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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華眞經義海纂微卷之一百二傳五
武林道士褚伯秀學
列御寇第四
人有見宋王者錫車十乗以其十乗驕穉莊
子莊子曰河上有家貧恃緯蕭而食者其子
没於淵得千金之珠其父謂子曰取石來鍛
之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淵驪龍頷下子
能得珠者必遭其睡也使驪龍而寤子尚奚
微之有哉今宋國之深非直九重之淵也宋
王之猛非直驪龍也子能得車者必遭其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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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使宋王而寤子爲韰粉夫或聘於莊子莊
子應其使曰子不見失犧牛乎衣以文繡食
以芻菽及其牽而入於太廟雖欲爲孤犢其
可得乎
郭註取富貴者必順乎民望若挾奇說乗
天衢以攖人主之心者明君之所不受也
故如有所譽必有所試於斯民不違僉曰
舉之以合萬夫之望者此三代所以直道
而行也樂生者畏犧而辭聘髑髏聞生而
矉蹙死生情異各自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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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註世之冒險探嘗以徼寵名幸而不寤
者皆探珠之類也此乃至人之所危而哀
之彼用以驕穉人不亦謬乎莊子入於不
死不生嘗以死爲南面王樂則太廟犧牲
非所畏也而俗方危身傷生以蹈利故其
制行如此
疑獨註緯蕭易食業之至賤一旦子没淵
得千金之珠必遭驪龍之睡也使驪龍而
寤子之身安有哉今子得宋王之車何以
異此又引太廟犧牲答聘使不以利禄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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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生也
碧虚註業緯簫而獲珠何異不田而鶉生
幸遭其睡亦險矣夫誇十乗而忘韰粉之
禍却聘使而慕孤犢之生其賢愚之操可
見矣
鬳齋云驕穉者驕矜而孩視人緯簫織蘆
爲箔得珠遇龍睡喻人之取富貴皆危道
也使其君覺悟禍必不輕奚微之有殘食
無餘也太廟犧牲一段與龜曳尾於塗中
意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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緯簫一本作葦簫言採薪以給食碧虚
本從之其子没淵泅戲得珠非所望也
故亦不識爲奇而驪龍之睡寤曾弗介
意父欲取石鍛試則有心矣且謂驪龍
若寤將有粉身之禍幸一生於萬死淵
其可復入哉此喻奪人所欲者禍必重
縱瞰彼無心而得之僥倖不可再也奚
微之有或疑微下逸軀字理盖不然此
四字正是奇筆鬳齋說爲當犧牛之喻
明不待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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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將死弟子欲厚葬之莊子曰吾以天地
爲棺槨日月爲連璧星辰爲珠璣萬物爲齎
送吾葬具豈不備邪何以加此弟子曰吾恐
爲鳶之食夫子也莊子曰在上爲烏鳶食在
下爲螻蟻食奪彼與此何其偏也以不平平
其平也不平以不徴徴其徴也不徴明者唯
爲之使神者徴之夫明之不勝神也乆矣而
愚者恃其所見入於人其功外也不亦悲乎
郭註以一家之平平萬物不若任萬物之
自平不因萬物之自應而欲以其所見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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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必不合矣夫役其所見受役多矣安能
使物哉惟任神然後能至順故無往不應
也明之所及不過於形骸至順則無遠近
幽深皆各自得用發於彼而功藏於物若
恃其所見執其自是雖欲入人其功外也
吕註得天地萬物之所一而同焉以爲體
則其生也備物以將形其死也以之爲齎
送非虚言也彼怠烏鳶螻蟻之食則不免
子奪之偏唯無心則無所予奪干以平之
則平之至于以徵之則徵之至苟有心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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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無取舍失其常心是爲至不徵至不平
也欲以平之則其平也不平欲以徵之則
其徵也不徵猶之水也莫動則平大匠取
法唯其平也故以平之則平唯其徴也故
以徵之則徵凡今知所以予奪者明而已
其不知者乃所以爲神也明者唯爲之使
而神則徵之此明之所以不勝神也而愚
者莫知所謂神獨恃其所見以入於人則
用功於外安能反其性命之情哉
疑獨註先王制爲葬禮棺槨衣衾以掩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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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以盡人子之心而已非不知其神魂歸
天精魄反土形如蟬蜕遄化異物也爲人
子者有所不忍先王因人心所有而節文
之莊子非不知古人制禮之意而自處如
此者盖當時禮文過侈務厚葬以相勝不
獨盡其心而己故高言以矯之欲其反本
復朴也以天地爲棺槨亦有以見其已至
於命則凡在命之下有形有象者皆爲己
所役故萬物備於我而無求也至人之處
已者如此若夫處人則有先王之禮在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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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骸之委於地上與地下皆不免爲物所
食奪彼予此不免於偏聖人存神不存形
者以此夫平平者不平徵徴者不徵以不
平平天下則天下自平非有心於平之也
以不徵徵天下則天下自徵非有心於徵
之也天下有平則有不平平出於不平則
無不平矣萬物有徵則有不徴徵出於不
徴則無不徵矣唯平與徴神者主之則明
者爲之役神者天道明者人道故明不勝
神也世之愚者恃其所見由明以入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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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滅其天用功於外而不知有内可不悲
哉
碧虚註璧玉珠璣富者用以飾棺今以日
月星辰爲之豈不備耶任烏鳶螻蟻爲兩
平奪彼予此爲不平以偏見平萬物萬物
何由而平以偏見應群動群動何由而應
分别爲明明者受役神則㝠漠虚通物無
不應分别有盡㝠漠無窮是爲明不勝神
也而世之愚者恃已所見探彼隱情奪爲
我有用功於外而不知反至人所以興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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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
鬳齋註此章譏當時厚葬之弊奪烏鳶而
予螻蟻見之偏也萬物之理本平我以不
平之心而欲平之則其平者亦不平矣物
理一一可驗我以不驗之心驗之則其可
驗者亦不驗矣本莫之爲而以爲或之使
是以無心爲有心也明者之自累每如此
至於神則聽其自應而已明不勝神言有
心不能勝無爲而愚者恃其私見入於人
爲求功於外可悲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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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者因山爲墳不封不樹上無通臭下
不及泉務藏形而已則棺衾之朴素葬
具之簡約可知後世習尚浮侈璧玉珠
璣生前受用已爲過矣用之以飾棺則
明器之繁夥塋隧之雄廣固不待言盖
由據尊恃貴厚享於前則送終之禮勢
不容薄歷觀古之侈葬如虎丘驪山者
自以爲固可千萬年終不免爲大盜積
耳今南華弟子欲厚葬其師是亦人心
所當盡然猶蹈俗習故慨謂吾以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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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棺槨達哉斯言古所未道楊王孫祼
葬之說劉伯倫荷鍤之意皆自此發夫
既委形于地則烏鳶螻蟻何以自免曰
吾之生也盖本於無而外蒸蚤蝨内變
蟯蚘皆因我而有及其死也猶蜩甲蛇
蜕委之而往神則無不之也又何烏鳶
螻蟻之足慮哉明謂形之可見者必籍
形中不可見者主之欲動而動欲止而
止其中有信即此所謂徵也不平者形
形有貧富壽夭之殊神之在人則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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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觀物無有不平以形觀物則不平矣
徵者扣之而應感之則通若以不信視
物物亦不信之矣形本無徵取徵於神
以外求徴於内内重而外輕也若以内
求徽於外則其徵也不徵其徵也不徵
則其平也不平矣明者爲使動用有限
神者徵之靜體無極故曰明不勝神也
眞人立是論非唯矯時俗厚葬之弊抑
使後世學者所重在内而不在外所養
在神而不在形平徵之由已出神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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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相須也信能造此則與天地爲一日
星參光棺槨而珠璧之非過論也
南華沖虚二眞人應期弘教躋世清寧遺
訓流芳千古蒙惠二經㫖趣互相發揮盖
不可以優劣論然本經首載列子御風猶
有所待而後篇引用不一或議以漆園之
才縱横馳騁自出瓌奇何不可者而乃必
蹈沖虚之轍耶愚嘗考其所以云凡有德
者必有言言所以述行也行同而言異者
無之造極玄談古今一致直言曲喻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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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說皆所以明道也南華樂道前賢之善
舉其全章以寓己意者十有六其㝠海章
列文甚略莊子特詳焉故每章歸結則時
見出藍之青精彩倍越莊子得列文而愈
富列文賴莊子而愈彰前謂御風有待猶
以跡觀後取立言微妙則以心契編末又
以御寇名篇明所舉之不隱歸趣之合轍
也然而當篇所載列文無幾疑爲郭氏删
易之始乎饋漿之事戒其出異感人未幾
而户外屨滿不能使人無保也次以緩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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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爭憤死化烏楸栢遁自然而之刑戮造
物者報其人之天也知道不言如天之運
知而言之其機淺矣是以屠龍技成無所
用巧用巧不足以效於屠龍甘䑛痔者得
車愈多不多不足以旌其䑛痔皆所以警
學徒而鍼時病也至於賴貞幹以扶國不
若休之悟動過之刑心當加謹只九徵用
而不肖得三命至而恭慢分八極三必之
不常一珠九殞而僅得又以喻處世應物
之多端貪名逐利之召怠也儻能因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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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反究夫未始有物則人間世之累可免
矣舍犧牛而爲孤犢亦在人篤信而力行
之篇末結以莊子死示幻形不足戀凡物
必有終也門人慮烏鳶之食猶以世眼觀
唯至人忘形任化無予奪之或偏體神用
明顯平徵之不謬此其所以離人入天而
登假乎道也歟
南華眞經義海纂微卷之一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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