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f0039 歷代名臣奏議-明-楊士奇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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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四十一
           明 楊士竒等 撰
  用人
宋徽宗立左司諫鄒浩上疏曰孟子曰左右諸大夫皆
曰賢未可也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賢焉然後用之
左右諸大夫皆曰不可勿聽國人皆曰不可然後察之
見不可焉然後去之於是知公議不可不恤獨斷不可
[141-1b]
不謹左右非不親也然不能無交結之私諸大夫非不
貴也然不能無恩讎之異至於國人皆曰賢皆曰不可
則所謂公議也公議之所在槩已察之必待見賢然後
用見不可然後去則所謂獨斷也惟恤公議於獨斷未
形之前謹獨斷於公議已聞之後則人君所以致治者
又安有不善乎伏見朝廷之事頗異於即位之初相去
半年遽已如是自今以往將如之何願陛下深思之
知永興軍王覿上殿劄子曰臣竊以朝廷用人凡内外
[141-2a]
之職豈不欲其久任特患員多闕少而未能耳員多闕
少之弊理當緩圖則久任未易遽也惟是逐路監司輕
用之則員多慎擇之則員少何疑而不久任今一路郡
縣數十察官吏之能否究民物之利病非一歲再歲之
所能盡也不使久其職則務為茍簡取辦目前職業浸
隳弊事滋長夫天下之廣吏員之衆朝廷安能遍察獨
賴監司為之耳目振其綱領況逐路不過數人選擇差
易誠皆得其人而久任之則四方萬里之民䝉賜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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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惟聖慈留神以幸天下
覿為御史中丞薦用丁隲上奏曰臣伏聞報恩無先於
薦士不祥莫大於蔽賢況當籲俊之朝敢效相先之義
臣竊見朝散郎丁隲才識高明學問深博行義足以表
俗文章足以華國安於管庫垂二十年雖公論之所共
高而自視常如不足方今政事之急正在人才之少如
隲之賢不宜流落於外伏望朝廷擢置清要必有補於
聖治如後不如所舉臣甘坐貢舉非其人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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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符二年殿中侍御史陳師錫論任賢去邪在於果斷
上奏曰臣聞堯舜禹稷之相遇其朝夕都俞勸戒不過
於任賢勿貳去邪勿疑葢為君之先務在此也夫知任
賢而任之之意不專賢不可得而任矣知去邪而遲疑
不斷雖有去邪之意邪亦不可得而去矣昔齊桓公問
管仲曰吾欲酒腐於爵肉腐於俎得無害霸乎管仲曰
此極非其善者然非害霸也任賢而使小人間之害霸
也又曰郭何以亡管仲曰以其善善而惡惡桓公曰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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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而惡惡何以亡管仲曰善善而不能用惡惡而不能
去郭由是亡由此言之人君不得任賢去邪之道大不
可以王小不可以霸守而不變將至於亡其能霸且王
乎管仲且猶知此況不為管仲者乎宋興一百五十餘
載矣號稱太平饗國長久遺民至今思之者莫如仁宗
皇帝臣竊嘗考致治之本亦不過於開納直言善御群
臣賢必進邪必退自明道中親攬萬機見政事之多僻
知輔佐之失職自宰相呂夷簡樞宻使張耆叅副夏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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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堯佐范雍晏殊等一日皆罷去天下已服其英斷矣
寶元之初地震冬雷用諫官韓琦之言而宰相王随及
四列陳堯佐盛度韓億石中立同時見黜嘗用夏竦為
樞宻使諫官歐陽修論其奸邪即日罷竦判河陽晏殊
為宰相諫官蔡襄言其不恤邊事廣置田宅即日出殊
知潁州其後不次擢用杜衍范仲淹富弼韓𤦺以致慶
歴嘉祐之治為本朝甚盛之時遠過漢唐幾有三代之
風若仁宗牽於偏聽優柔不斷臺諫偹位言不見用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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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不進朋姦不去則安能饗四十有二年太平之福乎
臣願陛下遠思堯舜禹稷任賢去邪之道中采齊桓管
仲善善惡惡之戒近法仁祖納諫御臣之意則太平之
盛指日可見伏望陛下留神省察
三年中書舍人曽肇論惟材是用無係一偏上奏曰臣
竊觀唐太宗初即位急於求治搜拔賢雋不以一途故
取魏徵於仇讐取馬周於布衣取王珪杜淹韋挺於流
竄其餘罪亡俘虜之臣咸引在朝惟材是任卒賴其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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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成貞觀之治及我太祖皇帝踐祚之始亦以人材為
先方是時乘五代衰亂之餘太祖皇帝征伐四方粗定
天下制度典章尚多闊略又自郭周以後藩鎮幕府不
得奏辟士大夫罕有資廕入官之門惟進士經學二途
而已然歲取進士止三十人經學止五十人選舉既難
不無滯材太宗知其然故在位二十餘年所擢士以萬
計舍短取長不求其偹一時草澤遺逸之人收拾略盡
本朝名臣多繇此出後世稱誦以謂太宗明於治體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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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為度非衆人所及故能越去拘攣以牢籠豪傑為
國之用此誠不世出之英主後嗣所宜師法者也臣伏
見近歲以來内則臺省清要外則藩府守將類多闕員
或曰乏材而然臣謂古者不借材於異代無世而無材
患在用之不廣爾用之不廣則取人有限取人有限則
材者不必用用者不必材是以上之政事有曠廢不舉
之憂下之懐能抱器之士有欝塞不伸之嘆此宜今日
之所留意也陛下臨御以來銳於更化其所引拔固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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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專一途然臣愚過計尚意左右之臣或未盡以皇極
大中之道啓廸於陛下陛下於用人之際不能無方致
陛下勵精求治之初有人材不足之慮伏望陛下遠稽
唐貞觀所以致治之繇近以太宗皇帝振舉滯淹為法
無惑於浮言無係於一偏斷自聖心惟材是用收其大
者以為棟梁柱石其小者亦足偹榱桷扂楔之任庶於
經營清朝無施不宜以成治功以通衆志豈獨天下之
幸實社稷無疆之福也在易之泰曰包荒用馮河不遐
[141-6b]
遺朋亡得尚于中行葢當上下交泰君子道長小人道
消之時荒穢者包之馮河不中者用之遠者不遺忘近
者不朋比如此故得尚于中行所以為盛在書之皇極
曰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
王道正直如此故能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惟陛下留
聽毋忽
肇為翰林學士論減罷監司守臣上殿狀曰臣聞朝廷
政事以民為本與民親者莫如逐路監司及州長吏祖
[141-7a]
宗以來常重其選故監司辭見皆得上殿而州長吏人
數猥多不可人人延見則擇其州之要重繁劇與夫沿
邊守禦之地為長吏者則許上殿舉天下之大無慮三
百餘州而長吏得對清光親承訓敕者不及百人不為
多矣近者伏覩詔書知州軍辭見合上殿者減罷其半
於半之中又減朝辭上殿者二十有二州其辭見得上
殿者纔一十有三州而已紹聖四年文臣一路兵鈐及
監司職任並須上殿指揮又罷不行臣愚竊所未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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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祖宗必令監司知州軍上殿者豈茍然哉視其貌則
疲癃老疾無所揜與之言則能否邪正莫能欺因此以
察執政用人則精粗得失無不見矣為監司長吏者受
命而行躬聞德音則人人曉達上㫖有所遵守政成而
歸親面天顔則人人各述所知口陳指畫而上下之情
無有不通者矣非獨如此躬親庶政收攬威權者人主
之大柄延見臣下諮詢不倦者人主之盛德祖宗以來
所以不憚日昃之勞不厭應接之煩葢有以也今陛下
[141-8a]
初即寳位方當勵精為治日接群臣以廣聦明以通衆
志之時而遽有此變更臣愚竊恐四方聞之或意陛下
倦於諮詢或意陛下略於待士而為監司長吏者亦將
茍且因循無自勵之志非所以崇德美興治功也夫自
古帝王有志於治者未嘗不廣延群臣博問兼聽而於
治民之官尤所注意在漢宣帝每拜刺史守相輒親見
問觀其所繇退而察其行以質其言有名實不相稱必
知其所以然嘗曰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無歎息愁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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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聲者政平訟理也與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故
西漢二百餘年獨宣帝世循吏為盛漢之刺史即今監
司之任也漢之守相即今之知州軍之任也宣帝所以
綜覈名實為漢賢主其本在此以陛下明聖方將興建
德業比隆三王如宣帝所行為之甚易臣愚欲願陛下
近守本朝成憲遠稽漢宣帝故事出自聖意申命輔臣
自今監司知州軍辭見上殿並如舊制内監司及帶一
路兵鈐仍依紹聖四年指揮其餘則依今年六月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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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詔書施行所貴上循祖宗之典下貽子孫之法其於
政體葢非小補惟陛下留意毋忽天下幸甚
右正言陳瓘論紹述上疏曰臣切惟天下萬事而人主
所當問者一事而已用人是也堯舜之法試而後用是
以九年然後見伯鯀之罪歴試然後知大舜之聖不試
而用其失多矣陛下欲開言路首還鄒浩取其有既往
之善可謂得已試之材允合人心無可正救而聞御史
中丞安厚卿尚緣往事論浩罪惡欲寢已成之命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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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舉之當其説以謂先朝之事且當遵承國是所繫不
可輕改臣請以祖宗故事明其不然昔唐介之忤仁廟
也内指貴妃外詆宰相竄于嶺表昭示天下是則鄒浩
盡忠之言何異於唐介先帝一時之怒何異於仁祖仁
祖有日新之意久而變通是以還介於一年之内先帝
有日新之意未及改命而棄天下於數月之間愛君之
人念此傷痛光續前緒正在今日豈有事事不改而可
以謂之善繼天下皆非而可以執為國是乎國家一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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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述皆本於孝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以太平之久
自堯舜三代乃至漢唐皆不及焉一人有慶兆民賴之
孰大於此若夫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則是孟莊子之
所謂孝耳戰戰兢兢何足為天子道哉陛下居武王繼
述之位而執法之臣揚孟莊子不改之說曲徇其請則
臣下享因循之利從公議則聖主被愆忘之譏非上誤
朝一以私意風憲之職當如是乎然則鄒浩既來安厚
卿可去矣雖聖度寛容姑爾含貸而明示好惡亦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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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黜幽之典宜自安始伏望即降指揮以警列位天下
幸甚
瓘又乞罷王師約樞宻都承㫖上疏曰臣聞成王即政
之初群臣進戒之詩曰陟降厥士日監在茲葢言陞黜
人材上合天意然後可以慰天下之心初政之所宜謹
無大於此也臣伏見駙馬都尉王師約近除樞宻院都
承㫖非祖宗用人之法違神考設官之意臣不可以不
論也本朝矯衰唐之弊駙馬都尉無有任權要者惟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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貽永尚太宗女鄭國公主一年而主薨貽永即納所賜
第後三十年乃歴邊任仁宗知其賢擢任樞宻當此之
時貽永名為帝壻實已疏外今師約賜第猶存而未歴
邊任豈可用貽永之例而遽擢於樞宻之地乎神考詔
樞宻院置都承㫖以文臣為之副承㫖以武臣為之或
叅求外戚之可任者以充此選然一文一武不相紊也
今以師約據文臣之位豈神考設官之意乎陛下遠師
堯舜近法祖宗四方萬里無不延頸舉踵以觀初令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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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寒俊而遽以姻戚先之巖穴之士將何望焉三省樞
宻院進擬如此失天下之心矣願陛下守祖宗用人之
法稽神考設官之意罷師約新除以允公議
瓘又上奏曰臣十二日曾具奏狀言駙馬都尉王師約
除樞宻院都承㫖非祖宗用人之法違神考設官之意
乞行寢罷未䝉施行臣所當論未可已也師約在元豐
中嘗為神考之所試用其人修謹寡過士論亦頗與之
然而臣之所言非論師約之賢否特以初政用人不循
[141-12a]
舊章未拔寒士先擢姻戚恐失岩穴之心以為廟堂之
累區區之忠非立異也若䝉陛下採狂瞽之言寢已行
之命則用衆從善實為兩得伏望聖慈特降睿㫖罷師
約新除以全初政之羙
瓘為校書郎論立賢無方上奏曰臣聞書曰萬邦黎獻
共惟帝臣詩曰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故東西南北之人
皆可任也成湯大有為之時所專任者伊尹一人而已
矣然而孟子曰湯執中立賢無方所謂無方則立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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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者非一人而已也臣謂神考之用人正與成湯相似
熈寧之初專任王安石熈寧之末則立朝廷者不主一
人而已矣是以天下洗心之士無彼無此皆願為神考
之用而朝廷之上平無偏黨成湯之用人何以加此紹
聖大臣以纂述王安石為主託繼述之文借朋黨之説
以屏除異己之人因司馬光則謂洛人皆不可用因吕
大防則謂陜人皆不可用因劉摯則謂東人皆不可用
故自紹聖以來西北士大夫皆無望於朝廷甚非神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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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立賢無方之意臣謂善救弊者先救其偏此陛下
今日之急務也葢無方之説可以救一時之弊可以為
初政之法
瓘又論用人惟己上奏曰臣聞用人惟己亦成湯之事
也臣嘗謂立賢無方則朝廷不偏用人惟己則臣下無
黨為君之難在此兩者成湯所以能由此道而為後王
之師者始於執中而已矣中則不偏中則無黨無偏無
黨王道蕩蕩神考熈寧之初立賢有方用人惟安石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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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之末立賢無方用人惟己一弛一張得文武之道有
始有卒見聖人之心此陛下今日之所當法也
瓘又同任伯雨乞罷温益給事中上奏曰右臣聞漢高
祖即位之初所先封者皆故舊親愛之人用張良之言
急封雍齒於是群臣人人有自堅之意唐太宗即位之
初秦府舊人未遷官者皆有咨怨房喬以為請而太宗
荅曰設官分職以為民也當擇賢才而用之今不論其
賢不肖而直言怨嗟豈為政之體乎臣愚以謂張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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諫有益於高祖房喬之請無補於太宗此二君者一則
有聽諫之明一則有察言之公故當即政之初不失用
人之理此漢唐既往之善初政之所當稽也臣伏聞太
常少卿温益除給事中兼侍讀按益知潭州日有新州
羈管人鄒浩道過本州晚投僧寺就宿寄食而益差本
州兵馬都監遣浩出門續令走卒數輩逼浩登舟使之
冐風夜渡而去浩以言事得罪既經行遣不知所過州
軍更緣何事摧辱逼逐使至於此又分司安置人范純
[141-14b]
仁劉奉世韓川吕希純吕陶皆在本路並為益所侵困
當時用事大臣以益為是而天下公議以益為非今陛
下召還鄒浩厚禮純仁而奉世之徒皆已敘復所以合
天下之公是非也益之所為又已達于聖聽謂宜躬攬
之初正益之罪而乃擢置侍從處之經筵付以封駮之
任非緣端府舊僚何以致此臣願陛下用堯舜大公之
法稽漢唐既往之事罷益新除黜之于外使天下皆知
陛下不以故舊之私恩而廢天下之公議也如是則一
[141-15a]
除之失何足以累聖政而不吝之明適足以新盛德臣
不勝惓惓愛君之忠惟陛下加聽幸甚
瓘又進故事曰韓𤦺范仲淹並為樞宻副使
 臣瓘曰韓范二人先以朋黨見疎今復並用臣愚嘗
 謂若欲辨朋黨先須除忌諱仁祖之初范仲淹杜衍
 富弼韓𤦺之徒當時指為朋黨朝廷行遣仲淹書其
 罪惡兩次榜于朝堂景祐中勅榜則以謂仲淹憸言
 罔上立黨挾私躁率詆欺宻行離間寶元中勅榜則
[141-15b]
 以謂仲淹挾朋相援奸利自營結隂好以濟仇託强
 辭而市直當時諫官乘勢擠排和其言者如出一口
 據此兩次勅榜則是仲淹以奸憸敗露永可棄絶及
 仁祖翻然悔悟所謂奸憸者忽取其正直所謂詆欺
 者忽以為忠信如上天寒暑隂晴之變非臣下常情
 所可測度後并韓𤦺並用皆大合於公議天下謂之
 韓范神考為韓琦作神道碑實載其羙當景祐寳元
 之間歐陽修論朋黨引商紂桓靈之事觸犯忌諱無
[141-16a]
 所不至仁祖取其議論不罪其言故天下公議終不
 見掩臣所謂若欲辨朋黨先須除忌諱者仁祖已試
 之效也神考熈寧之初專任王安石自安石與吕惠
 卿紛争之後天下有王黨有吕黨神考於王黨之可
 用者亦用吕黨之可用者亦用故二黨之禍不及朝
 廷而於既往之事緣此悔悟從而改舊者多矣未嘗
 悔過而執吝也夫惟不吝然後用人惟己此神考之
 所以合乎成湯者也葢改過不吝則忌諱自除用人
[141-16b]
 惟己則朋黨自消臣故曰若欲辨朋黨先須除忌諱
以殿中侍御史唐介為尚書工部員外郎直集賢院初
介為臺官彈宰相文彦博忤㫖貶嶺南未幾復殿中侍
御史裏行知復州尋遣中使召為殿中侍御史論者以
謂天子優容言事之臣近古未之有也至是介避言責
又欲安全之故有是命
 臣瓘曰臣嘗謂天之運也譬如車輪之轉高者復下
 下者復高其變無常不可執也執者失之老子之大
[141-17a]
 戒仁祖之責唐介一年之間即復召用不惟於唐介
 如是凡言官之斥逐者無不然也言章及於大臣則
 大臣必罷若大臣復用則言者亦還正如車輪之往
 來流轉而無所執也上意不偏下亦無黨其妙昏昏
 非衆目之所能覩其理悶悶非衆心之所能思此仁
 祖自得於獨知者也豈外入之善乎莊子曰天道運
 而無所積故萬物生帝道運而無所積故天下歸聖
 道運而無所積故海内服仁祖用人之術可謂如天
[141-17b]
 運而無所積矣天下之所以歸而海内之所以服也
 臣嘗攷唐時牛李之黨自牛僧孺對䇿之後至李德
 裕死于崖州一報一復凡四十二年而後朋黨之禍
 息仁祖在位四十二年所用之人其類不一然不至
 立黨而相攻者以上無偏執運轉在我故機圓術妙
 足以轉天下而不為天下之所轉也臣謹按古之朋
 字即鳯字也一己在上而衆鳥從之人主用人惟己
 則天下之人皆來朋我若威福在下則臣下各自立
[141-18a]
 朋此自然之理也
老子曰貴以賤為本高以下為基
 臣瓘曰文帝納賈誼譏切之言養臣下以節不辱大
 臣於是堂陛愈高而基本愈固易曰以貴下賤大得
 民也何以異於此哉臣嘗謂自三代以降善治天下
 者無如孝文然其術出於老子故仁祖之於老氏也
 取其簡約而神考之於漢文也謂無間然葢老異於
 孔而其本則同漢劣於周而善亦可取此二聖之所
[141-18b]
 以垂訓也仁祖皇祐四年謂輔臣曰朕臨御以來命
 參知政事多矣其間忠純可紀者蔡齊魯宗道薛奎
 而已宰相王曽張知白皆履行忠謹雖時有小失而
 終無大過李廸亦朴忠自守苐言多輕發耳龎籍對
 曰才難自古然也上復曰朕記其大不記其小臣三
 復聖訓因考王曽知白之所以見重於仁祖者葢能
 以清浄之術助無為之化所謂大而可紀者其在茲
 乎
[141-19a]
諫議大夫龔夬論封駮差除狀曰臣伏聞新除程伯孫
王畿蔣長生黎珣鮑朝賓等充郎官給事中以伯孫等
皆大臣姻戚已行駮奏未奉俞音復命他官書讀側聞
清議殊未為允葢執政薦士自當旁招俊乂若有姻戚
果賢邪人自知之今中外朝臣資任人材如伯孫者何
可勝數又況賢俊如林未䝉識擢而首論用此數人是
以士論紛紛不以為當若大臣專引親舊多非其才則
朝廷不得無疑若是則後日雖欲進賢不可得也於是
[141-19b]
天下之真才朝廷不可得而用矣門下本以省審為職
若給事中所駮改付别官書則是非不可不決後官所
書是耶則前官不為無罪若前官所駁是耶則後官豈
可謬書若一切不問惟命令之速行則給事中之職幾
於廢矣恐非建官設属轉相維持補捄政事之意伏望
聖慈特賜詳酌施行
大觀初蔡京再相向所立法度已罷者復行祠部郎官
葉夢得言周官太宰以八柄詔王馭群臣所謂廢置賞
[141-20a]
罰者王之事也太宰得以詔王而不得自專夫事不過
可不可二者而已以為可而出於陛下則前日不應廢
以為不可而不出於陛下則今不可復今徒以大臣進
退為可否無乃陛下有未了然於中者乎上喜曰邇來
士多朋比媒進卿言獨無觀望遂除起居郎時用事者
喜小有才夢得言自古用人必先辨賢能賢者有德之
稱能者有才之稱故先王常使德勝才不使才勝德崇
寧以來在内惟取議論與朝廷同者為純正在外惟取
[141-20b]
推行法令速成者為幹敏未聞器業任重識度經遠者
特有表異恐用才太勝願繼今用人以有德為先
大觀中吏部侍郎慕容彦逢論理會守令劄子曰臣伏
見陛下勵精政事比降明詔惠綏庶民教養多士所以
訓戒丁寧甚悉真極盛之舉也臣竊謂陛下聖謨高遠
固非臣子所能仰望清光至於推行德意志慮見於事
實而與士民尤親者葢在於守令舉皆得人樂事勸功
不以便文自幸則太平之基豈復他求乎朝廷制考課
[141-21a]
之法殿最賞罰既詳且偹臣愚欲乞守令任滿課入優
等者除合得賞格外其未經選擢之人三省審察如人
材果可任使随其資秩特加奬拔或寘諸省府寺監要
劇之選或委以諸路監司按察之寄若此群吏聞風莫
不激勸各以行治自奮豈惟究宣惠澤上以副陛下惻
怛之誠又足以搜揚疎逺以盡為官擇人之術其效豈
小補哉伏望聖慈特詳酌施行
徽宗時御史中丞王安中論知縣闕官劄子曰臣竊惟
[141-21b]
陛下天資仁聖愛民重本詔書數下德意具昭而奉承
者在朝廷推行者在郡縣自朝廷下之省部省部下之
監司監司下之郡皆行文書而已至于郡下之縣始及
於元元之衆然則最近民而實行陛下之德意者莫切
於縣令臣伏覩近日諸路奏請如虔吉管下永静將陵
德州平原成都利州等路皆以縣無正官上達聖聦而
河南明州陜西廣東且皆奏乞差人吏部以見榜闕多
自春季至今更不刷闕見在任人日有申明過滿乞省
[141-22a]
罷及催差替人者而替期未至者亦多乞宫觀或願就
監當大抵諸路縣邑不闕官則多未有替人太平多士
之時人樂仕宦而百里之任顧獨憚往其説有四茍免
之塗多難工之事衆督察之官不公賞罰之施不均故
也先帝成憲初改官人必令作縣關陞通判必實歴知
縣人熈寧元豐間用恩賞改官免知縣者少今恩賞改
官者衆而用考第改官人力足以取堂除乞宫祠則不
復到部通判闕自監當人以上稍有因依皆可徑得葢
[141-22b]
不必用賞歴關陞況創制員闕有與當實歴者諸司辟
官有乞理實歴者然則誰肯屑為縣道哉臣所謂茍免
之塗多者此也治縣之才世固以為難而責辦於法度
之中取成於法度之外者又不能無凡買物曰置塲之
類者不均敷則不能應抛降之數凡賣物曰舖戸之類
者不抑配則不能及樁立之額運送綱栰貼助夫役水
旱之訴蠲租則失漕計之指公使之須守法則取州郡
之怒臣所謂難工之事衆者此也守倅之賢未必能服
[141-23a]
人而行縣季㸃者又其下僚監司之才未必能戢下而
往來督責者又其属官文檄之辭陽戒以無違詔令而
風指之峻隂趣使抵冐法禁守倅監司不特資以免責
而喜功生事者方以為進身之利臣所謂督察之官不
公者此也致功就事縣任其勞論罰則獨厚於他官第
賞則每居於下列臣所謂賞罰之施不均者此也夫近
民之官而所以病之者若是遂使所在闕人元元受弊
方茲議員多而添闕孰若先填闕以修官臣愚欲望聖
[141-23b]
慈申嚴實歴之制舒究責辦之實戒監司守倅使同利
害公賞罰勸沮使當功罪庶幾人無憚往之心不為避
免之計縣得正官職有常守必有能為陛下宣布德澤
勤䘏下民者事始朝廷而及天下其利甚大惟陛下裁

尚書右丞陸佃執政與曽布比而持論多近恕每欲參
用元祐人才尤惡奔競嘗曰天下多事須不次用人茍
安寧時人之才無大相逺當以資歴序進少緩之則士
[141-24a]
知自重矣又曰今天下之勢如人大病向愈當以藥餌
輔養之須其安平茍為輕事改作是使之騎射也
左司諫江公望乞用元祐人才上言曰臣日者獲邇清
光親承聖訓以今日之治體當以繼述為先復賜晏閒
側聆睿㫖以今日朝廷所患元祐人為多臣退而思之
既持繼述之論必牽於元祐之說此理勢之必至者也
夫孝子之心莫不以繼述為美哲廟固孝於神考矣持
繼述之論牢不可破輔政非其人以媚於己為同忠於
[141-24b]
君為異有一語不合時學必目為流俗一談不相侔時
事必指為横議借威柄以快私隙必以亂君臣父子之
名分以感動人主故元祐之臣投荒屏裔為之一空所
引隂險憸佞輕浮刻薄之小人内結中貴以偵伺主意
外生邊事以持久禄位人力困竭國用匱乏天下為之
騷然泰陵不得盡繼述之羙大臣持論不平之過也昔
成周之時作興人材化雨德風浸潤披拂菁菁有阿陵
之養芃芃足薪槱之用一遭幽厲之禍人才彫落至宣
[141-25a]
王中興有德輶如毛民鮮克舉之愛莫助之之歎宣王
知人才可以培殖而生可以護養而成若芑之新田菑
畝培殖護養有力故南征薄采而足用也元祐人才皆
出於熈寧元豐培養之餘遭紹聖竄逐之後彫踈落莫
所餘無幾天假殘息若有待焉陛下有作萬物興覩雨
露滂沛咸被湔洗不旋踵召寘禁近或布在臺省要藩
便郡班班有之萬無一生之人既獲全活百有十非之
者一切俱原豈惟不失前日仕宦亹亹焉有進擢之望
[141-25b]
人非木石豈不懐恩陛下不用則已用之則若臂之使
指若手足之捍頭目豈復有不應我哉陛下持繼述之
論而以元祐人為多不過患其不為使爾此正非所慮
也陛下操利勢持名器體乾剛之德用皇極之道以臨
御天下以役使群動人臣結髮辭親委質就仕既移所
事而事陛下豈有驁然不為使哉陛不不廹其所難不
彊其所不能祇欲同心協力遵奉神考已成之法度徐
將講求繼述之羙意與天下共享其利爾昔齊桓釋射
[141-26a]
鈎之讐而管仲得以濟其功晉文不宿斬袪之怨而勃
鞮得以成其名王珪魏徵易所事而不以隂計為諱唐
太宗用其直而卒成仁義之治神考於元祐之臣其先
非有射鈎斬袪之讎隂計之隙也先帝信仇人而黜之
陛下黜仇人而用之用其隙猶足以濟治況非其隙而
用之者乎其肯為陛下盡也必矣陛下若立元祐為題
必有元豐紹聖為之對有對則諍興諍興則黨復立矣
縉紳之禍何時已也可不痛哉陛下嘗榜朝堂并布告
[141-26b]
天下以為政取人無彼時此時之間損益惟時之宜用
舍惟義之所在又改元詔㫖亦稱思建皇極嘉靖庶邦
葢嘗端好惡以示人本中和而立政皇天后土實聞此
言陛下欲渝斯言其如皇天后土何論述事則一無所
作述之而已此詩所謂率由舊章而閔子騫所謂仍舊
貫何必改作者也論繼志則治雖不同而同歸于道時
雖不同而同歸于治若啓之敬承禹道武王之卒武功
者也惟道是同豈泥于已陳之迹哉二典常道也可則
[141-27a]
若之否則稽之何常之有惟其不常是乃所以為常道
也伏望陛下以繼述為大計以因時損益為盡美雖歩
驟馳騁不越於神考法度之間皆足以為治是猶王良
造父之挾輿馬駕御疾徐之節在我雖欲項領而為之
用勢亦不可得已況非廹其所難而強其所不能也揚
雄曰御得其道則天下狙詐咸作使御失其道則天下
狙詐咸作敵治天下者審所御而已能審所御雖狙詐
且為之使況不為狙詐者乎故有國者惟患人才之不
[141-27b]
多不患多而不可用惟患不能用而已陛下明喻群臣
以朕之所謂繼述者如此朕之所以遇元祐之臣者如
此咸俛承聖訓各務同心協力以成繼述之羙以保富
貴安榮朕於爵禄何所愛焉儻陽為公心隂結死黨專
立異論務沮成法或怏怏非其君而驁不為使則明行
誅斥以戒在位朕於汝無愧汝負朕為多自速之禍也
悔何及焉先之以訓誥之情申之以丁寧之義終之以
惻怛之意此周公所謂予不惠若茲多誥葢有不獲免
[141-28a]
者矣如是元祐之人惟患其不多繼述之羙無患其不
盡天下何患其不治也在陛下御之而已夫仁者善合
人不仁者善離人惟聖人能置人於其間是猶水火之
不相能也置鼎焉故能濟烹飪之功成五味之和今宰
相執政侍從臺省陛下善置人焉雖若水火之不相能
也必有足以濟治者矣此尤不可不察也匹夫之智雖
聖人有所不知芻蕘之言雖聖人亦知採擇臣之言偶
類乎匹夫之智也臣之職無異於芻蕘陛下或加採擇
[141-28b]
則聖人之不知所以為知之至也
左正言任伯雨上言章惇狀奏曰臣聞名不正則言不
順言不順則事不成故欲成天下之大事者必以正名
為本臣前者所論章惇求去不可不許此乃名正言順
之事在陛下斷之而已惇為先朝宰相先帝山陵未畢
不可以出惇也出之太遽則名不正矣今也不然陵土
未復而惇自求去去就在惇不在朝廷亦如王珪既死
别命舊相死生在珪不在朝廷也惇處可嫌之地迹不
[141-29a]
自安果於求去理可必從陛下之所以留惇者何哉以
别無舊相可以代惇故耳臣前者妄陳愚計以謂范純
仁之賢可以代惇舉而相之則天下之心皆向朝廷況
是先朝舊相付以陵事乃其宜也急用純仁而果於去
惇則可以慰四海思賢之心可以示二聖用平之意用
平則人無反側得賢則事可諮詢假使純仁辭疾不來
而朝廷衆美實已兼具考之公議孰曰不然唐順宗之
初敘用譴逐之人陸贄陽城皆當時之賢者未聞詔命
[141-29b]
死於貶所時不待人良可追恨今純仁年過七十加以
篤疾萬一不待詔除溘先朝露非惟無以慰天下之心
亦恐老成之言願告于朝廷者不得剖露豈特二聖之
所不足亦純仁垂死之恨也漢宣帝欲封丙吉而憂吉
病不起欲使人加紼而封及其生存也古之明君留意
用賢其急如此今純仁老矣盲不見物押班升降勢必
不能然而舊德雅望非宰相不足以處之若必堅辭然
後改命處以閒局待以優禮有疑則問
[141-30a]
 貼黃仁宗時自侍從而上多以方寸小紙細書問之遇
  事便詢先慰天下思賢之心終獲黃耉嘉言之助若
  不早許惇去何足以成此事乎臣願陛下先下臣前
  章三省然後從惇之請改命純仁所有永泰陵使事
  令先朝執政時暫典領候純仁到闕然後交割如純
  仁辭免則權付之人便可充使如此則進退輔臣不
  為無禮改命陵使人無間言名正言順無可疑者臣
  願陛下上禀慈闈斷而行之天下幸甚
[141-30b]
尚書右丞范純禮從容諫曰邇者朝廷命令莫不是元
豐而非元祐以臣觀之神宗立法之意固善吏推行之
或有失當以致病民宣仁聽斷一時小有潤色葢大臣
識見異同非必盡懐邪為私也今譏論之臣有不得志
故挾此開口以元豐為是則欲賢元豐之人以元祐為
非則欲斥元祐之士其心豈恤國事直欲快私忿以售
其奸不可不深察也又曰自古天下治亂繫於用人祖
宗於此最得其要太祖用吕餘慶太宗用王禹偁真宗
[141-31a]
用張知白皆從下列寘諸要途人君欲得英傑之心故
當不次飭拔必待薦而後用則守正特立之士將終身
晦迹矣
宣和中殿中侍御史許景衡奏罷宫定宋中孚參部劄
子曰臣竊惟承平日久吏員滋多而大小使臣尤為冗
濫吏部待次者動經數年廩禄不繼誠可矜憫陛下至
仁及物獨智察微灼見注差不行多緣吏職淆雜葢以
偶叨一命徑歸銓選注授冗猥之由實自此出政和七
[141-31b]
年十一月六日特降御筆手詔節文應緣人吏補官不
罷吏職不得參部或日後續降處分並許執奏不行務
在百執恪意遵守著為永法無或衝革宸翰布告中外
鼓舞孤寒武臣方有就禄之望伏覩近降指揮開封府
廳司使臣宮定宋中孚許令參部依舊本府祗應議者
咸謂前降御筆焯如日星豈容胥吏小人輒敢邀求衝
改如使出於特恩亦礙前立永法伏況前日平江府奏
辟吳彦璋充司戸曹事既有成命而吏部執奏以為彦
[141-32a]
璋曽坐圍田水利不寔已係御筆勒停伏䝉陛下特垂
天聽究見始末遂罷奏辟指揮確守禁約杜絶欺冐有
識恱服如䝉大賚今者宫定等徒以一時僥倖之故首
破御筆永不衝革之法比之彦璋辟命事體尤重若不
特賜改正施行深恐後來紛紛籍籍援以為例豈惟吏
部右選冗濫之弊未易澄革且使雲章奎畫援著為永
法者殆成虛文此尤不可不論者也竊觀自頃朝廷大
政皆由御筆處分宜其百辟遵奉庶績咸熈然而歴年
[141-32b]
于茲向之積弊猶未盡去葢有如開封胥吏之類撓法
害政者未嘗鋤治故也臣愚伏望陛下奮乾剛之威守
已行之令凡有僥倖干請一切斷以明刑夫以天下之
至公示聖人之大信則立政立事豈不遠過唐虞成周
之盛哉在陛下誠意篤行之而已臣不勝大願所有開
封府使臣宫定宋中孚伏乞睿斷嚴賜施行
欽宗靖康元年監察御史余應求論將相當同心協謀
疏曰臣嘗謂自古人君出應帝王之運者必有同心一
[141-33a]
德之臣以大公至正相與去私情由直道謀議雖異不
害其為同趣操雖殊而不乖於用故能輔佐彌縫經綸
圖囘以定禍亂以寧邦家以立法度以施政教成莫大
之功定可久之業請舉古事以明之昔唐房杜之相太
宗也𤣥齡每議事必曰非如晦莫能籌之及如晦至卒
用𤣥齡之䇿葢如晦長於斷𤣥齡善謀兩人深相知故
能同心濟謀佐佑帝室姚宋之相明皇也崇善應變以
成天下之務璟善守文以持天下之正二人道不同同
[141-33b]
歸于治故能輔佐開元治隆中興夫三百年間輔弼者
不少稱良相止四人非惟君臣遇合之難而輔佐之臣
協心共謀者為尤難也其次又有武夫勲臣亦能體國
徇忠釋私忘怨者若㢘頗藺相如之於趙宼恂賈復之
於漢郭子儀李光弼之於唐是也夫平居無事之時執
政大臣猶欲其同心如此又況於艱難未定之時乎武
夫勲臣猶能釋私忘怨體國徇忠如此又況儒學之士
以道義相許以公忠相望以古人事業相期本無怨隙
[141-34a]
嫌疑也豈一旦各據勢位遂乖素願務徇其私而固為
異同者乎恭惟陛下以甚盛之德撫中興之運時否而
望泰法敝而望變民困而望息國危而望安夷狄四侵
而兵未解財賦久匱而用益急賢否渾淆而未辨名器
冗濫而未清紀綱已弛而未振號令數易而未孚焦心
勞思忘寢與食其憂勞天下如此是宜執政大臣仰體
至意如房杜姚宋同心相濟以圖治功之時必無宿怨
私憾如亷藺賈宼郭李之所存也然而議論趣操不能
[141-34b]
無異要當公心正念以大公至正之道相與無置私情
於胸中則善矣又況人之受才自有限量不可同也陛
下今所注意而任用者不過一二大臣以臣觀之亦各
有所短吳敏失之怯李綱失之果徐處仁失之苛失之
怯者才不足也其弊則優柔懦弱而失事機失之果者
器不足也其弊則勇銳於事而或過舉失之苛者識不
足也其弊則煩碎伺察而失大體若能各去其短無任
私情無昵私惡協心共謀才不足者去其怯而克斷器
[141-35a]
不足者去其果而謹畏識不足者遠謀慮而務大體庶
可安靖邊境為中興之助矣非特此也种師道姚古皆
邊鄙老将有謀略威望可以倚任初召師道都人待之
如望歲焉陛下既加信任又畀姚平仲以節平仲失利
非師道罪也及姚古至併與師道罷之或謂兩家世為
仇敵不可並用臣謂㢘藺賈宼先國家之急而後私讐
子儀光弼握手涕泣正在今日陛下何不以此義喻之
而兩任之乎兵革方興老將氣沮謀格而不用非所以
[141-35b]
盡人謀也欲望聖慈下臣此章示將帥大臣儻皆能如
臣所云陛下雖未能深居高拱亦可少安矣陛下更能
留意論相以尊朝廷安中國而御遠夷非特為諸臣之
幸實宗廟社稷天下蒼生之幸
應求又論用人太易上奏曰臣聞重爵位則多士勸謹
用人則朝廷尊葢與之不重則下輕上爵易於用人則
去之必速此理之必然者近者朝廷此弊尤甚末流至
今未之能革陛下臨御甫三月矣凡用四宰相九執政
[141-36a]
列侍從者十餘人初不謹取故去之每速近日除用尤
為超躐有趣召未至而已屢遷者有未收功效而與峻
職者有自下僚徑為侍從者有取其一言解褐為師儒
者有一日差除至二十餘人者其人之賢愚能否固未
暇論然視爵位亦太輕矣用人亦太易矣夫賢才之士
有可不次用者如湯之於伊尹高宗之於傅說不過一
人而已未聞當時百執事之衆皆然也方今名器冗濫
而未清仕進僥倖而未抑誠宜大有剗革以新初政乃
[141-36b]
復輕易如此臣竊惜之願詔執事特加詳謹毋偹具官
僚毋超躐除授毋徇私愛毋用非才使綸綍之下當人
心而無煩言則朝廷尊而多士勸政事修而夷狄服矣
翰林學士許翰論相上言曰臣嘗學易觀否泰之象則
知君子小人未嘗相無於天下雖堯舜在上世必有小
人雖桀紂在上世必有君子其所更為治亂相反如此
者堯舜錯之得宜而桀紂置之失當也故錯之得宜則
君子小人並受其福是以皆謂之泰置之失當則君子
[141-37a]
小人各窮于禍是以同謂之否所謂當與不當要在内
外之間而已矣泰内君子而外小人則其象内徤而外
順否内小人而外君子則其象内柔而外剛剛者君子
之德柔者小人之德也使君子有為於内則内健可以
制天下使小人委聽於外則外順而天下從之何謂内
外傳曰睽外也家人内也否泰反其類也故人君躬必
與小人暌而以君子為家人者類固相反雖然人君以
一人之明而欲以盡知天下之君子親之使為家人又
[141-37b]
欲盡察天下之小人暌而遠之則雖堯舜之聖難於此
然圖其易則必有要矣舜選於衆舉臯陶則不仁者遠
湯選於衆舉伊尹不仁者遠故易曰君子有解小人退
也前日君子小人上下倒植内外逆施姦㒺充斥臣未
易遽論而獨竊怪陛下即位以來朝廷之間未見泰象
臣是以請先論之如近日王孝廸之昏庸已汚翰苑而
擢中書侍郎蔡懋之頑固已敗樞府而猶遷右丞當時
四方聞之無不悵然失望此則陛下既悟而罷之矣今
[141-38a]
又將相張邦昌於廟堂則是古之所謂外今之所謂内
𩔖進之禍豈復勝言臣竊意陛下聖明豈不知前日之
亂皆生於大臣姦諛不去此属無以為治而相邦昌者
葢或權以濟敵騎之行未必遂用故臣未敢正擊而一
發其端於此他日若果用之則臣請得以死爭之臣以
謂陛下正始之時置相不可不謹譬如植木始得嘉木
有種其後材將不可勝用始得惡木而植之則惡木日
滋其極將至無復取材且君臣一體相須而成自昔未
[141-38b]
見有君無相而能成大業者也故陛下欲為文帝則相
必有陳平周勃欲為唐太宗則相必有房𤣥齡杜如晦
欲為堯舜三代之君則必有堯舜三代之佐而後紛無
不解為無不成將前卜天下之安危在始觀置相之得
失故願陛下考而慎之先王知人之道要在公聽並觀
驗左右之言於諸大夫驗諸大夫之言於國人驗國人
之言於其人可見之迹灼知其賢而後用此孟子用人
之法而易之所以為泰者故臣輙敢論思先之以為治
[141-39a]

翰為御史中丞上言曰臣聞否泰以類相反否則小人
以類來泰則小人以類往先王之智不能遍知四方萬
里之遠使君子小人不亂於前者要在求其類之所自
推而廣之如裘挈領則順者不可勝數也方今天下姦
惡如織蕪穢郡縣戕賊黎元凡才無爛羊之能冐寵有
續貂之嘆吏部充塞無闕以擬注版曹空匱不給於禄
廪若不一大鏟革恐終不可有為今以軍興多故郡縣
[141-39b]
賞遺鞭笞良民無直而糴上下皆弊公私甚勞而姦宄
無用之人坐縻倉廪之蓄此所謂繁其華者傷其實披
其枝者傷其根者也願詔吏部稽考庶官凡由楊戩李
彦之公田王黼朱勔諸道之應奉童貫譚稹等西北之
師孟昌齡父子河防之役與夫䕫蜀湖南之開疆關陜
河東之改幣吳越山東茶鹽陂田之利宫觀池苑營繕
之功後苑書藝局文字庫所與之賞淫朋比德各從其
類又若近習所引獻頌可採効用有力應奉有勞特赴
[141-40a]
殿試之流此皆殃民蠧國敗俗妨賢姦究取位賕賄買
官所叨恩數不限高卑一切褫奪還其本秩若非此族
而横竊名器如横行節度之貴仕祕閣延殿之華資或
以童稚奴僕而濫膺或以商賈胥徒而貨取人人論列
簡牘徒繁願令吏部各具閥閱諸臺諫分使㸔詳上之
朝廷次第裁抑其坐公田得罪如鮮于可非理譴逐宜
自元斷月日復其資秩恩數而升擢之以勸忠諒然後
位著可清賢能可進生民可安國用可節昔唐斜封墨
[141-40b]
勅官一日停數千員不以為疑今亦何難哉夫糞土為
墻匠石不能施塗塈鄭衞調瑟后䕫難以致簫韶詩曰
周雖舊邦其命維新願陛下順天休命而一新之也
右諫議大夫楊時論用人太易上奏曰臣聞書曰天命
有德五服五章哉天討有罪五刑五用哉夫命有德討
有罪皆天也人君不得而私焉奉天而已矣臣竊觀陛
下即位以來未三月更易宰輔凡八九人大臣民之表
古之天子體貌之而厲其節者也其進之也易故其去
[141-41a]
之也輕欲其自重而不茍難矣孟子曰左右皆曰賢未
可也諸大夫皆曰賢未可也國人皆曰賢然後察之見
賢焉然後用之夫上自左右卿大夫之言下逮庶人之
議皆曰賢則用之可以無疑矣然猶察之見賢焉然後
用之其考審豈不至矣夫湯之用人惟己由此道也昔
季布為河東太守人有稱其賢者文帝召之欲以為御
史大夫又言其使酒難近罷之季布曰陛下以一人之
譽召臣又以一人之毁去臣恐天下有識者聞之有以
[141-41b]
窺陛下也若季布之為人固無足為陛下道然其言足
有取者臣恐陛下用人如此天下聞之亦有以窺陛下
也近見百司群吏有待次一二年者而復除它人代之
此近日嬖倖受賄賂而私請者之所為前此無有也陛
下欲盡循祖宗之法不可復用此例謹之於始猶懼不
終始之不謹後將若何臣伏望陛下重惜名器無輕以
授人一非其人則民受其弊亂之所由生不可忽也仍
願聽言而加察焉見賢而後用見不賢而後去無容私
[141-42a]
焉奉天而已天下幸甚
太學生陳東乞復李綱舊職疏曰臣等聞任賢勿貳去
邪勿疑者社稷之主也奮不顧身死生以之者社稷之
臣也妒賢嫉善妨功害能者社稷之賊也陛下聦明英
睿獨智旁燭賢邪判然天下戴以為社稷之主而在廷
之臣奮勇不顧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綱是也所謂社
稷臣也其庸繆不才忌嫉賢能動為身謀不恤國計者
李邦彦白時中張邦昌趙野王孝廸蔡懋李梲之徒是
[141-42b]
也所謂社稷之賊也陛下斷然不疑拔綱於九卿之中
不一二日任為執政中外相慶知陛下之能任賢矣斥
時中而不用知陛下之能去邪矣綱任而未專時中斥
而未去復相邦彦又相邦昌自餘又皆擢用何陛下之
任賢猶未能勿貳去邪猶未能勿疑乎今又聞復罷綱
職事臣等驚疑莫知所以綱起自庶官獨任大事邦彦
等疾如仇讎恐其成功因綱用兵小不利遂得乘間投
隙歸罪於綱然一勝一負兵家常勢小勝固未足為喜
[141-43a]
而小挫亦未足為辱況示怯示彊奇謀秘計豈可遽以
此傾動任事之臣臣等竊聞邦彦時中等盡勸陛下他
幸見事有急各陳乞親黨外任遣家属随之逺去豈身
為大臣不能以一家死社稷之難其意止欲倉卒之際
各保妻孥耳諸大臣一鼓而倡之百官有司群起而和
之遂令京城之人閧然騷動弗安其居若非綱為陛下
建言則乘輿播越在外宗廟社稷已為邱墟生靈已遭
魚肉陛下將有棄宗廟社稷之名賴聦明不惑特從綱
[141-43b]
請中外聞之雖愚夫愚婦莫不舉手加額仰嘆聖德之
盛綱之力豈曰小補之哉是宜邦彦等譛謗忌嫉無所
不至臣等伏見邦彦等享高爵厚禄為日最久坐視天
下之弊未嘗肯發一言以圖補報至如王黼童貫蔡攸
共興北師惟鄭居中力爭以為不可輕舉而王安中者
力賛其役邦彦等輩略不可否於其間實隂助黼以貽
今日之禍陛下新即寶位遽有變亂之虞邦彦等不引
咎歸己自求貶放而尚偃蹇固位忌賢嫉能陛下若聽
[141-44a]
其言斥綱不用則宗社存亡未可知且金人既和之後
尚敢縱兵肆掠屠我畿内輾轉無定急則逺颺緩則侵
迫聞陛下任綱自知滅亡無日請和之意必更激切而
邦彦等乃得藉口以沮成謀綱罷命一傳士大夫失色
兵民騷動至於流涕相吊咸謂不日為敵擒矣則是陛
下罷綱非特堕邦彦等計中又堕敵計中也聞邦彦等
尚執前議必欲割地與之曽不知祖宗土地得之甚難
又況河北實朝廷之根本而三關四鎮實河北之根本
[141-44b]
若棄三關四鎮是棄河北若棄河北則朝廷復可都大
梁乎自真宗仁宗兩朝以來北朝盖有割地之請矣朝
廷寧屈己增幣以塞其欲至於土地一寸不肯與之今
陛下即政之初邦彦等便欲棄祖宗境土不知割與太
原中山河間以北十有餘郡之後邦彦等能使敵人不
復叛盟乎綱孤立無助天下共知其可以大用臣等請
為陛下言其一二頃歲京師大水自宰相大臣下及百
官争占舟船或結木栰為避水計獨綱慷慨為上言之
[141-45a]
至為姦臣譛逐數年不用前日邊報初至宰相骨肉盡
皆出京獨綱妻孥未嘗遷徙陛下方深顧北之憂而左
右無一人為陛下請行者綱獨奮然而以身任之綱之
用心可見矣陛下何忍信朋邪之計而斥正人端士乎
若綱用兵小挫遂當廢罷則童貫創開邊隙以貽今日
之禍近又引兵數十萬以事雲中之役幾於匹馬隻輪
無還者朝廷曾不議貫之罪何綱小挫而加罪乎一進
一退在綱為輕在朝廷為甚重今日宗社安危在此一
[141-45b]
舉幸陛下即反前命復綱舊職以安中外之心付种師
道以閫外之事陛下若以臣等之言為未足取信試御
樓呼耆老一問之呼軍民一問之呼行道商旅一問之
試咨有官君子使言之必皆曰綱可用而邦彦等可斥
也用舍之際陛下不可不審
太學生雷觀乞擇相上奏曰臣為諸生時權臣務鉗天
下之口臣之父兄師友聞引古論事小有激昻則必深
戒力止以謂毋多言以取禍其後臣入太學九載具知
[141-46a]
權臣果能以身障言路恣其姦惡而臺諫官徒偹員以
進不聞一言使祖宗紀綱法度掃地殆盡天下之民咸
不得其所致敵人猖獗兵連禍結以成今日之釁者皆
言路不通上下䝉蔽之失也善乎臣之友生髙䦎之言
曰天下之利害當使天下之人議之天下之人得以利
害之言盡聞于上則當言之人雖欲緘黙取容不可得
也言官得以盡其職則執政之臣雖欲擅權為姦不可
得也陛下臨御之初即下求言之詔詔下踰月上封事
[141-46b]
者不減千數然未聞以某人言某事實為利而行之某
人言某事實為害而罷之豈求言之詔徒有文具邪抑
獻言者皆猥冗不足取邪無乃付之有司而執事者尚
徇前弊沮遏而不行邪此獻言者不能無疑也當今所
急止一言而已論相是也國家崇寧以來相非其人官
以類進私昵者官之惡德者爵之賢能之士反斥逐不
用目為姦黨其治亂不待今日而後見識者已分於崇
寧之初矣雖欲正刑明辟以嚴誤國之誅固自無及言
[141-47a]
之復何益乎然不究其為亂之階則莫知其撥亂之道
臣為陛下略指前日宰相姦術之大者言之假紹述二
字而行己之作為假國是二字以主己之好惡假享上
二字以逞己之私欲進直言者以狂妄斥立正論者以
邪說禁善阿諛者以純正用姦術既行無所忌憚敗壊
法度紊亂紀綱靡所不為莫可勝舉致使黠徒幾危社
稷而陛下受莫大之屈辱者皆前日相非其人之故也
陛下即位以來見於施為慨然有求治之心而論相之
[141-47b]
職亦未為稱此臣所以謂為當今之急務也白時中老
繆無用罷相之日公議稱快咸謂陛下必能擇賢而相
之乃但逓遷李邦彦張邦昌爾士大夫皆言二人亦前
日輔相之無狀者察其操術不過持兩可以固養恩寵
而已前日輔相之無狀姑置勿論苐自陛下即位以來
一二大事彼曾有慷慨一言乎敵所言者從之所欲者
與之不聞有忠義一言奮然以折敵人之心其何以威
撫四夷而使之畏服乎蠧國害民起戎招盜十數巨姦
[141-48a]
天下之人思食其肉不饜而二人初不敢誰何至因人
言稍行罷黜詎能不畏彊禦而退不肖乎陛下知求言
從諫而未知論相何先後緩急之失序邪臣又慮有為
陛下言者必曰邦彦邦昌曩在政府亦嘗以燕雲不可
圖童貫不可再遣今果如其説義當相之臣以謂不然
二人在政府日果知如此則當力陳其不可之狀至不
見聽則以死繼之縱未能死則宜引去然卒持禄不諍
不過畏童貫之禍也今日之禍皆前日肉食者之過豈
[141-48b]
可不擇人而用之乎東漢陳龜曰三辰不軌取士為相
四夷不恭拔卒為將今何等時而逓遷貴臣邪自祖宗
以來相臣多因言官論列直指某人可相某人不可相
無非天下之公議此最為我宋之盛典崇寧以來臺諫
一䝉時相拔擢則多懐私恩無有直言者矣此亦不可
不察也今日之相莫若陛下誠心廣求虛己任用勿謂
天下無其人也
欽宗時起居郎胡安國繳葉夢得落職宫觀詞頭上奏
[141-49a]
曰准刑房送到詞頭一道臣寮上言龍圖閣直學士應
天尹葉夢得初為蔡京所知亟躋鼇禁後為吳敏所用
除應天尹及其妹壻許亢宗自郎官超拜起居舍人等
事奉聖㫖葉夢得落職宫祠許亢宗罷起居舍人與郡
者謹按夢得自少年時不自慎重為蔡京所知躐居要
官誠為可罪然其人頃由謫籍起守蔡州郡事甚理暨
移頴昌政聲尤著許頴間士民至今思之日者南都不
治自葉著陳廸宋昭年等相繼留守軍儲闕乏不能彈
[141-49b]
壓各生變故幾至危亂及夢得下車纔及數月府事嚴
肅糧餉充溢其治狀不可得而掩也今敵患日深所在
州郡人情震駭設或變生倉卒而材具優裕必可捍禦
外盜保守一州擁衞王室如夢得者少矣此乃棄瑕責
效之時乃以蔡氏所引而棄諸閑散良可惜也今河北
宣撫副使昨在越州方臘宼境設計謀卒保越城臘以
破走後在真定亦著聲迹而乃不幸為童貫之所引也
可以為貫黨廢其才而不用乎湖南安撫使郭三益前
[141-50a]
在洪府值運司調發戍卒不支錢糧幾至叛亂三益發
言裁處戍卒遂帖而三益乃王黼之所引也可以三益
為黼黨廢其才而不用乎故贈諌議大夫陳瓘在元符
末論列蔡京其言曰京所引置布列中外凡數百人使
京在朝則此數百人者皆蔡京之黨黜京于外則此數
百人者皆朝廷之用人皆以為名言今陛下既正典刑
治京攸之罪京死道途攸竄嶺表若子若孫悉皆編置
家財籍没於府庫地土悉歸於縣官不復有蔡氏矣則
[141-50b]
凡二十年間昔日為京所引用者今皆朝廷之人也若
更指為京黨則人才之廢棄於艱難乏使之時衆矣且
黨論何時而消弭乎以臣愚見棄瑕捨過消伏黨與正
在今日欲乞陛下察臣所論或有可取特賜聖裁如夢
得輩得以通下情宣上澤使血氣周流榮衞條暢免於
死亡之患矣故稽于衆者堯也好問者舜也拜善言禹
也改過不吝湯也不聞亦式不諫亦入文王也然人情
惡人逆耳而喜人順從言路難於開闢而易於壅閉元
[141-51a]
符末年下詔求言擢用名士豐稷王覿繼長於憲臺陳
瓘鄒浩並升於諫省盡言無隱凛凛乎至和嘉祐之風
矣曾未朞年臺諫正臣刻名黨籍布衣俊造屏斥膠庠
由是方開之徑復成茅塞初闢之路荆棘並生天下莫
不鉗口結舌以言為諱至於兵塵犯闕戎馬在郊而猶
不敢以聞也靖康之初太學諸生不避刑禁伏闕上書
乞誅六賊葢積二十年抑鬱不平之氣而伸眉吐舌發
舒於一日之間有大升黜未協公論而數十萬衆不謀
[141-51b]
同詞頃刻而集天下之人情亦可見矣言路不可壅亦
已明矣曾未數月而余應求李光以憲臺得罪陳公輔
程瑀以諫省去官趙令衿以獻書論事黜送銓曹潘良
貴以奏對語侵責司征市而言路茅塞荆棘復生群臣
諱言乃至失國伏自南渡以來追賞東澈優䘏其家促
召馬伸俾歸行闕至於返正赦令初下其節文曰自今
朕躬過失及宰執臣寮行事失當皆許論列言事得當
不次旌擢雖有牴牾亦不加罪甚矣其有意乎言路之
[141-52a]
闢也然觀邸報袁植以乞誅朱琳等而出守偏州吕祉
以與諫長異同而通刺外郡臺諫班列益蕭疎矣言事
者乞誅棄郡以警動方州守土之臣朝廷寛假責其後
効以明使過之義自不相妨至於同列各陳所見不相
朋比足明其公何必出之於外以示茅塞言路之漸乎
故臣願堅守赦文久而弗變召還植祉以昭言路開闢
之端則下情不壅而治道成矣
李光奏引對人乞先經三省劄子曰臣伏見陛下踐祚
[141-52b]
之初下詔求言虛懐聽納雖疎逖小臣間或引對親賜
詢考將以開廣言路簡拔儁髦此盛德之舉也臣愚竊
慮陛下驟當幾微臣下忠邪未易洞照其間頗有利口
辯言乘時僥倖以徼寵禄姦人窺覬名器浸輕而實材
忠樸之士往往恥於自售甚失陛下所以惻怛訪逮之
意欲乞今後臣寮非本職合上殿人委三省大臣博采
公議先次審察如委有行實及䇿略議論過人即令引
對庶幾抑絶奔競以來儁異之士
[141-53a]
光又乞假借臺諫委任大臣劄子曰臣伏見陛下自即
位以來懲艾前日姦邪當國杜塞言路之弊於是增置
諫員雖憲臺六察咸得言事又許臣寮實封投匭職事
不應上殿人亦得奏對開公正之路閉私邪之門海内
聞風莫不稱慶今纔數月未聞用一直言得一賢士而
言路浸復有壅塞之患近降指揮奏事既罷不得從容
留身不合上殿人雖有指揮亦令覆奏臣知陛下有厭
言之意矣諫官御史不稍假借一言迕意旋被斥逐臣
[141-53b]
知陛下有拒諫之實矣陛下貴為天子富有天下如天
地之無不覆燾日月之無不照臨而懐疑偏任惴惴然
惟恐羣臣之欺已此得御姦邪之術而未得任忠賢之
道也陛下所謂親除者一舉而得余應求再舉而得陳
公輔此二者今乃迎合大臣或為游說例被斥逐使誠
有之是親除之人豈足信任乎以天下之大四海九州
之廣而陛下欲以耳目所及擢用一二士大夫所任未
必得人而先已失衆心矣衆心一失人懐疑貳不知孰
[141-54a]
與共守天下者乎不亦所得者小所失者大乎耿南仲
為東宫官輔道陛下十有餘年此腹心之臣也雖甚愚
陋之人莫不知之而李綱敢與抗論詆訐其短此其疎
率無謀可知矣而謂懐姦以事陛下則非也彼懐姦以
事陛下者知南仲不可動揺則隂交而固結之上可以
保寵榮下可以行私意而天下安危社稷存亡則有時
而不暇䘏也夫南仲與陛下同休戚利害者其設心豈
有他哉特其所見或有偏係不通之處未能曠然使陛
[141-54b]
下以大公至正之道照臨百官撫御寰區也臣恐姦邪
之徒窺見陛下好惡更相譛毁迭相媒孽無忠信仁厚
之風成猜忌刻薄之政人人惴恐莫肯披露情實以事
陛下伏望稍囘淵慮假借臺諫則盡聽納而容狂直體
貌大臣則專委任而責成功臣誠狂愚不識忌諱有所
聞見懐不能已伏惟陛下留神聽納天下幸甚
 
 歴代名臣奏議卷一百四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