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f0039 歷代名臣奏議-明-楊士奇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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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八十二
           明 楊士竒等 撰
  去邪
宋欽宗靖康元年左正言崔鶠上奏曰臣伏覩詔書詔
諫臣直論得失以求實是此見陛下求治之切也然數
十年來王公卿相皆自蔡京出其餘擢居要路以待相
繼而用者又充塞乎臺省要使一門生死則一門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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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故吏逐則一故吏來更持政柄互秉鈞軸歴千百年
無一人立異雖萬世子孫無一人害己此蔡京之本謀
也安得實是之言聞於陛下且如馮澥近日上章其言
曰熙寧元豐之間士無異論太學之盛也此姦言也昔
王安石用事除異己之人當時名臣如富弼韓琦司馬
光吕公著吕誨吕大防范純仁等咸以異論斥逐布衣
之士誰敢為異乎士攜策負笈不逺千里游乎學校其
意不過求仕宦耳安石著三經之說用其說者入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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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其說者黜落於是天下靡然雷同不敢可否陵夷至
于今大亂此無異論之大效也而尚敢為此說以熒惑
人主乎又崇寧以來博士先生狃於黨與各自為說附
王氏之學則詆毁元祐之文服元祐之學則詆誚王氏
之說尤為欺罔豈有博士先生敢有為元祐之學而詆
誚王氏之說乎自崇寧以來京賊用事以學校之法馭
士人如軍法之馭卒伍大小相制内外相轄一有異論
居其間則累及上下學官以黜免廢錮之刑待之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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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一有異論則己之罪必暴於天下聞於人主故耳
博士先生有敢詆誚王氏者乎欲乞下太學取博士講
解覆視則澥之誕謾見矣至如蘇軾黄庭堅之文集范
鎮沈括之雜說畏其或記祖宗之事或記名臣之說於
己不便故一切禁之坐以嚴刑示以重賞不得藏匿則
禁士異論其法亦已宻矣澥言為元祐之學詆誚王氏
之說其欺罔不亦甚乎欺罔之言公行則實是何從而
見也然先王之求實是亦有道矣皇帝清問下民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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詢于衆庶孟子不以左右卿大夫之言為然必詢于國
人則實是見矣臣乞以澥所上言章并臣之章垂于象
魏掲于通衢以驗國人之論而賞罰之以戒小人欺罔
君父者此陛下之福天下之幸也
鶠又論馮澥狀曰臣近上章論諫未䝉施行澥復遷吏
部侍郎此士論之所共憂臣適當言責不得而已也觀
澥之意不過於拘以熙寧元豐之法為治縁澥乃熙寧
元豐人材之一也已之說行則身安己之職廢則身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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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為國家忠計此天地否泰所係國家治亂之所自分
不可忽也昔在仁宗英宗時選天下敦朴敢言之士以
遺子孫而王安石用事皆目為流俗之人盡逐去之乃
自為新說以造士號為新美之材充塞乎朝廷而人主
不聞天下之安危矣元祐之初相司馬光收仁宗英宗
時人才用之故宣仁聖烈皇后擁少主不出簾帷而天
下治問其四夷則率服矣問其盜賊則消弭矣問其軍
士則豫附矣問其百姓則富樂矣當是時天下之勢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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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泰山及章惇用事斥之於炎荒瘴海之外蔡京隂蓄
異圖兇謀益熾於是盡收熙寧元豐時人材用之誘以
美官餌以厚禄於是海内小人波蕩而從之萬口一詞
迭相唱和為紹述之論以誑惑人主紹述一道德而天
下一於諂佞矣紹述同風俗而天下同於欺罔矣紹述
理財而公私竭矣此用熙寧元豐人材之效也譬之治
疾一醫治病而病愈一醫治病而病壊此賢否不待較
而明也且元符末以連年四月朔日食四月者正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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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古人所忌詔求直言應詔上書者數千人蔡京因此
以除去異己者乃遣腹心之黨考定之分邪正二等同
己者為正異己者為邪澥與京同者也故列於正等擢
以不次而異於京者京皆指以為邪陷於罪戾凡數千
人近者上皇下責躬之詔其言以求直言奪於權臣反
歸咎建議臣僚然則前日附㑹蔡京號為上書正等之
人皆今日之罪人也陛下嗣服之初天下觀陛下好惡
是非以卜世之盛衰今用蔡京正等之人非上皇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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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意天下之士聞之解體矣同己為正異己為邪澥與
京同者也故列於正京之術破壊天下於兹極矣尚忍
使其餘蠧再破壊邪京姦邪之計大𩔖王莽而朋黨之
衆則又過之願斬之以謝天下累章極論時議歸重
諫議大夫楊時論王安石學術之繆奏曰臣伏見蔡京
用事二十餘年蠧國害民幾危宗社人所切齒而論其
罪者曾莫知其所本也蓋京以繼述神宗為名實挾王
安石以圖身利故推尊安石以王爵配享孔子廟廷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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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之所為自謂得安石之意使人無得而議其小有異
者則以不忠不孝之名目之痛加竄黜人皆結舌莫敢
為言而京得以肆意矣然則致今日之禍者實安石有
以啓之也謹按安石挾管商之術飾六藝以文姦言變
亂祖宗法度當時司馬光已言其為害當見於數十年
之後今日之事若合符契其著為邪說以塗學者耳目
敗壊其心術者不可縷數姑即其為今日之害尤甚者
一二事以明之則其為邪說可見矣神宗皇帝常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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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文惜百金以罷露臺曰朕為天下守財耳此謹乃儉
德惟懐永圖正宜將順安石乃言陛下能以堯舜之道
治天下雖竭天下以自奉不為過守財之言非正理曾
不知堯舜茅茨土階未嘗竭天下自奉其稱禹曰克儉
于家則竭天下以自奉者必非堯舜之道其後王黼朱
勔祖其說以應奉花石之事竭天下之力號為享上實
安石竭天下自奉之說有以唱之也其釋鳬鷖守成之
詩於末章則謂以道守成者役使羣動泰而不為驕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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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萬物費而不為侈夫鳬鷖之五章特曰鳬鷖在亹公
尸來止熏熏㫖酒欣欣燔炙芬芬公尸燕飲無有後艱
詩之所言止謂能持盈則神祗祖考安樂之而無艱難
耳自古釋之者未有為泰而不為驕費而不為侈之說
也安石獨倡為此說以啓人主之侈心其後蔡京輩輕
費妄用専以侈靡為事蓋祖此說耳則安石邪說之害
豈不甚哉臣伏望睿斷王安石學術之謬追奪王爵明
詔中外毁去配享之像使邪說滛辭不為學者之惑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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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萬世之幸疏上安石遂降從祀之列
監察御史范宗尹乞革欺罔之風上奏曰臣竊謂方今
天下之事可革者甚衆而欺罔之風革之尤不可緩夫
鹿之與馬相去逺矣然髙謂鹿為馬而二世惑焉者蓋
以天下而欺一人故也以天下而欺一人其禍可勝言
哉臣觀國家自崇寧以來上自宰輔大臣下至州縣賤
吏莫不以欺罔相尚是以財用匱竭生靈愁痛災異數
見盜賊羣起而道君不知也前日之禍職此之由今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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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纘紹之初國歩艱難之際正當明四目逹四聰之時
而臣下尚有肆為欺罔者使此風復熾則天下之禍將
有甚於前日者矣願明詔臺諫自陛下即位以來中外
之臣有曾為欺罔者事無巨細已敗未敗悉仰撿舉彈
奏以聞然後聲其罪於天下而重加誅責使天下曉然
知欺罔不可復為則陛下深仁厚澤得以究矣
欽宗時侍御史李光論王雲等劄子曰臣近合臺諫官
論列童貫開邊生事擁兵南犇罪積惡大黨𩔖實繁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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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以盡行究治亦當擇其蹤跡暴著助成姦惡者顯戮
一二以為搢紳之戒如同簽書樞宻院事宇文虚中給
事中王雲是也燕雲之役二人參議幕中實為謀主貫
固未嘗知書每奏報朝廷一時欺謾誇誕之言皆出其
手敵騎入寇隨貫馳入都城張大聲勢決東幸之策朝
廷震驚進虚中為資政殿學士充撫諭使雲為給事中
奉使募兵當危急之時四方勤王之師未有至者陛下
躬宵旰之憂大臣窮日夜之慮二人既以計脫擁兵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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衞徘徊近畿隂拱以觀成敗及聞西兵稍集和議已定
單身入城復據要近士論詾詾莫不憤歎樞宻本兵之
地瑣闥清近之班儻使此流冒居將何以責士大夫守
臣節者乎恭惟陛下嗣位之初四方之人延頸跂踵以
望新政所與謀議獻納者不過二三執政大臣與兩省
侍從尤當選忠賢以副人望治亂安危之機實在于此
如虚中等姦欺詭詐為臣不忠乃復崇奬進用如此臣
恐逺方聞之人人解體仗節死義之士亦不復為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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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矣伏望斷自宸𠂻重行竄斥以解天下之疑不勝幸

光再論王雲等劄子曰臣近嘗論列同簽書樞宻院事
宇文虚中給事中王雲身為士大夫職列侍從朋附童
貫贊助開邊使兵連禍結及敵騎内寇朝廷憂危將命
募兵逗撓不進前後臣寮交章定虚中雲罪與王蕃等
蕃已責授散官安置議者猶謂輕典獨此二人赦而不
誅已駭物論今乃反寘近列居宻勿獻納之地急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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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而脫禍緩則詭辭而冒榮専為身謀無復人臣之節
兼近年以來士大夫交結宦官浸以成俗虚中為翰林
學士雲為中書舎人皆朝廷華選貫皆倚為腹心每用
兵行師皆有將帶前去之語靦顔就道曾無愧恥陛下
初即大位拔用人材宜以禮義㢘恥風厲士𩔖若不痛
加懲革則後來者更相倣傚㢘恥之道愈喪而禮義之
俗浸隳矣夫人君養士之㢘恥所以重其國士之有㢘
恥亦所以重朝廷唐李鄘恥為吐突承璀所引卒辭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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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史氏書之以為美談今虚中輩姦纎趨利庸近凡鄙
交結近習迹狀明白辱國甚矣伏望檢臣前奏付外施
行早賜罷黜以厭公論不勝幸甚
光又論曾紆等劄子曰臣惟國家之興神聖相授専務
愛育元元以固邦本而四海之廣所與共冶以恵養斯
民者尤在於守令監司之職委以刺舉實外臺耳目之
寄専以按察州縣者也其任顧不重哉伏自陛下即位
以來號召天下豪傑之士聚之朝廷而貪汙不法之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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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在外服或倚勢作威或倚法虐下誅求掊斂靡有藝
極使逺方之民無所申訴朝廷何賴焉臣伏見江西轉
運曾紆福建轉運趙岍唐績提舉市舶張佑提舉廣東
香鹽黄昌衡府界提舉常平陸棠皆縁交結權倖以躐
取名位邪佞凶狡素無㢘聲皆不足以當一道之寄岍
績逺任福建漕臣朝廷近差陳磷等為代遂通賄賂於
梁師成以造茶為名不肯離任佑本泉州大商今市舶
廨治乃在泉州背公營私何往不可近聞營造第宅盡
[182-11a]
令屬邑科買材木贓汙不法一方之民咸受其弊昌衡
棠皆奴事朱勔昌衡頃知秀州華亭縣抑勒人户依等
第科買白鶴每隻至有百餘千者自秀至蘇花石珍禽
絡繹不絶遂就除本州通判益肆掊取東南之民莫不
憤怨棠知平江府長洲縣専一勾當朱勔家事民間訟
牒悉委佐官平江地瀕太湖勔田産盡在長洲縣多被
水患民間不肯承佃棠既為抑勒上户佃種稍不承認
即枷項送獄承認之後永無脫期至破家蕩産賣妻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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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猶監錮不已良民妻女稍有姿色者必多方鈎致百
姓田園號為膏腴者必竭力攘取以搜尋竒玩而發人
籠篋者有之以訪求古物而掘人冢墓者有之紆故相
布之子因諂事宦官進職賜帶頃任楚州及鎮江府通
判皆以本州娼女自隨替罷挈之而去帷薄荒穢父子
聚麀尤為清議之所不容伏望聖慈特降睿㫖盡行竄
斥以正刑書仍乞精擇㢘幹修潔素有風力之人以充
監司之選庶幾朝廷惠澤得以下究細民疾苦得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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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仰副陛下勤恤民隠之意天下幸甚
光又論朱勔等劄子曰臣恭覩陛下自膺受大位獨奮
乾剛誅流姦凶四方之人莫不鼓舞獨朱勔父子未就
殱夷士論猶欝勔肆姦惡踰二十年専以竒技淫巧熒
惑朝廷花石之供毒流海㝢竭百姓膏血罄州縣帑藏
一門之内建節正任厮役姻親悉補官爵權傾中外濁
亂朝綱名為應奉御前其實盡入私室錢榖出入不許
驅磨計其姦贓擢髪莫數臣近嘗論奏方兵與之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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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匱乏宜修理財之政當自東南始雖諸局支用難以
幾察而有司帳籍尚可驅磨欲望陛下擇有風力清强
官就兩浙近便處置司追攝勔父子并其姪汝翼汝賢
等及自來専一應副嘗為監司守令力能刻剥生民助
其凶燄除徐鑄王汝明蔣彞已死亡外今新除工部尚
書胡直孺前發運使盧宗原陸寘前兩浙提刑王仲閎
胡邃前兩浙提舉常平趙霖前知平江府應安道通判
陸棠許操司録周把前知常熟縣宋晦前知秀州華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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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黄昌衡淮南運使余賙前知秀州朱審言并諸司吏
人已未出職並乞勾赴所司一就根勘驅磨自來應副
過錢物計其家貲盡行籍没内有百姓田産元係强奪
侵占者據契撥還勔父子罪惡滔天非明正典刑戮之
市朝不足以快東南士民怨憤之氣上項官吏各具罪
犯取㫖以次黜責施行庶幾士大夫冒犯㢘隅為臣不
忠者有以警懼實天下幸甚
光再論朱勔劄子曰臣嘗論列朱勔將東南財用假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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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奉脅制州縣盡入私家合依祖宗故事置司驅磨未
䝉施行此必朝廷見官吏人數頗衆恐致生事遂降指
揮特免驅磨近亦報勔止從竄斥此於公議實為未厭
臣按勔在東南為害日久田園第宅富擬王室房緡日
掠數百貫租課嵗收百萬斛曵綺羅者列屋衣金紫者
充庭展南宅以套司理院拆北倉以為養種園監司經
由郡官朔望例於門外下馬謂之朝謁其葬汝翼母福
國夫人通判許操權府率郡官朝服歩從三十餘里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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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駭聞近者上皇南廵勔自知罪惡貫盈與童貫合謀
邀請百端私造乗輿服御之物掃除室宇潛謀異圖率
斂豪民幾至生變幸賴上皇念宗廟社稷之重車駕還
歸迹其姦萌理難容貸伏望陛下斷自淵衷將勔并其
子孫姪付之有司籍其家貲明正典刑仍乞委本臺官
吏取索東南應奉司及杭温明州平江府等置局去處
并應副官吏依近降京東西兩路李彦指揮施行
光又論鄧雍劄子曰臣伏覩近降指揮今之尚書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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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日宰執之選也都省所接詞訴分送六曹與決施行
陛下責任之意可謂重且専矣則居是職者非得天下
英偉豪傑之士智識材器可當異時輔弼之選者曷宜
任此職臣謹按吏部侍郎鄧雍不學無術世濟姦邪其
父洵武任樞宻使因縁請託特許赴殿試關通近倖猥
中科目濫廁從列帷薄荒穢士大夫目為豔班兼雍不
曉吏事又欲廢法任情専受請託選人關陞改官意所
欲與雖郎官執條例以進輙遭詬詈人材猥下趣操頗
[182-15a]
僻不足汙天官之選伏望聖慈特賜罷黜施行庶厭公

光又論鄧雍劄子曰臣伏見近年以來嬖倖用事姦邪
擅權賢否混淆是非顛倒世家之子布滿要塗瀆亂朝
綱莫斯為甚臣謹按前吏部侍郎鄧雍専以便僻側媚
躐取要官初無術學而使之特赴殿試不知古今而使
之猥廁經筵帷薄不修蹤迹醜穢士𫝊播以為笑談今
雖罷遣尚仍舊職玷髙華之選實於公議有所未允伏
[182-15b]
望特出睿斷早賜褫奪職名投置閒散庶幾清朝名器
不以假人且絶姦邪覬覦之路實天下幸甚
光又論李㑹李擢劄子曰臣伏覩除目以李㑹李擢為
左右司諫訓詞褒諭以首論蔡京有功特被召用外庭
之議無不駭愕臣之區區亦所未諭夫首論蔡京者陳
瓘也其次則有石公弼張克公毛注之流相繼彈擊上
皇覺悟既罷而復用者數矣京與王黼前後用事權傾
天下言路塞絶多士盈庭莫敢開說方是時也忠義奮
[182-16a]
發不避死亡之誅慷慨言事不過曹輔等三五人爾下
逮韋布之士廷對大問進藥石之言則有若范宗尹投
匭獻計箴時政之失則有若朱夢說而㑹擢在當時迭
為臺官身任言責保寵固位被阿䛕之譏目覩時事曾
無一言逮陛下龍飛灼見姦慝大學諸生伏闕上書首
論六賊之害蔡京之惡夫人而能言之矣諫官御史能
於此時明目張膽擊姦指佞實恃陛下聖明不啻摧枯
拉朽之易何足為功況㑹擢當金人圍逼都城力附白
[182-16b]
時中李邦彦専主避敵割地之謀方肅王之北渡也不
罪金人之渝盟乃敢奮筆横議以上皇還宫問肅王所
在刧持上下必欲以祖宗基業委之外裔至有三鎮與
王室孰重之語章疏具存可以考按今時中邦彦坐是
落職議者猶謂輕典而㑹擢反被召用復預諫爭之列
不知誰為陛下薦此二人者陛下好惡取捨如此廟堂
之論何時而定百官有司之衆何所適從乎臣愚伏望
陛下深思熟察辨邪正之歸無為詭辭偏說之所傾奪
[182-17a]
庶以仰稱陛下艱難求助之意副四方跂竦之情所有
㑹擢等召命伏乞特賜寢罷以安衆情
光又論楊逴吕齊劄子曰臣竊謂文昌諸郎皆異時侍
從之選非有素望安可冒居臣伏見新除刑部員外郎
楊逴度支員外郎吕齊命下之日士有異議逴浮薄無
行因妻父徐鐸夤縁交結朱勔及梁師成以為進身自
選調任京東提刑司檢法冒賞官勔方用事權勢赫奕
薦逴賜第遂被超擢齊闒茸凡下素無士檢頃知河南
[182-17b]
府伊陽縣在任與宦官康份關通憑恃權要恣為贓汙
監司郡守不敢按發今乃自筦庫之冗徑躋郎曹實於
公議有所未厭伏望聖明特賜罷遣使士大夫稍知郎
選之優不勝幸甚
光又論王子獻等劄子曰臣近準尚書省劄子専委臣
取索㸃檢京東京西兩路西城所創置擾民等一切並
罷元係西城所辟置及曾應副害民之官先次放罷具
名聞奏臣除己一面令吏部供具本路州縣官外臣今
[182-18a]
所聞兩路最為李彦信任陳獻利便創立租稅忍於害
民為國斂怨僥冒賞典轉官除職之人其尤甚者京東
則有王子獻吕岯毛孝立京西則有劉寄任徽彦李端
愿子獻為京東轉運使將梁山濼城田租收入西城所
辟置孝立岯為屬官徧詣州縣自濟兖鄆濮興仁廣濟
等處為之騷然廹脅官吏抑勒細民有不承佃者便枷
項送獄人人惴恐莫保性命蒲魚荷芡之利皆日計月
課纎悉無遺遂致濼傍之人無所衣食强者結集為寇
[182-18b]
盜弱者轉徙乎溝壑岯孝立皆驟被拔擢自文林郎不
二三年轉至朝散朝請大夫自曹官為通判自通判為
郡守監司又孝立任濟州日母死其父欲只作所生規
免解官未幾父又死遂干求李彦請御筆候葬畢起復
孝立家本三衢憚往返迂逺不復挈喪歸鄉只就濟州
營葬近縁㢘訪奏劾國忌日就司録廳用妓樂深夜飲
燕為臣不忠為子不孝敗壊風俗莫此為甚寄徽彦端
愿或自白身或由小官為李彦汲引將唐鄧汝蔡四州
[182-19a]
九縣取民間稅地謂之公田斂取無藝百姓失業流丐
者衆風諭諸邑催索租逋急於星火確山令劉愿前後
杖下決死良民千餘人徽彦近縁金人内寇添差京西
運判遂分遣屬官四出有甚寇盜襄城一邑科率至十
七萬謂之助國錢更不抄上赤歴此數人者朝廷雖已
放罷而罪惡貫盈公議未允伏望陛下洞照姦兇久為
民害特發睿斷重寘典刑或竄流嶺表以謝兩路生靈
不勝幸甚
[182-19b]
光又上論王子獻等劄子曰臣近準詔㫖姦貪之吏蠧
國害民者尚未竄逐所以好惡未孚贓吏未懲民未被
澤臣職在臺端仰煩聖訓宣諭使之彈劾在臣愚分誠
為失職臣伏自供職首尾半年前後論列姦貪之吏多
矣陛下雖有聽納之明而未見力行之果臣輒再具已
嘗論奏而未䝉施行者如京東轉運使王子獻前知淄
州毛孝立前東平府通判吕岯前京西轉運使杜徽彦
提舉常平李端愿劉寄此六人者皆奴事李彦竭兩路
[182-20a]
膏血以奉彦者假借事權勢力氣燄足以制百姓生死
之命彦非得此六人亦不能成其姦兇如此其暴也臣
聞此一等人其𩔖尚多自陛下初政灼見姦慝雖已落
職送部止是退居鄉里復帶前銜金章紫綬所在州郡
皆以嘗任郡守監司往往差彼人從日陪燕游無復省
躬念咎之意亦莫有依元降指揮赴吏部受差遣者是
陛下賞罰號令止行於小臣而不行於大吏伏望檢臣
前奏重賜竄逐仍乞行下吏部取責前後送部臣寮如
[182-20b]
有傲睨偃蹇不肯赴吏部之人即與直注逺地或河北
河東合入見闕差遣庶幾方命慢上者知所警懼不勝
中外之幸
光又繳馮澥牓朝堂疏狀曰臣愚暗朴拙當陛下初政
偶承人乏擢寘言路每因進對備聞徳音未嘗不以紹
復祖宗法度為說忠臣義士莫不懽忻鼓舞日頌徳化
之成也臣今月十七日入臺伏覩三省降到黄榜一道
臣寮上言以王安石為名世之學發明要妙著為新經
[182-21a]
天下學者翕然宗仰又言熙寧元豐間内外安平公私
充實法令備具賦役均平其意専以王安石之說為是
公肆誕謾無復忌憚特以陛下聖明未可遽欺既以司
馬光與安石俱為天下之大賢又云優劣等差自有公
論觀言者之意必不肯以光為優以安石為劣夫光與
安石行事之是非議論之邪正皎然黑白雖兒童走卒
粗有知識者莫不知之當熙寧元豐間如韓琦富弼歐
陽修之屬尚皆無恙安石惡其議己皆指為因循之人
[182-21b]
擯斥不用卒以憤死恭惟太祖太宗創業之艱難真宗
仁宗守成之不易規摹宏逺矣安石欲盡廢祖宗法度
則為說曰陛下當制法而不當制於法欲盡逐元老大
臣則為說曰陛下當化俗而不當化於俗蔡京兄弟祖
述其說五十年間搢紳受禍生靈被害海内流毒而祖
宗法度元老大臣掃蕩禁錮幾無餘藴矣幸賴宗廟社
稷之靈上皇悔悟以祖宗不拔之基全付陛下今言者
又創為熙豐之說以安石為大賢臣恐此榜一出流聞
[182-22a]
四方鼓惑民聽人心一失不可復收此非朝廷之福也
所有降到勅牓臣未敢簽押行出謹録奏聞伏候勅㫖
 六月十五日上召翰林學士吳幵至内東門付以御
 封侍御史李光劄子於光劄子後御批祖宗之法子
 孫當守之如蔡京首唱紹述變亂舊章貽患至于今
 日可作一詔於是降詔曰朕以薄陋紹休聖緒惟祖
 宗肇造區宇重休累洽至于今其法度條章雖隨時
 損益凡以恵遺天下者咸根柢於仁義施於民淪入
[182-22b]
 骨髓在於後人奉承之不敢有渝邇者蔡京懐讒蒐
 慝妄作不靖凡舊章彝憲肆行變亂挾紹述之言為
 刧持之計内外騷動公私匱困比嵗上皇深灼其姦
 親御翰墨攘剔蠧弊咸所釐正迨朕纘紹夙夜祗懼
 嘉與公卿大夫圖惟故實務遵二帝三王之道以協
 我列聖之心以為萬世之賴尚慮邪說詖行習熟見
 聞揺動衆心害於國體明示厥指罔或不孚有一於
 斯必罰必殺
[182-23a]
光又論胡直孺劄子曰臣伏見近除胡直孺為工部尚書
命下之日士論沸騰莫不疑駭蓋直孺素結朱勔為發
運使為待制知平江府為户部侍郎皆勔力也臣近論
朱勔及言東南財用為羣小侵蠧直孺其一也老而無
恥素節凋喪不足汙八座之選靦顔朝列不自引退伏
望陛下斷自宸衷重行竄黜以為士大夫不顧㢘隅者
之戒取進止
光又論胡直孺劄子曰臣近再上章論列工部尚書胡
[182-23b]
直孺罪惡已蒙陛下開納許以必行亦既累日不見降
黜此必大臣以直孺為賢曲加覆䕶以臣言為妄未肯
施行夫大臣以進退人材為職所進忠賢則國家享其
利所進憸佞則人主受其欺陛下不以臣不肖使得待
罪言路若大臣用人失當臣得而論之朝廷行之則陛
下威權立矣今臣力言之陛下虚已而聽之大臣沮抑
之則是陛下威福之柄反制於大臣而臣區區不能但
已者也况直孺佞邪天下所聞與應安道盧宗原相繼
[182-24a]
為轉運使及發運使欺罔朝廷如循一軌將上供物斛
及糧網船盡充花石之供號為應奉州縣帑藏為一空
起發封樁妄稱均糴嵗計不足猶進羨餘縁此進職濫
廁從班遂知平江府縱朱氏請求益肆掊斂不復知有
朝廷矣直孺素畜聲妓每攜就朱氏園亭與倡優雜處
啗其子姪吳人怨憤目為朱家奴勔入京師凶燄益熾
至與宰職爭權竊弄國柄首引直孺為户部侍郎縉紳
側目莫不駭歎伏自陛下即位灼見姦兇以次流放黨
[182-24b]
𩔖屏息獨直孺反被褒擢聨八座之選命下之日士論
沸騰前後臣寮論列不一伏望陛下斷自淵衷速賜竄
黜以為多士之戒如臣所奏失實欺罔聰聽亦望解臣
言職重寘典憲臣與直孺理難兩存臣不勝激切待命
之至
光又論燕瑛胡直孺劄子曰臣伏見燕瑛胡直孺二人
以姦佞相濟傅㑹匪人方權倖用事恣為不法盜用官
錢如同己物刻剥細民甚於豺虎前後臣寮疏列罪惡
[182-25a]
非一瑛頃任廣南市舶専以貨賄交結近倖目為香燕
及為開封尹専任猾胥政事紕繆輦轂之下寇盜縱横
褫職居外曾未旬月百計經營由散官徑為户部尚書
直孺任兩浙漕臣假託應奉耗竭帑藏醜穢之迹中外
所聞知平江府諂事朱勔日三造其門勔所欲為無求
不獲家畜聲妓専事媚恱以圖進用名教所弃清議不
容陛下灼見姦慝亟議誅竄令二人皆帶龍圖閣直學
士名曰罷斥其實升遷自祖宗以來非名徳重望為士
[182-25b]
𩔖所推者未易得此陛下始即大位慎重名器愛惜生
靈之時如使此流列顯職當郡寄臣恐四方志義之士
不以聖朝爵禄為榮人人解體羞與比肩恐非朝廷之
福臣與瑛直孺實昧平生所以拳拳不已者誠見陛下
慨然思治乃於賞罰功罪輕重失當未能厭服人心實
累聖治伏望陛下奮發乾剛大明黜陟將此二人鐫職
投閒庶協公論臣不勝憤激之至
光又論燕瑛胡直孺劄子曰臣竊謂監司郡守號為近
[182-26a]
民之官勢力氣燄足以制百姓死生之命頃者姦倖當
權奢淫無度竭生靈之膏血不足供谿壑之欲於是分
遣親戚之人忍於殘賊敢為姦贓者布滿州縣夤縁假
借上下相䝉其剥民愈甚則獲賞愈多如應安道徐鑄
之流死亡畧盡今其在者蹤跡顯露莫如燕瑛胡直孺
二人皆自郡守監司以贓汙致身臣累具彈奏必䝉陛
下委曲開納臣亦委曲為陛下言之若以朝廷多事之
際以為有才亦當置在三邊財榖之地不當秩以宫祠
[182-26b]
優以便郡也臣之此言若出畏懦今乃反得輔郡地望
愈隆沮天下至公之論成憸人怙寵之私成命既頒物
議騰沸此必大臣有隂為之地者二人平昔止能以竒
貨厚賄交結權倖飾殽饌聲妓以媚恱要人身雖去國
各留子弟見在京師日造大臣之門對衆附耳營求百
端稔惡弗悛無復忌憚伏望陛下奮發威斷直批付三
省褫奪職名重行竄殛以解四方之疑不勝幸甚
欽宗命李綱為河東北宣撫使援太原綱言吳元濟以
[182-27a]
區區環蔡之地抗唐室與金人彊弱固不相侔而臣曾
不足以望裴度萬分之一然寇攘外患可以掃除小人
在朝蠧害難去使朝廷既正君子道長則所以扞禦外
患者有不難也因書裴度論元稹魏洪簡章疏要語以
進上優詔答之
晁說之上達言曰臣聞唐虞之世豈有蠻夷猾夏之事
乃以蠻夷猾夏命臯陶作士何也曰是事之有無典䇿
久矣孰詰也蓋有猾夏之蠻夷不害為唐虞之至治而
[182-27b]
或命官於無事之時以為天下萬世之戒是所以稱唐
虞之聖者也雖然又言寇賊姦宄何也曰天下治亂必
原其所自彼蠻夷猾夏實自乎寇賊姦宄也以故古昔
天下禍亂之機與夫存亡之微折猶豫而果決存百世
於一朝者皆自吾内以餉乎外也項羽之勇范增之智
不能執沛公於坐上者項伯舞劒以身衞沛公也曹公
袁紹相扼官渡無異兩虎額吼果誰勇怯而曹公卒走
袁紹坑其衆八萬者紹將髙覽張洽輩率衆來降而曹
[182-28a]
公知紹虚實得以奮擊也苻堅以百勝之威百倍東晉
之衆有姚萇慕容垂為將視晉君若浮苴孤鶩然乃絶
肥水未半而潰于謝石五千之兵秦帝僅以身免者萇
垂懐亡國之禍心其尚書朱序降晉而為之謀曰大兵
未集而擊之易也魏叛臣侯景狐兔犬狼之衆何足以
當梁氏江海富庶太平之久乃一日入石頭據金陵如
戲劇者梁臨賀王正徳導乎景而丞相朱异先與景交
通也唐代宗朝雖有郭子儀在朝而吐蕃回紇頻年入
[182-28b]
長安踐京畿者李輔國程元振二閹無君於内而僕固
懐恩於外為蕃寇之盟主也昭宗時李克用朱全忠相
噬不減袁曹而唐室之危甚於官渡未知二孽誰先得
之一旦全忠先滅唐為梁者唐宰相崔緇郎隂為梁之
佐命也嗚呼蠻夷猾夏寇賊姦宄實同機並杼之敏也
今河東河北之人十餘年來不辨蕃漢之兵皆曰童家
之兵也不辨蕃漢之旌旗甲馬皆曰童家之旌旗甲馬
也至於金榖貨幣不知為朝廷之有皆曰童家之金榖
[182-29a]
貨幣也故金人一日大軍入河北分軍入河東逺而石
嶺關不得以為固近而大河不得以為險談笑以抵京
師城下者官吏之疲弱人民之愚蠢以金人之兵甲旌
旗久無辨於華戎也幾何而不開門洒道以迎之也哉
金人於京師城下有徳色肆言曰童王招我來聞者寃
之閹方平既以大河之橋延金人又欲以京師城門納
金人益可懼乎京師百姓於是上念社稷宗廟之危下
顧父母子孫之酷不勝其忿不約而起大呼於道取閹
[182-29b]
孺數十人於馬上拉而碎之則人情大可見已天其或
者必以閹貫待司寇藁街之誅未使戕於市人之手與
執事者其可忽乎或者不敢没輿議而私懐羣閹之悲
則假之於市人指詬宰相以髙歡憤張彝為言何其不
知𩔖耶東魏征西將軍張彝子仲瑀乞銓削武人品秩
羽林千餘人乃殺彝父子甚慘于時懐朔鎮使髙歡在
洛見之歸而傾産結客得司馬子如孫騰侯景輩逞其
樂禍之心豈今日比耶魏羽林千人實雜以羌渾之醜
[182-30a]
報其一身之事爾今京師巨萬齊民世世荷皇家亭毒
鞠育之恩相與念敵兵無名一日蟻結於嚴城之下天
子將不得一日之尊京師將不得一日之大深究禍亂
之原實在羣閹則取戕之以我之公憤諭彼之私讎相
去萬里而逺也彼髙歡異𩔖久以胡后臨朝淫亂元叉
劉勝輩寵任驕恣流毒國中魏室將亡歡先有心則因
彝事而作爾國家累聖洽光四海澄清陛下遵養青宫
者十年其傳祚之數日皇天以此强敵警懼增徳豈魏
[182-30b]
齊之妖可並世而言耶若乃宰相為都人指詬毁辱者
昔亦有之唐憲宗明君也相皇甫鎛之日殿廷班列相
與驚駭街衢市肆相與大呼裴度率衆情而上疏曰忽
取微人列於重地逺近流聞與京師無異度之言可信
不誣也未聞當時責驚駭者何士刑笑呼者何民豈不
謂此邦家之羞也唯當自治於上而一切無怒於下也
或者不以皇甫鎛為言而言髙歡以垢聖世何也孰知
天地之隂陽消息見於君子小人之進退君子小人迭
[182-31a]
為進退而各從其𩔖不可須㬰並列也其為宫嬪為財
賂為閹官為兵革為賊盜為蠻貊皆隂也從小人而𩔖
進也若夫朝廷有道絶女謁薄閹官不私財賂不翫兵
革盜賊不起蠻貊賔服者皆陽也君子以𩔖進者也唯
小人盛於廷則蠻貊盛於邊在廷無一小人則在邊無
一蠻貊錙銖低昂不欺也小人盛而盜軒冕則蠻貊亦
盛而寇疆埸小人熾盛而僭公卿則蠻貊亦大盛而害
王侯一日小人退則蠻貊退不勞干戈鼓鼙之武也若
[182-31b]
小人與君子雜進則蠻貊與華夏亦雜居小人未盡退
而蠻貊未盡退也今日之事可觀也已
許翰上言曰臣近論宰相白時中李邦彦執政王孝廸
等去位不出都城非祖宗法令時中孝廸已詔赴鎮而
邦彦未去臣竊計陛下祗以邦彦前日曾有節損一言
之善故未遽遣臣若不為陛下盡言陛下無由悉其本
末按邦彦之心雖無深阻但材質浮薄學術寡陋初附
梁師成王黼位執政而蔡攸薦之為宰相童貫蔡攸之
[182-32a]
行也身見河朔流離將亂幕中賔客多勸攸貫說上皇
以節損而攸貫等自知富貴已極但乏衆庶之譽故其
還朝以賔客言時時從容為太上道久之太上慨然思
一大變時事而邦彦適為宰相遂與攸貫協力然邦彦
材術不足以果斷忠固不足以持守故徒紛紛卒無所
補論邦彦心止於如此若數其罪不勝誅矣何者當取
燕山之時邦彦身為執政坐視禍變不為一言去嵗復
起雲中之役人益寒心邦彦身為宰相阿意詭隨又不
[182-32b]
救正若邦彦當此之時不知事勢必亂是無識也知而
不言養交持禄是不忠也無一可者逮至倉卒胡馬渡
河邦彦但謀竄身不急召兵保城遂至失備幾危社稷
昔漢家盛時水旱薄蝕皆以天災策免丞相今邦彦執
政六年於此而大位内禪萬方外騷宫闈播越宗廟震
驚畿甸殘破生靈屠戮此豈止水旱之災薄蝕之變也
哉在昔法義主辱臣死尚復何道陛下仁聖幸赦不誅
謂宜以禮自圖進退乃復遵用蔡京王黼故事身為宫
[182-33a]
使留居都城禮視見任執政耽寵昧利無大臣體夫大
臣罷政而猶留都城者必為其人時可咨訪有補國家
也臣考邦彦相道君於安平之時則忠益未見輔陛下
於艱難之際則知謀不聞留連趑趄亦復何為且邦彦
素擅朝政進退在位故今廷臣二三顧望疑將復用莫
敢公言願陛下逐出邦彦使士大夫壊植散羣一意首
公為朝廷用則法義昭明於上而輿衆慰釋於下其於
邦彦恩已厚矣
[182-33b]
起居郎胡安國繳王安中隨州安置晁說之許景衡落
職宫觀詞頭疏曰准中書省刑房送到詞頭一道朝議
大夫王安中可責授單州團練副使隨州安置中書舎
人晁說之許景衡可落職宫祠令臣命詞者右臣謹按
王安中昨自尚書左丞建節知燕山府委任之意重矣
借令無才可辦邊事至如敵勢强弱敵態情偽與沿邊
兵食之闕饋運艱阻民户殘弊師徒失律衆所共知者
自合條具實狀逐項奏聞使朝廷灼見利害審定取捨
[182-34a]
早為備禦之策而安中畏避童貫専務蔽䝉終不端言
其事數奏祥瑞誣罔諂䛕以固寵禄養成邊患一旦敵
騎長驅燕薊覆沒深入畿甸社稷幾危推原本因其罪
與蔡攸等耳今臣寮論列以謂行法未盡乞斥諸逺方
少為誤國者之戒雖責授散官復處漢東近地竊恐公
論不以為允矧今太原被圍師屯未解强敵壓境朔部
戒嚴飛輓芻粟郡邑騷動若不恃賞罰之公厭服物論
何以攘却敵國乎伏望特依臣寮所請斥諸逺方以正
[182-34b]
其蒙蔽欺君之罪又按中書舎人晁說之許景衡責降
元文為視大臣升黜以為去就懐姦徇私失事君之義
即未見得說之等以何陳奏至今不知各人去就懐姦
徇私之迹難以命詞欲乞檢㑹說之等元初陳乞事因
降付本省以憑按據實狀載諸詞命為臣子之戒所有
前件詞頭臣未敢具草
安國又繳内侍王仍等録黄疏曰伏覩臣寮上言内侍
王仍張見道鄧文誥輙懐詭計圖欲離間兩宫邊防動
[182-35a]
靜妄意傳播轉相聳動將以遂其姦志此而不除後必
貽患而陛下未欲施行止令覺察臣愚竊謂圖欲離間
兩宫則罪不可赦將以遂其姦志則惡不可留伏望陛
下深察衆言及時裁處討罪除惡斷在不疑將此三人
者依臣寮所論編置逺方於以全兩宫慈孝之情不勝
大願所有録黄臣未敢書行
髙宗即位馬伸上疏曰陛下得黄潛善汪伯彦以為輔
相委任不復疑然自入相以來處事未嘗愜當物情遂
[182-35b]
使女真日强盜賊日熾國本日蹙威權日削且三鎮未
服汴都方危前日遽下還都之詔至今鑾輿未能順動
其不謹詔命如此草茅對策不如式考官罰金可矣一
日黜三舎人乃取沈晦孫覿黄哲輩諸羣小以掌誥命
其黜陟不公如此吳給張誾以言事被逐邵成章縁以
上言逺竄其壅塞言路如此祖宗舊制諫官御史有闕
御史中丞翰林學士 名以進三省不敢預厥有深㫖
近擬用臺諫多取親舊不過欲為己助其毁法自恣如
[182-36a]
此張慤宗澤許景衡公忠有材皆可任重潛善伯彦忌
之沮抑至死其妨功害能如此或責以救焚拯溺之事
則曰難言蓋謂陛下制之不得施設也或問陳東之死
則曰不知蓋謂其事繇於陛下也其過則稱君善則稱
己如此吕源狂横陛下逐去不數月由郡守升發運其
彊很自専如此御營使雖主兵權凡行在諸軍皆其所
統潛善伯彦别置親兵一千人請給居處優於衆兵其
務收軍情如此廣市私恩則多復祠官之闕同惡相濟
[182-36b]
則力庇王安中之罪摭其所為豈不辜陛下倚任之重
哉陛下隠忍不肯斥逐塗炭遺民固已絶望二聖還期
在何時邪臣每念此不如無生嵗月如流時幾易失望
速罷潛善伯彦政柄别選賢者共圖大事疏入留中明
日改衞尉少卿伸以論事不行辭不拜
建炎元年尚書右僕射李綱上言曰臣聞節義者天下
之大閑僭逆者臣子之極惡春秋之義人臣無將將則
必誅況以僭竊位號為天下所共憤怒者哉謹按張邦
[182-37a]
昌被遇道君之朝久與機政際㑹靖康之日擢冠宰司
資其重臣奉使敵帳初無忠義徇國之意但為䛕佞保
身之謀去中國者踰年從敵騎以偕至方二聖播遷之
日無一言營救之忠憑恃金人盜據神器國破而資之
以為利君辱而攘之以為榮竊有乘輿安處宫禁降㫖
以行其僭命南面以朝其偽臣易姓建邦四十餘日逮
金人之既退方降赦以收恩考其四日之手書猶援周
朝之故事而陛下總師于外天人所歸勤王之兵四面
[182-37b]
雲集乃始退還舊班遣使迎奉今乃冒處王爵極其褒
崇不聞泥首以自拘方且偃然為得計人之干紀一至
於斯儻或逃誅何以立國或謂陛下嗣登大寶乃邦昌
揖遜之謀以罪為功臣所不喻夫英宗之曽孫神宗之
孫道君之子淵聖之弟惟有陛下一人而已天佑我宋
必將有主主宋祀者非陛下而誰四海臣民所共欣戴
邦昌何力之有哉今其黨與尚布朝列秋髙馬肥敵騎
猖獗挾借其勢陛下不得而制之矣中夜以思不寒而
[182-38a]
慄伏望陛下斷以英哲而察其罪惡特正典刑而肆諸
市朝以慰四方忠臣義士之心以垂萬世亂臣賊子之
戒天下幸甚
三年以久雨多寒召郎官以上赴都堂條具時政得失
可以收人心召和氣弭天變者吕頤浩奏之令實封以
聞趙元鎮上奏曰臣聞雨暘寒暑過差之節繫之隂陽
逆順盛衰之理春秋洪範之所紀漢諸儒之論載之詳
矣臣不暇推證有勤聖覽臣竊謂久雨多寒隂沴之候
[182-38b]
其應則兵禍不解民心離散小人道長也臣嘗求其致
之之說敢獻於陛下竊惟祖宗之有天下也歴五季兵
火之餘險阻艱難皆目擊而身蹈之故其建立足以垂
法萬世以聖繼聖至於仁宗四十餘年號稱極治子孫
守而勿失復何加焉厄運所鍾社稷不幸乃有王安石
者用事於熙寧之間以一己之私拂中外之意巧増縁
飾肆為紛更祖宗之法掃地殆盡於是天下始多事而
生民病矣假闢國之謀造作邊患興理財之政困窮民
[182-39a]
力設虚無之學敗壊人材奬小人抑君子塞言路喜姦
䛕扇為刻薄輕浮之俗日入於亂賴宣仁垂簾深鑒其
害首因改元昭著至意所行者仁宗之法所用者仁宗
之人涵養十年民瘼小愈夫何治世之日少亂世之日
多復有蔡京者崛起於崇寧之初竊堯舜孝悌之說託
紹述熙豐之名畢力一心祖述安石以安石之政敷演
枝蔓浩然無涯至於不可限極而後已兵連禍結四夷
交侵二聖北轅朝廷南渡則安石闢國之謀而蔡京祖
[182-39b]
述瀆武之患也繁文酷吏上下相繩鞭撻追呼農畆失
業則安石理財之政而蔡京祖述厚斂之患也僥冒躐
進依阿取容當官有營私之心而臨難無仗節之義此
又安石敗壊人材之科而蔡京祖述賔興賢能之患也
瀆武而兵禍不解厚斂而民心離散至於賔興賢能之
弊則習為軟熟柔佞之姿無復禮義㢘恥之節士風彫
喪君子道消矣故凡今日之患始於安石成於蔡京自
餘童貫王黼輩曾何足道今貫黼已誅而安石未貶猶
[182-40a]
得配享廟廷蔡京未族而子孫飽食安坐臣謂時政闕
失無大於此者其欲收人心召和氣烏可得哉故於陛
下播越之中示此隂沴之戒天之警悟不啻諄諄之告
冀陛下知其所自痛懲而亟革之也伏覩近降赦文遵
用嘉祐勅令周卹黨臣之家是將以元祐為法而有意
乎仁宗之治矣嗚呼無聊憔悴之民兹亦有少安之漸
乎然而徳意未敷天災未弭者以政令未歸於一致風
俗猶裂於多岐談詩書陳治亂者非安石之學則蔡京
[182-40b]
之人也遺患流毒浸滛人間牢不可破甚於膠漆徒使
陛下焦心勞思孜孜訪問雖日下求言之詔是誠何補
風俗之難移從古所患唯陛下明於聽覽果於取捨其
或中外臣寮因事奏請有渉於安石蔡京之遺意者皆
不利社稷之人願明正典刑播告天下使四方萬里之
逺皆知陛下用心所向庶幾變之有漸此風一變然後
可以言治其他細故不足為陛下陳之
建炎中御史中丞許景衡乞罷黜張公庠劄子曰臣訪
[182-41a]
聞通判福州張公庠在任貪汙不法自知公議不容乃
扇揺軍情歸怨監司帥臣監司帥臣日不自安而提㸃
刑獄司已具劾奏即未聞朝廷施行契勘福州去年兵
變縶殺帥臣栁廷俊朝廷失於究治今餘黨尚存而公
庠職為倅貳不能撫循乃縁己私扇惑諸軍竊慮禍變
近在旦暮去年已是覆轍而近日建州軍黨猶未就擒
不可不戒也其張公庠欲望聖慈檢㑹福建提刑司所
奏速賜罷黜施行以解一方危急仍乞下本路牒鄰州
[182-41b]
鞫治罪犯明正典憲
景衡為尚書右丞又論王安中自便劄子曰臣伏覩近
降指揮象州安置王安中放令逐便臣僚累有章疏論
列安中罪狀若令自便公論未允至今未䝉施行謹按
安中昔帥燕山親見郭藥師之跋扈常勝軍之糜費金
人之侵侮邀索並不曾奏報朝廷措置守禦固寵畏禍
左右彌縫以茍嵗月故議者咸謂縁燕山之役成中原
之禍者童貫等唱之而安中實成之也貫等已正典刑
[182-42a]
而安中止竄遐裔已為寛恩今若引赦例得逐便則當
用武之時無以懲守邊之吏矣或者以為曠蕩之恩罪
垢咸滌而安中前執政獨不得預霈澤乎是大不然赦
書明載蔡京童貫梁師成誤國之罪雖其子孫猶不得
預收敘之例孰謂安中與之同罪乃遽得自便哉伏望
睿明檢㑹臣僚章疏特出宸斷所有放令逐便指揮更
不施行
景衡又乞罷詹度赴行在劄子曰伏覩昨降指揮前資
[182-42b]
政殿學士詹度發來赴行在中外聞之莫不駭愕謹按
度自為小官交結近習夤縁僥倖馴致顯塗假應奉享
上之名為竊攘豐己之事違法種種士民𩔖能言之一
昨附㑹姦魁首開邊隙既帥定武尋易燕山當新邊草
創之時殘虐燕人搜求寶玉織組練帛以為苞苴車馳
肩負絡繹道路既而新軍暴横糜費不貲蕃將跋扈已
有異意而度恬然若不聞知帥閫乃朝廷之重寄而所
任如此安得無禍哉未幾金人入寇藥師叛命中原擾
[182-43a]
攘生靈塗炭皆度輩所致也言之可為流涕雖元惡已
就誅夷而度輩祗從竄逐永禦魑魅已為寛恩今若入
覲行在稍加任使則傳聞四方孰不憤歎恭惟陛下始
初清明賞罰升黜蓋欲上全國體下當民心以成中興
之業今度何人獨䝉召還是開邪枉之門而植憸佞之
望也伏望陛下正心誠意斥逺姦欺以示好惡於天下
請自度始則海内莫不欣然稱頌聖徳矣所有詹度赴
行在指揮伏乞特賜寢罷
[182-43b]
紹興元年大宗丞常同乞郡得栁州三年召還首論朋
黨之禍自元豐新法之行始分黨與邪正相攻五十餘
年章惇唱於紹聖之初蔡京和於崇寧之後元祐臣僚
竄逐貶死上下蔽䝉豢成敵國之禍今國歩艱難而分
朋締交背分死黨者固自若也恩歸私門不知朝廷之
尊重報私怨寧復公議之顧臣以為欲破朋黨先明是
非先辨邪正則公道開而姦邪息矣上曰朋黨亦難破
同對朋黨之結蓋縁邪正不分但觀其言行之實察其
[182-44a]
朋附之私則邪正分而朋黨破矣上曰君子小人皆有
黨同又對曰君子之黨協心濟國小人之黨挾私害公
為黨則同而所以為黨則異且如元祐臣僚中遭讒謗
竄殛流死而後禍亂成今在朝之士猶謂元祐之政不
可行元祐子孫不可用上曰聞有此論同對以禍亂未
成元祐臣僚固不能以自明今可謂是非定矣尚猶如
此蓋今日士大夫願陛下始終主張善𩔖勿為小人所

[182-44b]
髙宗時中書舎人胡寅論朱勝非疏曰臣伏見故相朱
勝非以服闋除觀文殿大學士提舉臨安府洞霄宫臣
以臣父任給事中日曾論列勝非臣適當詞掖不敢書
行已具奏外臣謹按朱勝非與張邦昌皆是鄧洵武家
婿王黼之客苗傅劉正彦之隂黨也自其為小官時文
學行治皆為人所傳笑在宣和中仕流混濁猶取庸陋
之誚時相主之雖力猶且提攜不行出為南京副總管
值敵兵内攻自是而後勝非之志操能否著矣臣欲不
[182-45a]
言恐負陛下欲詳言之又懼煩瀆請略言之南京胡直
孺勤王被虜勝非為副總管值張邦昌僭位遣快行親
事至其母家淮南發運使向子諲拘留送獄驗其文劵
則經由南京勝非厚與批請以資其行子諲疑勝非與
邦昌交私為之羽翼遂急檄勝非勤王且云不可汚張
廵許逺之地是時天下共知陛下為大元帥二帝北去
主宋祀者非陛下而誰勝非身在南京去元帥府不逺
而於邦昌蹤跡如此若謂是時勝非心不在邦昌而在
[182-45b]
陛下臣不信也繼而諂事黄潛善叨與政事戊申之冬
敵騎已破澶濮犯大名掠齊鄆駸駸南嚮勝非不恤國
歩之將危方且宴安於寵禄略無一語上動天聽寧致
狼狽恐忤潛善若謂是時勝非心不畏潛善而畏陛下
臣不信也苗劉造逆為大臣者當正色立朝死生以之
此宋督所以憚孔父劉安所以憚汲直曹操所以憚文
舉也勝非乃依從其間顯然援唐襄王晉太后事其意
以苗劉事成則已收佐命之功不成則已託調䕶之說
[182-46a]
然則何所往而不可哉若謂是時勝非心不操二端而
一於陛下臣不信也逮陛下返正大明典刑取一時宰
執勝非顔岐張&KR0697聲罪致討載之親詔謂不如歐陽修
所稱斷臂之婦人天下傳誦以為舜誅四凶不是過也
為勝非計尚以何顔面立於人間哉未幾又䝉抆拭付
以宣撫之權於江州置司勝非嘗為宰臣義當即日受
命趨赴治所而乃逡廵退匿謬為辭遜坐使李成馬進
毒流數郡江州既破即請移治但欲偷安無意討賊忠
[182-46b]
義徇國者顧若是乎比吕頤浩以都督還朝斥逐異己
意謂勝非庸謬易制力加援引再汚揆席上天震怒星
文示變勝非偃然不懼以調䕶自處外示佞柔於事無
所決白而實則姦憸私事俱辦惟陛下少寛臣喋喋之
罪使陳梗槩一言有欺罪當萬死李綱於勝非本無仇
怨止縁綱在相位日曾行遣偽命臣寮又為黄潛善中
傷邦昌之死潛善所行也乃嫁其事於綱勝非暗昧惟
綱之怨及再入相首諷臺諫官論綱舊惡時綱為湖廣
[182-47a]
四路宣撫治狀方著並無過舉勝非不恤國事以私憾
而罷之向子諲才氣忠義人所推許止縁南京之事勝
非怨之刺骨常謂人曰李綱向子諲皆是凶人不殺不
靜其所存險毒如此自其再相子諲深懼遭其密戮即
日引疾掛冠而去吕頤浩既為勝非斥逐賢才開其入
相之路勝非即以黄唐傳掌瑣闥黄龜年司制命劉棐
為諫官王詳為左史汲引親黨虞澐陳桷輩分據要津
其人皆凡下不為時議所與乃用劉棐黄龜年章疏謂
[182-47b]
秦檜大植朋黨有龍戰于野之象考其章疏所稱事實
又只縁除楊愿為密院計議王鈇為提舉茶鹽宋㬇為
提舉坑冶而已以勝非所為方之秦檜其為龍戰不亦
大乎蓋勝非外寛内忌陽為敦厚長者之狀而耳聞目
見習成宣和之風乃心疾很能為人禍至於非義之事
人所不敢為者則肆意行之李擢為京城南壁守禦官
恨孝慈皇帝不用耿南仲和議以召敵人乃傲然端坐
視城垂破而不救又為邦昌翰林學士罪當伏法而勝
[182-48a]
非所深喜也再相之初首復擢職名因席益與擢善則
導益使薦之擢竟叨竊八座而去黄潛厚是聚賄亂政
偷盜府庫之人李邴是行苗傅劉正彦建節白麻極意
稱奬之人顔岐是同黨潛善阿䛕誤國之人張&KR0697是觀
望苗劉詔書所謂情理尤重之人王安中是諂事梁師
成隨逐童貫收復燕雲為國産禍之人王孝廸薛昂宇
文粹中蔡懋是崇觀宣和戕毁帝業使戎馬在郊之人
放投永棄誰曰不宜勝非乃以為失職之士星象所繇
[182-48b]
著也盡復職名意將引用天下聞之莫不大駭賴徐俯
初作諫官未至謬妄力疏寢罷人心乃安豈非人所不
敢為而勝非敢為者乎康執權闒茸汚賤廢置累年勝
非以其曾擊異己者必欲收召再召三召廹於衆情不
可而後已自謂謙慎不敢専權而布列内外皆其親厚
陳藹者不肖人也所生母死紿謂人乳母而不持服兄
死嫂弱遂奪其兄致仕恩澤以自薦既得之後淩辱其
嫂困苦至死又以隂計陷害其姪此藹為人大槩勝非
[182-49a]
與之中表姻婭故自為宣撫使即辟為幕屬凡江西繆
政多藹之謀及再為相遂差藹監吉州𣙜貨務偷盜官
錢嵗時賂遺入於相府超越資格差為湖北提刑逮言
章論列勝非猶諷吏部詐供藹曾任提舉鼎澧刀弩手
藹雖曾有此差遣旋即廢罷未嘗到官勝非乃改除字
為任字欺罔陛下以濟其私張銖者為靜江通判值勝
非遣子迎母自賔州過桂府銖以别乘之尊不顧㢘恥
出城數十里執杖聲喏於國太夫人轎前禀覆起居行
[182-49b]
數百歩然後退廣西人莫不恥笑比至府城竭力應辦
勝非徳之先除銖為湖北鹽香以為未足又薦之對又
降指揮與陞擢差遣遂除郎官仍攝奉常劉式者大贓
吏也勝非以妹嫁之遂詐改官除邵州通判比為言章
論列見在湖南置獄取勘勝非門客劉澤者為衡陽簿
傳道勝非之意與提刑馬居中仍厚賂居中遂使劉式
飜異殃害干連良善百姓至今未畢式嘗以三千緡就
勝非買門客恩澤奏其子劉師心又為湖南士豪姓胡
[182-50a]
人以八十緡買給使恩澤奏承信郎韓京者屯兵衡州
茶陵縣隂與郴寇交通據有數縣民田奪百姓牛以耕
之名為贍軍實則入己以充賄賂之費大為湖南之害
紹興二年十一月勝非母由茶陵而東韓京詐稱前路
有警邀留數日極其供待然後以兵衞送至吉州境上
勝非以為誠然湖南帥臣累奏韓京過犯勝非一切䝉
蔽反以廣東鈐轄與之程昌禹者鄧洵武使臣也自蔡
州擅興徑趨荆南朝廷就除荆南鎮撫不肯受命移兵
[182-50b]
至鼎州罪當誅戮范宗尹即以鼎守付之昌禹兇殘不
能綏撫竭取民之膏血以贍所部及厚遺過客凡由鼎
而東者人人滿意為之延譽而嚴刑峻法誅剥日甚激
民從賊牢不可破致煩陛下宵旰者無人肯以上聞也
勝非與昌禹以同出鄧門之故超加職名改授靜江遂
除待制明降指揮候楊公已就招安然後付以告命而
密諷李蕘使一面送告與之視陛下官爵私物不如也
李大有者居臨江軍為勝非子夏卿行媒議王羲叔家
[182-51a]
姻事既成以都司處之張顔術者嘗以弓刀竒玩獻於
夏卿仍為之轉販米糧遂為江西宣撫屬官後值湖南
擾攘權知道州狼藉不法為提刑吕祉所按勝非不行
反令作武岡軍通判郭千里者嘗勸勝非奔避馬進勝
非以其忠愛於已亦為宣撫屬官千里受降賊賂遺引
為宣司使臣廣以金帛結納夏卿勝非再相遂除千里
為監丞盧宗訓者以盧益累薦堂吏之族也其人汚穢
茍賤不為士人所齒得淮西提舉為臺章言罷勝非必
[182-51b]
欲主持之遂送與岳飛使辟為官屬意藉外兵權脅制
衆口使不敢言飛大鄙宗訓之為人不得已受之俾權
德安府果以贓盜自敗吕延嗣者曾任賔州通判照管
勝非家屬遂擢為桂陽知監好貨受賄監事不治百姓
嗟怨張轂者嘗為郴州司户與勝非子唐卿同官勝非
嘗居郴州每請俸米轂必令髙帶斗面以給之郭敦復
者嘗任道州營道縣尉贓汚不法曾以妾奉唐卿二人
皆䝉勝非封送姓名與吏部不循資格皆注湖南漕司
[182-52a]
見闕屬官其長子唐卿建炎四年任郴州録事㕘軍沿
幹差出其實避賊一去兩年不曾還任監司州郡不敢
罷去至紹興三年還自賔州過郴州懇太守趙不羣批
書四考關陞又因江州軍中繫名冒賞循承直郎再任
嶽廟尚恐三十箇月不能成任乃諷吏部侍郎建明選
人嶽廟許以三年為任改官凡勝非除授不公變亂法
制大抵如此臣在湖南所知已如此其在行朝及他路
所未知者又不知其尚幾百條也自庚戌年敵騎退後
[182-52b]
朝廷一向謝絶不與交通三四年間敵不我測不敢輕
舉及勝非再相復議遣使誤陛下於忘恩釋怨之地且
俾使人受劉豫餽送啓寵納侮果致去冬犯蹕之事其
經邦斷國一至是哉臣竊謂宰相之任佐天子治天下
治亂之所本其任至重不可冒居勝非負彌天之罪陛
下寛大赦而不誅再付相權責以功効非為賜也勝非
所宜革心改悔以報大恩而其所為如前所奏則又關
通内侍諂奉將帥牢籠堂吏徳譽羣小専以軟熟無忤
[182-53a]
持禄取容所謂怙終長惡迷復不悛國家之大賊人理
之巨蠧方邊報稍息則冒哀當軸而不辭及淮上有警
則力懇去位而不顧謹按春秋之法任大者責重勝非
獨相逾年可謂専矣寸功不立百度乖張天下目為勘
當相公無責可乎今其喪制已除是古諸侯免喪以士
服入見天子之日命徳討罪柄出大君如勝非者豈宜
寵以秘殿之名資食以真祠之厚禄賞刑失當以乖天
下之望夫恩章寵數體貌大臣國之令典固不可廢然
[182-53b]
施之稱愜則國體尊重人以為榮施之非宜則彼當得
者不以為貴而名器輕賤人主之權替矣騏驥驊騮一
日而馳千里是故潔其廐櫪豐其芻豆緩急之際與人
一心若夫駑駘下乗既無絶足仍有詭銜竊轡以智為
盜之患則凡馬畜之而已矣人君駕馭人材何以異此
伏望陛下奮發威斷奉將天討出臣此章深詔宰執正
名定罪以為大臣二心誤國之戒以慰四方積年憤懣
不平之心刑辟既昭叛賊自懾事干大政所係不輕臣
[182-54a]
是以竭忠仰冒聰聽茍利於國九殞不辭臣不任犯顔
惶懼之至
 
 
 
 
 
 
[182-54b]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八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