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5c0127 南華真經義海纂微--褚伯秀 (master)


[075-001a]
南華眞經義海纂微卷之七十七空二
    武林道士褚伯秀學
   徐無鬼第三
莊子曰射者非前期而中謂之善射天下皆
羿也可乎惠子曰可莊子曰天下非有公是
也而各是其所是天下皆堯也可乎惠子曰
可莊子曰然則儒墨楊秉四與夫子爲五果
孰是邪或者若魯遽者邪其弟子曰我得夫
子之道矣吾能冬爨鼎而夏造冰矣魯遽曰
是直以陽召陽以陰召陰非吾所謂道也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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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子乎吾道於是爲之調瑟廢一於堂廢一
於室鼓宫宫動鼓角角動音律同矣夫或改
調一弦於五音無當也鼓之二十五弦皆動
未始異於聲而音之君已且若是者邪惠子
曰今夫儒墨楊秉且方與我以辯相拂以辭
相鎮以聲而未始吾非也則奚若矣莊子曰
齊人蹢子於宋者其命閽也不以完其求鈃
鐘也以束縛其求唐予也而未始出域有遺
類矣夫楚人寄而蹢閽者夜半於無人之時
而與舟人鬭未始離於岑而足以造於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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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註不期而誤中非善射也若以謬中爲
 善射則天下皆謂之羿可乎言不可也若
 謂謬中皆羿則私自是者亦可謂堯矣若
 皆堯也則五子何爲復相非乎猶魯遽之
 與弟子俱亦以陽召陽而横自以爲是或
 改調一弦五音隨改無聲則無以相動有
 聲則非同不應今改此一弦而二十五弦
 皆改其以急緩烏調也遽以此夸其弟子
 然亦以同應同未爲獨能其事五子各私
 所見而是其所是無異於彼而未能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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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未始吾非言各自是惠子便欲以此爲
 至莊子遂舉齊人蹢子於異國使門者守
 之出便與手不保其全此齊人之不慈也
 然亦自以爲是故爲之而反以愛鐘器爲
 是束縛恐其破傷失亡其子而不能遠索
 遣其氣類而亦未始自非也又引楚人寄
 而蹢閽者言俱寄止而不能自投於高地
 夜半獨上人船未離岸已共人鬭齊楚二
 人所行若此未嘗自以爲非今五子自是
 豈異斯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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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註天下皆羿固不可惠子知莊子言爲
 巳發故以爲可言中則爲羿不必前期是
 則爲堯不必公是此所謂以反人爲實以
 勝人爲名者也雖然五子不皆是則皆堯
 之說不立矣不然則若魯遽之調瑟不免
 以聲律相召而已施自謂賢於四子而實
 無以異施以爲我固無異於四子然與我
 以辯未始吾非則奚若言此者欲以成皆
 堯之說莊子以微言感動之父子之道天
 性也而齊人蹢子於宋其命閽也不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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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喻施輕其性命之情而不知愛其求鈃
 鐘以束縛其求唐子未始出域譬施於辭
 辯名聲之外物則愛之而恐其傷至於受
 之于天者則失之而不知求爲可惜也楚
 人寄而蹢閽者譬施亡其眞宅之歸而於
 是非芒昩之際與人爭勝不足以有濟徒
 與物不適而已非所謂知也
 疑獨註以偶中爲善射則天下皆羿以私
 是爲公則天下皆堯莊子以爲不可而惠
 子以爲可莊子謂果如所言則儒墨楊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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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孫龍名與夫子其孰是耶魯遽之弟子
 能於冬日取千年灰擁木須臾出火可以
 爨鼎夏日瓦缾貯水湯中煮沸置井内而
 成冰以此爲得遽之道遽謂是直以類相
 召非吾所謂道於是爲之調瑟堂室各一
 而宫角皆應或改調堂中一弦而室内五
 音皆無當弦動謂鼓之而不應舊音也言
 其以聲召聲未始有異而音之君唯聲聲
 者能之魯遽以此自夸然亦以同應同未
 爲獨能其事五子各私所是無異遽之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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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弟子而未能相出也惠子謂今四子方
 且與我以辯未始吾非便欲以此爲是莊
 子遂引齊人棄蹢其子於宋命門者守之
 出入有制不保其全此齊人之不慈亦自
 以爲是求鈃鐘以束縛求失子不出境言
 愛異物勝於同類而不自以爲非惠子自
 是亦猶是也昔楚人有客寄於蹢閽者蹢
 閽謂有罪而守門夜半獨上人船未離岸
 已與舟人鬭既忘其恩便造此怨所爲如
 是亦不知非與惠子之徒無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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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虚註射之謬中者非善人之自是者非
 公五子以相勝爲道殊魯遽以優劣稱術
 異而不知有大同者存堂室之瑟調則律
 同矣宫角之弦變則音異焉是故寂寞爲
 五音之主靜默爲衆辯之宗而惠子乃以
 雄辯爲極故莊子引齊人蹢子以喻遺殘
 嗣續寳貴外貨叛道求勝莫悟已非寄而
 蹢閽則寓迹不高夜鬭者所爭無明未離
 岑則滯有崖造怨者難免其非也
 鬳齋口義前期指的也若舍的而射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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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皆爲羿喻天下無歸之是人人各持其
 說則人皆爲堯矣五子學既不同孰爲眞
 是冬日不以火而爨鼎夏日能以水而爲
 冰實若難矣冬至陽生夏至陰生以陽召
 陽則冬不寒以陰召陰則夏不熱雖違時
 而有可召之理非吾之謂道言其術未高
 請各置一瑟於堂室鼓此而彼動宫角皆
 相應以其音同猶曰易也若只調一弦而
 於五音中不定一音鼓宫亦得鼓徵亦得
 故曰無當鼓一於此而彼二十五弦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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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之宫應宫角應角爲又難矣以理推之
 五音皆以音爲君舉不離於弦上之聲故
 曰未始異於聲如此與陰召陰陽召陽何
 異遽乃自以爲勝亦各是其是非眞是也
 拂猶抗鎮屈服也蹢音擲住足也不能行
 之子用以守閽而不用完全之人以此處
 其子自以爲是而求小鐘乃加護之愛物
 而不愛子亦自以爲是猶亡子於外而求
 之鄉域是惑也楚人有病足而爲閽者此
 别是一句與上蹢字不相關有遺類略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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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也言此三事與五子略相似亦猶前言
 若是也耶不結於怨也之下而先結於此
 是作文妙處此章大意皆譏惠子之自是
 以惠子好辯故特爲詭譎之辭有不可遽
 曉者以困之東方朔與舍人辯亦此意
  皆羿皆堯之論莊子力鍼惠子之病以
  救其自是之失故舉魯遽與弟子所較
  優劣陽召陽陰召陰即是以同應同耳
  及改調一弦於此而彼衆弦皆變聲不
  同故不應也五音皆聲而音則有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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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爲音之君在乎善聽者别之耳故鼓
  宫宫動鼓角角動以類相從未爲特異
  也五子之各是一偏而非公猶宫止於
  宫角止於角而不能相通也惠子猶未
  悟以己能超出四子而未始吾非則吾
  之所是眞是矣莊子遂引齊人輕子重
  鍾失恩背理而亦自以爲是至於楚人
  寄閽而鬭不自知非則三轉語矣於此
  有以見莊子於惠子愛友之篤詳後章
  經意可知聲猶木也音以喻楝梁榱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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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之君喻良匠之手所以成楝梁榱桷
  者皆不可以相無也
莊子送塟過惠子之墓顧謂從者曰郢人堊
漫其鼻端若蠅翼使匠石斲之匠石運斤成
風聽而斲之盡堊而鼻不傷郢人立不失容
宋元君聞之召匠石曰嘗試爲寡人爲之匠
石曰臣則嘗能斲之雖然臣之質死乆矣自
夫子之死也吾無以爲質矣吾無與言之矣
 郭註非夫不動之質忘言之對則雖至言
 妙斲亦無所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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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註唯其如此莊子所以每與之反覆而
 深惜其不至也
 疑獨註有惠子之問然後有莊子之對惠
 子既殁莊子歎其無知言者故引匠石自
 喻郢人以白土汙其鼻端使匠石運斤斲
 之匠石雖工斷須有郢人不動之質然後
 能成其妙宋君乃欲爲之匠石謂臣則嘗
 能斲之然臣之質死乆矣質指郢人已死
 不可爲也莊子自謂吾失惠子猶匠石之
 失郢人故歎曰吾無以爲質無與言之矣
[075-008b]
 即伯牙絶弦之意
 碧虚註槁木其形者有之臨刃而不驚者
 鮮執柯逞技者有之當鼻而縱揮者寡是
 知目擊之遇忘言之對世豈常有哉
 鬳齋口義運斤成風言其急捷盡堊而鼻
 不傷斲者固難矣立者爲尤難質者用巧
 之地言有惠子之辯然後我得以窮之惠
 子既死無可與言者矣
 莊子抱道高堅非時俗可探其淵大則
 論端無由而發僅一惠子可與言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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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申其汗漫無崖之說以豁暢胸中之
  奇載道鳴文亦或在是及惠子殁過墓
  而憶之顧從者而與言其感慨可知夫
  匠石之斲天下敏乎也然非郢人能立
  則亦無所施其工臣之質死已乆矣故
  運斤無失而彼能忘形以聽斲者豈易
  得哉莊子之失惠子亦然吾無以爲質
  一語頗難釋審詳經意前云臣之質死
  乆矣又須得質死之人不怖不動乃可
  施斲今惠子既亡此質雖存而無以對
[075-009b]
  猶無質也謂世無知音孰相激發者無
  與言之矣有以見傷悼友生之切惠子
  平生時有譏刺之言南華每盡忠竭力
  而救正之雖不逃辯給之名而所務者
  清談雅論免墮當時縱横詭詐之習是
  亦尚友之力也故南華於其殁後猶致
  意焉聽而斲之據郭註云瞑目恣手陳
  碧虚照江南李氏書庫本此四字係是
  經文後人誤引爲郭注縁此四字不類
  註文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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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華眞經義海纂微卷之七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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