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f0039 歷代名臣奏議-明-楊士奇 (master)


[251-1a]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二百五十一
           明 楊士竒等 撰
  水利
宋哲宗元祐二年翰林學士蘇轍論黄河必非東決疏
曰臣去歲領戸部右曹以財賦不足而開河之議不決
河北費用不貲曽上三章論河流西行已成河道而孫
村以東故道髙仰勢決難行是時大臣之議多謂故道
[251-1b]
可開西流可塞朝廷因遣范百禄趙君錫親行相度以
人情論之符合大臣則易為言違背大臣則難為説而
百禄等既還皆謂故道不可開而西流不可塞何也地
形髙下可指而知水性避髙趨下可以一言而決故百
禄等不敢䝉昧朝廷希合權要效其誠説而致之陛下
陛下亦知其言明白信而行之中外公議皆以為當今
自夏秋之交暑雨頻併河流暴漲出崖由孫村東行以
理言之蓋河上每歲常事耳其都水監勾當公事李偉
[251-2a]
與河埽使臣因此張皇申報以分水為名欲因發回河
之議都水監從而和之亦以僥倖欲成回河之役臣竊
以為此軰𩔖多小人不知遠慮河若安流則無以興起
功役功役不起則此軰差遣請受不可僥求惟有河事
一興則求無不可而況大臣以其符合已説樂聞其事
乎臣竊聞見今河道西行孫村側左大約入地二丈以
來而見今申報漲水出崖由新開口地東入孫村不過
六七尺欲因六七尺漲水而奪入二三丈河雖三尺童
[251-2b]
子知其難矣然朝廷遂為之遣都水使者興兵工開河
道進鋸牙欲約之使東今方河水盛漲其西行河道若
不斷流則遏之東行實同兒戲昔鯀堙洪水汨陳五行
逆天地髙下之性九載而功不成鯀以殛死今一河雖
小而河朔百萬生靈安危所係奈何不計利害而輕動
之哉臣願陛下急命有司且徐觀水勢所向依累年漲
水舊利因其東溢引入故道以舒北京朝夕之憂其故
道堤防壊缺之處畧加修完免其決溢而已至於開河
[251-3a]
進約等事一切不得興功仍不許奏辟官吏調發夫役
候河勢稍定然後議之不過一月之後漲水既落則西
流之勢決無移理而羣小妄説不攻自破矣若不待水
勢稍定倉猝之間即行應副大役一起小人既得差遣
請受因縁生事勢難禁止則河北之患有不可知者矣
臣兄軾前在經筵因論黄河等事為衆人所疾跡不自
安遂求引避臣今出位而言正與兄軾無異然不忍朝
廷莫大之害而舉朝臣僚懲創前事無有一人為陛下
[251-3b]
言者是以不能自己狂愚率易伏俟誅遣
轍又乞罷修河司疏曰臣於去年嘗再具劄子論黄河
漲水於孫村出岸東流本非東決而吳安持李偉等附
㑹大臣欺罔朝聽欲因此塞斷北流東復故道差官調
夫於今年春首興起大役臣竊疾之是以不避煩瀆越
職獻言以為河北生靈連歲灾傷不宜輕有舉動乞陛
下斷之於心力止其事是時大臣固執前議天聽髙遠
言不能回臣尋被命出使契丹道過河北見州縣官吏
[251-4a]
訪以河事皆以目相視不敢正言及今年正月還自敵
中所過吏民方舉手相慶皆言近有朝㫖罷回河大役
命下之日北京之人驩呼鼓舞以為二聖明見千里之
外雖或巧為障蔽而天日所照卒無能為惟減水河役
遷延不止耗蠧之事十存四五民間竊議意大臣業已
為此勢難遽回既為聖鑒所臨要當迤邐盡罷今月六
日果䝉聖㫖以旱灾為名權罷修黄河候今秋取㫖大
臣覆奏盡罷黄河東北流及諸河功役民方憂旱皇皇
[251-4b]
之際聞命踊躍實荷聖恩然臣竊詳聖㫖不謂減水河
必不可開而託名旱灾曲全大臣不欲明指其過而大
臣復請遍罷諸河以蓋獨罷減水之跡上下相䝉體實
未便何者北流堤防積歲不治近來南宫宗城等處決
溢皆由堤防怯薄夏秋水漲勢不能支都水官吏竊幸
其事因以為回河減水之説既不依常理興功貼築甚
者又大計閉塞決口功料以形比孫村回河之費意謂
彼此費用相若則孫村之役不為過當由此北流之患
[251-5a]
漫不禁止臣昨過瀛深洺等州界吏民皆言今年若不
治堤數州之民受害尤甚至於東流故道地勢積髙必
不可復所開減水河雖不開掘每歲漲水必由此行歲
歲淤髙往事可驗縱復開掘深廣河淤一上勢不復存
於此施功顯是枉費國力而捨彼為此欺罔可知然臣
之所憂非特在此何者河流之不可復東若使上下誠
有不知誤興大役雖傷財害民為患不小而事有過誤
於君臣之間逆順之際未為大不便也今者大臣之議
[251-5b]
違衆悖理決不可為而恊力主張膠固為一去歲所罷
今歲復行順之者任用違之者斥去雖被聖㫖猶復遷
就以便其私陛下之言上合天意下合民心因水之性
功力易就天語激切中外聞者或至泣下而大臣奉行
不得其半由此觀之則是大臣所欲雖害物而必行陛
下所為雖利民而不聽至於委曲回避巧為之説僅乃
得行君權已奪國勢倒植臣所謂君臣之間逆順之際
大不便者此事是也董仲舒有言尊其所聞則高明矣
[251-6a]
行其所知則光大矣今陛下既得其所聞知然未能尊
而行之臣恐羣臣顧望有不為陛下用者矣故臣願陛
下有所不知知之必行有所不行行之必盡黄河既不
可復回則先罷修河司只令河北轉運司盡將一道兵
功修貼北流堤岸罷吳安持李偉都水監差遣正其欺
罔之罪使天下曉然知聖意所在如此施行不獨河事
就緒天下臣庶自此不敢以虛誑欺朝廷弊事庶幾漸
去矣臣待罪翰苑身無言責冒昧納忠譏訶貴近罪合
[251-6b]
萬死然念頃自初知縣䝉二聖非次拔擢首尾五年叨
在禁近恩徳深重羣臣少比臣而不言天下無敢言者
矣斧鉞之誅所不敢避
轍為御史中丞又乞罷修河司疏曰臣伏見大河北流
經今十年已成河道每年夏秋汎溢孫村地形低下漲
水東出因此張問等軰欺罔朝廷建為回河之議自是
北京生靈懐魚鼈之憂日夜為遷徙之計監司守臣及
敇遣使者皆言其不便朝廷亦知其難矣而去歲八月
[251-7a]
宣德郎李偉輙敢獻言欲閉塞北流回復大河力排衆
議僥倖萬一私覬功賞朝廷為之置修河司調發民夫
剗刷役兵差文武官吏收買梢芟百費並舉河北京東
西路公私為之騷動萬口一詞知其無成上賴陛下聖
明照知利害然猶未能盡罷其役始令且開減水河次
因旱灾令權罷修河放散夫役然修河司依前不罷李
偉仍提舉東流故道後因給事中范祖禹封還勅命尋
奉四月五日聖㫖李偉差遣候過漲水檢舉取㫖臣訪
[251-7b]
聞是時大臣面許陛下竢求得一人可代偉者即令偉
罷去夫偉以欺君動衆害及數路據法當即日誅竄以
謝天下今乃遷延至此况有前件聖㫖必非虚言理當
檢舉施行以信大臣前説今漲水已退而偉終不罷據
今月三日聖㫖止是依吳安持等所請候霜降水落從
北丞司相度將梁村口至孫村河身内妨礙處略施疏
濬候氷凍消釋相地形順便隨宜開導務令深闊釃為
二渠臣詳觀安持等說葢猶挾姦意觀望朝廷欲徐為
[251-8a]
興動大役之計以固權利不然但畧行開撥口地則北
外丞司自可辦事自不須復存修河司及留李偉使時
進姦謀以敗大計也以臣觀之修河司若不罷偉若不
去河水終不得順流河朔生靈終不得安居伏乞指揮
大臣速罷修河司及檢舉前勅流竄李偉以正國法
 貼黄臣觀大河北流北京在其東軍民倉庫所在河
  朔之都會也昔人遠為漲溢之備於其西岸開三
  河門使漲水西流於空閒之地至館陶合入河身
[251-8b]
  故北京若無大患今自李偉等閉塞三河門築截
  河馬頭指水鋸牙激水東向仍於東岸第三第四
  第七鋪開撥河道恣令漲水灌注北京之上今歲
  八月漲水東流幾與北京簽橫堤平南望瀰汎五
  十餘里是時北京中若雨不止風不定本京必致
  踈虞今偉等申請皆没此目前實害而探言北流
  深瀛汎浸之害以為不可不存東流以分減水勢
  據今年深瀛等州堤防新復未甚髙厚然皆不至
[251-9a]
  決溢若將來歲歲増築使與從前河堤相若加以
  海口深決漲水不得停留縱有小溢必不至深害
  雖無東流未為患也故臣以為偉等皆妄言茍欲
  自便耳若不斥去則邪說無窮正論無由得伸最
  河防之巨蠧也
中書舍人曽肇奏曰數年以來河北京東淮南灾傷今
歲河北並邊稍熟而近南州軍皆旱京東西淮南飢殍
瘡痍若來年雖未大興河役止令脩治舊堤開減水河
[251-9b]
亦須調發丁夫本路不足則及鄰路鄰路不足則及淮
南民力果何以堪民力未堪則雖有回河之策及梢草
先具將安施乎㑹范百禄等行視東西二河亦以為東
流髙仰北流順下決不可囬即奏曰往者王令圖張問
欲開引水簽河導水入孫村口還復故道議者疑焉故
置官設屬使之講議既開撅井筒折量地形水面尺寸
髙下顧臨王孝先張景先唐義問陳祐之皆謂故道難
復而孝先獨叛其說初乞先開減水河俟行流通快新
[251-10a]
河勢緩人工物料豐備徐議閉塞北流已而召赴都堂
則又請以二年為期及朝廷詰其成功遽云來年取水
入孫村口若河流順快工料有備便可閉塞回復故道
是又不竢新河勢緩矣回河事大寧容異同如此蓋孝
先俞瑾等知合用物料五千餘萬未有指擬見買數計
經歲未及毫釐度事理終不可為故為大言又云若失
此時或河勢移背豈獨不可減水即永無回河之理臣
等竊謂河流轉徙廼其常事水性就下固無一定若假
[251-10b]
以五年休養數路民力沿河積材漸濬故道葺舊堤一
旦流勢改變審議事理釃為二渠分派行流均減漲水
之害則勞費不大功力易施安得謂之一失此時永無
回河之理也四年正月癸未百禄等使回入對復言脩
減水河役過兵夫六萬三千餘人計五百三十萬工費
錢糧三十九萬二千九百餘貫石匹兩收買物料錢七
十五萬三百餘緡用過物料二百九十餘萬條束官員
使臣軍大將凡一百一十餘員請給不預焉願罷有害
[251-11a]
無利之役那移工料繕築西堤以䕶南決口未報己亥
乃詔罷回河及脩減水河
四月戊午尚書省言大河東流為中國之要險自大呉
決後由界河入海不惟淤壞塘濼兼濁水入界河向去
淺澱則河必北流若河尾直注北界入海則中國全失
險阻之限不可不為深慮詔范百禄趙君錫條畫以聞
百禄等言臣等昨按行黄河濁流口至界河又東至海
口熟觀河流形勢并縁界河至海口□砦地分使臣各
[251-11b]
稱界河未經黄河行流已前闊一百五十步下至五十
步深一丈五尺下至一丈自黄河行流之後今闊至五
百四百步次亦三二百步深者三丈五尺次亦二丈乃
知水性就下行疾則自刮除成空而稍深與前漢書大
司馬史張戎之論正合自元豐四年河出大呉一向就
下衝入界河行流勢如傾建經今八年不捨晝夜衝刷
界河兩岸日漸開闊連底成空趨海之勢甚迅雖遇元
豐七年八年元祐泛漲非常而大呉以上數百里終無
[251-12a]
決溢之害此廼下流歸納處河流深快之驗也塘濼有
限遼之名無禦遼之實今之塘水又異昔時淺足以蹇
裳而涉深足以維舟而濟冬寒氷堅尤為坦途如滄州
等處商胡之決即已澱淤今四十二年迄無邊警亦無
人言以為深憂自回河之議起首以此動煩聖聽殊不
思大呉初決水未有歸猶不北去今入海湍迅界河益
深尚復何慮藉令有此則中國據上游契丹豈不慮乘
流擾之乎自古朝那蕭關雲中朔方定襄鴈門上郡太
[251-12b]
原右北平之間南北往來之衝豈塘濼界河之足限哉
臣等竊謂本朝以來未有大河安流合於禹跡如此之
利便者其界河向去只有深闊加以朝夕海潮往來渲
蕩必無淺澱河尾安得直注北界中國亦無全失險阻
之理且河遇平壤灘慢行流稍遲則泥沙留淤若趨深
走下湍激奔騰惟有刮除無由淤積不至上煩聖慮
四年冬御史中丞梁燾奏嘗求世務之急得導洛通汴
之實始聞其說則可喜及考其事則可懼竊以廣武山
[251-13a]
之北即大河故道河常往來其間夏秋漲溢毎抵山下
舊來洛水北至流入於河後欲導洛以趨汴渠乃乗河
未漲就嫩灘之上峻起東西堤闢大河於堤北攘其地
以引洛水中間缺為斗門名通舟楫其實導河以助洛
水之淺涸也洛水本清而今汴常黃流是洛不足以行
汴而所以能行者附大河之餘波也増廣武三埽之備
竭京西所有不足以為支費其失無慮數百萬計從來
上下習為欺罔朝廷惑於安流之說稅屋之利恬不為
[251-13b]
慮而不知新沙踈弱力不能制悍河水勢一薄則爛熳
潰散將使怒流循洛而下直冒京師是甘以數百萬日
増之費養異時萬一之患亦已誤矣夫歲傾重費以坐
待其患何若折其奔衝以終除其害哉為今之計宜復
為汴口仍引大河一支啓閉以時還祖宗百年以來潤
國養民之賜誠為得策汴口復成則免廣武傾注以長
為京師之安省數百萬之費以紓京西生靈之困牽大
河水勢以觧河北決溢之灾便東南漕運以蠲重載留
[251-14a]
滯之弊時莭啓閉以除蹙凌打凌之苦通江淮八路商
賈大舶以供京師之饒為甚大之利者六此不可忽也
惟坼去兩岸舍屋盡廢僦錢為害者一而甚小所謂省
小費以成大利也臣之所言特其大畧爾至於考究本
末措置纎悉在朝廷擇通習之臣付之無牽浮議責其
成功又言臣聞開汴之時大河曠歲不決蓋汴口析其
三分之水河流常行七分也自導洛而後頻年屢決雖
洛口竊取其水率不過一分上下是河流常九分也猶
[251-14b]
幸流勢卧北故潰溢北出自去歲以來稍稍卧南此其
可憂而洛口之作理須早計竊以開洛之役其功甚小
不比大河之上但闢百餘步即可以通水三分既永為
京師之福又減河北屢決之害兼水勢既已牽動在於
回河尤為順便非獨孫村之功可成澶州故道亦有自
然可復之理望出臣前章面詔大臣與本監及知水事
者按此地形水勢具圖以聞不報
七年三月以吏部郎中趙偁權河北轉運使偁素與安
[251-15a]
持等議不協嘗上河議其畧曰自頃有司回河幾三年
功廢騷動半天下復為分水又四年矣古所謂分水者
因河流相地勢導而分之今乃横截河流置埽約以扼
之開濬河門徒為淵潭其狀可見況故道千里其間又
有髙處故累歲漲落輟復自斷夫河流有逆順地勢有
髙下非朝廷可得而見職在有司朝廷任之亦信矣患
有司不自信耳臣謂當繕大河北流兩堤復修宗城棄
堤閉宗城口廢上下約開闞村河門使河流湍直以成
[251-15b]
深道聚三河工費以治一河一二年可以就緒而河患
庶幾息矣願以河事并都水條例一付轉運司而總以
工部罷外丞司使措置歸一則職事可舉弊事可去
八年二月乙卯三省奉㫖北流軟堰並依都水監所奏
門下侍郎蘇轍奏臣嘗以謂軟堰不可施於北流利害
甚明葢東流本人力所開闊止百餘步冬月河流斷絶
故軟堰可為今北流是大河正溜比之東流何止數倍
見今河水行流不絶軟堰何由能立葢水官之意欲以
[251-16a]
軟堰為名實作硬堰陰為回河之計耳朝廷既已覺其
意則軟堰之請不宜復從趙偁亦上議曰臣竊謂河事
大利害有三而言者互進其說或見近忘逺徼倖盜功
或取此捨彼譸張昧理遂使大利不眀大害不去上惑
朝聽下滋民患橫役枉費殆無窮已臣切痛之所謂大
利害者北流全河患水不能分也東流分水患水不能
行也宗城河決患水不能閉也是三者去其患則為利
未能去則為害今不謀此而議欲專閉北流止知一日
[251-16b]
可閉之利而不知異日既塞之患止知北流伏槽之水
易為利而不知闞村方漲之勢未可併以入東也夫欲
合河以為利而不恤上下壅潰之害是皆見近忘逺徼
倖盜功之事也有司欲斷北流而不執其咎乃引分水
為說姑為軟堰知河衝之不可以軟堰禦則又為決堰
之計臣恐枉有工費而以河為戲也請俟漲水伏槽觀
大河之勢以治東流北流
紹聖元年正月偁為轉運使又上言曰河自孟津初行
[251-17a]
平地必須全流乃成河道禹之治水自冀北抵滄景始
播為九河以其近海無患也今河自横壠六塔商胡小
呉百年之間皆從西決蓋河徙之常勢而有司置埽創
約横截河流回河不成因為分水初決南宫再決宗城
三決内黄亦皆西決則地勢西下較然可見今欲弭息
河患而逆地勢戾水性臣未見其能就功也請開闞村
河門脩平鄉鉅鹿埽焦家等堤濬澶淵故道以備漲水
大名安撫使許將言度今之利若舍故道止從北流則
[251-17b]
慮河下已湮而上流横潰為害益廣若直閉北流東徙
故道則復慮受水不盡而陂隄為患竊謂宜因梁村之
口以行東因内黄之口以行北而盡閉諸口以絶大名
諸州之患俟春夏水大至乃觀故道足以受之則内黄
之口可塞不足以受之則梁村之役可止定其成議則
民心固而河之順復有時可以保其無害詔令呉安持
同都水監丞鄭佑與本路安撫轉運提刑司官具圖状
保眀聞奏即有未便亦具利害來上
[251-18a]
哲宗時右諫議大夫范祖禹論回河状曰右臣伏見元
豐四年五月河決小呉六月三日神宗皇帝詔㫖更不
脩閉決口至十二月又宣諭輔臣曰以道治水無違其
性其詔書及聖語已書於實錄謹節錄進呈恭惟先帝
聰明睿智窮神燭理不出九重而洞知河之利害斷以
聖意如親臨覩雖神禹復生亦不過此所以終先帝之
世人莫敢輕議河行大呉今已九年自元豐八年以來
議者乃有異同朝廷疑惑故前遣李常馮宗道後又遣
[251-18b]
臣叔百祿趙君錫案視皆言無可塞之理即用北流為
便士大夫亦言不可塞者十有九可謂衆矣昔堯之時
洪水滔天堯咨四岳誰可治水者四岳皆薦鯀堯知鯀
不可用曰吁咈哉方命圯族言其為人很戾必不能順
五行之性也四岳皆曰試之堯乃命鯀治水九載而功
不成夫堯既知鯀不可用然而勉從四岳者何也稽于
衆捨已從人也雖勉從四岳然鯀治水果無成功卒如
堯之言夫以堯之聖知鯀不可用然猶捨已以從人而
[251-19a]
況執政大臣出一言而欲天下莫之敢違乎夫河為四
瀆之宗萬水所㑹自大禹患其難治然禹所以能治之
者順水之性而已漢武帝時河決瓠子使汲黯鄭當時
興人徒塞之輙復壞武帝好神仙時方憂河決方士言
曰黄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藥可得仙人可致也
此四者皆武帝所欲而不能得故方士以此說之至以
塞決河比求神仙及長生其難可知也自是以後二十
餘年不復塞武帝既封禪廵祭山川因祠太山還至瓠
[251-19b]
子自臨決河沈白馬玉璧令羣臣從官自將軍以下皆
負薪填決河帝悼功之不成作瓠子之歌乃卒塞之名
曰宣防其難亦至矣昨朝廷使李偉分導大河入孫村
口歸故道以解下流之患遂命偉專管勾䟽導二股河
臣竊詳李偉止因開沙河直堤第三鋪口放漲水入孫
村口强名之為二股水落當復如故其理必難乆行就
使大河能成二股則東西兩流占地愈多所備益廣隄
防之費自倍先朝亦甞為二股而終不成者河之大勢
[251-20a]
必歸於一故也而李偉因此乃欲以塞宗城決口及移
深州之費回逹大河復歸故道希合執政無所忌憚敢
肆大言以罔朝廷朝廷更不博謀於衆即依偉奏置都
提舉脩河司亦未嘗審問呉安持可與不可即令與范
子竒同提舉安持既開直隄第四鋪口而第七鋪危急
觀安持奏自八月八日救䕶至二十八日日數不為不
多用梢草等百萬物料不為不豐調急夫至六七千人
力不為不至官吏自夜逹旦不為不勤埽緷愈危隨即
[251-20b]
墊去甚於漏巵何時窮已終不能守而直堤自潰決百
餘歩今纔開一鋪而河勢變移人意已不能測功役已
不為小安持所奏已執兩端將來閉塞北流何止萬倍
於此若其無成豈肻任責又聞范子竒争言河不可回
朝廷已令分析昨謝卿材奏乞兼領河事制置一年必
使國用不加費民力不加勞河清住招物料住買水行
地中冀不決溢河灘之地漸可耕墾自來春府界京東
不消調夫亦免科出夫錢又乞赴闕禀議河事自河決
[251-21a]
以來監司未嘗肻任咎責獨卿材所奏如此朝廷何不
且試之一年若其無成顯行黜責如此則誰不盡力孰
敢妄言而尚書省批令先具措置利害聞奏不令赴闕
昨先移卿材河東乃復置修河司而改用范子竒意謂
子竒必不敢違耳然子竒亦明言不可者豈固欲違朝
廷哉子竒乆任河北必亦知其可與不可也臣竊見去
年初遣二使之時大臣方且力争或曰可塞或曰不可
今言不可者已罷免所以廟堂無異議之人止用一李
[251-21b]
偉之言暴然復興此役用物料發急夫調兵已不為少
凡河役一起則公私遂空将來聚十萬兵夫不唯窮困
河北一路生靈京東京西亦皆震擾人民離散盜賊並
興國之大憂或在於此今河去北京止十五餘里若進
馬頭廹蹙河水則其勢不可測知脫有踈虞北京將何
以捍禦當此之時雖誅李偉輩不足以謝天下生靈陛
下悔之何及夫河不可塞在理甚明稽之帝堯則當從
衆驗之神禹則當順下質之先帝詔書具存陛下昨欲
[251-22a]
遣使之時先已降詔恐人有觀望之意復追改之此乃
陛下以大公為心無所專主不輕河事愼之至也及二
使還奏大臣論議猶不能一獨陛下聖意主張遂罷修
河司數路之人方稍休息中外無不以為至當今纔歴
三時復為囬河之役先帝既以為不可陛下又以為不
可而執政耻其前言之失必欲遂非不復顧天下之安
危生民之休戚妄舉大役輕動大衆河本無事而人强
擾之臣不知執政以何為詞必以北流有決溢之害也
[251-22b]
夫夏秋之際百川皆漲非獨大河河中河陽兩山之間
猶時有決溢況於河北河出平地無所阨束而北流隄
防未理水性趨下安得全不為患也今秋水潦多於常
年如昨潁昌水入城郭陳蔡亦有水灾豈由河不復故
道熈寧中河決曺村東南注鉅野與漢武帝時瓠子正
同河決而南不可不塞故大興人徒塞之然曹村之役
人力已無所施一夕河自退背靈平乃成故議者以為
天助非人功也祖宗時王楚横壠商胡皆不可塞非不
[251-23a]
欲塞也勢不可廻也先帝知其如此及河決而北遂不
復閉蓋幸其北去無南決逼近都邑之患而河薄西山
稍近禹之故道李垂孫民先嘗欲導河使之北流當時
議者但以功費太大力不能為而已今河自行其地此
乃天意非人事也夫河者天地之氣氣之所向誰能禦
之今東行故道已髙借使能以人力開之至海終不能
使水自下升髙自大禹以來未聞用人功開土渠而引
大河行其中者今不以人意順水而欲使水隨人意此
[251-23b]
乃鯀陻洪水汨陳五行之失也元豐中范子淵為武濟
之役欲横絶大河費國財害人命不可勝計京西之人
恨不食子淵之肉及其敗事姦臣黨庇止奪一官陛下
嗣位方加貶責今欲塞北流與子淵何以異校其勞費
與其為害又非武濟之比也夫水官欲興河役正如邊
臣欲生邊事官員使臣利於功賞俸給吏胥主典利於
官物浩大得為姦倖豪民利於貴售梢草瀕河之人利
於聚衆營為凡言回河之利者率皆此輩非為國家計
[251-24a]
也且以國家今日事力何如漢武帝與先帝之時以漢
武帝之雄材先帝之神武皆以塞河為難而今日執政
容易為之此臣所不敢信也假使有可回之理可塞之
勢方今國用虛乏民力困弊朝廷唯宜安靜猶當省費
息民況必無可為之理乎又有言北流之害者或曰淤
塘濼或曰河入北界則失中國之險此皆私憂過計也
塘水不依元法已久非緣河決而後淤淺今河入界河
日益深闊東流幾二百里乃入於海昔以界河為阻今
[251-24b]
以大河為限其為天險豈有過於此者乎漢武帝時齊
人延年上書請案圖書觀地形令水工開大河上嶺出
之塞外東注之海可以省隄防備塞士卒轉輸盗賊侵
掠覆軍殺將暴骨原野之患天下常備匈奴而不憂百
越者以其水絶壤斷也此功一成萬世大利武帝壯之
詔報曰延年計議甚深然河乃大禹所道也聖人作事
為萬世功通於神明恐難改更夫延年猶欲決河以灌
匈奴武帝以其非禹跡故不為也今設使河入北界此
[251-25a]
乃天送禍於契丹也彼河入百里則失百里之地入二
百里則失二百里之地河之所在國之灾也何利於我
而必欲專之議者又以為恐敵渡河入宼此又私憂過
計也今河上流自西夏經北邉乃入中國自古未有北
敵以舟師入宼者也況其居下流乎若北敵能以舟檝
與中國校勝此則書契以來未之聞也假使東流成功
北流退為平陸臣不知朝廷能聚兵於北境浚塘水而
修界河乎凡以北敵為說者皆以妄言恐朝廷望陛下
[251-25b]
拒絶勿聽而已自古欲舉大事動大衆必先盡天下之
言不惡異同之論使人人各伸所見而後利害是非出
焉至於治河必委忠實可信之人其論議必斷以經術
非專用貪利邀功之人也漢武帝使汲黯鄭當時塞瓠
子猶復壞成帝時平當以經明禹貢使行河領河隄今
乃欲望大禹之功於王孝先李偉之徒不亦難乎陛下
凡兩遣使行河執政皆不以為信而獨信一李偉輕犯
大河與討伐西北二邊無異其費無有限極國財民命
[251-26a]
委於洪流比之邊事尤不可計而朝廷晏然為之此臣
之所大惑也臣愚伏望陛下明諭大臣博采羣言息意
回河勿輕動衆無以有限之財力生民之性命塡不測
之巨壑勿為無窮之役興無涯之費以徇一言之失而
望必不可成之功罷都提舉修河司散遣官吏兵夫以
弭將然之患其北流決溢隨宜救䕶委外都水使者自
來春為始亟理隄防仍速行相度修閉諸處決口臣自
聞復置俢河司指揮即欲建言縁臣叔百禄嘗被使指
[251-26b]
言出臣口理亦有嫌是以躊躇至於閱月今中外訩訩
皆言不便臣有言責當陛下耳目之任若避嫌緘黙坐
觀國事有誤則臣之罪大矣陛下亦何賴焉是以冒昧
竭盡其誠唯陛下深察臣無任懇悃激切之至
祖禹乞罷回河劄子曰臣竊聞已有㫖除臣試給事中
臣䝉陛下擢任言職未有豪分裨補今遽䝉遷擢實懐
愧懼雖捐軀隕首無以上報然臣有愚懇不敢不陳臣
自九月以來聞朝廷復置修河司實見人情訩訩不安
[251-27a]
皆言回河不便臣因經筵每與傅堯俞相見講求利害
皆以為此事至大不可不言至二十八日臣方進入文
字今纔數日聞堯俞改授吏部尚書臣除左省之職臣
非不知給事中職髙而責輕諫議大夫班下而責重人
情誰不以升進為榮以免憂責為喜然臣竊以回河之
役最為當今大患又聞差使臣五十九員往五十九州
剗刷差兵赴役又差内臣大使臣四員團結興廢次第
如此天下豈不騷動且河北百姓未嘗告訴乞朝廷回
[251-27b]
河而無故興此大役逆天地之理易山川之位以國財
民命塡無窮之壑而取不測之憂此實安危所繋臣豈
敢不力爭夫河不可回臣論之已詳朝廷若以臣言為
然即乞罷回河之役以免河北將來倒垂之急息數十
州困擾之患臣願以一身救數路生民之命雖死無憾
若河不可不回以臣言為不然則當顯行黜責不當却
得優遷此乃執政大臣欲以美職塞臣等之口使人貪
利而不言耳朝廷若使執政得以官職誘人則畏威者
[251-28a]
無不鉗口貪利者亦皆結舌天下利害之實人主何由
得知此非陛下之福也恭惟太皇太后陛下方垂簾聽
斷皇帝陛下未親政事正當明目逹聰之時而大臣乃
以陛下官爵為蔽言之具臣雖至愚所不敢當臣若黽
勉就職是與執政同為欺君若陛下一日覺悟以臣為
如何人也伏望陛下詰問大臣臣所引先帝詔書可用
與不可用陛下昨降罷修河司指揮可行與不可行今
來復置修河司是與不是中外人言便與不便然後考
[251-28b]
核臣言之是非若臣言是乞賜施行若臣言非乞加黜
責免至叨冒恩命再三辭避瀆煩天聽臣無任懇激之

祖禹又乞罷回河劄子曰臣聞周靈王之時榖洛鬭將
毁王宫欲壅之太子晉諫以為不可夫榖洛二水小川
也王宫天子所居也小川水鬭而妨王宫太子晉猶深
陳禍福之戒言川不可壅壅必有禍以其違天地之性
也今大河豈榖洛之比又無王宫之害以何理而欲塞
[251-29a]
之也六國之時鄰敵相傾則勸人以動衆役民韓聞秦
之好興事欲疲之無令東伐乃使水工鄭國為間以說
秦令鑿泾水為渠溉田夫以一渠猶能疲秦使無東伐
今回河之役不知幾渠而自困民力自竭國用又多殺
人命有不可勝言之害此乃西北二敵所幸也是以臣
與傅堯俞極言論列實以河北數路生民休戚國家安
危朝廷輕重所繫天地血脉已北向九年必非人力所
能遏絶今之河流方稍復大禹舊跡入界河趨海初無
[251-29b]
壅底萬壑所聚其來逺大必無可回之理自古亦無容
易塞河之事欲望陛下與執政大臣考臣等言之是非
若臣等所言為是即乞以數路生民為念以國家安危
輕重為急速賜指揮停罷修河今將大冬盛寒冝早降
徳澤免生民飢凍死亡正李偉等欺罔之罪如以臣等
言為不然方冊中語皆不可信而河有必回之理不於
他處決溢為州縣大患不至苦虐數路兵民力役以致
逃亡起為羣盜及不至火急收買數千萬物料致非時
[251-30a]
斬伐林木殘害天地之所生科擾州縣鄉村坊郭人民
鞭笞枷錮星火督責致百姓驚騷流離之苦又免枉費
國家不貲之計以致公私匱乏倉庫空竭内則姦狡窺
伺别致生事外則四夷傳聞萌心作過但令大臣保得
必無上件數事回河必有成功則臣言顯為謬妄豈可
但隠忍而已須當正臣等所言不當之罪黜責以勵後
來乃可以示朝廷典法今不試驗臣等所言是否以救
朝廷過舉而章奏纔下未及累日即䝉優加美遷臣不
[251-30b]
知大臣此謀為國耶為身耶若為國則當公天下之言
盡河事之利害不當以官職姑息使人不言若為身則
是唯欲人之同已而不欲人之異己豈唯國事不當如
此為大臣身計亦未為得也人臣官愈進則當憂國愈
深寵益加則當愛君愈切臣若聞命遂緘黙不言不唯
臣心實有所愧有識之士必指臣為貪利無耻忘國不
忠之人伏望聖慈宣問大臣等所言回河是否如上所
陳數件事理必有必無别白是非明辨可否使如臣輩
[251-31a]
不得緘黙
祖禹又乞罷河役狀曰臣所領工房伏見朝廷應副修
河司所司如支河陰汜水等處綱米五萬石及差裝卸
兵士二千人洛口雄武埽鍬手各三百人支在京箔場
蘆蕟四萬領修役兵營寨之𩔖日有行下文字臣昨為
諫官極論回河不便未䝉施行今河役不息功費漸大
恐修河司須索不止於此朝廷若不罷河役則無不應
副之理門下亦無由不行下臣稽之於古考之於今質
[251-31b]
之中外人言竊謂此功必不可成恐雖應副枉費國財
民力有害無利謹具所聞見回河不便畫一如後
 一水性趨下自祖宗以來河決以次向西此則地勢
  東髙西下其理不疑商胡故道已行三十餘年隄
  防日増如築垣居水淤塡積乆其地必髙此不待
  見而可知今北流千餘里欲使復為平陸故道千
  餘里欲使復為洪流恐非人力之所能也
 一四瀆者天地所以莭宣其氣如人之血脉不可壅
[251-32a]
  遏今北流已九年豈非天意有定就下趨海乃是
  地形順便今來回河上違天意下逆地理騷動數
  路幾半天下枉害兵民性命空竭公私財力投之
  洪流不知紀極非徒無益更取患害 已上是河
  不可回之理
 一北流水行地中已是見成河道只須修立隄防便
  為永乆之利若歲歲増修一尺一寸皆是所得不
  為枉費東流已廢九年聞故隄穿穴一萬餘處陵
[251-32b]
  谷遷變況於埽岸人力所為今若修完便同創置
  恐非人功國力所能供億譬如朽爛水槽多年不
  使一旦盛水豈不踈漏況水之性必不捨下就髙
  設使能以人力蹙向故道必為大患
 一北流每年不免決溢自是隄防未理水政不修埽
  岸怯薄全無備禦當夏秋之際小川猶漲自古未
  有無患之河豈可因漲水噎凌決潰便欲全河回
  改設使能回向東不知可保無決溢之患否
[251-33a]
 一南宫上下埽連年決潰皆緣隄岸卑薄深冬噎凌
  衝破臣不知去冬以來曽與不曽増葺隄防如其
  不然則今冬噎凌之際豈可保其無虞訪聞北流
  西隄自信都以南三百里許一例卑薄昨南宫埽
  止髙二尺闊五尺瀕河老長無不寒心又官中累
  年不調春夫埽岸使臣皆有免責罰指揮河清兵
  士為修河司諸處抽使所存無幾水政如此豈得
  為河不為患及有決潰則歸咎北流便欲回河豈
[251-33b]
  為實論
 一議者謂北流横絶御河失漕運之利及西山諸水
  壅蹙為患且大河向北自可漕運何必御河西山
  諸水自上古以來有之非獨今日大禹舊跡循西
  山而行與今北流正相符合西山諸水入河無疑
  但築隄防空留西山水道使之入河何為不可
 一李偉元奏欲以閉宗城決口及遷深州之費回奪
  大河夫宗城決口雖大必不至費一千八百萬物
[251-34a]
  料竊意元初檢計官故作情弊大數檢計意欲朝
  廷見其費大不若用以回河然後李偉却索此數
  自謂能了朝廷若遣可信之人别無檢計的確合
  用物料當見欺罔且塞全河與宗城一決口大小
  不同可坐而知臣竊計一千八百萬物料塞宗城
  則必多塞北流則不足李偉必是且索此數將來
  一千八百萬必了不得朝廷既已興工不可中輟
  必須接續應副大抵興事之人無不如此范子淵
[251-34b]
  武濟之役已用此計及至敗事又無窮須索朝廷
  知其不可方罷而子淵猶以此藉口歸過朝廷以
  為不應副非是功不成今李偉與子淵正同而河
  役浩大又非武濟之比奈何信偉此言
 一熈寧初已議移深州至今不能移者人情重遷故
  也今欲回河雖免深州之患而不顧北京可乎昨
  沙河第七鋪潰決已逼北京可為寒心今欲移一
  深州二十年猶不能也況北京之大豈比深州將
[251-35a]
  來河不可測萬一北京被患如何可移
 一李偉稱北流破放省稅近一百萬臣以為此是隄
  防未理水政不修今若理隄防脩水政則河不決
  溢不占民田河難可耕省稅可復而又東流故道
  多為膏壤彌數百里皆出省稅今為失稅而欲回
  河不知先費用幾百料稅
 一閉塞北流蹙水既髙則上流必深諸處隄埽豈可
  不慮大抵河患常出人意外如昨來開第三第四
[251-35b]
  而第七鋪決將來閉合未知為患所在豈可保上
  流諸埽必無決溢
 一昨呉安持奏第七鋪危急調過急夫七千人而役
  兵不在其數用梢芟一百餘萬聞其實數不止於
  此下七緷埽皆被吹墊勢如漏巵經二十日用功
  終於棄捨任其決潰此乃救䕶積年壮隄上一決
  口猶不能為力而況兩岸漸進馬頭於急流巨浪
  中旋下梢草客土欲合龍門此必不可為明矣
[251-36a]
 一北流雖有決溢乃是天灾非人所為瀕河之民雖
  被水害然亦有填淤肥美及漁採之利不聞失業
  愁苦之歎今回河向東若有潰決乃是引河水以
  灌注州縣百姓豈得不歸怨於朝廷譬如天火人
  火天火自是灾孽人火必有歸咎且自古未有無
  患之河利多害少即不須改作今北流實有大利
  豈可以有小害便妨大計
 一塘濼淤淺非因河決所致熈寧中先帝以塘水多
[251-36b]
  堙廢嘗遣監司以廵歴為名案行檢視此乃積年
  不脩然先帝亦未遑疏濬也且朝廷與契丹通好
  幾及百年豈是塘水能限北敵乃朝廷恩信深結
  其心毎歲饋遺金帛敵貪厚利所以不動若其棄
  好背盟何路不可入冦豈塘濼所能捍禦朝廷亦
  何嘗恃此以為險固
 一河入界河幾二百里乃入海此最為天險實中國
  大利議者曽不計此乃憂河入北界若入北界當
[251-37a]
  於初決時一直北注不應却東入海又西隄屢決
  水復還河以此可知向北地形髙仰設使河入北
  界乃是契丹之灾況必無此理
 一竊聞欲用沙囊以合龍門自古唯韓信用沙囊壅
  濰水以敗楚兵未聞大河可用沙囊壅合此與范
  子淵用鉄龍爪濬河無異河水所向土山亦摧豈
  有布袋盛沙土可禦洪流也
 一臣見傅堯俞言有人自河北來言北京地無横草
[251-37b]
  石炭非常踊貴此乃九月中所聞未知今更如何
  聞往年六塔河役民間費錢五百文方了納梢草
  一束審如此則生靈何辜朝廷聞之豈得不動心
  也
 一近依脩河司所請降朝㫖下河北轉運司并脩河
  司曉諭州縣民户向去别無科配物料臣竊恐此
  止是空文物料不出於民何從而得興動大役豈
  有不騷擾者但恐朝廷雖降此指揮民間困苦亦
[251-38a]
  無由盡知如役兵死未免只作逃亡申報民夫死
  則官中更不知數此尤可哀憫也
 一修東流故道是一大役閉塞北流又一大役此二
  大役其害已不可勝言非民力所能堪今西戎未
  款服萬一更有邊事將何以枝梧
 一天聖初朝廷遣參知政事魯宗道往滑州相度塞
  河口功料其後欲塞商胡亦下學士院集兩省臺
  諌官議先朝愼重河事如此今倚仗一李偉即興
[251-38b]
  舉大事臣前上言士大夫言不可塞者十有九今
  采於中外之論無小無大皆言不可非止十有九
  而已自古未有違衆作事而能成功者也
 一修河司奏打量第四鋪已下至孫村口大河水面
  即目髙如孫村口二丈五尺九寸者臣聞前年顧
  臨謝卿材王孝先唐義問陳祐之張景先等衆官
  講議躬親相視據孫勍等開撅井筒衆定得有二
  丈一尺有餘取引不過難以還復故道後來再遣
[251-39a]
  使案視與前所驗無異今修河司所奏已是河水
  伏槽之時猶髙二丈五尺以上則昨來夏秋之際
  漲水必更倍髙何以回奪不過且京師去北京不
  逺河水深淺地形髙下皆可案驗而二年之間前
  後所定如此不同豈可不考核虛實坐受欺罔就
  使孫村口實為低下要是東行故道大勢已髙流
  河不快所以就下昔漢成帝時河決平原遣王延
  世塞之杜欽說大將軍王鳯言延世前受楊焉術
[251-39b]
  以塞河而蔽匿不言不若遣焉與延世雜作延世
  與焉必相破壞深論便宜更相難極足以分别是
  非擇其善者而從之鳯如欽言奏遣焉等作治六
  月乃成古者欲舉大事故欲人為異同反覆詰難
  至於窮極然後利害可見朝廷擇而從之昨謝卿
  材以議不合先罷范子竒至河北纔兩月又以異
  議罷而專信李偉偏說此中外所以未服也
 一臣案歐陽修言慶厯中横壠之水自下流先淤是
[251-40a]
  時修為河北轉運使海口已淤一百四十餘里其
  後下流既梗乃於商胡口決據此則先是下流不
  快上流乃決小吳之決恐亦無異商胡今修河司
  專閉塞北流而不管故道可行與不可行海口快
  與不快若海口出泄不快將如之何今只打量孫
  村口髙下便望成功亦恐利害未盡
 一李偉稱北流河道動闊三五十里至七八十里然
  大河行流謂之一□一迭豈能必使之攤平遍滿
[251-40b]
  故每緊溜走移或東或西所向即決葢無隄防扼
  束之弊者臣觀古人唯不欲與水爭地故逺為隄
  防使游波寛緩而不廹正以隄防扼束為水之害
  則多決溢若兩隄相去數十里其河自有中流豈
  有攤平遍滿之理水退則人皆種麥比及水至麥
  已倍収且先帝宣諭唯欲遷州縣以避水而李偉
  乃欲以隄防束水不唯極非先帝聖意亦正與古
  人治河相反 已上是河不可回及不須回之事
[251-41a]
右臣竊以論議之臣止言其理至於知河事者則言其
事今其理已極為不可而其事又如前之所陳先帝所
謂以道治水者言其理而已至於以事治水乃後世之
弊先帝之所不取也昔堯知鯀不可使治水然而四岳
請試鯀者豈固欲違堯意而害天下哉蓋當時治水之
人未有以易鯀而鯀必執其說以為水可堙塞而治故
也仁宗時李仲昌欲塞商胡復横壠歐陽脩極言不可
執政不聽脩而聽仲昌仲昌終以敗事得罪以仁宗之
[251-41b]
眀豈不知脩可信而仲昌功必無成然而用仲昌者亦
堯試鯀之意也熈寧初張鞏宋昌言欲塞二股河北流
神宗遣司馬光等往案視光亦極言不可而鞏等急於
有功纔塞而復決汎濫大名恩德滄永靜五州軍之境
以神宗之明豈不知光可信而鞏等功必無成然而用
鞏等者亦堯試鯀之意也夫前事不逺後事之師方今
四方無虞西北晏然年榖稍稔民力稍紓若更休養數
年庶幾有太平之望唯息河役則中外無復一事豈可
[251-42a]
試一李偉必待如鯀及仲昌而後止也臣考之方冊自
古壅塞川瀆必有禍敗共工隳髙堙卑以致滅亡鯀堙
洪水上帝震怒績用弗成殛于羽山周靈王欲壅榖洛
太子晉深陳禍福以共鯀為戒梁武帝伐魏作浮山堰
壅淮水以灌壽陽窮竭境内之力以争一州四月堰成
而九月堰壞緣淮城戌村落十餘萬口皆漂入海怨毒
盈於逺邇古今以為無道今塞北流與堰淮何異且梁
武以灌敵國今乃自困吾民而河之大又不比淮以此
[251-42b]
較之尤為不可凡論河役正如邊事搢紳之儒則言和
戎介冑之士則言征伐今問儒者必欲息民若問水官
必欲興事欲塞河者是用兵之說也欲不塞者是息兵
之說也彼水官之欲興役如將士但知攻戰而已朝廷
豈可不審擇利害而興天下大役止以為此軰進身之
資臣今雖無言責而有官守職在出納通逹上下之情
聞見如此不敢不言伏望陛下與大臣平章若審如衆
論有害無利即乞早罷河役以幸天下以福生民其脩
[251-43a]
河司兵夫物料可就用脩塞諸處決口委外都水使者
漸理北流隄防如此則數路人心必安此乃管仲相齊
桓公轉禍為福之計也臣言狂愚伏乞少賜裁擇
 
 
 
 
 
[251-43b]
 
 
 
 
 
 
 
 歴代名臣奏議卷二百五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