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f0039 歷代名臣奏議-明-楊士奇 (master)


[259-1a]
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二百五十九
           明 楊士竒等 撰
  賦役
宋光宗紹熈元年臣僚言古者賦租出於民之所有不
强其所無今之為絹者一倍折而為錢再倍折而為銀
銀愈貴錢愈艱得榖愈不可售使民賤糶而貴折則大
熟之歲反為民害願詔州郡凡多取而多折者重置於
[259-1b]
罰民有糶不售者令常平就糴異時歲歉平價以糶庶
於民無傷於國有補詔從之
秘書監楊萬里上奏曰民輸粟於官謂之苖舊以一斛
輸一斛今以二斛輸一斛矣輸帛於官謂之稅舊以正
絹為稅絹今正絹外有和買矣舊和買官給其直或以
錢或以鹽今皆無之又以絹估直而倍折其錢矣舊稅
畆一錢輸免役一錢今歲增其額不知所止矣既一倍
其粟數倍其帛又數倍其錢而又有月樁錢版帳錢不
[259-2a]
知幾倍於祖宗之舊又幾倍於漢唐之制乎此猶東南
之賦可知也至於蜀賦之額外無名者不可得而知也
陛下欲薄賦斂當節用度用節而後財可積財積而後
國可足國足而後賦可減賦減而後民可富民富而後
邦可寧不然日復日歲復歲臣未知其所終也
吏部員外郎陳傅良上奏曰臣聞熈寧以來用事者始
取藝祖之約束一切紛更之馴至於今而民力之困極
矣葢自祥符奏立諸路上供歲額熈寧新法增額一倍
[259-2b]
崇寧重修上供格頒之天下率一路之增至十數倍迄
今為額是特上供耳而其他雜斂皆起熈寧則以常平
寛剰禁軍闕額之𩔖另項封樁迄今為額至於元豐則
以坊場鹽酒香礬銅錫㪷枰披剃之𩔖凡十數色合而
為無額上供迄今為額至於宣和則以贍軍糴本與凡
應奉司無名之斂合而為經制迄今為額至於紹興則
又以稅契七分得産勘合添酒五分茶鹽袋息之𩔖凡
二十餘色合而為總制迄今為額最後又以係省不係
[259-3a]
省有額無額上供贍軍等錢均撥為月樁大軍迄今為
額而折帛和買之𩔖不與焉夫取之之悉如此而茶引
盡歸於都茶場不在州縣鹽鈔盡歸於𣙜貨務不在州
縣秋苖斛㪷十八九歸於綱運不在州縣州縣無以供
則豪奪於民於是取之斛面取之折變之科敷取之抑
配取之贓罰無所不至而民困極矣夫藝祖以得民心
受天命而使困窮至此此天所以復命壽皇爰暨陛下
將以捄民窮也書曰天明畏自我民眀威方今之患何
[259-3b]
但夷狄葢天命之永不永在民力之寛不寛耳豈不甚
可畏哉陛下知畏則宜以捄民窮為己任陛下以捄民
窮為己任則大臣不敢茍目前之安大臣不敢茍目前
之安則羣臣陳力何鄉不濟此藝祖意也亦天意也惟
陛下留神幸甚
光宗時彭龜年乞蠲積欠以安縣令䟽曰臣竊觀今日
縣令之難非特士大夫知之朝廷亦必知之夫朝廷以
新改官人必使為縣是知其不可為而彊之也獨知縣
[259-4a]
得以二年為任是慮其不可為而優之也然不求其不
可為之實而去之何哉殆未有以此告陛下者乎臣出
入州縣粗知其故凡今日縣令之所以難者葢以財榖
之出入不相補爾豈特不相補直有銖兩之入而鈞石
之出甚相絶者臣不暇縷數但深所怪者一責其出而
不子其入也夫天下之財賦縣當受之民州當受之縣
而今之民輸財者皆在州矣縣之合輸於州者初無額
可取也唯無額可取故逋欠積壓有至十數萬緡者夫
[259-4b]
州既以得之民者輸於上矣而其責之縣而未得者皆
以為逋也縣令初至新政未修舊欠已廹那移借兊所
不能免猾吏假託以為姦大姓媒蘖以為訟而令不能
久其職矣甚者嚴號令事箠楚誣良民以為逋假公事
以罰錢而監司不容不取問送勘而令不得安其官矣
此非獨令之罪葢有以使之然也臣愚欲望陛下將諸
路屬縣欠監司若州乾道九年以前未解錢盡並與蠲
放庶㡬縣令不為積欠所壓可以少行其志如此則雖
[259-5a]
不彊之而可使就雖不優之而可使安庶亦能使之為
陛下盡撫綏之職矣實天下幸甚
龜年又奏曰竊惟和買行於東南今近百年獨紹興一
郡施行無定制議論無成説致煩明詔令廷臣集議臣
嘗考究紹興和買不唯始初敷額太重立制不均而朝
廷毎欲更張未及施行輒為浮言胥動又復轉易其病
全與東漢不能均河南南陽之田相似病根如此雖有
良藥無如之何然既有朝㫖集議臣叨綴從列敢不罄
[259-5b]
竭愚慮以備采擇臣嘗謂今日士大夫論紹興和買不
過二説欲究實上四等詭名者其説正大而易敝欲均
科及下五等小户者其説均平而不正何謂究實之説
正大而易敝臣聞經界之初紹興和買鄉村物力三十
二貫科一匹今則十七貫三百五文科一匹此皆上户
走為下户之敝若核實詭户歸之上户則物力自寛和
買自輕雖以嚴法行之人自無辭然從前為紹興守令
者孰不知出於此而卒未能革間有不畏彊禦者財行
[259-6a]
一二而揺撼於後者已百十矣今日改正者曾無幾何
而後日走寄復如初矣利之所在人所必趨一重一輕
誰肯就重此所以不能使之無敝也何謂均科之説均
平而不正夫不分等第一例科紐自此重者皆輕必無
避免之謀無者皆有亦無隠寄之䖏可不謂公平矣乎
然和買本非常賦也而今以常賦之法行之此不可也
或者雖云江西及浙西平江等䖏和買通五等皆敷今
紹興獨不敷及五等是偏也殊不知和買不及五等在
[259-6b]
今日猶為仁政若得他州併五等不及豈不幸甚今乃
欲引他州刻取之法以例紹興又不可也或者又云和
買初敷時官司給錢所以不及五等人户政恐其無物
力可恃失陷官錢今既無此慮自可敷紐豈不思支錢
而取絹則不及無錢而白取則及之豈為民父母之道
乎又不可也此所以不得謂之正也然則若之何而可
臣謂今日和買本非合取於民之物但以版圖未復用
度未充不能遽捐之予民既未能捐之予民則取之之
[259-7a]
法豈可不立夫法亦貴於平而已矣今既上四等有和
買下五等無和買開之以走寄之地安能禁百姓之不
為哉前日田産自三十六貫減至十七貫敷一匹後日
必自十七貫減至四五貫敷一匹未可知也而可不救
乎臣所以嘗有請以上四等有田産人户和買七萬七
千餘匹乞籍為定數令今後一隨田産推割除受可以
絶目前走寄之敝唯是有田産下五等人户和買計四
萬七千餘匹今户部蠲放四萬四千之數於内除豁逃
[259-7b]
絶等一萬一千餘匹外亦已放及三萬三千餘匹止有
一萬四千餘匹未有着落欲乞户部更與寛容本府一
年從本府選擇逐縣令佐有風力可倚仗者於今来下
五等户合敷和買四萬七千匹數内更切根究走寄之
數若再根究到走寄之數物力自寛又有上户買下户
之田亦合依上户等處起紐和買如此則今來一萬四
千匹未充之數漸漸可補但須預降指揮令本府今後
根究得隠寄及增起到上户買下户田産上和買不得
[259-8a]
過今十萬之額如或有餘即增上物力錢貫均敷庶幾
不致重取於民然此亦只是目前救敝之謀即非久逺
通行之策濟所不及猶在夫人異時國家儻遂恢復財
用稍寛則將此無名之賦一切掃除方始無愧於古謹

龜年又進故事曰戴盈之曰什一去關市之征章
 臣龜年曰盈之此説乃後世不能復古之根本也凡
 古制之所以壞者必有私情蠧之私情不能去而求
[259-8b]
 復古無是理也盈之既知什一之不可重關市之不
 可征亦知民之不堪而古之當復矣在戰國時如盈
 之用心者豈不可進而孟子闢之如此其嚴者政恐
 其有所牽繫也盈之所謂今兹未能者果何為哉不
 求其所以未能者先去之而徒欲少損以收復古之
 名此君子所甚惡也葢是非不兩立公私不錯施邪
 正不並用一廢則一興一消則一長所以古人謂去
 惡如農夫之務去草焉絶其本根勿使能植則善者
[259-9a]
 信矣未有惡未去而能為善者也謂之今兹未能則
 是其為國猶有資於横斂而但欲少損以俟來年而
 後去安保來年不復矣乎奈何世之謀國者多為此
 論以其易入也聽人之謀者多喜此論以其易從也
 若井田法難卒行宜少近古限民名田以贍不足之
 說若古人節儉什一而稅如太古難宜少放古以自
 節之說世皆以為通於世務不知自今觀之果何益
 哉不特謀國如此人君於遷善改過之間而一為此
[259-9b]
 論所惑則亦將因循茍且展轉汨沒卒陷於過失而
 已耳可不戒哉
寧宗嘉定八年江東轉運副使真徳秀奏乞倚閣第四
第五等人户夏稅疏曰臣等近各具奏請倚閣本路旱
傷州縣第四第五等人户夏稅轉運司准六月二十七
日尚書省劄子夏稅錢帛並係上供準擬支遣窠名近
已有臣僚奏請令州縣寛緩催理本司自可照應施行
劄付本司照㑹臣等不敢避再凟之誅須至洊干宸聽
[259-10a]
竊惟今歲之旱不同常年在民既有非常之灾傷在國
家當有非常之恩卹葢常年之旱或在已種之後若旋
即得雨已槁之苖猶可復生或旱傷所及僅止數州有
無通融尚足相濟或有旱無蝗則下田之已種者猶可
薄收或本道雖菑而鄰境無虞則所憂者不過土着之
民安慰拊循猶易為力今江東民田既皆失種秋成一
事不可復言建康太平等七州旱勢最甚之外饒亦半
歉各處貴糴既無由可以相資而淮浙荆襄又皆告旱
[259-10b]
招徠客米亦病其難飛蝗蔽天所在害稼遺孽盈野未
易撲除近水可種之田農民極力車灌勞費百倍尋即
一空麻豆蕎麥之種斗直不啻千錢典質借貸僅能入
土而旋踵又為白地矣安慶光州流民自池州渡江而
趨饒信者前後相續臣提舉嘗以奏聞長淮以北方尋
干戈而淮土又自不熟此去流移必多本道沿江諸州
未免首被其害丁夘戊辰饑疫之禍近在目前此臣等
所謂非常之灾傷近年所未有也今當貴糴之初已有
[259-11a]
盜賊之漸池州境上黥徒剽掠建昌休寧饑民&KR1025攘若
使向去闕食是遺盜賊以其資邦本不寧將為大患是
時雖欲蠲租弛斂以消弭之亦無及矣臣等以為灾變
如此天意難測轉移之要全在民心惟國家大施非常
之恩卹以召人和庶幾天意可回而灾變可息臣等職
有常守未敢盡言而本道所當矜卹無如下户所苦莫
甚催科况夏税之敷本由計畆而起田既荒蕪税何從
出臣等切見孝宗皇帝淳熈二年建康大旱即從守臣
[259-11b]
劉珙之請蠲是歲夏稅七年江饒等州旱既詔逐州第
五等人户未納夏稅倚閣五分復慮艱於輸納又詔逐
州第四第五等人户未納今年夏稅日下倚閣其後池
州興國軍旱皆嘗蠲放當年夏稅載在史籍不可勝舉
仰惟聖心豈不顧惜經費獨惟民命所在實繫社稷安
危權其重輕理當如此況江東州縣自丙寅用兵以来
民力凋殘尤非昔比雖號為上户不足以比他處中人
之産況於末等尤更可憐夏田纔種則指為借貸之本
[259-12a]
以度冬秋田甫揷則倚為舉債之資以度夏今田畆荒
蕪無可指擬借貸之塗既絶生生之計遂窮經營餬口
且患不給況吏卒在門有賄賂之費追呼在官有拘繫
之苦愁歎之聲實不忍聞近䝉聖慈寛限催理仰見陛
下聖眀洞照疾苦民間見此寛恤之令妄意必䝉蠲除
雖蠶麥稍熟去處𩔖皆賤價轉變以充口食及限滿追
理官司督促愈嚴自謂前既少寛今難更緩遂以常歲
兩月可催之數併欲責償一月之間是陛下前日寛展
[259-12b]
之恩適足以使民受峻廹之害以臣等觀之若今便䝉
除放未納之數已自不多將來終無可催亦必不免除
放但早放一日則民免一日之苦若除放稍遲於官初
無所補徒使貪吏黠胥得以並縁侵漁重為赤子之病
臣等以為陛下當以孝宗故事為法若以今日國用非
乾道淳熈比除信饒外且乞加惠七州其七州夏稅姑
置四等非敢不恤國力姑息要譽既叨奉使一道親見
民間狼狽如此豈容不以實言陛下仁儉之徳必不與
[259-13a]
饑困無聊之民較此毫末但恐堂陛尊嚴四方旱傷之
狀未必一一盡聞則臣等之言疑若張大其事淳熈八
年淮淛江東饑詔遣著作郎袁樞將作監主簿王謙躬
親按視今願考循故實選遣朝臣徧行本道如臣等所
言稍渉欺誕甘受㒺上之誅所有七州第五等夏稅仍
乞先賜倚閣以昭陛下之徳意以廣孝廟之仁恩臣等
不勝至望
寜宗時青田縣主簿陳耆卿上奏曰臣聞之孟軻曰行
[259-13b]
仁政必自經界始經界葢良法也不幸而經界法壊則
所信者簿書耳併簿書而不足信則何所取信哉且有
田則有賦役此常理也田有多寡則賦役有輕重亦常
理也今之世乃有田愈多而賦役愈輕者有無田而賦
役反重者此弊在在有之而本郡尤甚姑以青田一縣
言之自往歲巨浸之後片紙散逸而縱横變化在吏之
掌握而已稅之厚薄當視其物力物力之髙下當視其
産今田頃畆初不見於簿而物力之貫伯獨載之簿若
[259-14a]
是則其源既失矣過割用物力簿起催用二稅簿二者
所當相關而今初不相知歲遇攅造不過以往年陳籍
㳂襲抄轉而已陞降出沒既莫得詳鄉胥里豪始得株
連姦偽以為牢不可破之計故有一户而化為數十户
者有本無寸産而為富室承抱立户者有虚為名籍以
避敷斂稍久而成乾沒者但見逃絶之家日多租稅之
額日減上下愁歎而莫知其弊之所自邑令之有意者
思欲釐正之然細民吐氣而大姓則忿然不懌矣官本
[259-14b]
制民而今制於民觸𩔖而長之又豈獨一青田也哉三
歲一推排此常式也今或至十年而不講是使民之患
苦無時歇也然則簿書何自而正乎臣愚欲乞睿㫖行
下諸路戒飭所在官吏申嚴推排之法其出入規避者
重置典憲每歲攅造必選一邑佐之清强者躬督其事
既成則併舊籍上之郡郡復委寮屬研覈之有訴不平
或得其實官吏俱從收坐庶幾賦役均壹牒訟稀簡吏
稱職而民安業誠非小補
[259-15a]
耆卿又代上殿劄子曰臣竊惟今日科斂之法大槩極
矣而極之中又有輕重焉夫粟帛者民之所有也錢者
民之所無也民合輸粟與帛而官俾之輸錢固已非矣
至有名曰上供銀錢而其禍酷於二稅者此不可不知
也閩之郡八其最甚者曰泉臣因廵行入境見其土薄
瀕海民多艱食而永春徳化安溪三邑介處窮谷怵廹
尤甚正賦窘無以辦況其他乎稽諸故常每歲台信建
昌邵武四郡縂納上供銀兩一萬五千六百葢為本州
[259-15b]
衣縑之助蠲半之後惟廣信僅僅取足三郡則否自乾
道至開禧已積逋十五萬疋為錢七十五萬緡前此守
臣雖聞於朝然止及三州逋久之弊未及本州科斂之
弊也祖例産錢一緡以上合輸銀錢無官民之分也其
後祝聖道塲及逃絶户得免免者猶未衆也其後一命
以上咸得免而免者始衆矣又其後士凡薦於天府而
籍於太學者咸得免而免者愈衆矣免者愈衆則科者
愈寡故以官户士户合科之賦而併於貧弱之家貲不
[259-16a]
滿百例行科配厥價㣲踴毎兩科至二千八百正錢之
外有頭錢有帶鈔發納錢有綱脚暗脚等錢民無所措
則有淪落有奔迸有咨怨號呼而已夫一指有傷則通
體不樂三州之民民也泉之民亦民也彼不之輸而此
代受其害得無憂乎開禧初年有㫖嚴趣逐郡照元抛
色目應副矣而積壓如舊為今之計非得朝廷主盟以
三州銀額撥回俾之認納而本州衣縑自行措置弊無
由革縱未能然亦當為七邑下户痛絶前擾而均之有
[259-16b]
品秩者之家貲不滿貫而科及額外而科者必罰無赦
斷在必行毋掛墻壁則逺民可以息肩矣臣不勝惓惓
江西提舉袁燮上便民劄子曰臣聞差役舊法惟以物
力髙下為序自大至小謂之鼠尾勞佚雖均而物力不
侔有至於破産者迨淳熈間始立倍法自增及一倍二
倍以至三倍而有歇役十年八年六年之别髙者稍頻
而不害下者由是而少寛可謂良法矣然行於州縣未
能盡曉但謂朝廷專用倍法而不知兼用鼠尾法竊詳
[259-17a]
當時建議之臣有曰窄都不及歇役年限去處即從遞
年體例所謂窄都者即紹興三十二年指揮地里窄狹
人烟稀少不及十大保者是也所謂遞年體例者即鼠
尾舊法也地里既狹人烟又稀役户無幾矣決不能及
歇役十年八年六年之限故倍法有所不行而仍用鼠
尾法今州縣間未逹遞年體例一句都分寛狹槩用倍
法此役所以紛紛也欲乞朝廷的確行下明言遞年體
例即鼠尾舊法寛都用倍法窄都用鼠尾法二者並行
[259-17b]
而不相悖誠便民之大者
燮又奏曰臣甞謂差役之法惟其實之為貴視其物力
果可以堪役而役之則勞而不怨矣今詭名挾户不勝
其多有編户寄産於官户者有與黠吏通謀私减物力
者有搢紳之家以前後歴任為數户以避限田外充役
者惟已是便姦計百出獨善良之人畏法自重寧勞苦
以執役而不肯詐欺以茍免遂致役併而家破又有都
分雖寛而實堪充役者不過數家循環不已暫歇復充
[259-18a]
屢役之後其家亦破良可憫也伏覩慶元重修詐偽勅
諸詐匿減免等第或科配者以違制論又重修格獲詐
匿減免等第科配者以所告財産經減免者給五分未
經減免者給三分之一今若申嚴此法務在必行則詭
名挾户漸少合役之户漸多而頻併充役之家亦漸寛
矣臣又覩紹興二十八年指揮鄉村都保比近地里窄
狭人烟稀少并不及十大保處併為一都臣愚竊以為
人烟雖稠十大保雖足而充役不過數家暫歇復差者
[259-18b]
亦宜比上項指揮與鄰都通融差保正免於破家亦仁
政所宜施惟聖慈亟圖之
理宗時知安慶黄幹代撫州陳守上奏曰役法之弊其
来尚矣國家之制保副正謂之大役户長謂之小役二
役皆選之每都人户大役者非户産稍髙不在其數至
於小役則稅錢或不滿百亦所不免寛都人户有至二
三十年方一差者狹都人户有三五家循環充役無歲
不受其害者故物力之家雖置産於狹都而必立户於
[259-19a]
寛都雖散其産於狹都而必併其稅於寛都彼寛都之
役日以寛狹都之役日以宻寛者益富而宻者益貧貧
者益勞而富者益逸勞者日益朘削而逸者日益封殖
勞逸不均而中産以下破蕩流移深可憐憫竊以保正
副所管者烟火盗賊故必本都之人而後可充户長所
管者催科亦何必皆本都人哉况今之保正副户長者
皆非其親身逐都各有無賴惡少習知鄉閭之事為之
充身代名執役之親身雖屢易而代役之充身者數十
[259-19b]
年不易也故莫若差大役則限以都差小役則不限以
都而限以鄉一鄉數都寛狹相通則富者不至於逃逸
而貧者不至於獨勞休飬生息加之數年小户漸為中
户而為公家執役者甚衆則大户中户亦不至於有頻
差之擾更勞迭逸其利無窮此亦固國本之一端也
幹又代撫州陳守奏曰古者取民之法惟租稅而已其
餘山澤之利皆與民共之茶鹽酒𣙜之禁古無有也後
世國用匱乏權一時之宜以紓目前之急耳今國家征
[259-20a]
𣙜之法宻於前世無一目之漏一孔之遺而國之租稅
所以為公家經常之用者顧乃為姦民變易名色攙亂
簿書謂之逃户夫户則逃矣其田固自若也水不能飄
火不能焚非箧笥所藏非人力所徙自古以常存誰得
而掩覆之哉其所以不究見者鄉司實執其權耳稅産
之陞降出於鄉司而為是逃亡倚閣者亦出於鄉司為
官吏者又皆茍簡歲月應文逃責孰肯一一而研究之
哉故莫若使為縣令者盡括諸鄉之逃户具為一書隨
[259-20b]
其一任之力根括捜求期復舊額及其終更具申於州
州考其實以為殿最少示黜陟磨以歲月則稅額可以
復舊而國用可以自足與夫屑屑於常賦之外以求足
用之道者大相逺矣
吏部員外郎陳傅良因輪對上言曰太祖皇帝垂裕後
人以愛惜民力為本熈寧以来用事者始取太祖約束
一切紛更之諸路上供歲額增於祥符一倍崇寧重修
上供格頒之天下率增至十數倍其它雜斂則熈寧以
[259-21a]
常平寛剰禁軍闕額之𩔖别項封椿而無額上供起於
元豐經制起於宣和縂制月樁起於紹興皆迄今為額
折帛和買之𩔖又不與焉茶引盡歸於都茶場鹽鈔盡
歸於𣙜貨務秋苖斗斛十八九歸於綱運皆不在州縣
州縣無以供則豪奪於民於是取之斛面折變科敷抑
配贓罰而民困極矣方今之患何但四夷盖天命之永
不永在民力之寛不寛耳豈不甚可畏哉陛下宜以救
民窮為己任推行太祖未冺之澤以為萬世無疆之休
[259-21b]
且言今天下之力竭於養兵而莫盛於江上之軍都統
司謂之御前軍馬雖朝廷不得知縂領所謂之大軍錢
糧雖版曹不得與於是中外之勢分而事權不一施行
不專雖欲寛民其道無繇誠使都統司之兵與向者在
制置司時無異緫領所之財與向者在轉運司時無異
則内外為一體内外一體則寛民力可得而議矣帝從
容嘉納
時詔令刑部侍郎史嵩之籌畫糧餉嵩之奏言臣熟慮
[259-22a]
根本周思利害甘受遲鈍之譏思出萬全之計荆襄連
年水潦螟蝗之灾饑饉流亡之患極力振救尚不聊生
征調既繁夫豈堪命其勢必至於主户棄業以逃亡役
夫中道而竄逸無歸之民聚而為盜饑饉之卒未戰先
潰當此之際正恐重貽宵旰之慮矣兵民陛下之兵民
也片紙調發東西惟命然事關根本願計其成必計其
敗慮其始必慮其終謹而審之與二三大臣深計而熟
圖之若夫和好之與進取決不兩立臣受任守邊適當
[259-22b]
事㑹交至之衝議論紛紜之際雷同和附以致誤國其
罪當誅確守不移之愚上迕丁寧之㫖罪亦當誅迕㫖
則止於一身誤國則及於天下
中書舍人袁甫論履畆劄子曰臣仰惟陛下一念愛民
上通於天急聞讜言如恐不及臣竊伏思念計田輸劵
此事大非得已必須施行之際倍切謹審勿謂指揮已
出憚於參訂致貽後悔及今明示徳意務體下情使人
户曉然知朝廷寛恤之心庶幾不致激成他患今謹條
[259-23a]
列於後
 一指揮内一條人户所納官㑹各州軍截鑿一角發
  解朝廷臣謂令各州軍截鑿不若令人户自鑿齎
  赴官司何則官司截鑿人户弗信許人鑿納大信
  乃昭或謂人户鑿納必有夹雜偽㑹之弊殊不知
  此雖有之然其弊亦自有限況只鑿一角真偽自
  可稽考若從官司截鑿彼直謂以空言紿我將來
  官司仍前發出行用則彼固已有怨忿之心矣人
[259-23b]
  情不甚相逺如許其自鑿以納官則心不疑則目
  前雖有輸財之苦亦知㑹少而價增異日可以獲
  利庶幾其不怨大凢處事當體下情朝廷但知出
  令不可屢改不思怨謗一興勢須改令與其改於
  怨謗既興之後孰若脩於怨謗未形之先或又謂
  我但真行截鑿足矣何恤人言殊不知朝廷用度
  目今窘急州縣揣知此意必有宻獻不必盡鑿之
  説者朝廷處匱乏至極之際萬一惑於其言豈不
[259-24a]
  中天下之疑縱使不為迎逢者所惑然人之疑心
  難以家至户曉必曰截鑿一也何苦不許人户為
  之而官司必欲自行之耶臣之愚只是一箇信字
  使天下曉然無疑而已
 一指揮内一條令各州軍拘人户納官㑹分為六限
  每限半月計三月可足以臣觀之將来人户輸納
  不時州郡必致申請朝廷與之展限却恐限内先
  納者皆是畏謹及貧弱之人違限不納者却是頑
[259-24b]
  梗及巨力之户朝廷今者施行正欲恤小然究其
  流弊反使强家濫被寛恩而弱户先受督責豈不
  倒行逆施耶臣欲反此説而用之令州郡先催形
  勢有力之家立定期限不許申展一則頓改收買
  㑹價必然驟長二則不墮勢家之術希望展限以
  求幸免三則貧小者見州郡嚴於大家其心大服
  彼大家者事力有餘許限内責其必納更復何辭
  待大家納足後催中户中户力雖稍薄然彼皆各
[259-25a]
  自愛惜須能依限輸官末後視所收多寡如何斟
  酌事體催貧小之户或已納數多則朝廷施行寛
  恩可使貧小者霑被大凡作事寛嚴並用如此措
  置誠為兩得其宜
右開具如前委是利便斷可施行免致後悔伏候勅㫖
甫又奏曰臣竊惟近日收減㑹子指揮令人户有田一
畆輸㑹子一貫分為六限三月而足臣嘗奏論州縣奉
行往往不體朝廷之意致使中下之户先受督促之苦
[259-25b]
其豪家巨族與吏表裏不以時輸此大弊也謂當先督
形勢之家嚴示約束如期輸納陛下既然臣之說臣退
而告諸宰輔亦謂可行日徯續降指揮而猶未也臣亦
聞其說矣葢曰勢家競買則價驟增然後催中戸以及
下户反收貴價之楮甚而無可買者非所以利貧弱也
臣竊以為過矣今惟憂楮之不貴不必憂楮之太貴也
楮貴而無可買正自可賀有何可憂朝廷見下户之無
可買也則寛恩可施矣此所以利貧弱也而何不利之
[259-26a]
有或又曰勢家廹之太急恐滋怨而激變此亦過計也
輸財助國自古有之況自故相當軸士大夫不義而取
之者多矣今以前日之所漁取者還以為公家之助非
父祖生產作業傳諸子孫者也何至遽生變耶朝廷處
事往往當憂者不憂而不必憂者反以為憂何謂不必
憂士大夫決不因此而生變是也何謂當憂臣濫攝銓
曹仍兼西掖日日書黄及書填綾紙紛乎不勝其多此
等皆號官户然而未必盡鬻爵也用兵以來竄名功賞
[259-26b]
者皆妄庸無賴人耳又近年朝廷給降祠牒不計其數
極目村疃盡化緇黄寺觀之内童行少而僧道多大槩
皆横目無知之人此等易於為亂不若士大夫之有所
顧惜也乃置此不憂而獨憂士大夫何耶且有力之士
大夫亦猶有力之寺觀耳今法令之行將先寺觀之大
者乎抑先其小者乎如謂勢家不可先督則寺觀之大
者亦付之徐徐云爾而可乎論者又謂兵法攻瑕則堅
者瑕攻堅則瑕者堅今不先督世家此亦不攻堅之意
[259-27a]
也臣以為國容軍容各有不同兩陳相對志在決勝則
攻瑕可也撫柔此民恩意綢繆而先治貧弱可乎或又
謂子産有言安定國家必大焉先臣亦以為不然鄭蕞
爾國伯有伯石之徒逞暴恣行視公室何有故子産救
之以弱今朝廷清明法度整肅上下一心安得以列國
為比故臣觀今日之事所以牽制而不敢斷者一言以
蔽之曰未能盡捐私意而已姑息於形勢之家而不念
貧弱之户此病何自而發哉私意未克剛志未決故耳
[259-27b]
譬猶治深痼之疾當使元氣不傷而疾自去有庸醫者
烏喙大黄輕於甞試無救於疾而氣先耗矣計田輸劵
此用烏喙大黄之喻也毋用於貧弱而獨用於形勢則
可以全安而無害不亦殆哉臣十有八日侍經帷陛下
語臣曰脩内司有田七萬八千餘畆若以收減㑹子指
揮言之亦合照數輸納今欲特降十萬貫赴封樁庫交
納以充收減之數臣仰見陛下急救楮幣自上率下無
所吝惜如此臣助賛陛下此舉足以大服人心已而伏
[259-28a]
覩指揮一一皆如聖諭又見陛下言行相應勇於斷制
如此夫以陛下尚且為天下倡而士大夫獨不能為衆
人户倡乎臣愚欲乞睿斷行下諸監司專主先督勢家
之説過期不納者必罰無赦如州縣奉行不虔縱胥吏
與勢家為地抵拒拖延慢上之令則監司定將守令按
劾如監司曲為庇䕶不即發覺許臺諫糾察以聞自昔
聖王之治天下不過寛嚴並用各得其宜而已嚴於監
司守令以督形勢之家待輸納數多楮貴物賤則貧弱
[259-28b]
之户大示寛恩至此方表陛下憐貧卹小之心上通于
天是亦祈天永命之一助也臣疊冒天威罪何所逃惟
陛下裁赦
甫又奏曰臣近者伏覩朝廷履畆收劵指揮退而精思
畫為兩條一曰示信官同人户截鑿使天下知的然有
收減之實而不至溺於空言二曰恤小先督形勢之家
使天下知貧弱者其末必寛而不至流為虐政終始兩
説言之懇切至於再三欲乞備聖㫖分明行下而側耳
[259-29a]
未有聞焉臣自知誠意不足感動然終不敢喑黙遂己
者葢履畆本非仁者所當為乃大不得已而為之耳於
大不得已之中而所行之有方足以救楮幣之窮則公
私俱便亦未可全謂之不仁也自昔朝廷行事而犯不
韙之名天下不亮其心往往激成大禍熈豐犯新法之
名誰復亮其興起治功之心建紹犯事讎之名誰復亮
其與民休息之心開禧犯開邊之名誰復亮其恢復故
疆之心然則今日犯履畆之名而欲人亮其急救楮劵
[259-29b]
之心亦可謂甚難矣雖然茍能行臣示信恤小之説則
天下知吾不以空言欺天下而使天下貧弱之户終被
寛恩則猶可救藥也臣聞諸道路自此令之出大家巨
族雖睨視未動而大寺觀主首之傑黠者巧謀詭計已
窺伺朝廷之意向有欲挑包散衆者矣有欲鬻常住之
産者矣大者既然小者胥俲勸諭之術既窮必將厲威
刑以廹之當是時强有力者營關節託聲勢足以自庇
而係纍笞箠以應官司之期限者皆弱小者也鄉村小
[259-30a]
寺觀緇黄猥雜何可勝數彼豈皆畏法循理之人哉且
何獨寺觀為然如鬻爵冒賞之村夫與亡歿官户之不
肖子平時常賦猶不樂輸今廹以出錢是無故剜其肌
肉也彼又豈肯俛首帖耳受係纍笞箠之苦耶縣道差
人催督始以抗拒抗拒不已繼以敺擊其間廵尉不識
事體奮臂爭鬭則激變挻禍自此始矣此猶曰將來之
患也只如目前科配㑹子之數亦自難行葢縁田有肥
磽苖有輕重産錢有多寡在在不同難以拘泥且以臨
[259-30b]
安言之自十畆已上至四十畆均納苖一石此則田愈
磽則苖愈輕也其它州縣有及此者苖極輕者為上田
極重者為下田産錢之不等亦復若此槩曰履畆豈能
遽得平耶行法不平則乖争之端已見矣如聞上户已
有一種議論皆謂倉猝之間買劵未辦吾之歲收惟有
米耳朝廷當此稔歲儲米為荒歉之備亦為有利於國
為此説者乃窺測朝廷名為收減而實則横歛耳嗚呼
陛下之心曷嘗為謀利而出此令哉彼見截鑿之令未
[259-31a]
必果行故以利心量我耳臣一聞此語即披瀝肝膽對
衆言之其語乃塞若陛下不肯明白截鑿亦使臣虚負
斯言矣臣所以極陳事理如上所云者大要欲陛下知
天下人情如此知天下揣摩意向如此知天下求為脱
免之計如此則陛下豈能家至戸曉又豈可刑驅勢廹
也哉反覆思慮惟有臣之二説示信以釋天下之疑恤
小以消天下之怨寓徳意於號令之外回陽和於肅殺
之餘使天下亮陛下之心而已臣更有一說天府者天
[259-31b]
下州郡之所取則也畿漕者諸路監司之所視傚也行
之有道守之不移必當衆截鑿必先催形勢以此推之
天下大書榜帖揭之通衢有目者見有耳者聞咸曰示
信如是恤小如是孰不以天府為準以畿漕為法遍天
下欣然聽從也哉如商邑無以為四方之極則外之分
符持節者且将有辭於我以為近甸尚不能行而何以
令天下志卑者茍逃責而好髙者解印綬矣荀恱有言
榮辱者賞罰之菁華也陛下有此菁華而不善用之臣
[259-32a]
謂宜宣召顔熈仲趙與□諭以陛下至誠惻怛之心所
宜上下交相孚洽其州縣有不擾而辦者首加褒擢而
不然者必罰無赦菁華發用則人心興起仍乞陛下宣
諭宰輔所有中書之務不繫大體者權令執政分押不
必盡勞宰輔為宰輔者專以擇監司大守為務下至縣
令亦合人人知其材之短長與其用心之邪正今者出
堂甚晚儘可㑹聚掄材如更欲廣其見聞則當進侍從
而博詢之既知之矣然後揀選疏剔斥其不善者而奬
[259-32b]
其循良者如監司大守果有風力待其績効既成雖驟
寘清華可也譬如人之一身精神周於軀幹則可以常
安而無疾今中書汨汨於細務而精神不周於事幾臣
之所甚惑也嗚呼撫太平無事之運人誰不以為易今
外而邊事方殷内而又倡為履畆之説此何等題目既
不得已而犯之必磨淬精神求以善其後庶不至於大
可悔恨耳奚獨宰輔當然哉陛下之精神所以鼓舞羣
動者尤不宜有一息之宴安而使天下有一夫之怨讟
[259-33a]
也漢武帝席文景富庶之餘患國用不贍用桑孔輩不
過更錢幣筭舟車數事尚不曾行履畆之下策而猶不
免乎海内虚耗至下輪臺詔封富民侯僅能轉危亡為
安存況今日乎陛下如視為等閒小事無庸過慮方且
聽不必盡行截鑿之説而自悖收減之初意動揺於左
右浸潤之言而形勢之家與夫大寺觀得以内降脫免
此又陛下自撓其紀綱而它人無所致力者也惟聖明
以社稷生靈為念察臣狂斐之言原臣屢凟之罪及今
[259-33b]
續降增添徳意指揮而毋致後日下哀痛之詔力遏請
謁動揺之漸而毋輕蹈御札已事之步臣不勝大幸
洪舜俞進故事曰魯宣公十有五年秋初稅畆初者何
始也稅畆者何履畆而稅也初稅畆何以書譏何譏爾
譏始履畆而税也
 臣聞立法以取民莫患乎其作俑也夫君與民本一
 家國用乏而取諸民民出其所有以供乎上猶子奉
 父孰不敬應然自昔什一之法公田藉民力而畊收
[259-34a]
 其歲入民田之私則未嘗有稅魯剏法履畆以稅之
 國用不足葢有甚不獲已者聖人於此乃書初以示
 譏豈非初之所剏疑若特一時之暫而後之㳂襲必
 假是以行其無藝之斂如螽之生蝝其害未有底止
 二吾不足而用田賦此其俑也武帝紀書初筭商車
 初筭緡錢初𣙜酒酤頗識此意
金煬王天徳二年河東南路轉運使毛碩上言曰頃者
定立商酒課不量土産厚薄户口多寡及今昔物價之
[259-34b]
增耗一槩理責之故監官被繫失身破家折傭逃竄或
為姦吏盜有實錢而以賖劵輸官故河東有積負至四
百餘萬貫公私苦之請自今禁約酒官不得折准賖貸
惟許收用實錢則官民俱便
世宗問參知政事魏子平曰古者稅什一而民足今百
一而民不足何也子平對曰什一取其公田之入今無
公田而稅其私田為法不同古有一易再易之田中田
一年荒而不種下田二年荒而不種今乃一切與上田
[259-35a]
均稅之此民所以困也
宣宗時髙汝礪為尚書左丞時髙琪欲從言事者歲閱
民田徴租朝廷將從之汝礪言曰臣聞治大國者若烹
小鮮最為政之善喻也國朝自大定通檢後十年一推
物力惟其貴簡靜而重勞民耳今言者請如河北歲括
實種之田計數徴斂即是常時通檢無乃駭人視聽使
之不安乎且河南河北事體不同河北累經刦掠户口
亡匿田疇荒廢差調難依元額故為此權宜之法葢軍
[259-35b]
儲不加多且地少而易見也河南自車駕廵幸以來百
姓湊集凡有閒田及逃户所棄耕墾殆遍各承元户輸
租其所徴斂皆準通推之額雖軍馬益多未嘗闕誤詎
宜一槩動擾若恐豪右蔽匿而逋征賦則有司檢括亦
豈盡實但嚴立賞罰許其自首及聽人告捕犯者以盗
軍儲坐之地付告者自足使人知懼而賦悉入官何必
為是紛紛也抑又有大不可者三如每歲檢括則夏曰
春秋曰夏量中間雜種亦且隨時量之一歲中畧無休
[259-36a]
息民將厭避耕種失時或止耕膏腴而棄其餘則所收
仍舊而所輸益少一不可也檢括之時縣官不能家至
户到里胥得以暗通貨賂上下其手虚為具文轉失其
真二不可也民田與軍田犬牙相錯彼或陰結軍人以
相冒亂而朝廷止慿有司之籍倘使臨時少於元額則
資儲闕誤必矣三不可也夫朝廷舉事務在必行之既
行而復中止焉是豈善計哉
元世祖時東平布衣趙天麟上策曰臣聞乾下坤上謂
[259-36b]
之泰損上益下謂之益民雖極賤而存上交之理則安
矣君雖至貴而盡下合之義則聖矣民借君以為心而
鼓動天下之化君須民以為用而充給天下之力昔宋
興役而起澤門之謳周經始而適子來之願原其築臺
之實一也下民怨慕氷炭其殊焉豈非一失所用之時
而一得之乎秦發閭左之戍而海内愁之衛建楚丘之
封百姓恱之究其建城之名一也下民悲喜霄壤其異
焉豈非一為無益之務而一有益乎故以逸道使民勞
[259-37a]
而不怨以當理動衆和而不傷且為人上者百姓之父
母也百姓者君之赤子也設或父母陵虐其子其子雖
勉强以從之然欲其家道之洽和則不可得也今國家
之於下民可謂厚矣竊恐郡縣之官未奉國家之明法
倘有虐貧陵弱者可不圖之哉臣伏見近年詔書有云
自三月初至九月終凡勞民不急之役一切停罷欽此
臣以為國家之心如天如地非一言之可盡也彼在外
之有司因王事之靡盬多以假借為名農務之間亂起
[259-37b]
丁役局天蹐地無計陳寃雖曰省之其實非也臣又以
妨農之役非一今試畧舉一端頃者㑹通河路流沙滯
水方春之際大興徒役男執鍬畚女餉飲食耕者不得
以服畆蠶者不得以伐揚民之生理甚大而不顧則䖏
國家之職者果何務哉此但臣所親見者也若夫四方
之大似山東者非一而其役又非一不亦怨哉或謂依
春秋之法役冬月之民則所謂執古禮而不便今崇虚
名而受實禍也氷雪凝冬役人多窘春陽扇暖易以施
[259-38a]
功由是而行之有何不可乎臣意非謂此也春秋之時
井田法在末民極寡咸農務功是以恐妨農而移百役
於冬也今則不然末民極衆若又用力役之事而妨其
農則饑寒之苦莫逃矣臣又以郡縣之中鄉司里正鉛
槧小技奴𨽻下材亦皆驅役良民莫敢違拒如或違拒
者一旦科差定役之時循恩讎以增減之且差役委鄉
司里正則將安用彼守令哉此皆小事敢干天聽者誠
以國家之本莫大於農而國家之寳無急於力也伏望
[259-38b]
陛下居九重之深邃審百姓之艱難布告中外咸使聞
知凡毎歲三月至九月有以勞民不急之事擅起丁役
託假以為名者並以違制論凡三月至九月有耕耨之
田者役無緩急不在其限凡三月至九月有逺大差役
不得已而差煩農家者有田務之家助資給無田務之
家助人力凡力役之品次幸從臣先所獻萬言策内之
説則鄉司里正自不得以擅相欺矣然而民力猶未之
均農民猶失其所者未之有也
[259-39a]
天麟又上寛逃民策曰臣聞貧民業輕而易舉下民心
愚而若神撫之則聚擾之則散可以徳綏而不可以力
勝可以道遇而不可以智欺之也今國家灼知此道是
以辛酉詔令中統建元以前逃户復業者户下差稅第
一年全免次年減半三年然後驗等第依例科徴自此
以後累頒詔文優恤逃户蠲免欠負斯皆先帝天覆地
載克寛克仁之惠也臣謂逃民之故有五一曰天二曰
官三曰軍四曰錢五曰愚何謂天有田之家田為恒産
[259-39b]
屢經饑儉糧竭就食如此而逃者天所致也何謂官守
令苛刻役斂煩興富以賂免貧難獨任如此而逃者官
所致也何謂軍軍資不贍鬻賣田産産既盡矣無以供
給如此而逃者軍所致也何謂錢生理不周舉債乾沒
子本增積而不能速償債主稱辭而訴官急徴如此而
逃者錢所致也何謂愚弗幹父蠱隕墜遺業悔恨不及
窮困失所如此而逃者愚所致也夫逃民皆無奈之民
也倘能存生豈肯逃哉又詔云苟避差發臣謂此則非
[259-40a]
民之罪乃官長之罪爾昔漢倪寛為内史軍發負租課
殿當免民聞之大家牛車小家擔負輸租繈屬課更以
最此葢民信愛之故也官長誠有憂民愛民之心而民
亦信愛其官長豈有茍避差發者哉又聖人云君子固
窮小人窮斯濫矣非務本而不能治也若國家但矜而
免之則將致浮浪之民輕舉而茍免之心生若國家欲
急而刑之則将致無恒之流計極而邪濫之事起耳國
家矜而免之急而刑之不若使之樂業而不逃也欲使
[259-40b]
不逃盍亦務其本矣伏望陛下一新汚俗再整淳風下
哀痛之詔該化導之義凡令下以前逋負差稅並行除
免凡有田而逃者聽復本業優恤之理並同辛酉詔文
凡無田而逃者聽於曠土占田優恤之理如有復田業
者凡復業占田而貧無牛及田器者官為貰而頒之限
三年外酬其賣主之直而無息也其限内自欲酬者聽
凡因軍而逃者騐實貧與助資之戸凡欠負他人錢債
者復業之後限五年之外一本一利償之其限内自欲
[259-41a]
償者聽凡既復業而尚游手荒廢農業者鄉三老舉於
官而罪之逃民已定於是慎名器以絶濫虐之官限田
産以絶兼并之家務農桑以絶廢業之人課義倉以絶
凶歲之厄向之逃民雖賞之亦不復逃矣此謂之務本
天麟又上薄差稅策曰臣聞晁氏云三王計安天下莫
不本於人情人情莫不欲壽三王生之而不傷人情莫
不欲富三王厚之而不困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之而
不危人情莫不欲逸三王節其力而不盡也今國家灼
[259-41b]
知此道爰究時宜既立斤絲貫鈔包銀丁石之法又立
賦稅三十而一之例然而公廪無彌年之積私家無備
急之儲皆以郡縣不均之所致也承平之時烟火萬里
境壤相接雞犬相聞或人樂逰遨或慘慘劬勞或棲遲
偃仰或力役鞅掌富者奢侈而自富貧者困窮而愈貧
臣謂不急救之行無及矣古者什一之法關市譏而不
征澤梁無禁夏后氏立貢法而義士猶以為不及助徹
管夷吾取關市之征五十而一後人謂之霸道葢國法
[259-42a]
有經而但當平立民財有而不可輕奪也方今賦稅三
十而取一外有關市之征及酒醋鹽茶金漆竹樹銀銅
錫鍇山場湖濼海舶江鄉竭萬物而𣙜之窮利源而課
之國家亦已富矣古者什而取一其實止什一也方今
三十而取一比古者其實什五也夫國家之用有八一
曰宫禁之資二曰宴好之將三曰賞賜之頒四曰俸禄
之給五曰軍旅之粮六曰工役之費七曰凶荒之用八
曰芻秣之具於此八者之中軍旅之粮量為浩大幸從
[259-42b]
臣言偃兵戈而不動廣屯田而自贍亦不須多用民之
粮矣其宫禁宴好俸祿芻秣已有供之者焉其餘節其
所用而用之亦豈多須哉臣又以鹽者民之日用增其
課利而人不之苦也伏望陛下降彌天之厚福顧下土
之㣲民旁布玉音允符嘉㑹凡天下農民自屯田隨處
並興之後例除租稅之半凡天下民户自鹽課約量增
添之後例除差稅之半於是幸從臣先所獻萬言策内
均科差稅之法詔諭郡縣而均定之用為成式若然則
[259-43a]
廓造化之洪恩振内外之喜氣獲神祇之陰佑發太平
之祥徴民安而社稷自安民富而社稷自富矣
仁宗延祐元年平章章閭上言曰經理大事世祖已嘗
行之但其間欺隠尚多未能盡實以熟田為荒地者有
之懼差而析户者有之富民買貧民田而仍其舊名輸
稅者亦有之由是歲入不增小民告病若行經理之法
俾有田之家及各位下寺觀學校財賦等田一切從實
自首庶幾稅入無隠差徭亦均
[259-43b]
 
 
 
 
 
 
 
 歴代名臣奏議卷二百五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