逺誠自古帝王之所不及子孫所宜謹守不可失墜者
也近嵗以來左右之臣顧戀權勢又貪禄位遂求闇理
資序豫支俸給名曰寄支以欺誑外人此豈祖宗之意
耶今陛下欲振舉紀綱一新治道必當革去久弊一遵
正法夫法如隄防常應全固廼得無患一有蟻壌泄之
則漸致潰敗不可復救近習之臣朝夕在側因縁祈恩
無有窮極不以祖宗舊法制之恐陛下他日亦將厭之
[292-26a]
也況王中正素聞姦猾頗好招權今䖏之要職是生一
居簡也伏望陛下依前降指揮盡罷寄資者令補外官
以成聖德之美别擇内供奉以下樸直㢘謹者使幹當
御藥院以存祖宗之法
光又論王中正及不當令内臣采訪外事状曰臣竊聞
陛下好令内臣采訪外事及問以羣臣能否臣愚竊以
為非宜陛下内有兩府兩制臺諫外有提轉牧守皆腹
心耳目股肱之臣也陛下誠能精擇其人使之各舉其
[292-26b]
職薦舉賢能糾按姦慝論政事得失述民間利害皆令
列於奏牘明白啟陳其有尸禄偷安及挟欺㒺者小則
罪黜大則誅竄誰敢不盡公竭誠以承休德如此則天
下之事猶一堂之上陛下何患於不知哉今若深䖏九
重之内詢於近習之臣采道聼途説之言納曲躬附耳
之奏不驗虗實即行賞罰臣恐䜛邪得以逞其愛憎而
陛下為之受其譏謗也近聞王中正差往陜西幹當公
事有知涇州劉渙等曲加諂奉鄜延路鈐轄呉舜臣違
[292-27a]
失其意俄而涣等進擢舜臣降黜衆人皆言中正所為
審或如此則是中正弄權已有其驗今陛下又置之肘
腋委以腹心臣恐天下之人將重足接迹而畏之輿金
輦璧而奉之矣外議又言山陵禮畢韓琦必求引退兩
府當有遷臣竊慮兩制以上萬一有無㢘耻之人或隂
結此属以求進用者夫以堯之聦明咨于四岳衆言僉
同然後用人猶失之於鯀況可決於近習之口乎凡公
忠正直之士必不肯借譽左右以求自售齊威王所以
[292-27b]
賞即墨大夫而烹阿大夫正謂此也昔漢唐之衰宦官
所以壊亂紀綱傾覆國家者皆由人主與之謀議帷幄
進退羣臣故也此乃治亂安危之本不可不察伏望聖
慈詳思臣言凡欲知天下之事當詢訪外廷之臣其王
中正不可令幹當御藥院或姦佞之臣豫設機謀以經
營兩府者必不可用則天下幸甚
光又論髙居簡状曰臣聞古人有言堂上不糞則郊草
不贍曠芸言近者不治則不暇及逺也竊見幹當御藥
[292-28a]
院高居簡性資姦回工讒善佞乆䖏近職罪惡甚多臣
謹按祖宗舊制幹當御藥院官至内殿崇班以上即須
出外盖以日月寝乆官資稍高則防其憑恃威靈竊弄
權柄逺監漢唐之祻深為子孫之慮故也陛下即位之
初内臣以覃恩遷官者盡補外職獨留御藥院四人天
下首以此一事譏陛下之失況居簡於衆人之中最為
狡猾而陛下特加寵信待以腹心中外指目大玷聖德
臣職在繩糾不敢不言伏望聖慈遵祖宗令典應幹當
[292-28b]
御藥院官至崇班以上者盡授以向外差遣其高居簡
乞逺加竄逐以觧天下之惑
光又論高居簡状曰臣近曽上言幹當御藥院高居簡
工讒善佞乞逺加竄逐未䝉施行昔周公以立政戒成
王至虎賁綴衣趣馬小尹左右攜僕百司庻府亦皆擇
人穆王命伯冏為太僕正曰昔在文武侍御僕從㒺匪
正人又曰簡乃僚無以巧言令色便辟側媚其惟吉士
僕臣正厥后克正僕臣䛕厥后自聖自古聖帝明王雖
[292-29a]
左右小臣未嘗不謹擇端良之人以自防逸豫之生也
況陛下嗣膺寳命聖德惟新善惡興衰於此乎分而使
䜛佞如居簡旦夕常在左右又寵信之此乃異日祻亂
之根腹心之疾也臣職在去邪不敢不再三上言伏望
聖明依祖宗舊制應幹當御藥院官崇班以上者並令
出外其高居簡仍乞逺加竄逐
光又論曰臣昨日前上殿言幹當御藥院高居簡自先
帝時竊弄權柄陛下復寵而信之大為聖德之累乞治
[292-29b]
其罪陛下許臣送樞宻院施行至今未聞有指揮不知
居簡以何道結陛下能如此之深也居簡所能止於讒
佞佞者不過巧言令色希意迎合快人主之欲以市其
權使人主溺於荒宴而不自知也讒者不過離人君臣
間人骨肉惑人主之心以固其恩使人主陷於傾危而
不自悟也有是二者不可不察向使陛下即位嵗乆功
業已成而有讒佞之臣始得弄權天下有識者猶當寒
心何則知其必為祻亂之階也況今初承大統當鋭精
[292-30a]
求治之時而遽留居簡於左右仍加寵信根蔕已牢則
異日之憂可勝道哉此臣所以不避死亡而必當力争
者也或聞陛下欲待居簡自求引退然後遣去臣誠戅
愚未曉所謂若國之大臣耆年有德聞望素高一旦偶
有小失未為外人所知陛下務存終始使自引去以全
其名則可矣其挾姦作慝者猶宜明正刑書況居簡閨
闥小臣罪惡盈積所宜肆諸市朝宣示四方以戒憸人
而尚足為之隐乎且居簡姦邪播聞逺近陛下今日雖
[292-30b]
為之隐天下耳目庸可蔽乎凡居簡所以能為惡者以
其自託宫禁譬如狐鼠依憑城社彼唯恐離去左右豈
肻自陳求退乎伏望陛下盡出羣臣前後所言居簡事
状送居簡赴所司明治其罪以彰至公之道
知諌院楊繪論不當差王中正等往外幹事状曰臣謹
按春秋君之始年變一年而謂之元年者欲其善於始
也變一月而謂之正月者欲其正於始也恭惟陛下肇
升大寳新布大令天下之民傾耳拭目以觀聽乎聖功
[292-31a]
睿業實所謂善之於始正之於始之時也凡百注措可
不謹諸近聞差幹當御藥院王中正往陜西幹事續又
差幹當御藥院李舜舉繼往未幾又差押班王昭明繼
往御藥院押班最為親近之職祖宗已來差出甚少外
之官吏茍奉上所親近之人不唯擾民抑甚駭物今乃
旬日之中差御藥院二人押班者一人接跡而行陛下
以此軰為腹心乎則館閣臺省之臣乃朝廷所養以待
用者豈無一人可為腹心而必用此軰乎臣近又聞冬
[292-31b]
至莭假百官頗循舊例逰相國寺聞有小黄門随而抄劄
姓名臣不審陛下以之為耳目而使之然乎抑此軰自
欲以媚於上乎如陛下使之然則非前旒蔽明人主不
窺私之義也若其自媚於上則蔽陛下之聦明其可量
哉臣切意陛下之所為慕居堯舜之上而反有不鑑漢
唐之季臣竊惑之伏乞委腹心耳目之任於世之賢者
無俾宦者之權從此漸盛乃所以為善之於始正之於
始之術也
[292-32a]
熈寧元年右正言孫覺乞定著内臣員數年未四十不
得入諸閨閤状曰臣風聞日近行遣内臣白茂先事如
茂先所坐宜在誅戮之科貸以不死聖恩甚厚然内臣
出入宫闈宜在防限臣聞先帝時後宫甚肅内臣出入
皆更相戒飭聳慄祗畏在仁宗朝入内内臣亦嘗限年
年未四十者不得入諸閨閤臣謂因此事定著員數仍
以年為限隔便使重為保任自非通詔令之䖏一切減
損盖宫省之内不可以不清而防㣲杜漸亦宜及其未
[292-32b]

九年侍御史周尹等論遣李憲措置邊事状曰臣等伏
見朝廷以熈河路鬼章為㓂遣内侍省押班李憲往以
秦鳯熈河路計議措置邊事司為名中外之論皆謂憲
雖名計議措置邊事而軍前諸将皆受憲莭制其實大
帥然自詩書已降迄于秦漢魏晉周隋上下數千載間
不聞有以中人為將帥者此其故何也勢有所未便也
盖有功則負恃驕恣陵轢公卿何所忌憚無功則挫損
[292-33a]
國威傳笑四夷非細事也唐自睿宗以前未嘗以将帥
属中人至明皇承平日乆志大事奢稍委近習㑹安南
蠻渠梅椒鸞叛而楊思勉請行遂許之然猶以宗楚客
為大都䕶及覃行章亂黔中始以思勉為招討使雖有
擒滅醜虜之功而唐之祻萌於此矣及代宗用魚朝恩
拒史思明討僕固瑒而恃功擅命幾危社稷倚元載除
之寒心者數月以程元振判元帥行軍司馬權震天下
元勲故老皆見斥逐洎敵人内侵集天下兵無隻輪入
[292-33b]
關者此皆已然之效也至憲宗時王承宗叛以吐突承
璀為行營招討䖏置使諌官李傭許孟容吕元膺段平
仲白居易等衆對延英謂古無中人位大帥恐為四方
笑乃更為招討宣慰使而承璀卒以無功輕謀弊賦得
罪及後世區區踵其故迹而唐之祻有不可勝言者其
源盖起於開元也今陛下更易百度未嘗不以先王為
法忽降詔命以中人為帥搢紳士大夫皆莫知所謂夫
以陛下之仁聖神武駕馭豪傑雖憲百軰臣等知其無
[292-34a]
能為也然陛下獨不長念卻慮為萬世計乎使後世襲
沿故迹狃以為常進用中人常據兵柄則天下之患又
將有不可勝言者矣陛下其忍襲開元故迹而忘天下
之患乎方今雖乏人然文武之士布滿中外豈無一人
可以任陛下邊事憲出入近宻荷國寵榮詔下之日大
臣不敢言小臣不敢議臣等代匱憲府以言為職故敢
盡其狂愚
尹等又論遣李憲状曰臣等於十九日奏為用李憲專
[292-34b]
措置熈河事宜乞寢成命至今未䝉施行臣等重念古
者奄人以典司内事而已雖漢唐之始亦未聞任事至
後世始以政機兵柄假於所私而漢唐自是衰矣陛下
議事造法逺取於三代以漢唐之盛為不足道而肯安
襲已敝之法重回旣成之命臣等備數憲府終未敢安
也惟奄人柔媚非深長計慮也左右便辟以逆人君之
嗜好作為陛下旣數假寵於憲則其𩔖莫不畏向而服
從之而其情日自侈大憲功益高賞不可不進及其盛
[292-35a]
而抑之則其中必不自滿矣以柔媚之性日習於侈大
挾不自厭滿之心得所信向服從之𩔖以事陛下於中
此不可不戒也臣等知陛下聖智神武以犬馬用憲覊
紲銜勒必無狂逸奔踶之憂而臣等區區誠為過計然
反復思念自古未有以兵寄奄人而不亂者夫天下之
事忽於其始則其終也必有害陛下以一方事宜屬之
憲後執以為例則兵權必歸焉陛下以薛昌朝役於憲
人習以為常則士大夫必見摧傷矣此必然之效也惟
[292-35b]
陛下深念之故臣等以謂果莊之患小用憲之患大憲
功不成其祻小有成其祻大昔漢唐及藝祖皆以兵定
天下方其初中國𤓰析為八九世方乏才人不知學而
祖宗震起於攙搶擾攘之中所以安寧者亦自多士而
已未聞此屬有與焉今果莊狗偷鼠盜非可畏之與國
也祖宗恩德庇覆之乆陛下作成人才之盛非無可用
之忠臣也陛下何重於憲而忽忘天下之士怠功臣之
心兆後世之患哉陛下神明淵奥非羣臣所能窺測然
[292-36a]
臣等於此日夜念之至熟而無疑者也陛下謀于心臣
等謀於衆人陛下欲權一時臣等為萬世計惟少屈意
聽納早賜指揮寢罷以安物論
監察御史裏行蔡承禧論遣李憲措置邊事状曰臣伏
覩詔除内侍省押班李憲充秦鳯路計議措置邊事其
一路將領皆取憲約束臣等伏見藝祖之朝中官不過
給使太宗使以黄衫給事禁中方是之時四方可謂多
事不以不稱之才而天下士民㒺不服從以之興大統
[292-36b]
傳後世逮唐之晚乃以吐突承璀為招討䖏置而侍從
之官論奏不已憲宗屈天下之議而用之終以無功而
罷盖一方之警欲以擾一路為難以天下之力治一小
警為至易此理順故也理順則無逺而不從理屈則雖
近而不服熈州小警大不過覬幸朝廷之爵禄嵗時之
賜與小不過欲以劫掠本界倉廪牛馬況封疆之臣所
聚者一路之勇所用者一路之智也彼夙夜砥礪欲以
捐軀命而承德音乃使潛氣屏息以順適奄尹之指令
[292-37a]
乎臣等又聞名言兹在兹茍有兹事必在兹義今雖委
曲傅就更為計議措置之名其實使一路將領出於指
麾乃是行招討經畧之職欲以厚誣議者安可得乎況
今天下之廣士民之衆豈無一憲軰而頋必用之何示
天下以不廣哉伏望朝廷鑒藝祖太宗之所以裁抑中
人業成若此念唐憲宗所以崇用之而功卒無成之若
彼明所與以稱所施天下幸甚
承禧又論遣李憲措置邊事状曰臣近章䟽論列李憲
[292-37b]
不合充秦鳯路計議措置邊事悉陳區區之愚陛下赦
其狂瞽開納聽受至今未奉㫖揮寢罷臣自度智謀愚
下訥於辭説不足上回宸慮此事實繫國體重輕貽訓
將來不可遂已臣語直辭拙言不逹意而憲以敏給辯
慧能當陛下之意臣進見開陳有時不能盡事情萬一
而憲朝夕得侍清光詳復巧説臣孤立無蜉蝣蟻子之
助而憲内外之人觀望稱羙以為才能勢不均敵而臣
獨冐萬死拂上㫖惓惓若此者豈為臣一身之計重念
[292-38a]
祖宗基業之難而臣荷陛下識擢奨憐使之盡言不忍
緘黙自同衆人惟陛下留神而熟思之
承禧又論遣李憲措置邊事第三状曰臣自聞詔除内
侍省押班李憲充秦鳯熈河計議措置邊事臣兩有論
列未奉聖㫖指揮臣竊以陛下通知古今明曉治體非
不知中人之出為害政中人之柄兵不可示後世而必
欲使之者非以其便敏能適於㫖令歟非捷給能有以
應對歟非以在熈河曽經行伍之間乎此聖意孜孜果
[292-38b]
於用之欲以救生民一時之患而忘其可慮之逺者臣
故仰服陛下垂意於一世之功矣然而便敏似才捷給
似智又曽經行伍必以為有功臣請言便捷之害於政
者夫中人之出務於集事而不度事之深淺一槩以束
下為能旣居兩路經畧使之間則必以陛下之威氣使
兩路經畧使不敢議其可否縱事有未便則無敢言者
矣無敢言者則雖有害於邊防陛下無由而聞矣臣請
言捷給之害於事者陛下深居法宫之中羣臣進見以
[292-39a]
時而憲以親侍陛下言之親莫如憲日侍左右莫如憲
其為固已易於信從而又嘗歴熈河其性慧巧必能有
以投陛下之意其所言邊防有害則陛下雖聖明悉知
之乎憲之䖏熈河謂之有功也豈憲之獨能然哉上有
大帥下有偏裨熈河軍吏以陛下俾親信之出也有功
必推憲其無功敢議憲以聞上乎故憲能累積以至此
豈憲之必能然哉而以陛下之明聖必有以照亮而未
肻遽易者豈非出此乎臣有一言望陛下少垂清慮復
[292-39b]
之熟之陛下今命諸路之帥都副緫管以為可以任邊
以今差將官正副七十餘人以為可以將領矣至於小
郡列堡而以才武名者不可勝數小有事宜豈無一人
可任者至以中人為專帥而臨制兩路雖曰計議又帶
措置之名四夷聞之豈不輕視中國乎況今秦鳯熈河
之凋弊常俸自己難給而又一二千指揮之兵以食之
果莊者如聞潛已遁去臣恐憲慮無功又别生邊事以
邀覬伏望聖慮特回德音以慰安中外天下幸甚凡今
[292-40a]
得侍左右皆有以將順而臣獨仰拂宸㫖豈臣之所欲
哉惟陛下思之干冐宸旒不勝萬死
十年監察御史裏行彭汝礪奏曰臣昔者論不當付寺
人以兵陛下以為非是及李憲師出果獲鬼章自洮以
西遂至無事而臣言絀矣臣之言非以憲為不足以成
功其慮亦不在憲故臣言自絀於疑猶信天下之事固
有趣時而為之者然其大綱亦不可以一槩言也今以
周官觀之考其數盖不及百人而所事亦畧可見以今
[292-40b]
視之其多少輕重何如也盖古者因民之有是疾故擇
而任焉非以使令之故刑無罪之人而為之也彼其𩔖
非無聦明賢智無故使以刑徒其身廢絶其𩔖至踰千
百焉此非先王以仁愛人之道也古人惟酒漿醯醢司
服守祧而已其它莫與焉今以一道之權與之此非先
王以義制事之意也憲辟薛昌朝不聽切齒扼腕以為
腐儒所賣自是不復回顧士人矣張茂則以河事頡頏
作氣官属罕見其靣雖逹官大吏俛首不敢與抗而姦
[292-41a]
詐之人稍復趨附以僥倖萬一之利陛下以是觀之使
其有可以輕士人之勢其心如何且朝廷比年之役其
最貽陛下憂者洮西閩蜀其最繫議論者惟濬川之役
今日之役最為大者洮河之役數者皆在寺人是陛下
所愛飬尊寵之士大夫無一可属任者也且彼其初非
無敏健精悍可用之力及稍任事者則窺覦玩弄藉蹈
士大夫矣詩曰商鑒不逺在夏后之世陛下試取漢唐
以來宦官之事觀之亦足以知矣自古人君方其無事
[292-41b]
之時未見其害則士大夫之言為不足信亦莫之聽也
及其祻亂並作本末顛沛至於無可奈何而後已自古
及今盖非一二也惟陛下為宗社計之不勝幸甚
哲宗元祐五年御史中丞梁燾論陳衍採訪外事状曰
臣風聞中貴陳衍採訪外事宻奏兩宫衍近來頗自表
異淩狎羣軰氣岸不遜臣以謂兩宫聖明輔陛下施為
有宰執論事得失有臺諫百司各守其職循名責實則
事無廢弛豈可使閹尹賤𨽻上玷聦明若此人言為可
[292-42a]
信有傷聖德漸不可長
八年十一月翰林學士兼侍講范祖禹論宦官劄子曰
臣聞書曰與治同道㒺不興與亂同事㒺不亡漢有天
下四百年唐有天下三百年及其亡也皆由宦官相去
五百餘年如循一軌盖與亂同事未有不亡者也漢自
元帝任用石顯委以政事殺蕭望之周堪而廢劉向等
漢之基業壊於元帝東漢鄧后臨朝中官用事手握王
爵口含天憲順帝以後五侯專朝桓帝靈帝之時十常
[292-42b]
侍擅天下子弟親黨割剥百姓毒流四海附之者寵及
三族違之者滅及五宗大考黨獄夷戮天下名士於是
黄巾賊起朝野崩離及袁紹誅宦官獻帝奔播困餓而
曹操因之以篡漢唐自明皇使高力士省決章奏宦官
始盛李林甫楊國忠等皆因力士以進唐亡之祻基於
開元肅宗任李輔國末年寢疾輔國以兵劫遷明皇於
西内殺張皇后及二王明皇以憂崩肅宗以駭没貴為
天子上不保其父中不保其身下不保其妻子由用輔
[292-43a]
國一人而已代宗用程元振功臣畏讒吐蕃㓂䧟京師
播遷于陜德宗用宦官分領神策禁兵其後天子由其
所立唐室終以此亡憲宗服金丹躁忿為陳𢎞志所弑
敬宗為劉克明所弑文宗欲討憲宗之賊謀泄仇士良
殺四宰相及朝臣滅其族流血成渠朝廷半空文宗憂
憤以至于没武宗以後皆由宦官所立僖宗呼田令孜
為父天下大亂黄巢賊起播遷于蜀又幸興元楊復恭
自稱定策國老呼昭宗為負心門生天子劉季述等廢
[292-43b]
昭宗於東内韓全誨等劫昭宗幸鳯翔於是崔裔誅中
官而朱全忠劫遷昭宗遂弑之因以篡唐觀漢唐亡國
之祻其酷如此後之人主豈可不以為刻肌刻骨之戒
哉太宗時王繼恩有平蜀之功中書欲除宣徽使太宗
曰朕讀前代書史不欲宦官預政事宣徽使執政之漸
也宰相懇言繼恩有大功非此不足為賞太宗切責宰
相等乃命學士别立宣政使之目以授繼恩布衣韓拱
辰詣檢院上言繼恩功大賞薄太宗大怒以拱辰妖言
[292-44a]
惑衆杖脊黥面配流崖州太宗可謂深鑒前古而塞祻
亂之源矣英宗服藥任守忠往來交搆兩宫致慈聖太
后與英宗不相悦言者劾奏其罪貶蘄州安置盡逐其
黨然後慈聖英宗母子如初宫省清肅至熈寧元豊間
内臣之中李憲王中正宋用臣三人者最為魁傑憲總
兵熈河兼領三路中正總兵河東兼領四路其權勢震
動内外自陜以西人不敢斥言憲名中正口敕募兵州
郡不敢違師徒凍餓奔潰死亡最甚憲陳再舉之策以
[292-44b]
誘夏賊致永洛陷没在熈河僭擬不法用臣興土木之
役無時休息㩁舟船置堆垜網市井之㣲利奪細民之
衣食專事刻剥為國斂怨此三人者雖加誅戮未足以
謝萬姓朝廷止從寛典量加廢黜唯憲獨死中正用臣
猶存陛下近召内臣十人續又召數人而李憲王中正
之子皆在其中又除押班二人帶御器械一人中外無
不駭愕旣而聞二人以執政言其有過先罷三人以舎
人徼詞頭且輟然前來指揮首違故事又李憲王中正
[292-45a]
之子旣得入侍則中正用臣亦將進用人心不得不憂
故臣敢極言之陛下與太皇太后同聽政之初外逐蔡
確章惇吕惠卿等及羣小人故朝廷肅清内逐李憲王
中正宋用臣等及羣小人故宫禁肅清内外皆無凶人
故天下安静臣歴觀近古内外肅清未有如今日也祖
宗法度所以維持後世不可輕變陛下奈何先自壊之
陛下所以享南靣之尊䝉已成之業四方萬里奔走而
聽命者以朝廷公正天下心服也陛下何不慎守法度
[292-45b]
規矩増修德政使過於垂簾之時然後不失天下之望
今未及進一賢行一善先驟用中官如此之盛四方聞
之必以為政出宫掖無復綱紀如衰季之世豈不大失
人心哉夫人心一失欲復収之甚難陛下若作一二事
使中外悦服四方竦動則他日所為有順流之易人心
先信故也若作一二事使中外憂疑四方觧體他日雖
有美意人已不信在前豈得便心服乎如此而望德業
之光名譽之隆非臣之所知也今中官止是陛下左右
[292-46a]
給事使令臣雖至愚亦知其必未有害政之事然欲治
外者必先治内欲治逺者必先治近是以明王慎選左
右壬人堯舜畏之佞人孔子逺之恐其有損而不自覺
也昔唐之時仇士良教其黨曰天子不可令閑常宜以
奢靡娯其耳目使日新月盛無暇更及他事則吾軰可
以得志慎勿使之讀書親近儒生彼見前代興亡必知
憂懼則吾軰踈斥矣士良以此固其權寵故能專恣二
十餘年夫漢唐之事當今必無然以先帝天資英睿聖
[292-46b]
學高明可謂不世出之主而内外為小人所悞外興師
旅内興百役先帝未嘗享太平之樂終以憂勤損夀凡
不便民之事皆羣小所為而使先帝受天下之謗臣常
痛之故不願陛下復近小人盖以此也陛下誠能聽臣
之言悉追罷除用内臣指揮未到者别與差遣已入者
復授外官則中外之人稱誦聖德萬口一辭以為至美
乃可以解衆庶之惑洗陛下之謗此如反掌之易何難
而不為哉自聞近日兩次指揮以來外議洶洶皆云大
[292-47a]
臣不能争執陷陛下於過舉臺諫之臣又皆畏避中人
莫敢一言但恐陛下未之知耳若使知之必不為也臣
侍經筵八年日望一日嵗望一嵗期陛下為令德之主
唯恐有纎毫之失故不避違拂聖意數進苦切之言陛
下毎㽞睿聽以臣愚直見知臣亦不量㣲力竊以獻納
自任今兹事體實繫朝政汙隆人情去就臣義均休戚
榮辱不忍黙黙坐視敢冐萬死而獻其忠唯陛下裁察
 
[292-47b]
 
 
 
 
 
 
 
 歴代名臣奏議卷二百九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