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f0039 歷代名臣奏議-明-楊士奇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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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二百九十九
           明 楊士竒等 撰
  灾祥
宋仁宗天聖五年右司諫劉隨上奏曰臣聞天地定位
隂陽運行二氣至和萬物資始且上天不言不能自治
遂生聖人以治之聖人至尊不能獨治遂求賢明以佐
之苟聖人推誠以御下賢臣盡忠以事上刑罰當其罪
[299-1b]
爵賞合其宜賦役均平暴横不作天地之間無一夫不
獲無一物失所則至和之氣為豐年為祥瑞為安寧為
夀考其或刑不當罪賞不當功勞役不時賦斂繁重君
子在下而未見進用小人在位而未聞屏黜侵壊綱紀
怨讟並興有一於兹足傷和氣氣或繆戾則為凶年為
水旱為災沴為疾疫自古常然甚猶影響今則兩宫明
聖信任大臣一日萬㡬宵衣旰食刑必審謹恩無偏私
誠宜嵗必豐穰物無疵癘而乃去年大水包山襄陵墊
[299-2a]
溺居民傷害禾稼今年經夏時雨甚愆早苖欲乾晩田
未種兼聞磁州大水損壊城池仍知河北數州蟲蝗作
孽繆戻若此必有其由竊慮執政大臣措置失所遷除
之際或異至公聽受之間或容獻佞或崇不急之務或
縱詭隨之情循黙自安彌縫或爽又慮凡關百執官守
因循事有依違或公行請託侵剥及於苛細喜怒由於
愛憎刑獄之中不無寃枉賦役之内豈盡公平或慮諸
路使車州郡守長縱侵漁之吏刻剥下民聽狡獪之胥
[299-2b]
飜覆事實或支移折變有所不均或配率科須不從出
産以容姦爲大體以受欺爲吉人贓濫之徒善承迎而
無失清㢘之士踈取奉以致嫌則有互掩瑕疵指爲和
睦巧詞詭詐目爲能官詢求若訪於吏人善惡遂乖於
審實是以紀綱失序寃訴不伸如此之徒十常五六積
其湮欝有傷至和水旱蟲螟殆因此作臣賦性愚昧備
位諫官參校古書比方時事上塵聽覽伏竊兢惶伏乞
將臣此言宣示兩地究其事𩔖何吝改更拾遺補闕臣
[299-3a]
之職業
六年隨又論星變䟽曰臣聞在天成象在地成形上自
帝王降及輔相宰制萬物感應天文是以政教紊於下
則躔次變於上自古聖帝明王兢兢業業不敢私縱者
畏天命也若政有失而不改天垂戒而不懼者危亡之
道也近者天象變異驚駭群情避殿曲赦深叶古典臣
雖不知星緯之術備觀史䇿之文謫見於天警誡人主
伏自兩宫臨御于兹七年體貌大臣延納直亮觸鱗犯
[299-3b]
諱者未甞加罪巧言令色者必察其非恭儉仁慈動遵
典禮故得上下無壅華夷乂安闕政無聞咎將安在臣
晝夜思慮疑者二焉切慮邪佞小人急圖富貴顧其資
望未得陞遷致有潜結姦雄宻爲表裏謀傾䧟於端士
期進用於明時不思撓敗國家且務致身榮逹稍萌凶
慝亦動星辰前史稱太白食昴白虹貫日者皆古人精
思宻謀之驗也惟望聖慈深加審察邪謀不入災異自
消兼慮三聖在天百孫繁衍定王之外封冊未行雜於
[299-4a]
庶寮之間班在附馬之下北使每至無以威示逺方聖
祖貽謀實欲本支茂盛因循歲乆未舉典章百官固有
嗟嘆三聖豈無動念伏望聖慈於皇族中選其賢明依
唐朝故事封嗣王郡王三五人以應祖宗之意用固盤
石之基其次選用大臣必從公議古者詢於卿士謀及
庶民審重之至也至於才髙位下公議所歸或因例合
遷乆未陞奬者亦乞申命兩府次第舉行昔者宋景善
言祅星乃退商湯自責化爲豐年而況太后聖明皇帝
[299-4b]
慈儉上天變異不足憂虞臣職在諫垣殊無器識敢陳
狂瞽不避靈誅
 貼黄臣伏見唐堯至聖有四凶在朝大舜繼明方乃
  誅逐是知小人君子自古並生君子多則小人衰
  而天下治小人多則君子衰而天下危自古離亂
  甚多太平甚少其故何也蓋佞言似忠謀身巧計
  是以小人多獲進用直言正色邪佞憎嫌是以君
  子多遇讒謗此乃邪正各異故相憎也失於防察
[299-5a]
  禁制漸難故書曰爲君難爲臣不易也今兩宫明
  聖君子道行小人之心皆不遂志多方求進或受
  貨財保證姦邪上惑天聽伏乞聖慈特加防察
七年玉清昭應宫災太廟齋郎蘇舜欽上䟽曰臣聞烈
士不避鈇鉞而進諫明君不諱過失而納忠是以懐䇿
者必吐上前蓄寃者無至腹誹則上下之情不鬱教令
之出恱隨然言之之難不如容之之難容之之難不如
行之之難有能言之則必容之容之則必行之如此則
[299-5b]
欲治之主三代之迹也願陛下留意焉臣伏覩今歲自
春徂夏霖雨隂晦未甞少止農田被菑者幾於十九民
情嗷騷如昏墊焉臣以謂近位之失人政令之多過賞
罰弗公之所速也天之降災欲悟陛下陛下反謂刑獄
濫寃之致故肆赦天下以救之殊不念如此則殺人者
不死傷人者不扺罪其爲濫寃則又加甚古者決斷滯
訟以平水旱不用赦也故赦下之後隂霾及今前志曰
積寃生隂積隂生陽陽生則火災見焉乘夏之氣發洩
[299-6a]
於玉清宫震雨雜下烈焰四起樓觀萬疊數刻而盡誠
非慢於禦備乃上天之深戒也陛下當降服減膳避正
寢責躬罪已下哀痛之詔罷非業之作拯失職之民在
輔弼無裨國體者去之居左右竊弄威權者去之精心
念政刑之失虚懐收蒭蕘之言庶幾變災以答天意辰
浹之間不聞有此告諭竊知陛下將計工役再謀興修
都下之人聞者駭惑徃徃聚首横議咸謂非宜皆曰章
聖皇帝勤儉十餘年天下富庶帑府流衍無所貯藏乃
[299-6b]
作斯宫及其畢功而海内爲之虚竭陛下即位未及十
年數歲連遭水澇雖征賦咸入而百姓頗甚困乏若大
興土木之功則費用不知紀極財貨耗于内征役勞于
下内耗下勞何以濟矣況天災之已爲之是欲競天無
省已之意逆天不祥安已難任欲祈厚貺其可得乎豈
天譴告而陛下弗寤邪豈知而固爲之邪豈再造祈天
之祐邪臣不得反覆而量也今爲陛下計者莫若采吉
士去佞人姑務修德以勤至治使百姓足給而寛其征
[299-7a]
稅則可以謝天意而安民情矣夫賢君見變能修道以
除凶亂君無象天不譴告今幸得天見之變是陛下修
道之日豈宜忽哉昔漢宣帝三年茂陵白鶴館災下詔
曰廼者火災降於孝武園館朕戰栗恐懼不燭變異罪
在朕躬群有司又不肯極言朕過以至于斯將何寤焉
夫茂陵不及上都也鶴館不大此宫也彼尚降詔四方
以求已過是知古帝王急治如此夫火不炎上之罰正
爲是焉臣謹按前漢五行志云賢佞分别官人有叙帥
[299-7b]
由舊章禮重功勲如此則火得其性矣若信道不篤或
耀虚僞䜛夫昌邪勝正則大失其性矣自上而降及濫
炎妄起燔宗廟燒宫室雖興師而不能救故魯成公三
年新宫災劉向謂成公信三桓子孫之䜛逐父臣之應
襄公九年春宋災劉向謂宋公聽䜛逐其大夫華弱奔
魯之應也今宫災豈得亦有是乎願陛下共黙而内省
之省而既知之願陛下悔過而追革之罷再造之勞役
行古先之典法非惟大光基構亦天下之幸甚也臣愚
[299-8a]
妄之言不足益國體之萬一陛下茍容而行之三代兩
漢之風指顧而可致也
景祐五年河東地震舜欽詣匭上䟽曰臣昨初到京師
聞河東地大震裂涌水壊屋廬城堞殺民畜幾十萬歴
旬不止臣始聞惶駭疑惑竊思自編策所紀前代衰㣲
䘮亂之世亦未嘗有此大變方今四聖接統内外平寧
隣敵交歡兵革偃息固與夫衰㣲䘮亂之際頗異是何
災變之作反過之耶且妖祥之興神實尸之各以𩔖告
[299-8b]
未甞妄也臣以謂必無是事是亦傳言之濫耳歴問一
二朝士皆曰有之因退思念天人之應古今之鑒大可
恐懼凡朝廷政教昏迷下受其弊積隂欝不和之氣上
動於天天於是爲下變異以警戒之使君人者回心省
脩翻然向道則民安而災息是故古之王者逢天地之
變則必避正寢徹樂省饌詢訪正議考求失德而更去
之盖以上帝聦明所作必驗茍弗知懼則非常之孽隨
之今此異既告豈徒然哉則王者豈常安於逸豫信任
[299-9a]
近狎而不省政事乎廟堂之上執事者豈有非賢才或
專威福而侵君者乎其所施設之政豈有不便於民者
乎深宫之中豈有隂教不謹或以媚道濫進者乎西北
二邉豈有竊萌背盟棄信之心者乎念自從逺方來不
知近事心雖疑而口不敢道宫禁邉防之事固未可知
朝廷已然之失則聽輿論而有聞焉又訝朝廷知此大
異殊不脩補闕政以厭天戒而安民心黙然不恠如平
常無事時諫官御史亦不聞進牘白見鋪陳災害之端
[299-9b]
以開上心然民情洶洶聚首横議咸有憂悸之色豈時
與古不同今朝不宜倣古以爲事耶又念有天下者未
有監古而亂棄古而治也豈上位者務在鎮静不須與
民同憂耶則又民爲邦本未有本揺而枝葉不動者豈
民愚暗不當憂而憂耶則地之震天之所爲也民雖愚
天豈愚哉反復思之不覺驚怛流汗自以世受君禄身
齒國命涵濡恵澤以長此軀便欲盡吐肝膽以拜封奏
又昨見范仲淹以剛直忤姦臣果罹中傷言不用而身
[299-10a]
竄謫甚可悲也是時降詔天下不許越職言事臣今茍
務激切不避權右必恐横遭傷害無補於時因自悲嗟
不知所措既而孟春之初雷電暴作臣以謂國家之失
衆臣無有爲陛下言者唯天丁寧以告陛下也陛下極
聖至明其肯忽之果能霈發明詔許臣寮皆得獻言臣
初聞之踴躍欣抃又謂雖有災異陛下能講求嘉言革
去時弊故可變化而召善祥也旬餘日來聞頗有言事
者其間豈無切中時病而絶不聞朝廷從而行之是亦
[299-10b]
示虚言而不根實効也臣聞唯誠可以應上天唯實可
以安下民今應天不以誠安民不以實徒布空文増人
太息耳將何以謝神靈而救弊亂也豈大臣䝉塞天聽
不爲陛下行之豈言事者迂闊無所取不足行也此則
未可知今臣竊見綱紀隳敗政化闕失其事甚衆不可
槩舉謹條大者二事詣匭以聞伏望陛下少賜觀覽茍
有所采乞斷自睿意即時行焉言或狂瞽乞付臣斧鑕
以非所宜言罪之一曰正心夫治國如治家治家者先
[299-11a]
脩於已脩已者先正於心心正則神明集而萬務理也
今則民間喧傳陛下數年已來多引俳優賤人於深宫
之中燕樂無莭賜予過度燕樂無節則志荒蕩賜予過
度則心侈泰志荒蕩則政事不親心侈泰則用度不足
臣竊觀國史見祖宗逐日視朝旰昃方罷猶坐於後苑
門上有白事者立得召對委曲詢訪少善必納真宗末
年不豫始間日視事今陛下春秋鼎盛實宵衣旰食求
治之秋而乃隔日御殿此政事不親之効也今又府庫
[299-11b]
匱竭民鮮盖藏誅斂科率殆無虚日三司計度經費二
十倍於祖宗時此用度不足明矣政事不親而用度不
足斯大可憂也伏望陛下脩已以御人洗心而鑒物勤
於聽斷舍其燕安放棄優諧近習之纎人親近剛明鯁
正之良士因此災變以思永圖効祖宗之勤勞惜社稷
之廣大則天下之幸甚也二曰擇賢夫明主勞於求賢
而逸於任使然盈庭之士不須盡擇在擇一二輔臣及
御史諫官而已今陛下用人似不慎擇昨王隨自吏部
[299-12a]
侍郎轉門下侍郎平章事超越十資復爲上相此乃非
常之恩必待非常之才而王隨虚庸邪諂非輔相之器
降麻之後物論沸騰故疾纒其身災仍於國此亦天意
愛惜我朝陛下必鑒之又石中立頃在朝行以詼諧自
任士人或有宴集必置席間聽其言語以資笑噱今處
之近輔不聞嘉謀物望甚輕人情所忽使災害屢降而
朝廷不尊盖近臣多非才者陛下左右尚如此天下官
吏可知也實恐匈奴輕笑中國伏望即時罷免别建賢
[299-12b]
才臣又竊見方今以張觀爲御史中丞髙若訥爲司諫
此二人者皆登髙第本望以詞華進用素復温和軟懦
無剛鯁敢言之才斯皆執政引拔建置欲其慎黙不敢
舉揚其私時有所言必暗相關說旁人窺之甚可笑也
故御史諫官之任臣欲陛下親擇之不令出執政門下
臺諫官既得其人則近臣不敢爲過乃馭下之䇿也臣
以謂陛下身既勤儉輔弼臺諫又皆得人則天下何憂
不治而災異何由而生伏望陛下少留意焉非有難也
[299-13a]
臣不勝區區之至
時玉清昭應宫災繫守衛者御史獄御史中丞王曙恐
朝廷議修復上言昔魯桓僖宫災孔子以爲桓僖親盡
當毁者也遼東髙廟及髙園便殿災董仲舒以爲髙廟
不當居陵旁故災魏崇華殿災髙堂隆以臺榭宫室爲
戒宜罷之勿治文帝不聽明年復災今所建宫非應經
義災變之來若有警者願除其地罷諸禱祠以應天變
仁宗感悟遂減守衛者罪已而詔以不復繕脩諭天下
[299-13b]
滕宗諒遷殿中丞會禁中火詔劾火所從起宗諒上䟽
諫曰伏見掖庭遺燼延熾宫闥雖沿人事實繫天時詔
書亟下引咎滌瑕中外莫不感動然而詔獄未釋鞫訊
尚嚴恐違上天垂戒之意累兩宫好生之德且婦人柔
弱箠楚之下何求不可萬一懐寃足累和氣祥符中宫
掖火先帝甞索其𩔖寘之法矣若防患以刑而止豈復
有今日之虞哉況變警之來近在禁掖誠願修政以禳
之思患以防之凡逮繫者特從原免庶災變可銷而福
[299-14a]
祥來格也䟽奏仁宗爲罷詔獄
知諫院包拯戒興作䟽曰臣伏見十一月初二日夜上
清宫火謹按春秋傳例曰人火曰火天火曰災漢書五
行志曰人火天火同爲災異皆以朝廷政令參驗得失
而勸戒焉說者曰賢佞分别官人有序則火得其性若
信道不篤惑耀虚僞則火失其性自上而降濫焰妄起
是爲火不炎上今上清宫者乃祖宗修建以崇無爲之
德今火燔之者豈焚修之人不務精潔以副陛下嚴奉
[299-14b]
之㫖乎不然其天意垂誡於陛下乎固宜勵精治道謹
修人事以荅天變可也風聞道路云陛下存留道衆似
有繕脩之意未辨虚實咸懐危懼況天下多事調發旁
午帑藏未實邊鄙未寧豈可先不急之務重無名之率
哉且宫觀之興自於唐室非古制也若謂先聖真容理
當欽奉則景靈宫會靈觀殿宇宏壯可以奉安願陛下
推仁慈之德念疲敝之俗且務安之之理豈忍重困之
也然外議紛紜頗甚惑衆欲乞特降詔告諭以安衆心
[299-15a]
拯又論日食䟽曰臣伏見四月旦日當薄蝕陛下特降
德音親决庶獄飭身修政以應天變此誠古之聖后明
辟克謹天戒之至意也臣聞漢書云夫至尊莫大乎天
天之變莫大乎日蝕蓋日者陽之精人君之象也君道
虧爲隂所乗故蝕日者德也月者刑也故聖王日蝕修
德月蝕修刑詩云彼月而蝕則惟其常此日而蝕干何
不臧說者云月蝕非常比之日蝕固常也日蝕則不臧
矣然正陽之月法尤忌之由是有伐鼓用幣之事故人
[299-15b]
君或遭兹變必避殿徹膳克已責躬明君臣正上下延
納衆議以輔不逮如是之至也今正陽之月晻然日蝕
而又亢陽益甚火災繼作害孰大焉得非上天有以丁
寧垂誡於陛下耶伏望陛下奮乾剛之至惪畏天地之
大異發號施令審思乎利害賞德罰罪無間於踈昵聽
㫁不惑勤儉爲先抑隂尊陽防㣲杜漸然後日御便殿
博延公卿詢訪直言講求古道勵精爲治以荅天戒如
此則積異消於上厲階絶於下足以導迎善氣馴致太
[299-16a]
平惟陛下留神省察
拯又論星變䟽曰臣竊見歲星逆犯房宿近鈎鈐之位
于今月餘未順按天官云房四宿爲明堂天子布政之
宫亦曰四輔股肱將相位也北二小星曰鈎鈐房之鈐
鍵天之管籥主閉鍵天心其房心於辰在昴主豫州宋
之分野夫五星者五帝司命應王者號令爲之莭度歲
主歲事爲其統首好生惡殺安静中度則吉變色亂行
則不爲福或有淩犯淹留不去咎在仁德未修誅罰未
[299-16b]
當若犯房宿亦責在將相之不稱職者伏況國家盛德
在火歲火二矅俱爲福星房心又是宋之分野今歲德
失度逆守于房復近鈎鍵之次徘徊未退本意亦謂人
君指意欲有所爲而未得其節也乃上天之意所以篤
佑聖宋丁寧陛下如是之至夫變異之來各象過失以
譴告人主猶嚴父之明戒可不寅畏恐懼乎古之明王
必正五事建大中以承天心能應以德則咎息不能應
以善則災至要在所以應之應之之速非誠不立非信
[299-17a]
不行伏望陛下奮精剛之德挺獨斷之明内推至誠深
思天戒以天下至大祖業至重不可謂承平無事而可
以佚豫爲治外則邊防之大戎狄可憂内則機務之煩
紀律不振況今政失於寛而敝在姑息官弛於茍簡近
下詔命澄汰流品而才者未之進不才者未之退蓋有
司務在因循憚於甄選爾且方内治亂在陛下所任經
曰亦惟先正克左右未有左右正而百官枉者也中外
臣僚其有老懦貪殘苛刻姦佞不當居職者宜以時廢
[299-17b]
退益選温良惇厚之士寘之於位令海内昭然知本朝
之所貴豈不休哉然後掖庭之中簡去幽曠宦豎之内
裁抑重任發號施令在乎必行賞德罰罪在乎不濫振
舉綱目杜絶萌漸如此則災異消於上禍難息於下五
緯循軌四時和順召天地之協氣致邦家於永寧願陛
下力行而已臣本以孤危不知忌諱惟陛下不以位踈
言賤留神省察則天下䝉幸
拯又上謹天誡䟽曰臣竊見近者太白犯月於箕尾之
[299-18a]
分熒惑犯鎮星於虚危之分而又冬雷震發雨木成冰
博詢前聞固不虚發臣謹按歴代五行志曰太白犯月
月犯太白熒惑犯鎮星皆外寇之兆雨木成冰者說者
謂上陽施不下通下隂施不上逹故雨木爲之氷氷者
隂之盛木者少陽貴神卿大夫之象亦曰木氷爲木介
介者甲兵之象又曰冬雷者所發之地主兵謂雷以二
月出八月入也今季冬而震雷雨雹者陽不閉藏而發
泄皆失節之異夫月者太隂之長后妃大臣諸侯之象
[299-18b]
亦主邉境鎮星所管宋衛陳鄭之分若金火淩犯固不
爲福況又箕尾屬燕虚危屬齊設或内非其應則北邊
之患山東之憂亦須大爲之防且頃歲有星孛之異近
復有巨嵎之震不可忽也今四方災旱流亡未復雖遣
使綏撫貸粟賑給而上下困竭濟䘏攸艱此乃天意篤
右聖宋丁寧陛下如是之至也書曰厯象日月星辰此
言王者當仰視天文俯察地理觀日月消息候星辰躔
次揆山川變動叅人民謡俗以考休咎若見災異則退
[299-19a]
而責躬恐懼修德以應之有不可捄者則蓄儲備以待
之故宗社享無疆之福伏望陛下省災異之來驗休祥
之應謹奉上天之戒以揆當時之務外則幅員之廣邉
警寇盜之可虞内則機政之繁號令賞罰之未信固宜
進擢賢傑振張紀律廣闢衆正之路屏絶群枉之門斥
逺姦纎眘重聽納近自宫禁逺及邊陲杜漸防微中外
協濟如此則庶幾後患可弭惟聖度裁處
拯又論地震䟽曰臣近聞登州地震山摧今又鎮陽雄
[299-19b]
州五月朔日地震北京貝州諸處蝗蝻疊生皆天地先
意示變必不虚發也謹按漢五行志曰地之戒莫重於
震動謂地者隂也法當安静今乃越隂之職專陽之政
其異孰甚焉又四裔者中國之隂也今震於隂長之月
臣恐四裔有謀中國者且雄州控扼北鄙登州宻邇契
丹今繼以地震山摧不可不深思而預備之也頃歲并
代地震尋以昊賊拒命近者廣南英連等州亦震而蠻
寇内侵皆必然已應之兆耳臣近曽上言㳂邊將帥尤
[299-20a]
在得人乞委執政大臣精選素習邊事之人以爲守將
俾訓練卒伍廣爲積聚以大警備之不然懼貽陛下之
深憂也況災變之作未有無其應者惟陛下特留聖意
拯爲户部判官時上䟽曰臣竊見冬春以來天下旱乾
爲虐而陛下避殿徹膳累下詔書勤求直言踈理刑獄
寛省民力雖古之聖帝明王責躬罪已無此之甚焉故
詔音所至甘澤随降和氣應於上民心恱於下天意聖
德若合符契當上穹眷佑之如是則陛下尤宜勵精求
[299-20b]
治以荅殊貺臣聞法令者人主之大柄而國家治亂安
危之所繫焉不可不慎縁近歲以來賞罰之典或尚因
循且人知法令之不足信則賞罰何以沮勸乎昔唐文
宗問宰臣李石天下何以易治李石對以朝廷法令行
則易治誠哉治道之要無大於此伏望陛下臨決大政
信任正人賞者必當其功不可以恩進罰者必當其罪
不可以幸免邪佞者雖近必黜忠直者雖逺必收法令
既行紀律自正則無不治之國無不化之民在陛下力
[299-21a]
行而已亢旱之災天之常數固不足貽陛下深慮惟陛
下留神省察
天聖中天下水旱蝗起河決滑州通判常州謝絳上䟽
曰去年京師大水敗民廬舍河渠暴溢幾冒城郭今年
苦旱百姓疫死田穀焦槁秋成絶望此皆天異也按洪
範京房易傳皆以爲簡祭祀逆天時則水不潤下政令
逆時水失其性則壊國邑傷稼穡顓事有知誅罰絶理
則大水殺人欲德不用兹謂張厥災荒上下皆蔽兹謂
[299-21b]
隔其咎旱天道指𩔖示戒大要如此陛下夙夜勤苦思
有以上塞時變固宜䇿告殃咎變更理化下罪已之詔
脩順時之令宣群言以導壅斥近倖以損隂而聖心優
柔重在改作號令所發未聞有以當天心者夫風雨寒
暑之於天時爲大信也信不及於物澤不究於下則水
旱爲沴近日制命有信宿輙改適行遽止而欲風雨以
信其可得乎天下之廣萬機之衆不出房闥豈能盡知
而在廷之臣未聞被數刻之召吐片言之善朝夕左右
[299-22a]
非恩澤即佞倖上下皆蔽其應不虚昔兩漢日食地震
水旱之變則䇿免三公以示戒懼陛下進用丞弼極一
時之選而政道未茂天時未順豈大臣輔佐不明邪陛
下信任不篤邪必若使之宜推心責成以極其效謂之
不然則更選賢者比來奸邪者易進守道者數窮政出
多門俗喜由徑聖心固欲盡得天下之賢能分職受業
而宰相方考資進吏無敢建白欲德不用之應又可驗
矣今陽驕莫解蟲孽漸熾河水妄行循依違之迹行尋
[299-22b]
常之政臣恐不足回靈意塞至戒古者穀不登則虧膳
災屢至則降服凶年不塗塈願下詔引咎損大官之膳
避路寢之朝許士大夫斥諱上聞譏切時病罷不急之
役省無名之斂勿崇私恩更進直道宣德流化以休息
天下至誠動乎上大惠浹于下豈有時澤之艱哉仁宗
嘉納之
絳又上言蝗亘田野坌入郛郭跳擲官寺井堰皆滿魯
三書螟穀梁以爲哀公用田賦虐取於民朝廷斂弛之
[299-23a]
法近於㢘平以臣愚所聞似吏不甚稱而召其變凡今
典城牧民有顓方面之埶才者掠功取名以嚴急爲術
或辯僞無實數䝉奬錄愚者期㑹簿書畏首與尾二者
政殊而同歸於弊夫爲國在養民養民在擇吏吏循則
民安氣和而災息願先取大州邑數十百詔公卿以下
舉任州守者使得自辟屬縣令長務求術略不限資考
然後寛以約束許便宜從事朞年條上理狀或徙或留
必有功化風迹異乎有司以資而任之者焉漢時詔問
[299-23b]
京房災異可息之術房對以考功課吏臣願陛下博訪
理官除煩苛之命申敕計臣損聚斂之役勿起大獄勿
用躁人務静安守淵黙傳曰大侵之禮百官備而不制
言省事也如此而沴氣不弭嘉休不至是靈意□讕而
聖言罔惑歟
景祐四年太安殿柱生芝草召群臣就觀監察御史鞠
詠上言曰陛下新即位河決未塞霖雨害稼宜思所以
應災變臣願陛下以㧞進忠良退斥邪佞爲國寶以訓
[299-24a]
勸兵農豐積倉廪爲天瑞草木之怪何足尚哉
右司諫韓琦上奏曰臣近聞西京南京及畿内諸縣遣
使䟽決刑獄金明池等亦設齋醮此必司厯者陳垂象
之變以獻于上使陛下聖懐欽翼勤懇如是雖古先哲
王覩之感悟飭身正事無以過也臣去歲中不曉禁忌
嘗進狂瞽以謂上穹譴告惟増修德政可以除患而致
福若禮神宥過即伸禳謝殆非方冊所載消伏災眚之
義前奏粗悉不敢煩述今又聞金芝産於化成殿柱率
[299-24b]
詔近列咸覩嘉事臣竊以春秋之法但紀災異至于祥
瑞略而不書豈不以君人者閱瑞牒則意安覩災符則
心懼意之安則其政怠心之懼則其德修聖人垂誡之
深其㫖斯在臣愚伏望陛下開發聖慮特以天戒爲重
於政教之間思所未至隨其變以應之亦猶日食修德
月食修刑之理是也至如珍祥竒瑞雖陛下仁聖所感
亦望日謹一日以雖休勿休爲念則穹昊垂貺荅陛下
寅畏之心生靈遂宜浸陛下慈惠之澤自然家給人足
[299-25a]
時和年豐永獲上瑞之報豈不盛歟
琦又上奏曰臣聞動民以行不以言應天以實不以文
先儒之讜議也故宋景公以熒惑守心不忍移臣庶之
咎子韋稱君有至德之言熒惑必徙三舍此則以實應
天之效也唐明皇以太陽虧蝕悉令赦徒𨽻之人宋璟
謂可以至誠動天不在德音頻降此則以文應天之弊
也載籍所記前範至詳不敢煩陳粗此槩舉臣伏覩近
者興國寺災延及開先祖殿不踰數刻但有遺燼伏觀
[299-25b]
垂象或失經行蓋人事之已形致天災之嗣發其猶影
響諒非徒然當是時臣謂陛下宜虚佇以求讜言側身
以修庶政有功則賞以絶其徼幸之路有罪則罰以清
其姦慝之原旌别賢愚撙節財用抑宴私過度之樂休
營造不急之務決獄使之無濫出令斷於必行斯以念
祖業之艱難荅天意之警悟也而陛下眷三京以肆赦
宥走群望以罄詞祝中自禁掖外及觀寺並設齋醮逮
越晦朔今北道數郡繼以地震上聞即命使軺就崇法
[299-26a]
供矧兹近塞俯接殊邦豈無間諜之人徃道祈禳之事
徒彰自恐或誚無稽雖陛下欽順皇天之誠可謂至矣
其於銷伏災眚之道則猶未焉夫弛刑網以貸頑悖之
民損國貨以奉㳺惰之軰將欲召丕貺感靈心是猶却
行以求前揚湯而止沸無益之驗信昭然矣臣茍隠情
惜已不能獻忠盡言使陛下常以禮緇黄薦牲幣爲脩
德除患之本則臣豈不上負陛下懼災思政之意哉謹
按五行傳曰火南方揚光輝爲明者也其於王者南面
[299-26b]
嚮明而治賢佞分明官人有序率由舊章愛重功勲則
火得其性若乃信道不篤或耀虚僞䜛夫昌邪勝正則
火失其性自上而降乃濫炎妄起焚宗廟燒宫館雖興
師衆不能救也此臣前所謂宜辨賢諂明賞罰謹命令
戒奢逸者由此而言也曷有流化興政之若是而天不
降福者哉且地震者說者以謂天陽也地隂也陽君象
隂臣象君宜轉動臣宜安靜乃女謁用事臣下專政之
應此乃飭宫壼禀教臣鄰奉法以當斯變又四裔者亦
[299-27a]
中國之隂也今震在北或恐上天孜孜譴告俾思邉隅
之爲患乎亦望自今而後務在嚴勵守臣宻修兵備審
擇才謀之帥悉去懦弱之士明軍法以整驕惰之卒豐
廪實以増儲峙之具或曰今敵人守盟誓約甚固奉朝
廷有禮初無釁隙保不騷動未可生事以疑戎心此寛
陛下宵旰之憂可也爲國計則踈矣臣辭意狂鄙不識
禁忌儻陛下聽斷之暇一紆睿覽采而行之少助萬分
之一則臣退就鈇鑕死無所恨
[299-27b]
琦又論星變䟽曰臣近者竊聞星變數見輙貢瞽見備
言禳謝之理殆將百日不賜妄言之誅是陛下知臣所
陳歸於朴忠而非惑上好訕也然臣意有所未盡更思
竭愚區區鄙誠萬一開悟臣近日又聞大慶殿及諸處
復建道塲及分遣中使徧詣名山福地以致精禱臣以
謂陛下俯從常禮不得已而爲之是亦逹寅亮之深㫖
也臣竊以天垂祅象地見災異前世之君覩之感悟以
爲祈禳之法則必徹樂減膳修德理刑大則至有下詔
[299-28a]
以求讜言側身以避正寢是以天意恱穆轉禍爲福臣
願陛下法而行之復恐此後宫中或有宴飲之事欲望
比於常時稍用減節不獨仰奉於天戒斯實上安於聖
躬臣子之心所以昧萬死而獻言者正爲是也且大慶
殿者國之路寢朝之法宫陛下非行大禮被法服則未
嘗臨御臣下非大慶㑹則不能一至於庭豈容僧道凡
庸之人繼日累月喧雜于上非所謂正法度而尊威神
也昔髙宗立皇太子將㑹命婦於宣政殿博士袁利諫
[299-28b]
曰前殿正寢非命婦宴㑹之地望請命婦㑹于别殿自
可備極恩私帝納之即命移于麟德殿臣亦望今後凡
有道塲設醮之𩔖並於别所安置臣親逢求諫之朝復
在可言之職宜推無隠思所爲報願陛下特霽天威一
加詳納天下幸甚
琦又論星變地震冬無積雪䟽曰臣旬日前竊聞民間
傳言星躔示變及京師曽有地震之異亦聞朝廷建置
道塲臣自忝諫職數因災變陳事意謂陛下粗記臣言
[299-29a]
故遷延未敢更獻愚瞽數日來又聞河東忻州地震連
日大壞官私舍宇傷損人命臣慮陛下近歲以來頻有
災異而常事待之且未足多掛聖念但齋醮道塲而止
臣是以不敢無言更思云補臣聞以實應天則天必報
以德勝妖則妖自息今上穹頻頻謫見以感陛下蓋欲
觀變而懼増修德政則將轉禍而爲福豈其虚發哉若
陛下以爲無足可驗不思警悟之理或上天倦而且怒
則黙而爲禍矣今躔次之變知星者必具言其事至于
[299-29b]
地震之理稽于舊史則大臣專政後宫用事陽不足而
隂有餘之應也今朝廷凡百行事皆由政府陛下雖知
其是非而不加聖斷亦大臣專政之應後宫之事非外
臣所知亦望禁其太盛以荅天變臣願陛下每覩災異
先詳其理而應之然後省身之所未思而思政之所未
至夫崇儉約以訓九族而純德變於天下節宴游以謹
萬機而勤政率於天下亦修身之大畧也輔弼得人而
庶務協其序賞罰得中而二柄歸於上邊陲廣備而將
[299-30a]
帥擇其材亦修政之大畧也陛下若舉其要而行之則
上天豈不降福而何災沴乎況陛下首相乆病髙卧私
室備禮上章無堅退之意安禄固位上不分聖憂下不
畏人言假令病愈而出則中書之事必更無倫理蓋才
短識暗而然也陛下豈不思求才而代之使修正紀綱
亦禳謝之一端也又今冬以來尚無積雪旬浹之間將
及春序不惟已覺愆旱兼恐人民疾疫欲望陛下躬行
精禱庶獲嘉應今舉朝之人皆以不言爲利無一人爲
[299-30b]
陛下切直而言者臣非不知直言爲患然選任之恩不
欲碌碌雷同衆人故昧死論列不顧鼎鑊之罪惟望少
采狂愚天下幸甚
琦又論衆星流散月入南斗䟽曰臣竊聞近日司天監
上言占見衆星流散又奏月入南斗中臣職在諫列得
於風聞不敢隱情惜已容黙於位實願輸盡愚瞽有補
萬分之一焉臣聞人事失于下則天變發于上惟明聖
之君覩之感悟責躬修德所以除患而福至是猶影響
[299-31a]
相應之速也而朝廷自去年秋熒惑失度及太平興國
寺災乃命䟽理繫囚自大慶殿至諸寺觀並集僧道以
爲禳謝之法繼之以地震北郡遣使興建道塲近者又
聞太隂失行復詔三京減降罪人於金明池等處亦設
齋醮臣屢上封奏極言無益所期庸妄之說少聞聖聦
而前月中杭州又奏有大風雨悉壊官司廬舍復有獻
謀于陛下者乃降敕本郡崇佛事以禳之外方有識之
士必有非笑者焉陛下若以災異數見非政教之失但
[299-31b]
可竭財以奉僧道寛禁以貸罪惡是謂天戒可荅靈心
必回則今日之謫見又何從而致哉今天之譴告孜孜
不已者得非陛下未逹警悟之意耶夫赦者前賢以爲
偏枯之物非明世之所行也茍行之則小人之幸而君
子不幸矣又金銀錢帛出自蒼生膏血取之以供國之
用尚宜撙節又況枉費以資㳺惰之僧道乎以陛下之
聦明睿智諒乆知其不可今若再舉禳災之術復踵前
敝適足誤陛下也臣不敢妄究星緯但取前史所載開
[299-32a]
陳其端夫月爲太隂之精刑罰之義列之朝廷諸侯大
臣之象也故大臣用事兵刑失理則月行乍南乍北又
南斗者丞相太宰之位主褒賢進士選授爵祿若小流
星百數四面行衆庶流移之象也今天之所戒者恐宰
輔之任未副聖心褒賢授祿或失其宜故太隂罰斗以
應之夫代天當軸之臣未副聖心則政教浸隳矣政教
浸隳則隂陽失和而水旱移時水旱移時則衆庶流移
之患亦從而至矣漢史曰宰相上佐天子燮理隂陽戴
[299-32b]
記曰邇臣守和言近臣調和君事者也今聞政府議事
未甚和協互執所見或有違戾即如近斷一大刑名此
特有司之事又復别㫖議定於理明白而猶固執紛競
上煩聖斷豈大臣之體哉廟堂之上論道之際必有甚
於此者固非下臣所知矣如此而望隂陽調君事和政
不失于下變不形于上其可得乎方今之宜莫若注意
賢宰協輔朝政使其同心一意推用所長然後賞罰二
柄更思其中謂名器不可輕授也則賞不加於無功謂
[299-33a]
紀綱不可寖弛也則刑必行於有罪知財貨之有限也
則量用度而裁減之知軍旅之乆惰也則明號令而約
束之一令之出必信於人一言可嘉必用其計盡平僥
倖之路精辨愛憎之言推此以斷天下之務則陛下髙
居穆清垂拱而治太平之基既隆且固矣雖有象緯之
變流行之災自當易而爲嘉祥散而爲和氣矣芻蕘賤
言不曉禁忌思有報君父甄擢之遇非敢訐上而取直
也唯陛下熟察之
[299-33b]
琦又論石龜䟽曰臣聞通利軍奏衛縣民得石龜一其
上䥴刻䜟文略云道士趙永昌於顯慶元年鐫記後至
三百六十五年出現時有聖君治世皇后劉氏今有聖
子紹位觀其文字鄙俗固不能上惑天聽臣竊計唐髙
宗顯慶元年至國朝天禧四年方及三百六十五年蓋
是當年造僞人妄求恩倖有此刋刻後恐事迹彰敗是
故隱而不言至今又經一十八年方爲縣民所獲即於
䜟文自已乖謬陛下至明至聖固已洞鑒其妄即縁却
[299-34a]
降下本處軍資庫收附乃是未詳真僞猶示秘藏臣恐
中外聞知有以來欺詐之漸欲乞特降聖㫖下本軍令
知軍當面毁弃訖奏所貴僞端不起群聽無疑臣以其
事雖小而於體大故敢上言
琦荅詔論地震春雷之異䟽曰臣伏聞陛下以災變頻
數已降詔敕敷求讜言此乃陛下警悟天戒憂勞聖心
普率之間不勝至幸臣備位諫列近因災變之發累上
宻封既愚且忠無敢畏避事頗明白未見裁納臣慮應
[299-34b]
詔而言者雖不即加之罪而言者亦不用其說則是與
詔意相戻而於朝政何益哉臣欲望陛下應有臣寮應
詔上言一一親垂聖覽事如可行即望早加聖斷或所
見非長及辭渉詆訐亦望寛而不問庶成陛下引咎思
政之德以期上穹順道爲福之應臣前數有所陳伏惟
陛下以一臣之言所見褊淺未能符合聖意臣愚不勝
忠憤再貢狂直更不敢廣有引援煩瀆上聽但直述當
今未便陛下可行者凡十事具别狀實封進納又詔書
[299-35a]
以謂或政教未臻於理刑獄靡協于中在位有壅蔽之
人效官有貪墨之吏仰諫官御史搢紳百寮宻䟽以言
臣竊以四海至廣非一人耳目所能徧接若只許在朝
臣寮論奏實恐言路未廣臣欲乞頒示天下亦許所在
官吏依詔言事附逓聞奏
琦又上别狀曰臣伏聞降御札求讜言輙有狂鄙之見
不敢文飾上瀆聖覽謹直述其事條列如右
 一政府大臣乞選用忠正有才識之人則紀綱自正
[299-35b]
  陛下仰成而無憂如有不堪其任者望早加聖斷
  皆從免罷使時政日新天下咸恱
 一賞罰二柄本君上執之以馭天下若無功者受賞
  有罪者不罰是猶寒暑相違而望歲功之可成也
  臣欲乞凡行賞罰務協中道或陛下聽斷之際知
  其可賞則賞之知其可罪則罪之使畏愛出於宸
  衷無令國之二柄專爲臣下所持而任其威福
 一近日戚里之家多因入内之際或無功而望遷轉
[299-36a]
  或無能而求錫賚唯圖僥倖殊無厭足況莊獻太
  后朝尚曾懲戒豈陛下睿明當宁而不抑其奔競
  欲望特降詔諭嚴行止絶如有譴犯重加貶責
 一今之國用不足者敝在於浮費不節所入者有限
  而所出者無涯遂令内外帑廪皆未充贍臣欲望
  凡百用度務令儉約及乞差公正才識近臣與三
  司詳定減省冗費
 一自茶法改更以來連年將銀絹配率河北人户坐
[299-36b]
  此困竭明出却内庫物帛暗虧却舊額課利欲望
  選差公正近臣參定酌中之法以濟經用
 一朝廷備禦之急唯在西北二邊其如牧守將帥多
  非其材而士卒訓練未至修整亦望宻諭兩府大
  臣常切體量二邊牧守將帥不堪其任者易之更
  用才畧武幹之人以壯國威御兵之法務從嚴整
  無令益其驕惰
 一竊以陛下萬機之暇當有宴飲之樂所以寛憂勞
[299-37a]
  而慰㳺豫也然頻數則有妨政事無益聖躬亦望
  節之有度則天下幸甚
 一宫掖之間女御之衆豈無繁冗徒在幽閉望選其
  無用之人放令出外以消隂盛之變
 一臣寮中有以言獲罪貶責者若心本獻忠非挾邪
  近詐之人欲望復其職任使言路彌廣人思盡誠
 一消變之法惟修德以禳之則天道感應自古皆然
  若齋醮道塲實不可恃以求福亦望特賜開悟更
[299-37b]
  思節減
太常丞同修起居注判三司鹽鐵勾院直史館葉清臣
以京師地震上䟽曰天以陽動君之道也地以隂静臣
之道也天動地靜主尊臣卑易此則亂地爲之震乃十
二月二日丙夜京師地震移刻而止定襄同日震至五
日不止壊廬寺殺人畜凡十之六大河之東彌千五百
里而及都下誠大異也屬者熒惑犯南斗治厯者相顧
而駭陛下憂勤庶政方夏泰寧而一歲之中災變仍見
[299-38a]
必有下失民望上戾天意者故垂戒以啓廸清衷而陛
下泰然不以爲異徒使内侍走四方治佛事修道科非
所謂消復之實也頃范仲淹余靖以言事被黜天下之
人齰舌不敢議朝政者行將二年願陛下深自咎責許
延忠直敢言之士庶幾明威降鑒而善應來集也
康定元年清臣爲右正言知制誥上奏曰臣聞王者上
承天之所爲而下以正其所爲君政有治亂天應有災
祥蓋天人相與之際繫君德之感通奉天子民義實一
[299-38b]
體昌治之世未必無災欲治之主能以德應則變災爲
福衰亂之世未必無祥庸暗之主德不能堪則反祥爲
妖故治亂災祥不可常在德之厚薄耳仲尼脩春秋記
災異之大者日食地震爲先班固述漢史記日食之對
則變見三朝爲尤異者今月正元日日有食之不幸昌
治之辰遂有尤異之變豈合朔之㑹適當然耶意上天
譴告有所屬耶伏惟陛下纘隆慶基謹守先訓兢兢業
業十八年于兹四方底寧萬物咸遂百工脩輔衆績咸
[299-39a]
熈信治世矣然而天變如是之大必有申警以啓聖神
臣嘗學舊史歴考前志日陽德也君道也月隂德也臣
道也薄食必於朔望日月之交㑹也㑹而不食陽勝隂
也其在詩曰彼月而食則惟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
是則陽德君道或有所虧則日爲之食又曰敬天之怒
毋敢戲豫敬天之渝毋敢馳驅是則天變於上君變於
下恬不爲變其禍滋甚臣謂推筴之初逆知當食陛下
宜出次徹膳伐鼓用幣百官守司爲營救之禮庶幾天
[299-39b]
悔其咎隂不爲眚今謫已見救不可追則當亟下責躬
之詔開敢諫之路使講求隂所以勝陽所以虧之理後
增其所虧損其所勝猶冀萬一可厭天戒其在易曰君
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凡言無者言本有咎以能
補過故得無咎然習常茍䛕之人必曰此常數也不足
以爲盛德之累茍内朝左右之臣以此安聖慮外廷進
對之臣以此紓官責臣恐非敬天之怒而失補過之義
前歲河東地震頻年大白晝見考占辨應稍稍著驗今
[299-40a]
爲此變豈妄發耶伏惟陛下深思災異之大博咨政教
之闕舉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諌之士待以無諱使之極
言言或切至采而行之此之謂能以德勝妖變災爲福
者臣幸以譾薄親逢盛旦職在詞掖官居諫省闚管有
得敢不罄竭明者之擇庶可錄焉天下幸甚
景祐四年侍御史知雜事龐籍上奏曰臣聞應天以實
不以文動人以行不以言所以天意順感而人心恱隨
也伏惟陛下躬仁聖之至德紹積累之慶基亨嘉式應
[299-40b]
文武並用邊隅不聳年穀屢登然而秋冬以來雷雪不
時流星爲異今又地震并忻之郡傷殞人命甚可駭也
推本天戒必有厥由以陛下恭儉寅畏動遵軌範宜不
當招致災眚臣竊思之恐在時政有所差失人情有所
壅蔽也將欲應乎天而動乎人必當求其實而篤其行
誠在陛下與執政之臣力行之也力行之道莫若先正
其綱紀恭以祖宗垂業典刑具在守而勿失可臻至治
將外制四海當首自京師故三聖以來因事立制凡百
[299-41a]
司務皆著條敕所以禁踰越塞僥倖也向來或因一時
爲例而破之或因臣下營私而廢之法既動揺政或隳
紊而欲訓齊諸司規表天下難矣故要在執政大臣持
守之也持守之者要在以身律人先國後家以求賢之
意爲急以子孫之計爲末至公既立誰敢爲私然後可
以守畫一之法使無踰越塞私謁之路使無僥倖施恩
必平不以勢地爲異罰罪必當不以惠姦爲寛國之紀
綱此實至要在力行之而已至於前代因天地之異莫
[299-41b]
不廣求厥理而消復之下罪已之詔開直言之路人情
暢於下則天理順於上此誠今之切務未聞朝廷行之
恐但用釋道齋醮之文無所益也臣迹孤地寒材駑識
闇上頼陛下天地父母之恩獲立忠義之地敢冒天威
輙陳愚悃者亦犬馬之思報也惟陛下矜憐而察之
寶元元年守尚書刑部員外郎直史館同知太常禮院
宋祁上䟽曰臣聞王者父事天明毋事地察政合而祥
至道失而咎臻自然之應也然至亂之世不能絶祥甚
[299-42a]
治之代不能無咎僻君以祥自泰故益侈而趣亡賢主
以咎脩德故愈畏而䝉祉則祥無必慶咎無固凶視銷
伏之如何耳臣伏見頃歲以來災眚數見依𩔖託寓異
占同符天本視法而尊乃有躔離流星之變地當安固
而静乃有都國震動之占陛下奉承郊丘歲豐月潔當
䝉介福翻致大異何哉得非事有召奸法有階隙天於
宋室諄諄存顧先幾豫慮以啓聖心欲陛下据易圖難
縁微警著奮揚剛德固執主威厭銷未萌以光丕業也
[299-42b]
臣伏讀前史五行志以驗于今累威重譴不可不察若
乃群星流散則民人蕩析之象也月行黄道地震州邑
則邊戎窺間臣下擅恣后妃將盛年穀且飢之兆也去
年火焚興國寺浮屠延燔藝祖神殿已而盜壊宗廟釦
器者再則神不昭格之意也自昔災異之發逺者十數
年近者三四年隨方輙應𩔖無虚已陛下何不暫槩清
慮推求其端方今典刑設張上下禔穆而臣便論危事
必難取信然陛下試一念之假有蕩析以何䇿固安假
[299-43a]
有飢空以何理振救脫致窺間可任之將謂誰儻令擅
恣可防之奸有幾災異不驗國之福也茍使遂驗則陛
下禦之之慮得不素具於彀中哉然請先言其要臣聞
君以操柄爲重臣以奉命爲恭柄捨之則重者反輕命
竊之則恭者更僭伏惟陛下念爵賞之典刑罰之權雖
覽群言一決宸慮無委成假借以開貴近牽制之私書
稱惟辟作福惟辟作威夫威福者天子之所以固大寶
制兆人之術臣有作福作威則害于而家凶于而國古
[299-43b]
之王者亦何能使刑悉當罪賞皆值功然要之事出于
主則納忠者有歸政出於臣則樹私者必搆傳曰倒持
太阿言柄之不可失也又曰吐珠必含言失之不可收
也若夫後宮戚里祈恩丐賞者日月不乏陛下且當斷
而不聽以示至公内省黄門給事左右亦宜數加訓戒
使思不出位此皆助陽抑隂之術也臣聞伯禹三王之
長逢辜引慝宣王成周之良思患側身故能感徹神祗
収還威怒回沴氣爲太和化已衰爲中興陛下覽照今
[299-44a]
古至詳至熟今變眚日著中外暴聞而罪已之問不形
於詔書思患之謀不留於詢逮委遠天戒虚而未荅踰
時越月群下黙然間者但引緇黄晨齋夕咀脩不經之
細祀塞可懼之大變人且未信天胡可欺臣誠至愚竊
恐銷伏之間未爲得計也伏望陛下不以災之未應遂
爲宴安不以歲之屢豐便忘荒饉普詔百執各貢所懐
庶幾天下條貫粲然先見臣無任瞽狂待罪之至
祕書省著作佐郎通判睦州張方平上䟽曰臣伏覩丙
[299-44b]
午詔書以星文流變坤載震揺先春而雷衆異間作陛
下惕然戒懼思所以當天意爰下明詔誕告庶官凡上
躬之闕遺政刑之闕失阿枉之黨䝉罔爲姦咸使宻䟽
以言悉心無隱約之親覽靡及有司臣伏覩詔書悵然
感慨逺惟祖宗造基立法之勤先帝持盈垂裕之意勅
天之命撫此下人無疆惟休亦無疆惟恤陛下天資神
智英叡聦明紹隆基圖恭承帝事治民祗畏罔自暇逸
嚮若僕臣皆正股肱惟良協心弼違將順其美陛下可
[299-45a]
以髙揖成康之上徐歩唐虞之域惜乎人主有仁明之
德人臣乏輔翼之材因循蔽欺偷取一切治而無法弊
不謀救沴氣成象變咎洊臻遑遑焉獨貽憂於陛下也
臣愚孤逺學識踈陋猥逢詔㫖詢于芻蕘謹稽探天人
之情參合古今之論上原厥罰之本下陳致治之方儻
日月之明照此心之忠義斧鑕之下免報讎於權强是
由陛下至明豈獨微臣受賜惟陛下留神察臣狂言臣
伏思詔書曰星文流變者臣鄙儒不通天官之學謹按
[299-45b]
前志說春秋星隕如雨爲王者失勢臣下專恣之應況
紫垣太微上帝之座天子之庭列星布位近臣之象流
移失次乃邇臣不恭其職相朋附下懐貳茍容不忠王
室之咎也坤載震揺者臣竊考載籍厯世以還地震之
異未有若今兹之甚者謹按前志陽伏而不能出隂廹
而不能升於是有地震兹謂不隂夫坤爲隂體臣道也
妻道也四裔之道也陽薄於隂而不能勝相乘而震且
定襄之地直王城西北正在乾位君德所在天之警告
[299-46a]
夫豈虚發方春雷震者臣謹按前志雷當以二月出其
卦曰豫言萬物因雷出地皆恱豫也以八月入其卦曰
歸妹言雷復入地則孕育根荄保藏蟄蟲雷本陽氣有
人君之象故先時而聲猶陽不閉藏發泄無度也又正
月以來日䝉少光輙㦯數日不解臣謹按前志䝉如塵
其蒙先大温已䝉日不見行善不請於上兹謂作福䝉
微而風解復䝉下專刑兹謂分威䝉濁奪日光公不任
職兹謂不出䝉一温一寒風揚塵知佞厚之兹謂蔽此
[299-46b]
䝉大略也臣聞上天無言示人以象人君省躬應天以
實是故考政者必求於天瑞弭災者必推於人事天人
之際其應甚明臣謹按春秋之義舉往以明來觀著而
思微天地之變國家之事粲然皆見無所疑矣故夫星
流而隕地震而裂先春而雷日䝉不解其咎皆由乎陽
徳舒緩隂道專縱下爲阿比以蔽聦明者也臣愚不逹
道敢因四變推明七事臣聞之書曰無敢伏小人之攸
箴蓋言明王求理不遺下言也臣議雖鄙竊以爲今世
[299-47a]
之切務治道之至要難尚此矣陛下幸加惠不以臣之
踈逺而廢其言天下幸甚何謂七事其一曰密機事二
曰用威斷三曰廣言路四曰重圖任五曰正有司六曰
信命令七曰示戒懼何謂宻機事臣聞之易曰君不宻
則失臣臣不宻則失身機事不宻則害成故春秋之義
譏君之漏言是以人臣造辟而對詭辭而出人君明以
察之斷以行之慎之至也韓子云事以宻成語以泄敗
臣比見群下之言事者深言切論陛下或播之於左右
[299-47b]
囊章宻䟽陛下多付之於有司凡國之庶政得失之跡
莫不繫乎二府者故諸臣下之言其有指擿時病及諸
治亂者則用事之臣必所不恱而陛下更暴其言而露
其章縁是而䝉譴者有之矣此蓋陛下體貎大臣篤其
誠於勿貳踈外群下忽其言之未然大臣固不可以忌
疑下言固未可以輕信然亦在深思其意㫖徐察其情
僞叅諸理道辨其臧否言茍可行自當聽納言之未善
置而勿揚使下竭其忠効所見則姦謀僻行不萌于下
[299-48a]
嘉猷正論日聞于上致理之要何以先此今清問之對
封奏之事開言爲怨府灑翰爲禍胎沮忠義之言成忌
克之俗人悼後害孰敢獻納下情壅隔國之大禍也臣
深願陛下先務此道以爲立政之本凡臣下入告之議
宜斷在聖心清問之言姑慎於外泄念大易失臣之誡
防春秋漏言之譏則天下有心之人皆爲陛下用也其
二曰用威斷何謂也臣聞書洪範曰惟辟作福惟辟作
威臣無有作福作威臣之有作福作威害于而家凶于
[299-48b]
而國故春秋之義譏鄭忽之弱以其挈於權臣也君人
之柄惟賞與罰信賞必罰惟斷而已故乾體以剛天行
以健故能中正無邪運用不息人君之徳配乾而法天
者蓋取乎剛且健也以陛下之英明温叡而濟之以斷
天下不足治也往年莊獻晏駕陛下親政革弊去蠧㧞
材賞忠斷自淵衷不撓于下典刑立正區極一新天下
翕然皆謂陛下天機如藝祖神畧如太宗萬世一時無
窮之福也今者道路之言皆謂陛下寛厚敦恕徽柔廣
[299-49a]
容事存大體動循往例臣竊惑之此蓋怙權之臣摟取
邦柄故說陛下以爲人主之孝莫大於奉先志守成規
夫祖宗之所以建基圖垂謨訓炳如日星信如四時雖
百世其可易諸至于操紀律明賞刑用正人去邪慝治
不忘亂安不忘危以和其民人而保其宗廟此孝之大
也且政由俗革彼此一時事體權宜各有云設或迹存
而理異或法乆而姦生必踐而行以爲無改於祖宗之
道尚安足以爲孝乎易曰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乆故復
[299-49b]
而不厭乆而不弊之謂道遵常守故非聖人之事因時
損益乃建治之理昔先王之作爲爵禄賞罰臨事而制
宜是以爲天下之主見勞授賞則衆譽不能進無功見
惡行誅則衆䜛不能退無罪若政無大小人無大小弛
張用捨一取諸例是爵禄賞罰不在人主而在簿書也
予奪之柄於陛下何有一吏持簿書按例而足矣此蓋
用事之臣自謀之慮不才而例進者收恩在已才而例
退者歸怨于君人主欲賞抜忠良擢用才俊而用事之
[299-50a]
臣不恱者輙曰於例不可用事之臣猥引親舊妄援謬
庸而人主欲詰其故輙曰於例宜然以致今兹臺閣混
淆賢愚糅雜典刑都弛名器益輕于後執時柄者便於
引例之說終無發明之言臣甞讀漢書至晁錯之事惟
錯謀䇿宏逺逹於權義有致主經世之志戮於姦䜛之
口而史氏不能襃其忠更譏以變古易常之說臣竊憤
厲痛忠臣之難爲也臣又讀晉書至何曽之事誡其子
曰吾每進見未嘗聞經國逺圖但道平生常語此非貽
[299-50b]
謀之道及身而已且曽爲上公圖之不建誰任其咎而
史氏不能貶其罪更美以知幾先識之善臣竊惋悼痛
䛕臣之誤國也嗟乎忠䛕之無報淑慝之不顯其已乆
矣又可獨長嘆於兹乎臣愚伏願陛下奮乾威發天斷
裁正無不忍之愛采拔罔踈賤之隔大稽諸古小度于
今使天下之耳目常新萬務之本原必正無曰引例合
義而已帝王之制不亦光大乎其三曰廣言路何謂也
臣聞書美堯之德曰詢于衆春秋之義大君命譏大夫
[299-51a]
之專者今天下之士不思結知於人主思見知於貴臣
願歸恩於强臣不願受恩於人主何歟得强貴之心者
身不渉危而長保富貴䝉陛下之遇者立未及安而已
罹禍咎今夫大臣有所薦論陛下重違其意或勉從之
陛下之有眷遇者而大臣獨不能以陛下之故姑収其
用必排而去之何陛下之待貴臣厚而貴臣之待陛下
薄也而又多逐善人指爲鈎黨使陛下腹心無所寄耳
目無所託姦無所發惡無所彰九重之深漸成孤立陛
[299-51b]
下天縱將聖知幾其神此理甚明豈其不悟昔漢魏相
白去尚書副封以防壅蔽而宣帝得以知禍變之微爲
漢明主唐太宗躬勤政理明於聽受著司馬式云其無
門籍人有論奏者皆令監門司馬引對不許關礙又制
大臣入論事輙令諫官隨入或對問之言有虧理道即
從而諍之此唐文皇致太平之跡也至代宗時元載爲
相邪慝不法懼爲人言因議凡群臣奏事皆先聞諸司
長官關白宰相而後得上聞時顔真卿奏䟽曰徃日李
[299-52a]
林甫欺君擅權姦驕用事群下指言者率皆因事隂中
傷之猶不敢顯爲條約以絶言路以爲元載之惡過於
林甫也惟在陛下開延讜直虚心接納無限卑逺茍造
膝而有益雖犯顔而必恕以通天下之志以成天下之
務其惟廣言路乎其四曰重圖任何謂也臣聞書曰鄰
哉臣哉此帝堯所歎以爲與已宻近之臣必有德也又
曰欽四鄰此帝舜所歎以爲在已左右前後之臣必正
人也故春秋之義以爲天子之宰通乎天下重之至也
[299-52b]
夫國之所謂大臣者莫尊乎宰相君爲元首宰相乃其
股肱動静休戚義猶一體宰相之職朝夕王所論道官
材圖議天下之政者也安有居宰相之位而足不至王
庭面不見旒扆言不聞君聽者乎大臣疾病君爲之憂
軫上醫治療内使臨問數賜告加恩意禮厚矣若其偃
息卧家遂罷其朝謁曠時彌歲則未之有也伏以台司
爲具瞻之地廟堂非養疾之所朝廷之儀不可慢社稷
之重不可輕況今災釁洊作人心恟懼安危所繫實在
[299-53a]
柄臣伏願陛下爲宗社之大計畧恩禮之小節髙選德
望考慎厥相應譴告於上穹示大公於天下且自災異
之作陛下憂勞謙畏誕降德音舉諸闕政致誠罪已而
元臣當國莫肯任咎茍安寵禄以妨賢路禮義㢘恥何
以訓下自餘三事任政之臣志行忠邪材智深淺必料
陛下知臣之明悉存乎聖慮矣其五曰正有司何謂也
臣聞夫子曰必也正名乎春秋之義君不尸小事臣不
專大名故尊者主要卑者任勞所以正位分明堂陛也
[299-53b]
人君逸於任使垂拱而治三公論政九卿分職群有司
各事其事故端本而影直振領而襟整衆務百職各安
其局今夫津官亭吏一命之微米鹽貨利毫秒之細莫
不關決衡石煩黷天衷三公不脩其職而猥侵群有司
之事群有司茍謀期課莫安所守上下姑息習以爲常
偷慢懐安風俗益弊臣愚以爲方今國體所繫政府而
下分職之重臺省備矣而豸冠乏匪躬之士蒲規鮮替
否之言當衡鑑者循資格而無賢愚之别絶勸賞澄清
[299-54a]
之義運計籌者張空簿而責錐刀之末無斂散輕重之
權政失其本事忘其舊其所召弊由來漸矣臣愚伏願
陛下少運神智詳思世務諸如此弊宜有興改撮其機
要謹其關柅莫若擇任三吏切摩治本使夫捴百揆者
則謀用庶官之長列庶長者則各選衆職之任付之柄
而責其効盡其才而要其成官守典司無相侵紊有廢
厥職必正于罰如此則陛下優游太紫之上執賞罰之
柄而群下莫敢不奔走其職庶務肅然而理矣其六曰
[299-54b]
信命令何謂也臣聞書曰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夫命令
者以簡爲重以信爲本簡則易從信則必行易從則不
犯必行則可乆此之謂爲國之要爲政之經臣比見朝
廷出令或尋即衝改或俄復停廢吏易之而奉行不固
民忽之而茍慢多違揆大體而論之此害政之深者夫
滋彰召乎巧詆文煩所以法輕今條令重累盈乎几閣
自明習者不能徧覩況郡縣承用者乎陥愚惷於亡辜
羅元元之不逮其咎由乎格令之煩多而不信故姦吏
[299-55a]
因縁而爲市也臣請今後凡諸臣有請改釐條制審覆
勘㑹益加詳慎無稽之言勿聽弗詢之謀勿庸俾萬姓
咸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自然民無起詐之端吏
息侮文之巧祥刑善制咸中有慶矣其七曰示戒懼何
謂也臣聞書曰惟天降災祥在德而吉凶不僭在人是
故或無災以傾其邦或有災以興其國無災者驕怠所
以起有災者戒懼所由生故堯湯遭水旱之期中髙有
桑雉之異一則以有備而無患一則以脩德而弭妖今
[299-55b]
兹之變亦在陛下惟德之脩而已承弼之臣戒其權重
者侍從之臣戒其阿䛕者帷幄宻近之任戒其用事之
勢掖庭嬪御之嬖戒其燕溺之惑服羞戒其過制優戲
戒其蕩心嗇用無小侈費無微念四方惟正之供憫小
人作業之勞至于邊防之守兵食之備器乘之用將帥
之材臣謂宜皆存乎聖慮矣故臣曰惟備之戒此其槩
矣夫脩省之方惕厲之意雖陛下兢兢夙夜不忘于懷
然天下之人莫之知也按春秋左氏傳晉梁山崩晉侯
[299-56a]
召伯宗而問焉對曰山崩川竭君爲之不舉降服乘縵
徹樂出次祝幣史辭以禮焉今震讁之異衆變重累何
啻乎山川之災臣愚以謂陛下宜於常禮有所降損齋
居澄慮深思天意揆隂陽之道察政教之闕其在陛下
者臣願陛下勿恡其失必易其度其在臣下者臣願陛
下内斷於心明正其罰俾彞倫咸叙以邀天之福則七
世之廟傳裕於無窮烝民之生率同於慶賴矣臣位卑
而言髙有陵越之尤迹踈而意忠有激訐之咎但使臣
[299-56b]
言一經聖覽微悟主心幸以㳙塵於國家而有補則雖
鼎鑊捐軀命而不辭干冒天威臣無任激切待罪之至
方平請因郊廟致誠以謝災異䟽曰伏以禮行于郊乃
陛下所以恭事天地嚴配祖宗而對越百神者也故非
多儀備物之爲貴在乎外致精䖍内盡誠志而已自景
祐五年郊禮之後災異數作三辰失次于上五行作沴
于下水旱流災于内盗賊侵寇于外臣伏思陛下自攬
寶圖其難其慎恭儉之德率已無懈愷悌之化視民如
[299-57a]
傷宜乎三靈降休萬國戴仰而天人之際未爲順叙者
蓋由左右中外百司庶職不能協心將救輸誠徇公上
承聖猷以臻至治臣聞禹湯罪已其興也勃焉禮曰陽
感天不旋日陽者君也言人君若發心致誠上感於天
其爲響荅速不逾日臣願陛下惟災異之來其必有以
因時郊祀齋居穆清上思祖宗付授基業之重下思生
民託命賴慶之意逺思前代邦家興亡之故近思朝廷
紀綱得失之體内思宫禁帷幄左右之蔽外思西北邊
[299-57b]
疆侵軼之患捴此六思深存逺念晝則思之於匕筯夜
則思之於几席至于入廟與祖宗相見登壇與神祇相
接因蠲潔之薦致精䖍之誠引咎在躬祈天永命以示
陛下知上天告戒丁寧之意庶乎上天知陛下寅畏修
省之心則感應之來必不旋日勃興之福不獨在乎禹
湯竊惟宸衷明發攸憲愚陋所見豈能忖度縁臣職在
規諫志存禆益近慮所及期必上逹而已
慶厯六年方平爲翰林學士權御史中丞又上奏曰臣
[299-58a]
伏見諸路地震自荆湖川峽山東河北陜西至于嶺表
相繼未止比者忻州地震之後兵難及今適當此際登
萊山崖摧圮災異所示恐不徒然厯考前志之言蓋地
主隂隂者臣道也民也四裔也推之今日凡任内外之
重即無權强之臣則今事之可憂者外備蠻夷而内撫
民爾西北二邊朝廷以爲大患故於守禦素爲用心至
如湖湘之間蠻猺作梗一方塗炭七年未解近日衝突
稍及嶺外如或不即平殄事亦不可輕忽而又南海交
[299-58b]
阯氣燄漸張路接邕容頗連溪峒南方之事理須經畧
昔唐室之盛屢有中原之難蕃戎再入京城而王室尋
復寧定至懿宗時安南都護李瑑失於撫御蠻寇侵擾
遂致用兵度支困於饋食方鎮疲於更戌因而有徐州
龎勛倒戈之變天下縁此以至危亂則知事常起於細
微禍常成於所忽也至如京東西兩路中國根幹畿甸
屏蔽緩急所資常須安静以鎮天下然每患寇賊淵藪
其中所幸歲得豐穰必不大至連結若因之以邊警加
[299-59a]
之以飢饉法不勝於姦宄亂必始於鄉閭何以言之自
慶厯初遣朝臣分徃京東西路等招刺强壯弓手宣毅
軍俄又聽其傭人自代于時臣知諫院固争此事朝議
已行不爲停罷今民力所以大困國用所以一空蓋由
此一舉之失也其諸州宣毅悉聚㳺惰不逞之民非有
材力技勇之所程選也後縁光化軍賊竊發朝廷條約
失體姑息過當如養驕子轉生怨懟臣比在審刑諸州
奏到宣毅兵士文案無月不有大則謀官吏刼倉庫小
[299-59b]
則謀欲刼民户入山林多至三五十人少亦一二十數
以告賞之科重故有謀輙被告發間雖教閱乃同兒戯
無益軍器坐竭官私不征不役居惟念亂脫乗釁間必
有應響之勢此其亂階一也初定强壯已屢經教閱槍
刀弓弩各常學習及後招刺之時既聽傭人充代而其
强壯本身並無身力例各不劭農業遂樂惰㳺攪擾里
閭侵淩細弱趨坑冶以逐末販鹽茶而冒禁儻縁凶歉
搆扇流民結爲盜賊必先此𩔖唐之黄巢由此起者此
[299-60a]
其亂階二也又京東西之民多信妖術凡小村落輙立
神祠蚩蚩之氓惑於禍福徃徃奔凑相從聚散逓相蔽
匿官不得知惟知畏神不復憚法寖使滋蔓恐益成俗
漢中平元年黄巾賊天下同日起凡三十六萬衆各有
部帥由積妖而成也晉盧循軰乃厯代常有此事此其
亂階三也所謂地震之異儻在民與蠻夷此其最可慮
者潭州劉䕫清素士也恐非應務之才邕桂長吏尤宜
推擇才畧宣毅冗兵漸謀消汰之術民之先在强壯籍
[299-60b]
者其干法冒禁謂須别立峻防頗聞民間猶多當時所
教兵仗亦合嚴降約束収納入官村落神堂令所在毁
折宻加察捕民之習妖者此亦思患豫防之大畧伏冀
採納施行
劉敞上奏曰臣竊聞朝議以元旦合朔欲自二十一日
避正殿臣以謂天明雖有可畏之道然亦當稽古率禮
然後爲允按三代之典日食無預避之事左氏傳稱避
移時曽子問諸侯入門不得行禮者日食居其一此皆
[299-61a]
覩有變而戒非蚤備也先王制禮過之者猶不及其制
法先時者與不及時者均貴得中而已漢唐素服寢兵
却朝㑹不視事及求直言大率皆在合朔之辰未有先
時旬日者也兆憂太過春秋所譏今北使入朝逺方觀
禮舉措失中或輕爲所覘伏乞詳求舊典折衷於禮
 
 
 
[299-61b]
 
 
 
 
 
 
 
 厯代名臣奏議卷二百九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