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b0019 續資治通鑑長編-宋-李燾 (master)


[240-1a]
欽定四庫全書
 續資治通鑑長編巻二百三十六
             宋 李燾 撰
  神宗
熈寜五年閏七月戊申朔權淮南轉運判官金部員外
郎蔣之竒權發遣轉運副使之竒嘗與王安石言百姓
列狀乞早行助役新法曰上推不貲之恵下受罔極之
恩安石具以白上曰百姓如此或稱人情不安者妄也
[240-1b]
安石以之竒書白上乃五年/正月二十七日事見實録 雄州言北界廵馬又過
拒馬河南已差官編欄襲逐出界訖王安石曰何須編
欄襲逐上曰既罷却弓手彼又過來若不編欄襲逐彼
將移口鋪向裏也安石曰彼若欲内侮即非特移口鋪
而已若未欲内侮即雖不編欄襲逐何故更移口鋪向
裏若待彼移口鋪向裏乃可與公牒徃來理㑹昨罷鄉
廵弓手安撫司止令權罷臣愚以為既欲以柔静待之
即宜分明示以不争假令便移口鋪不與争亦未妨大
[240-2a]
畧上曰若終有以勝之即雖移口鋪不争可也安石曰
終有以勝之豈可以它求求之聖心而已聖心思所以
終勝則終勝矣陛下夙夜憂鄰敵然所以待鄰敵者不
過如争廵馬過來之類規模止扵如此即誠終無以勝
敵大抵能放得廣大即操得廣大陛下毎事未敢放安
能有所操累世以来北邊人衆地大未有如今契丹陛
下若不務廣規模則包制契丹不得又曰欲大有為當
論定計䇿以次推行因論周世宗移御床就箭力所及
[240-2b]
曰天錫人主智畧使敺除禍亂若勇不足以奮士服衆
何能成務馮京曰世宗止能為宋敺除上曰世宗誠剏
業造功英主也陳瓘論曰安石勸神考兼四夷則奏曰/四夷皆衰弱數百年来未有如今日及
論神考包制契丹不得則奏曰四夷人衆地大未有如/今日契丹兩對所論同一契丹取快而言乍强乍弱况
随其喜怒而論/君子小人哉
己酉同判太常寺章衡言故事春分祀髙禖進太牢酒
胙入宫中自治平初以諒隂權罷至三年詔髙禖之祀
依例差官不用弓矢弓䪅罷宫中飲福之禮止令扵閤
[240-3a]
門進牘臣伏以陛下纂承鴻業未有聖嗣宜依先定儀
注宫中飲福受胙以應求男之祥上曰帝王之子孫自
有天命王安石等曰陛下推性命之理及扵此非臣等
所能及參知政事馮京曰髙禖之禮行之已久所以重
萬世之嗣上因可之 秀州團練使宗治卒宗治英宗
母弟也贈鎮寜節度使同平章事 知河中府司封郎
中直昭文館潘夙知潭州司勲郎中知潭州唐詔知蘇
州䕫州路轉運使司封郎中直昭文館孫桷為荆湖北
[240-3b]
路轉運使詔不肯任事日録九/月三日當附或削去
庚戌遣秘書丞集賢校理檢正中書户房公事章惇察
訪荆湖北路農田水利常平等事始議經制南北江故
徙夙及桷又使惇徃宻圖之王安石請先以察訪常平
等事為名竢見端緒乃委監司計度文彦博曰若名為
察訪則監司執不從前李承之出震動東南安石曰銜
命出使自監司以下皆得按舉固宜為人所畏也新紀/於察
訪皆不書獨書/章惇要非例也 南江本唐敘州五代失守羣蠻擅其地
[240-4a]
虚立州名十六國朝並𨽻辰州許令貢奉則給以驛劵
其後有硖州舒光秀者為之酋領提㸃刑獄趙鼎言硖
州峒酋刻剥無度蠻衆願内屬時熈寜三年也明年辰
州布衣張翹上書論南江蠻雖有十六州惟富峡敘州
僅有千戸餘各戸不滿百土廣無兵加以荐飢近向永
梧與繡鶴叙諸州蠻自相讐殺衆苦之咸思歸化願先
招撫富峡二州俾納土則餘自歸又言北江下溪州刺
史彭師晏孱懦衆不畏服争鬬讐殺不已皆有内向心
[240-4b]
近師晏嘗扵辰州自陳願以石馬鎮一帯疆土歸化乞
乘機招納建城寨定稅賦詔以翹書并鼎所陳下知辰
州劉䇿詢度扵是請如翹言領兵壓境宻行招諭直下
溪州修築一城置五堡寨仍遣其子圖上方畧上曰䇿
言兩江事所規畫甚善非貪其土地但欲弭患耳王安
石曰茍如所聞則非但弭患使兩江生靈得比内地不
相殘殺誠至仁之政安石又曰䇿不欲令安撫轉運司
預此上曰誠然安石曰須朝廷審擇數人與同此事可
[240-5a]
否未可知既有此機㑹須當經度若經度則諸溪洞負
罪逃亡人不少須先募桀黠用事者數人厚以利啗之
令誘說逃亡人許以赦宥且令各獲便利乃可集事盖
蠻人素不與中國通若此軰不利自屬則必譸張扇動
或驚騷若此軰利自歸則誘𨗳蠻人使鄉化甚易也上
曰河東劉繼元降太宗問其久不降之故云為降人所
持即此類也未幾䇿卒更以東作坊使石鑑為荆湖北
路鈐轄兼知辰州使惇經制明年詔除翹縣主簿或尉
[240-5b]
以賞之此依實録據㑹要石鑑以湖北鈐轄兼知辰州/乃閏七月二十一日御集差鑑為湖北鈐轄則
繫之八月四日宻院時政記亦繫之閏七月二十一日/未知孰是當考今姑從實録附此五月二日召鑑可考
 監秀州海鹽監大理寺丞李守䝉貸死免真決仍刺
面配潮州牢城坐受賕枉法剩出官鹽也十二月二十/一日李章等
責/
辛亥中書言保甲之法所以檢察姦盜使良民得安其
生至於保丁習學武藝皆聽自便又有賞格使人人勸
趨官司不得抑勒其編排之初未嘗追集昨行於開封
[240-6a]
府界法稍成就盜賊比之昔時十減七八今雖已推行
於輔郡又慮人情未通曉欲且令所差官計㑹當職官
吏詳所降條約親諭人戸各令知朝廷措置之意乃降
指揮排定其保丁止編排兩丁以上主戸其餘并客戸
並令附甲從之 上謂執政曰京東調修河夫甚不易有
壊産者聞河北調急夫亦多若河復決即更無力可塞
河決不過占得一河之地或西決或東決若利害無所
校隨其所趨不塞如何王安石曰昨北流若不塞即計
[240-6b]
大功物料修立隄埽不減於修二股而北流所占地至
多又水散漫非久必復澱塞自今年未閉第五埽時已
覺下流澱塞即復有決處此所以不可不修塞也昨修
二股河所用夫功物料比北流所費不多又出公私田
土為北流所占者極衆向時㵼鹵今皆肥壤河北自此
必豐富如京東其功利非細也今年所發急夫比去年
數目極少若更葺理隄防漸成次第即河北逐年所調
夫必大減省王珪因白上漳洺河人戸數十人經待漏
[240-7a]
謝朝廷與開河出美田三四百里安石曰漳河一淤凡
數千頃又言程昉作浮梁於洺州之五橋己了當上悦
壬子詔自今調京東夫修河其青淄州邊海道逺宜免
十分之五從京東東路安撫司請也 賜荆湖北路度
僧牒五百為常平本錢 詔武學生員以百人為額遇
科塲前一年委樞宻院降宣命武臣路分都監及文臣
轉運判官以上各奏舉堪應武舉者一人其被舉人遇
生員闕願入學者聽仍免試生員及應舉者不過二百
[240-7b]
人春秋各一試歩射以一石三斗馬射以八斗或弓八
斗矢五發中的或别習武伎副之䇿畧雖弓力不及學
業卓然者並為優等補上舍以三十人為額三班使臣
無贓罪及私罪情輕仕族或草澤人無違負亦聽入學
量試馬射以六斗歩射以九斗䇿一道孫吴六韜義十
道以五通為合格春秋試内舍生馬歩射馬戰應格對
䇿精通士行可稱者上樞宻院雖不應而曉術數知陣
法智畧可用或累試䇿優等悉取㫖補上舍武藝又進
[240-8a]
者樞宻院審察人材旋加試用生員及應舉者不過二/百人以下至旋加試用
並以選舉志増入案實録武學言乞在學生員春秋各/一試至三十人為額及三班使臣至五通為合格並係
之八月八日今/并從本志入此 王韶言築筞繖丕勒堡新附羌人七
千騎来助防托王安石曰此宜優與支賜上曰縁邊安撫
司無以給此安石曰此不可吝惜也上曰防托豈不費糧
食若既内附為用失扵應接必解體首領宜與支賜但
縁邊安撫司無以給耳三司使薛向言欲與支賜銀絹
三司亦有備
[240-8b]
甲寅詔三司出銀紬絹十萬付秦鳯縁邊安撫司以備邊
八月一日/犒設兵 王安石曰張利一生事致北界騷動宜
懲責上以為然安石曰种診擅與西人文牒尚降一官
上曰環州不曽以文牒與西人徃来种診乃擅如此安
石曰利一添差弓手亦不依舊嘗修驛又致北界騷動
且與利一轉官再任非藉其經畧契丹但要安帖無事
今致驚擾如此其罪豈特种診之比王珪馮京欲候此
事帖息乃行遣上曰亦不須京珪以為恐北界聞之安
[240-9a]
石曰正欲北界聞知非我縱其如此乃所以帖息邉事
十三日利一罰/銅二十斤差替
乙卯陜西路轉運司言乞降度僧牒千市糴邉儲從之
仍令陜西常平司嵗支錢十萬緡或糧十萬石與轉運
司助嵗費 岳州司户參軍張諤為崇文校書諤前舉
官入髙等王安石言其可用也諤已見/正月 上批秦鳯縁
邉安撫司昨奏到破蕩作過蕃族䝉羅覺及瑞巴等族
得功将校可速進呈取㫖酬奨
[240-9b]
丙辰西京左藏庫使奚起為文思使供備庫副使馮京
為如京副使餘增俸秩賜帛有差 知棣州翰林侍讀
學士寳文閣學士吕公著判太常寺先是侍御史劉孝
孫劾公著在潁州多飲宴子弟以公庫噐皿於豪民家
質錢由是部吏無所畏憚多縱逸踰矩詔轉運副使陳
知儉按覆皆不實惟幕官程嗣先等踰法事乃在熈寜
三年十月赦前時公著尚在御史府前守嘗以公庫銀
鍋質錢於祝氏供宴飲費既去公著為贖之非公著子
[240-10a]
弟所為也上謂王安石等曰固知公著必無是事今果
然安石曰公著實病郡或不治宜與依新法置通判上
曰置通判公著安肯聽安石曰公著但寛弛非強愎也
上不欲令公著治郡安石曰令入京主判閒局亦無害
故以太常寺處之 詔入内供奉官以下已有飬子更
飬次子為私身内侍者當行處斬不在自首之限新舊/紀並
書/此 御史張商英言判刑部王庭筠立法應蝗蝻為害
須捕盡乃得聞奏今大名府祁保邢莫州順安保定軍
[240-10b]
所奏凡四十九狀而三十九狀除捕未盡進奏院以不
應法不敢通奏且蝗蝻㡬遍河朔而邸吏拘文封還奏
牘若俟其撲除盡靜方許以聞則陛下欲於此時恐懼
修省以上答天戒而下䘏民隠亦晚矣惟陛下財省御
批近亦據瀛州安撫司奏本司近據轄下諸州縣申到
飛蝗蝻蟲遂具奏並準進奏院逓囬稱近制安撫司不
得奏灾傷必是縁此條約之故可速除去仍令進奏院
遍指揮諸路安撫轉運司并轄下州府軍監縣令後應
[240-11a]
有灾傷並仰所在即時聞奏以稱朝廷寅畏天威遇灾
恐懼之意中書檢㑹應蝗蝻生本州及轉運司施行乞
奏又一法耆申縣縣申州州申轉運提㸃刑獄司集人
夫捕盡奏是蝗蝻生與捕盡俱奏二法相為終始乃進
奏院誤㑹條貫詔申明行下王安石曰條貫己令本州
提㸃刑獄轉運司申奏安撫司自不須奏上曰安撫司
奏何害王安石曰朝廷令本州及轉運司奏已是兩處
奏亦足矣更令提㸃刑獄司奏誠太多又恐逐司或有
[240-11b]
弛慢故新法約束若逐司不職更覺察聞奏不知何用
更令安撫司吏人枉費紙筆逓鋪虚負脚力又一處有
蝗蟲陛下閱六七紙奏狀如此勞弊精神翻故紙何如
惜取日力深思熟講御天下大畧只如經畧安撫司有
何限合經制事却須要管勾奏灾傷狀作甚上笑陳瓘論/曰神考
當旱䁧之時遇灾而懼天下蝗蟲之奏皆欲覽焉四方/奏狀以至京師而奏邸却之不得通奏以新立不得奏
蝗之法故也創立新法疑誤奏邸壅天下之情啟䝉蔽/之患此宰相之過舉而臺諫之所當言也神考用臺諌
之言改不得奏蝗之法所以恤民隠而防壅蔽也而安/石乃奏曰不知何用更令安撫司吏人枉費紙筆逓鋪
[240-12a]
虚費脚力又一處有蝗蟲陛下閲六七紙奏狀如此勞/敝精神翻故紙何益何如惜取日力深思熟講御天下
大畧嗚呼是何言歟是何言歟漢宣帝時郡國不上灾/變則丞相魏相輙奏言之故天下無蒙蔽之患神考曰
漢之文宣孔子所謂吾無間然者何安石之對異於魏/相之所奏言乎夫聽諫改法以正紀綱御天下之畧正
在於此而安石乃以為勞敝精神虚費日力甚哉其言/之乖悖也 舊紀書詔諸路被灾有蝗者亟以聞新紀
因/之 是日張利一奏雄州與北界商量減鄉廵弓手令
彼罷廵馬事方有涯忽奉朝㫖依孫永所奏令抽罷鄉
廵弓手北人既見怯弱即自侵陵自抽罷後廵馬過河
人比前後人最多恐漸須移口鋪占兩屬地及聞要刺
[240-12b]
兩屬人户手背兩屬人户見朝廷不主張更不敢來投
訴兩屬人户必為彼所占王安石曰從初自合直罷鄉
廵弓手利一乃令權罷權罷與直罷有何所校但直罷
即分劃明所以待敵國當如此上曰前權罷探報言彼
亦權住廵馬過河為相應未㡬又復過河此事疑利一
隂有以致之安石曰但罷鄉廵弓手從彼廵馬過河有
何所損哉我既遇之以靜彼自紛擾久亦當止上曰若
遂移口鋪來占地則如之何安石曰我所以待之已盡
[240-13a]
彼有彊横非理即我有辭矣自可與之必爭上曰爭之
不從奈何安石曰彼若未肯渝盟即我有辭彼無不服
之理彼若有意渝盟不知用鄉廵弓手能止其渝盟否
馮京曰且示以爭占即息其窺覷之心縁契丹自來窺
覷兩屬人户要占為己田地安石曰契丹若有大畧即
以如此大國乃窺覷蕞爾屬户果何為也陛下以為契
丹所以爭校者為陵蔑中國耶為中國陵蔑之也上曰
自來契丹要陵蔑中國安石曰不然陛下即位以來未
[240-13b]
有失德雖未能彊中國修政事如先王之時然亦未至
便可陵蔑所以契丹修城畜榖為守備之計乃是恐中
國陵蔑之故也若陛下計契丹之情如此即所以應契
丹者當以柔靜而已天下人情一人之情是也陛下誠
自反則契丹之情可見以夏國土地人民非可以比中
國之衆大又以陛下聰明臨秉常小童至於朝廷紀律
雖未盡張猶百倍勝夏國也然朝廷終不能兼夏國送
百餘逃人來即中國人情皆有憐夏國之心武怒之氣
[240-14a]
為之衰沮以我之遇夏國尚如此即契丹之遇我可知
不知我以柔靜待契丹何故乃反欲為呑噬侵凌之計
契丹主即位已二十年其性情可見固非全不顧義理
務為彊梁者也然則陛下以柔靜待契丹乃所以服之
也文彦博與京又言兩屬地從來如此互相爭占安石
曰為中國邉吏與契丹邉吏所見畧相同故也若中國
邉吏變舊態以應之則彼所以應我亦當不同不知契
丹所以紛紛如此者為何事上曰為趙用入界呉充曰
[240-14b]
己枷勘趙用然契丹猶不止安石曰已枷勘趙用故契
丹但以廵馬過河應我添鄉廵弓手若不然即契丹何
憚而不以兵馬過河報趙用放火殺人也上曰張利一
與孫永已相矛盾難共事安石曰利一本生事致契丹
紛紛如此今朝廷既毁拆利一所修舘驛又罷鄉廵弓
手利一與孫永所爭皆不用即利一必不肯了邉事留
之雄州不便彦博以為利一豈肯如此上曰利一如此
有何利安石曰自今邉事不了即利一歸咎於朝廷用
[240-15a]
孫永之言利一從來爭議乃不見其不當若自今邉事
了則是利一所爭議皆不當永所奏皆當此即利一利
害利一言議罷廵兵事方有涯不知陛下見得奏報事
果有涯否彦博曰張利一豈敢如此安石曰人臣敢如
此者甚衆縁陛下威靈未能使姦邪有畏憚即人人皆
敢縱其忿欲之私非但利一敢如此也上曰利一生事
又不能弹壓趙用皆有罪問誰可以代之或言劉永年
或言王光祖上曰用王道恭安石曰臣但識道恭道恭
[240-15b]
至尋常前日見文彦博説馮行己臣不識不知行己如
何上曰更不如道恭安石曰如此即竢與宻院别商量
取㫖安石又言既不能強又不能弱非所以保天下文
王事昆夷者能弱也今以金帛遺契丹固有事昆夷之
形既度時事未欲用兵即當能弱以息邉警既不能弱
又憚用兵誠非計也陛下以為移口鋪即須爭如臣過
計雖移口鋪亦不足爭要當使我終有以勝彼即移口
鋪何足與校上曰所以畏彼者以我内虚故也内實即
[240-16a]
何畏彼哉雖移口鋪不足校也内虚者但是兵制不修
安石曰所以不可校者非特為兵制不修而已齊景公
曰君不君臣不臣雖有粟吾得而食諸若君不君臣不
臣即雖精兵孰能収其用君道在知人知人乃能駕御
豪傑使為我用臣道在事君以忠事君以忠然後政令
行安石又白上兵無不可用之時在人主知人情偽駕
御如何而已太祖時兵非多於今然所以能東征西討
無不服者知人情偽善駕御而已朱本以利一奏罷鄉/廵弓手後廵馬愈多
[240-16b]
繫之七月十一日今從日録特見於此朱本但欲/省文兼有意為安石諱匿故於此事不欲盡書也 監
察御史蔡確言朝廷患官冗而事不舉其弊在於任官
不考其能故近者補京朝官選人皆立試法而獨未及
使臣則任官之弊未為盡革伏望指揮樞宻院詳議立
法以聞詔都承㫖曾孝寛詳議試格具奏 先是上批
付王安石聞市易買賣極苛細市人藉藉怨謗以為官
司浸淫盡収天下之貨自作經營可指揮令只依魏繼
宗元擘畫施行於是安石留身白上曰陛下所聞必有
[240-17a]
事實乞宣示上曰聞𣙜貨賣氷致民賣雪都不售安石
曰賣氷乃四園苑非市易務上曰又聞買梳朴即梳朴
貴買脂麻即脂麻貴安石曰今年西京及南京等處水
脂麻不熟自當貴豈可責市易司若買即致物貴即諸
物當盡貴何故脂麻獨貴賣梳朴者為兼并所抑久留
京師乃至經待漏乞指揮臣諭令自經市易務此事非
中所管尋問吕嘉問才買梳朴兼并即欲依新法占買
嘉問乃悉俵與近下梳鋪此所以通利商賈抑兼并𣙜
[240-17b]
估市井元立法意政為此不知更有何事上曰或云吕
嘉問少年不練事所置勾當人盡姦猾嘉問不能檢察
安石曰在京師官司若寤寐飲食不忘職事又能曉達
事情如吕嘉問即朝廷可以無事所置勾當人如沈可
道孫用勤若不収置務中即必首為兼并害法今置之
務中所謂御得其道狙詐咸作使也今兼并把持條貫
伺市易之隙者甚衆若違法抑勒百姓豈肯已上曰又
聞立賞錢捉人不來市易司買賣安石曰此事尤可知
[240-18a]
其妄吕嘉問連日或数日輙一至臣處為事初臣要見
施行次第若有牓如此臣無容不知若不出牓如何脇
得商賈果有此事則是臣欲以聚斂誤陛下相與為蔽
欺陛下當知臣素行不至此汚下若臣不如此即無縁
有此事上曰卿固不如此但恐所使令未體朝廷意更
須審察安石曰此事皆有迹容臣根究勘㑹别具聞奏
吕嘉問見今買賣亦輙取問客旅牙行人自來買賣與
今來市易務買賣利害何如各令供状即見行新法利
[240-18b]
害既有文状即事皆可覆案陛下未能昭然即不妨覆
案今為天下立法固有不便之者陛下初欲更法度先
措置宗室條貫非但宗室所不便前後兩省内臣以至
大宗正司管勾所公人并官媒之類皆失職既而修倉
法即自來説綱行賕之人又皆失職既而修左藏内藏
庫法即説綱行賕之人又皆失職在掖門外僦舍㡬為
之空以自來説綱行賕人力不能復據要便處僦舍故
也既而又修三班審官東西院流内銓法即自來書鋪
[240-19a]
計㑹差遣行賕之人又皆失職今修市易法即兼并之
家以至自來開店停客之人并牙人又皆失職兼并之
家如茶一行自來有十餘户若客人将茶到京即先饋
獻燕設乞為定價比十餘户所買茶更不敢取利但得
為定髙價即於下户倍取利以償其費今立市易法即
此十餘户與下户買賣均一此十餘户所以不便新法
造謗議也臣昨但見取得茶行人状如此餘行户蓋皆
如此然問茶税兩月以來倍增即商旅獲利可知不知
[240-19b]
為天下立法要均天下之利立朝廷政事要使兼并㳺
惰姦人侵牟食力之人以自利如故若均天下之利立
朝廷政事即凡因新法失職者皆不足恤也又如保甲
誠足以除盜賊便良民前日曾進呈襄邑一縣未立保
甲以前八月之間彊竊盜各二三十火強竊盜其侵害
驚恐良民可謂甚矣假令保甲未能無擾當未如頻遇
盜竊之苦然此法行即自來為盜及藏盜皆所不便不
便即架造扇揺無所不至天錫陛下聰明曠絶如㧞王
[240-20a]
韶於選人以治邊韶材果可以治邊㧞程昉於近習以
治河昉果可以治河乃天錫陛下聰明曠絶也然韶屢
見疑沮㡬為䜛誣所廢昉盡力公事而陛下乃用䜛説
謂其所舉人有私此則陛下雖有曠絶之聰明而每為
小人所蔽不能稱天所以錫陛下之資上笑安石又曰
陛下好惡不明容長小人大過若欺誣有状終不治此
人所以敢為欺誣無所畏憚也陛下欲廣聰明故博延
人言臣不知陛下以謂博延欺誣即能廣聰明博延忠
[240-20b]
信然後能廣聰明上曰固欲其忠信也安石曰今忠信
者極少欺誣者極多此事不可責人陛下正當自反欺
誣既衆而陛下不忍有所懲忠信既少而陛下毎惑於
欺誣而深求其失則人臣自非本性篤於仁義孰肯不
相朋比為欺誣而欲獨為忠信凡今欺誣衆而忠信少
乃是陛下致其如此不可以責人臣也
庚申皇城使端州團練使樞宻副都承㫖李綬為西上
閤門使知代州客省使文州防禦使馮行已知雄州詔
[240-21a]
縁界河廵檢趙用追一官勒停七年正月二十/二日用叙復刀魚廵
檢王浩潘肇喜堝等寨廵防髙興宗孟牧各追一官衝
替初北人漁於界河因刼界河司虎頭船用等擅縱兵
過河追捕交射越北界十餘里至焚其廬舍拆取魚梁
網罟奪其魚船北人以為言命提㸃刑獄孔嗣初劾之
而有是責於是知覇州馬用之知信安軍孟辯各降一
官知雄州張利一罰銅二十斤安撫副使王光祖三十
斤并差替坐不覺察用等故也先是朝廷再令利一及
[240-21b]
光祖體量趙用越界事皆言無之後付髙陽經畧司乃
得實光祖當追一官王安石曰利一與光祖同罪上曰
光祖得出入利一不得出入但承光祖牒報言利一無
罪安石曰如此則是光祖知有而言無豈可但追一官
令在位僉以為不見光祖知與不知安石曰若云不知
則失覺察失覺察即與利一同罪為邉帥朝廷令體量
事但承牒言具奏畧不究實豈得無罪若云不得出入
便不可知則髙陽何以得實上曰髙陽遣人徃安石曰
[240-22a]
髙陽可以遣人利一何故不遣人乃與光祖得差替罰
銅有差上疑利一去來者不肯任責了事文彦博亦以
為然安石曰留利一利一何憚而肯了事前日委利一
了事事久不了故朝廷用孫永之言應敵利一乃更歸
咎朝廷即前來事不了利一豈肯任責上又問誰可代
利一者安石言李綬可使僉謂綬曉事上不以為可呉
充曰綬曾與安石同官安石曰與臣及蔡挺同官雖多
顧惜人情然武臣中如綬者亦少上曰要不如利一安
[240-22b]
石曰利一誠惶惶然今雄州但要省事則綬亦可使也
乃以綬知代州代馮行己用行己知雄州紹聖元年十/二月王光祖
傳熈寜二年為河北㳂邉安撫都監進安撫副使五年/界河廵檢趙用追北賊過河居數日契丹以兵數萬壓
境造浮橋如欲渡者光祖倚舟對其軍盡徹户牖使之/按見舟中嚴檄邊河不得言出兵或謂契丹方陣而以
單舟乗之如萬一不可測何光祖曰契丹所顧者信誓/也其來止欲得趙用爾必無能為若少避之致其勢不
得遏而輙發則吾死不足塞責已而契丹情見遽呼欲/有所語光祖命其子襄即之敵刄四合然語惟在用襄
迎折之其将蕭禧遽揮兵使觧去且邀襄食以所載青/羅泥金筮授襄為信即上之前此朝廷已罷光祖且降
兩官呉充爭曰此事非王光祖以身對壘又以其子冒/臼刄取從約則事未可知應賞而罪無以示勸沮帝命
[240-23a]
還所降官以為真定府鈐轄此光祖傳所載然五年閏/七月十三日光祖坐不察趙用罰銅三十斤差替初議
追一官亦不見行遣恐傳或有所増飾姑附此當/考六年三月四日孫永知開封可參考趙用事
辛酉上與王安石議行河東保甲曰兩丁或不易只取
三丁以上如何安石曰兩丁止就本州廵檢上畨一嵗
不過一月半月又支與糧食及以武藝較得錢物何不
易之有若不如此則三丁畨役乃頻又三丁事力未必
便勝兩丁恐勞佚苦樂不均上曰聞開封近勘到府界
百姓但有作襖已典買弓箭因致怨黷慮亦有不易者
[240-23b]
先是皇城司察保丁以教閲不時及買弓箭衣著勞費
徃徃訕詈詔開封府鞫其事故上語及之安石曰若論
不易則三丁兩丁各有不易者然府界已累約束毋得
抑勒買弓箭向者冬閲及廵檢下上畨惟就用官弓箭
不知百姓何故至於典作襖又云六月使人教閲條貫
亦初無此不知何故云爾恐皇城探報與開封所劾情
實未可知蓋陛下於所聞易知之事尚多非實則探報
口語難辨之事豈可必信然自生民以來兵農為一男
[240-24a]
子生則以桑弧蓬矢射四方明弓矢者男子之所有事
蓋耒耜以飬生弓矢以免死此凡民所宜自古未有造
耒耜弓矢以給百姓者也然則雖驅百姓使置弓矢未
為過但陛下憂䘏百姓至甚故今立法一聽民便爾且
府界多盜攻劫殺掠一嵗之間至二百火逐火皆出賞
錢出賞之人即今保丁也方其出賞之時豈無賣易作
襖以納官賞者然人皆以謂賞錢宜出於百姓夫出賞
錢之多不足以止盜其效已見於今日則雖令民出少
[240-24b]
錢以置噐械未有損也上曰賞錢人所習慣安石曰以
習慣故安之以不習慣故不安者百姓也陛下為人主
當以理制事豈宜不習慣故亦以為不安上曰民習慣
則安之如自然不習慣則不能無怨如河決壊民産民
不怨決河若人壊之則怨矣安石曰陛下正當為天之
所為知天之所為然後能為天之所為為天之所為者
樂天也樂天然後能保天下不知天之所為則不能為
天之所為不能為天之所為則當畏天畏天者不足以
[240-25a]
保天下故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者為諸侯之
孝而已所謂天之所為者如河決是也天地之大德曰
生然河決以壊民産而天不恤者任理而無情故也故
祁寒暑雨人以為怨而天不為之變以為非祁寒暑雨
不能成嵗功故也孔子曰惟天為大惟堯則之堯使鯀
治水鯀汨陳其五行九載以陛下憂䘏百姓之心宜其
寝食不甘而堯能待如此之久此乃能為天之所為任
理而無情故也五月二十二日七月十三日十九日閏/七月十四日十五日十八日朱史輙取
[240-25b]
此叚附四年三月十三日陳留保甲騷擾事下誤也陳/留騷擾事不聞置獄此獄自縁皇城司探得保甲訕詈
乃令開封鞫之故有六月教閲等語與陳留初不相干/今仍依日録附本日兵志載此叚大抵因日録 陳瓘
論曰安石曰鯀汨陳五行九載堯宴然不以為慮臣聞/書曰在知人在安民惟帝其難之孔子曰博施濟衆堯
舜其猶病諸夫知人安民堯以為病何至於宴然不以/洪水為慮乎蓋人主宴然不以為慮然後大臣得以如
意而有為蔡卞觧釋詩書同此一説今日録乃無/堯宴然不以為慮之語疑蔡卞實為安石刪去
壬戌執政同進呈河東保甲事樞宻院但欲為義勇強
壮不别名保甲王安石曰此非王安禮初議也五月二/十三日
命王安禮/專修條貫上曰今以三丁為義勇兩丁為強壮三丁逺
[240-26a]
戍兩丁本州縣廵檢上畨此即王安禮所奏但以保丁
為強壮人習強壮久恐别名或致不安也安石曰義勇
非單丁不替強壮則皆第五等户為之又自置弓弩及
箭寄官庫須上教乃給今以府界保甲法推之河東蓋
寛利之非苦之也請更遣官相度不必如聖㫖為定上
曰河東義勇強壮已成次第今欲遣官修義勇強壮法
又别令人團集保甲如何安石曰義勇要見丁數即須
隠括因團集保甲即一動而兩業就今既差官隠括義
[240-26b]
勇又别差官團集保甲即一事分為兩事恐民不能無
擾上曰保甲要亦未可便替正軍上畨安石曰王安禮
所奏固云俟其習熟乃令上畨然義勇與東軍武藝亦
不相較臣在江寜見廣勇虎翼何嘗有武藝但使人詣
逐路閲試東軍及義勇比較武藝生熟具奏即可坐知
勝負今募兵大抵皆偷惰頑猾不能自振之人為農者
皆朴力一心聼令之人以此較之則緩急莫如民兵可
用馮京曰太祖征伐天下豈嘗用農兵安石曰太祖時
[240-27a]
接五代百姓困極公侯多自軍中起故豪傑以從軍為
利今百姓安業樂生易以存濟軍士無復有如向時㧞
起為公侯者豪傑不復在軍而應募者大抵皆不能自
振之人而已上曰軍強弱在人五代軍弱至世宗乃強
安石曰世宗所収多天下亡命強梁之人此其所以強
也文彦博曰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天下安石曰以
兵強天下非有道也然有道者固能柔能剛能弱能強
方其能強則兵必不弱張皇六師固先王之所務也但
[240-27b]
不當專務強兵爾上卒從安石議令盡依王安禮所奏
彦博請令安石就中書一靣施行此事安石曰本為保
甲故中書預議若止欲作義勇強壮即合令樞宻院取
㫖施行上曰此大事須共議乃可彦博請令至共議乃/可兵志所無今以日
録增入十八日遂遣曾趙察訪前安石曰臣聞天造草/昧天之所造其初尚草而不齊昧而不明及其成功然
後可觀如保甲事初已見效如此矧及其成功今縱小/可未如人意猶宜遲之待其成就計天下事當於未成
之時逆見其必成之理乃可以制事不然須其已成然/後悦懌即事於未成之時已為人所破壊矣此日録十
五日所載上曰保甲義勇有芻糧之費當為之計安石/曰當減募兵取其費供之所供保甲之費纔飬兵十之
[240-28a]
一二上曰畿内募兵之數已減於舊彊本之勢未可悉/減安石曰既冇保甲代其役即不須募兵今京師募兵
逃死停放一季乃及數千但勿招填即為可減然今廂/軍既少禁兵亦不多臣願早訓練民兵民兵盛則募兵
當減矣又為上言今河北義勇雖十八萬然所可奨慰/者不過酋豪百數十人而己此數百十人歆豔則十八
萬之衆皆順聽矣此府兵之遺意也上以為然令議其/法此據兵志第一巻與卒從安石議相接今附注此安
石云天造草昧至人所破壊乃日録閏七月十五日事/ 九月四日初詔試騐河北義勇閏七月半間未也六
年八月二十六日安石論勿招填募兵之逃亡者以其/費供保甲初不專指河北又三年三月十七日亦有此
言/
甲子張利一言北界回牒闗報賊事稱備有本界人馬
[240-28b]
廵歴無煩行遣利一因言罷鄉廵弓手故致此王安石
曰公文前固有此上曰未嘗言備有本界人馬廵歴也
恐遂來占兩屬地安石曰兩屬地北界既得差役又得
収税占與不占有何利害上曰便移口鋪來雄州北即
北門外便不可出安石曰待如此然後與爭未晚然契
丹修城淘濠是為自守之計但畏我徃侵彼非敢來侵
我也恐未敢便占雄州已南地上曰銀城七十里便移
口鋪占今無如之何安石曰當是時闗南地尚來索亦
[240-29a]
無如之何何但銀城而已索闗南地雖不與然與三十
萬銀絹乃得已茍非無以待强敵即彼要移口鋪必非
鄉廵弓手所能抗禦茍未敢如此即亦未須與較文彦
博等皆以為宜即添鄉廵弓手以應之安石曰却添弓
手即是從前體靣從前如此行之固未能致彼渝盟然
欲以此望其不以廵馬過河即恐亦未能也廵馬過河
與不過既無利害姑待張利一去後如何上曰姑待之
先是上議廵馬事曰彼見我修驛亦便爭廵馬過河我
[240-29b]
不當縱之致彼狃習安石曰我修驛彼若曉達事情自
不須爭彼廵馬過河我若曉達事情亦不須爭也
乙丑遣起居舍人史館修撰兼樞宻都承㫖曾孝寛太
子中允權發遣提㸃開封府界諸縣鎮公事趙子㡬徃
河東路察訪義勇利害及體量官吏措置常平等不如
法事舊紀書孝寛子㡬察/訪河東新紀乃不書上既用王安石議命子㡬使
河東相度保甲安石曰徒法不能以自行必藉帥府同
力事出於執政則劉庠必觀望沮毁謂宜手詔專責庠
[240-30a]
了此事須聖意不疑乃可以議法若猶未能曠然無疑
則無庸倉卒上曰此事復何疑安石曰陛下今雖不疑
然法行之後異論方興又河東官吏豈能推行盡本法
陛下見推行小有妨擾必復疑悔如此則不如且熟計
定徐指揮未晚上曰立法令善官吏違法即與停替復
疑欲更差一人同子㡬徃安石曰陛下欲用何人上曰
孝寛何如安石曰善子㡬果敢孝寛詳謹可以相濟也
既而上又欲令子㡬先徃相度却令孝寛覆騐推排安
[240-30b]
石以為兩人或異論則於事體非便上曰孝寛似不欲
與子㡬同徃又曰子㡬孟浪前日排府界保甲初令試
排兩縣子㡬遂盡排諸縣安石曰此事復何所損子㡬
極有逺用如修衙前法無人不以為便上又疑子㡬性
強或與孝寛忿爭用曾布代孝寛如何安石言布今所
領事不可一日令它人為之相度保甲易耳故卒遣兩
人仍命安石曉譬子㡬令與孝寛叶和安石又白上曰
陛下天資聰明羣臣上殿陛下考察其才十得八九此
[240-31a]
非特羣臣所不可及載籍以來殆少及陛下然陛下知
人情偽或不及常人蓋常人不為人所蔽陛下多為人
所蔽故也陛下昨為臣言林廣拜官追思先帝對使人
涕泣陛下即稱其忠竊以為陛下既不親見廣但使人
論奏耳虚實固未可知縱其有實若疎簡使人使人未
必為之論奏陛下專信使人論奏即人臣但當諂附使
人若不諂附使人雖盡力公家陛下何由知察若諂附
使人即從容㳺説必得簡在聖心陛下當無事時為此
[240-31b]
軰㳺説浸潤及至遇事即以所懐蓄決事懐以為善即
雖有罪加以恕心懐以為不善即雖無罪而加以忿心
陛下處人功罪毎或輕重不當者臣誠見陛下未免有
此蔽故也上曰此在所使人如何而已安石曰太祖敢
於誅殺然猶為史珪丁德裕之徒所欺而濫及無辜不
知陛下於欺罔之人能有所誅殺否非特不能有所誅
殺能有所絀責否非特不能絀責能有所詰問否陛下
於欺罔尚不忍有所詰問而望所使人不欺臣竊以為
[240-32a]
難無欲而好仁無畏而惡不仁天下一人而已陛下左
右如此人不知有㡬為欺罔而麤疏陛下尚或能察為
欺罔而精宻陛下多已不能察矣陳瓘論曰太祖皇帝/臨御之初命史珪博
訪外事珪所奏白案騐皆實由是信之及珪與郭貴譛/梁夢昇太祖察見姦状即亟遷夢昇為右贊善大夫而
史珪之言遂不復見用今安石以為太祖為史珪之徒/所欺濫誅無辜即不知所欺者何事所誅者何人而乃
以太祖為濫誅無辜也又丁徳裕在西川却與張延通/不協歸闕白延通隂事太祖怒収延通按問延通引伏
太祖始欲赦延通及便殿引問延通抗對不遜遂命斬/之夫抗對不遜人臣之大罪也延通武人固不知學而
事君之禮不當悖慢豈待講乎經㫖而後能知借使延/通為德裕所譛本無毫髪之罪而太祖以其不遜怒而
[240-32b]
斬之此乃至明至斷而可以為人臣悖徳之戒也今安/石乃謂太祖為丁德裕所欺而濫誅無辜斬一不遜之
人而可以謂之濫誅則是人主威令無可施之/地矣又况詆誣藝祖欲以濟其誅殺之謀乎 集賢
校理同知禮院趙彦若言太廟止有八室欲乞候有司
議定祧復依唐制增為九室之廟奉僖祖神還居舊室
是時議復僖祖彦若謂歴代非初即位而復已祧之主
者獨有開元故事因以為言不報乞免同知禮院從之
朱本云不報即是無施行墨本刪去今復存之曰王安/石日録云初禮官以非始即位而祧為疑安石 此但
改正僖祖順祖當祧與否於禮無嫌上曰寜拘忌/諱乎此固無嫌安石所指禮官蓋彦若也今附此祕閣
[240-33a]
校理主介上議曰凡物有無窮而理則有限以有限制
無窮此禮之所以起而天子之所以七廟據其世數之
上下迭毁而七也今夫自考而上何也必曰祖自祖而
上何也必曰曾祖髙祖自髙祖而上則又何也必曰不
及見也則聞而知之者今欲祖其祖而追之不已祖之
上又有祖則固有無窮之祖矣聖人制為之限此天子
七廟所以自考廟而上至顯考之外而必祧也自二廟
而上為始封君而必祖也借無始封之君則亦祖受命
[240-33b]
而王者爾如祖之臣見其有八廟未見其所謂七也七
廟自顯祖之外而祧亦猶九族至髙祖而止也皆以禮
為之界也五世而斬故也喪之三年也報罔極之恩也
罔極之恩為不足報則固有無窮之服何以異於是故
喪之罔極而三年也族之久逺而九也廟之無窮而七
也伏惟我朝宗廟英宗之廟則考廟也仁宗則王考廟
也真宗則皇考廟也太宗則顯考廟也太祖則祖考廟
也宋無始封之君固以太祖為祖考理勢然也以太祖
[240-34a]
為祖考則僖祖之廟疑非契稷始封之比當太祖之時
固宜在四親廟當陛下之今日世數差逺在顯考之外
則理所宜祧者也或亦為壇者也設宜壇而祧之然且
不可况曰不祧者乎臣愚以為當今僖祖以祭法格之
宜在二祧之域不宜不祧決矣如顯考外而不祧臣疑
祭法非先王法也或詰臣曰今者遷僖祖之主藏之夾
室替祖考而下附於子孫禮乎臣應之曰何必夾室也
固有祧廟存焉謹按守祧掌先王先公之廟祧又曰其
[240-34b]
廟則有司黝堊之以此言之則祧固有廟明矣今以僖
祖之主俶剏祧廟焉又何必下附子孫之夾室也如朝
廷未暇剏祧廟則姑以禧祖之主專西夾子孫藏之東
夾亦豈替其尊也或曰禮不王不禘王者禘其祖之所
自出以其祖配之啇周雖祖契稷湯文然猶不絶嚳也
宋既祖太廟矣亦可絶僖祖乎臣對曰是祧也非所謂
絶也猶有祧廟焉亦有追饗焉顧逺之於無事禘祫而
後及之爾謹據祭法有虞氏禘黄帝而郊髙陽祖嚳而
[240-35a]
宗堯商人禘嚳而郊契祖㝠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
祖文王而宗武王舜繼堯之大統此所以祖堯之父也
周則不然於稷始封之祖也非獨廟之又從而郊之重
之也於嚳則逺祖也非獨不廟焉禘而後及之爾抑帝
嚳者自有虞氏商人祖之此周之所以不立嚳廟而獨
廟姜嫄也彼商周之於嚳禘而後及之然則今之僖祖
亦以禘祫而後及之不亦可乎或又難臣曰今者禘祫
敢屈僖祖之祧就太廟乎臣又将應之曰若以周人不
[240-35b]
立嚳廟而曰禘嚳而郊稷既不立廟未知禘於何所王
者禘其祖之所自出則亦就稷廟而禘嚳其以稷配之
乎由此觀之是謂屈祖之伸伸孫之屈殆乎正之變也
若以太祖之主從僖祖之祧此則祖以孫伸孫以祖屈
比之屈伸而伸屈殊有間矣此韓愈議禘祫所以獻祖
居東嚮之位景皇從昭穆之列也此傳所謂子雖齊聖
不先父食之義也是亦變之正也今者之議将取正之
變乎則亦取變之正乎是亦取其變之正也况太廟一
[240-36a]
嵗而數祭禘祫閱數年而後及如此則太祖之尊一嵗
而屢饗逺祖之尊數嵗而一伸於以求之禮法參之神
道質之人情亦是變之正也今者之議茍祧僖祖而祖
太祖則如是可也茍不祧僖祖則是太祖啟運立極聖
神英武為宋子子孫孫立萬世無窮之基本而不得專
饗東嚮之尊臣恐宗廟神靈未安於此也伏惟陛下聖
神仁孝聰明濬哲放古而蹈道達權而知禮以宗廟大
事差少失禮則過乎鬼神而議乎後世於是乎廣謀從
[240-36b]
衆下之兩制亦不專輙臣雖非兩制然而覩國家大議
其容噤嘿自非思慮之熟亦未始輕著于篇敢以前之
云輙貢愚瞽議格不下㑹要載此于兩制及孫固議下/附十一月二十三日今移見趙
彦若免禮院差遣後介先以職方員外郎祕閣/校理權發遣户部勾院八月十四日出知湖州
丙寅秦鳯經畧使吕公弼言乞從本司差官於冬初擇
諸州上畨義勇材武者以為上義勇免齎送芻糧之役
募飬馬者為有馬上義勇亦免本户支移就差本路鈐
轄周永清提舉訓練從之
[240-37a]
戊辰詔沙門島罪人趙能等四十四人量移過海再詳
情理輕重分配諸路姚素等依舊初知登州李師中言
島之流罪人多而戍兵少恐生變請減徙之乃命知審
刑院崔台符詳定能等九十三人皆熈寜以前所配原
情理輕重分兩等輕者徙之 王安石言王韶欲討南
市經畧摩正事上以韶為是既而曰韶能了此否安石
曰觀韶所奏甚合事機然兵有利鈍則未可知若此舉
未勝必須再舉勝而後已凡經畧邊夷當從事於易摩
[240-37b]
正最為易者或不能決勝即士氣沮壊敵情輕我難復
言經畧矣上曰西人敢來助否安石曰元昊諒祚或敢
來今決不敢也
己巳召輔臣觀榖于後苑 初知太原府劉庠言探報
北界欲用兵力移口鋪於距馬河南十五里安置詔送
中書樞宻院樞宻院闗中書云已令雄州縁邊安撫司
審聽具奏壬申王安石白上曰此事不足煩聖慮契丹
主即位㡬二十年所為詳審必不肯無故生事昨趙用
[240-38a]
過河燒屋朝廷即枷勘趙用停替張利一修館驛過當
即行拆毁鄉廵弓手亦為之罷如此而猶欲移置口鋪
侵陵中國非大狂妄不肯如此就令其失計如此陛下
不用遽與之爭徐因使人譬曉彼亦當悔悟若不悔悟
即是全不曉道理不識利害又何足憚契丹茍務卑辭
厚禮以安我而兼并夏國陛下乃當憂懼為其有深謀
故也今夏人國弱主幼無紀律可兼并之時彼尚無意
兼并如何乃敢南牧臣竊觀方今四夷南方事不足計
[240-38b]
議惟西方宜悉意經畧方其國弱主幼又無紀律時不
可失經畧西方則當善遇北方勿使其有疑心縁四夷
中強大未易兼制者惟北方而已臣願陛下於薄物細
故勿與之校務厚加恩禮謹守誓約而已上曰若能兼
制夏國則契丹必自震恐豈非大願安石曰夏國非難
經畧顧陛下䇿畫安出爾馮京曰夏國與契丹唇齒之
國必相連結捄援安石曰孫武以為善用兵者役不再
藉糧不三載又以為舉秋豪不為多力蓋經畧敵國必
[240-39a]
制勝於無形之中如舉秋豪故不再藉不三載而已舉
矣若不能如此致其相結相援而後圖之非善計也上
曰今經畧夏國止患糧不足安石曰糧不足非所恤也
要在陛下陛下内不知羣臣情偽故将帥莫肯一心趨
赴陛下所欲為而敵國情偽亦為異論所蔽如此則雖
糧多豈能勝敵上恱
癸酉王安石白上曰開封鞫保甲怨詈事騐問皆無有
疑近習架造此獄以疑陛下前封丘匿名牓但言保甲
[240-39b]
至八月别有事又言邉庭事将來更不可説蓋未嘗以
教閲上畨置弓箭為言者明其無害不可用此扇揺故
也今皇城司報探乃云爾陛下宜稍留意省察正月壬/辰七月
己亥皆有匿/名事當并考
甲戌知青州資政殿學士趙抃為資政殿大學士知成
都府抃在青州踰年要録京東旱蝗及境/輙遇風堕水而盡於是上欲移
抃知成都或言前執政舊不差知成都成都今又少有
人欲去者上曰今人少欲去但為職田不多耳抃清苦
[240-40a]
必不為職田蜀人素愛抃抃必肯去王安石曰陛下特
命之即無不可乃詔加職遣内侍齎賜召見勞之曰前
此無自政府復知成都者卿能為朕行乎抃曰陛下宣
言即敕命也顧豈有例上甚悦上又欲令呉中復知永
興既而曰姑竢中復離成都東軍在蜀連三次有謀變
者安石曰聞中復頗弛緩上曰蜀中東軍不須多可減
安石曰向所以置東軍非特彈壓蜀人亦備蠻冦上曰
今蠻皆衰弱無足慮即東軍自可減也此據日録八/月十八日事
[240-40b]
詔以京東武衛兵四十二指揮屬河北路令總管司勾
差並以二年一代先是河北兵籍視諸路為多而並邉
冗食復仰給三司言者屢請損其數故因撥併竒零溢
額止當禁兵七萬而以京東地腴賦羨乃増置武衛軍
嚴其訓練數年皆為精兵至是始詔分𨽻河北而議者
復謂東南兵少盜賊可虞故又詔於京東見管軍馬内
以三千人屯戍楊杭江寧焉十月二十/三日可考
乙亥樞宻院言先朝嘗委官薦舉陞朝使臣材可以知
[240-41a]
州軍及主兵任使者以姓名注籍量材㧞用嵗月既久
選任畧徧或已在委寄或嘗試無取或事故凋喪臣等
備位樞府大懼不能周知人材乞依故事令文武臣僚
官各兩人詔諸路安撫及文臣帯路分鈐轄舉官堪知
州軍主兵官各一員轉運提㸃刑獄舉知州軍一員武
臣總管鈐轄安撫舉主兵官一員舊紀乙亥詔諸路安/撫總管鈐轄舉任主
兵武臣一人監司文臣鈐轄仍/舉任知州軍者一人新紀無此
是月廢延州金眀縣為寨豐林縣為鎮廣州信安縣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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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州新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