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b0019 續資治通鑑長編-宋-李燾 (master)


[200-1a]
欽定四庫全書
 續資治通鑑長編巻一百九十六
             宋 李燾 撰
  仁宗
嘉祐七年春正月己酉朔大慶殿受朝
乙卯文思使帶御器械李繼和為内侍押班兩省都知
押班并選年五十以上及有邊功者参用去年繼和當
次補而年四十九至是始命之 御史中丞王疇等言
[200-1b]
聞糾察在京刑獄司嘗奏府司及兩軍廵皆省府所属
其録大辟之飜異者請下御史臺竊惟府縣之政各存
官司臺局所領自有故事若每因一囚飜異即用御史
推劾是風憲之職下與府司軍廵共治京獄也恐不可
遽行從之劉敞嘗建言乞别差官劾兩軍廵大辟飜異/者王疇所争或由此敞奏已附四年七月末
壬戍御宣徳門觀燈顧從臣曰此因嵗時與萬姓同樂
爾非朕獨肆游觀也先是諫官楊畋司馬光等以去年
水災乞罷上元觀燈故特宣諭之
[200-2a]
乙亥詔太常禮院自今南郊以太祖皇帝定配改温成
皇后廟為祠殿嵗時令宫臣以常饌致祭初諫官楊畋
上言洪範五行傳曰簡宗廟則水不潤下又曰聴之不
聰厥罰常水去年夏秋之交久雨傷稼澶州河決東南
數路大水為灾陛下臨御以来容受直諫非聽之不聰
也以孝事親非簡於宗廟也然而灾異數見臣愚殆以
為萬㡬之聽必有失於當者七廟之享必有失於順者
惟陛下精思而矯正之於是詔太常禮院檢詳郊廟未
[200-2b]
順之事乃言按孝經曰郊祀后稷以配天春秋曰自外
至者無主不止然則天地之理必有所配者皆侑神作
主之意也且祖一而已始受命也宗無豫數待有徳也
自宗而下功徳顯著自可崇廟祏之制百世不遷垂之
無窮至於對越天地則神無二主所以奉上帝之尊示
不敢瀆唐垂拱中始用三祖同配至開元十一年眀堂
親享遂罷之皇祐五年詔書今南郊且奉三聖並侑後
復迭配如舊禮未㡬復降詔三聖並侑為定制雖出孝
[200-3a]
思然其事頗違經禮又温成皇后立廟城南四時祭奠
以待制舍人攝事玉帛祼獻登歌設樂並同太廟之禮
盖當時有司失於講求昔髙宗遭變飭已思咎祖已訓
以祀無豐於暱而况以嬖寵列於秩禮非所以享天心
奉祖宗之意也復下兩制議而翰林學士王珪等議曰
追尊尊以享帝義之至推親親以享親仁之極尊尊不
可以凟故郊無二主親親不可以僣故廟止其先今三
后並侑欲以致孝也而適所以凟乎享帝後宫有廟欲
[200-3b]
以廣恩也而適所以凟享親請如禮官所議故降是詔
二月辛巳按正月自己酉朔至辛巳已三十/三日則此當書二月原本脱誤知蘄州屯
田員外郎張田提舉荆湖南路刑獄諫官司馬光再疏
言田傾邪險薄不可任以監司尋改知湖州 初江湖
漕鹽既雜惡又官估髙故百姓利食私鹽而並海民以
魚鹽為業用工省而得利厚由是盜販者衆又販者皆
不逞無賴捕之急則起為盜賊而江淮間雖衣冠士人
狃於厚利或以販鹽為事江西則䖍州地連廣南而福
[200-4a]
建之汀州亦與䖍接鹽既弗善汀故不産鹽二州民多
盜販廣南鹽以射利每嵗秋冬田事既畢往往數十百
為羣持甲兵旗鼓往来䖍汀漳湖循海恵廣八州之地
所至刦人榖帛掠人婦女與廵捕吏卒鬬格至殺傷吏
卒則起為盜依阻險要捕不能得或赦其罪招之嵗月
浸淫滋多而䖍州官糴鹽嵗纔及百斤朝廷以為患自
慶厯中廣東轉運使李敷王繇請運廣州鹽於南雄州
以給䖍吉敷等即運四百餘萬斤于南雄州而江南轉
[200-4b]
運使初以為非便不往取其後户部判官周湛等八人
復請運廣鹽入䖍州江西亦請自具本錢取之皇祐五
年始詔屯田員外郎施元長乗驛㑹江西廣東轉運司
議利害至和初元長與轉運使閻詞元絳皆請如湛等
議而發運使許元以為不可三司是元言遂止嘉祐中
知連州曾奉先請商人販廣南鹽入䖍汀州所過州縣
収其算知汀州林東喬請放䖍汀漳循梅潮恵七州鹽
通商通判真州阮士龍請毋運嶺外鹽入炭州第嵗運
[200-5a]
淮南鹽七百萬斤至䖍二萬斤至汀便民間足鹽冦盗
自息虞部員外郎朱泌請令䖍州増散蠶鹽錢知潮州
吕璹知梅州王叔亦皆論其利害或者又請官自置鋪
役兵卒運廣南福建鹽至䖍州或請𣙜䖍州官鹽價以
平其直論者不一朝廷嘗遣職方員外郎黄炳乗驛㑹
所属監司及知州軍通判議於是炳等合議以謂䖍州
食淮南鹽已久不可改第損近嵗所増官估斤為錢四
十以十縣五等户夏税率百錢令糴鹽二斤随夏税入
[200-5b]
錢償官繼命提㸃鑄錢沈扶覆視可否扶及江西福建
廣東轉運司䖍州官吏又請選江西漕船團為十綱以
三班使臣部之直取通泰楚都倉鹽既又命比部員外
郎曾楷詣廣南與監司復議通廣南鹽而轉運判官陳
從請益即恵循梅潮置五都倉貯鹽令䖍州募鹽舖户
入錢二州趣五倉受鹽還三州貿易所謂變私鹽為官
鹽易盜賊為商旅朝廷難之卒用炳扶等䇿然嵗纔増
糶六十餘萬斤先是屯田員外郎蔡挺知南安軍常條
[200-6a]
奏利害至是擢挺權提㸃江西刑獄使之制置挺令民
首納私藏兵械以給廵捕吏卒令販黄魚龍披鹽不及
二十斤徒不及五人不以甲兵自随者止輸算勿捕淮
南既團新綱漕鹽挺増為十二綱綱二十五艘鏁袱至
州乃發輸官有餘則以畀漕舟吏卒官復以半賈取之
由是減侵盜之弊鹽遂差善又損糶價嵗課視舊額増
至三百餘萬斤乃罷扶等所率糴鹽異時汀州人欲販
鹽輙先伐皷山谷中召願從者與期日率常得數百人
[200-6b]
已上與俱行至州縣督責耆保有伐皷者輙捕送盜販
者稍稍畏縮朝廷以挺為能留之江西積數年乃徙久
之江西鹽皆團綱運致如䖍州焉挺以二月辛巳權江/西憲九月丙寅落權
字治平元年四月庚寅理轉運使資序二年三月丙寅/改陜西運副熙寧三年七月張頡論蔡挺措置視此畧
不同今兩存之鹽按宋史載二月/己卯朔更江西 法與此不合
癸卯詔兖國公主入内安州觀察使駙馬都尉李瑋知
衛州瑋所生母楊氏歸其兄璋公主乳母韓氏出居外
公主宅勾當内臣梁懐吉歸前省諸色祗應人皆散遣
[200-7a]
之瑋貎陋性樸公主常傭奴視之韓氏復相離間公主
嘗與懐吉飲楊氏窺之公主怒毆楊氏夜開禁門訴於
帝所言者皆咎公主懐吉等既坐責公主恚懟欲自盡
或縱火欲焚第以邀上必召懐吉等還上不得已亦為
召之諫官楊畋司馬光龔鼎臣等皆力諫上弗聴光又
言太宗時姚坦為兖王翊善有過必諫左右教王詐疾
踰月太宗召王乳母入問起居状乳母曰王無疾以姚
坦故鬱鬱成疾爾太宗怒曰王年少不知為此汝輩教
[200-7b]
之杖乳母數十召坦慰勉之齊國獻穆大長公主太宗
之子真宗之妹陛下之姑而謙恭率禮天下稱其賢願
陛下教子以太宗為法公主事夫以獻穆為法然公主
意終惡瑋不肯復入中間状若狂易欲自盡者數矣苗
賢妃與俞充儀謀使内臣王務滋管勾駙馬宅以伺瑋
過瑋素謹務滋不得其過乃告苗俞曰但得上㫖務滋
請以巵酒了之苗俞白上上不答頃之上與皇后同坐
俞又白之皇后曰陛下念章懿皇后故瑋得尚主今奈
[200-8a]
何欲為此都知任守忠在旁曰皇后言是也務滋謀訖
不行尋有是命此據司馬氏記聞及奏議懐吉先配西/京灑掃班在五年十月庚申其復召不
得時/月 權陜西轉運副使薛向言陜西之兵廂禁軍凡
二十五萬其間老弱病患伎巧占破數乃過半請下諸
路揀其不任征役者汰之敢占伎巧者論如法從之
學士院言臣僚上表并劄子陳請事唯宰臣親王樞宻
使方降手詔手書自𠫭知政事樞宻副使已下即無體
例去年三月因樞宻副使陳旭請郡内批令降不允手
[200-8b]
詔當直學士胡宿論奏以手詔體重乞依故事不從竊
恐成例隳廢舊典乞自今除宰臣親王樞宻使有所陳
請依例或降手詔手書自餘臣僚更不降手詔手書許
從本院執奏從之此據㑹要増入上以手詔/召旭事見去年四月庚辰
三月辛亥按據宋史本紀辛亥當系於/三月此本盖有脫誤今増入詔禮部貢舉
壬子兖國公主降封沂國公主安州觀察使李瑋為建
州觀察使落駙馬都尉自公主入禁中瑋兄璋上言瑋
愚騃不足以承天恩乞賜離絶上将許之司馬光又言
[200-9a]
陛下始者追念章懿太后故使瑋尚主欲以申固姻戚
常貴其家今瑋母子離析家事流落大小憂愁殆不聊
生豈陛下初意㦲近者章懿太后忌日陛下閱奩中故
物思平生居處獨能無雨露之戚悽愴之心乎瑋既䝉
斥公主亦不得無罪上感悟遂并責公主待李氏恩禮
不衰且賜瑋黄金二百兩謂曰凡人富貴亦不必為主
婿也此亦據司/馬光記聞
癸丑大宗正司言右屯衛大将軍岳州團練使宗實乞
[200-9b]
還泰州防禦使知宗正寺告𠡠不許
乙卯禮部侍郎叅知政事孫抃為觀文殿學士兼翰林
侍讀學士同羣牧制置使抃居兩府年益頽惰無所可
否又善忘語言舉止多可笑好事者至傳以為口實性
不便騎馬或驚雖通逵必下而趨時樞宻使張昪請老
朝論以抃當次補必不勝任殿中侍御史韓縝因進見
極言抃不才雖無顯過保身持禄實懐姦之大者乞置
諸散地監察御史裏行傅堯俞亦言抃望實俱輕徒以
[200-10a]
髙科久居清列荐更二府積有嵗時當萬㡬之繁無一
毫之助昏塞之語日以流聞傳笑士民取輕隣敵每進
趨軒陛百寮具瞻勞力之臣為之觧體宜賜罷免少抑
貪幸後數日輔臣朝退韓𤦺曾公亮獨留抃下殿謂歐
陽修曰丞相留身何也修曰得非奏君耶抃曰抃有何
事修曰韓御史言君君不知耶抃乃頓足摘耳曰殊不
知也遂移疾求免上許之 樞宻副使禮部侍郎趙槩
為𠫭知政事 翰林學士右司郎中知制誥權知開封
[200-10b]
府吴奎為右諫議大夫樞宻副使
丙辰召右正言知蔡州王陶赴諫院供職陶言臣與唐
介范師道吕誨趙抃同出為郡今獨召臣與師道非是
請還介等職任時師道亦自福州召為鹽鐡副使誨抃
及介皆未遷故也
丁巳詔審刑院奏補京朝官初該磨勘者自今湏有舉
主一員方聼改官
庚申龍圖閣直學士左司郎中兼侍講錢象先為右諫
[200-11a]
議大夫知蔡州象先善講説語約而義眀上間有所顧
問必依經以對因諷諭政事遂及時務有唘廸之益號
知經術留侍經筵前後十五年時被恩禮故事講官分
日迭講象先已得請補外上曰大夫行有日可獨徹所
講秩於是同列罷講者十日 刑部郎中天章閣侍講
崇文院檢討吕公著為天章閣待制兼侍講公著初召
試中書将除知制誥三辭不就故有是命
辛酉参知政事歐陽修提舉三館秘閣寫校書籍
[200-11b]
壬申徐州言彭城縣白鶴鄉地生麫凡十餘頃民皆取
食上遣内侍竇承秀往視之占曰地生麫民将饑也既
而濠州亦言鍾離縣地生麫民取食之
丁亥按三月已有辛亥此不/應復有丁亥必有錯誤作凝機殿于禁中
夏四月按四月下脱去干支查/宋史頒編勑係壬午日宰臣韓𤦺等上所修嘉
祐編敇起慶厯四年盡嘉祐三年凡十二巻其元降敕
但行約束而不立刑名者又析為續附令帙凡五巻視
慶厯𠡠大辟増六流減五十徒増六十有一杖増七十
[200-12a]
三笞増三十有八配𨽻増三十大辟而下奏裁聴㫖増
四十五云
壬申按宋史五月係丁未朔壬申距丁未/三十六日不應在四月也此處亦誤改命起居舍
人知制誥兼侍講司馬光為天章閣待制先是光與吕
公著並召試中書光已試而公著終辭及降知制誥光
乃自言拙於文辭本當辭召初疑朝廷不許故黽勉從
命繼聞公著終辭得請臣始悔恨向者之不辭而妄意
朝廷決不許也章九上卒改他官
[200-12b]
己丑夏國王諒祚上表求太宗御製詩草𨽻書石本欲
建書閣寳藏之且進馬五十疋求九經唐史冊府元龜
及本朝正至朝賀儀詔賜九經還其馬諒祚又求尚主
詔答以昔嘗賜姓不許
五月丁未朔命起居舍人天章閣待制兼侍講司馬光
仍知諫院光上疏曰臣以駑蹇之質再為諫官荷陛下
寵禄之優責任之重夙夜震恐不遑寧處思極竭愚忠
以報塞萬一顧瑣瑣細務皆不足以煩瀆聖聴竊以國
[200-13a]
家之治亂本於禮而風俗之善惡繫於習赤子之啼無
有五方其聲一也及其長則言語不通飲食不同有至
死莫能相為者是無他焉所習異也至於古今亦然有
服古之衣冠於今之世則駭於州里矣服今之衣冠於
古之世則僇於有司矣衣冠焉有是非㦲習與不習而
已矣夫民朝夕見之其心安焉以為天下之事正應如
此一旦驅之使去此就彼則無不憂疑而莫肯從矣昔
秦廢井田而民愁怨王莽復井田而民亦愁怨趙武靈
[200-13b]
王變國服效異俗而羣下不悦後魏孝文帝變國俗效
華服而羣下亦不悦由此觀之世俗之情安於所習駭
所未見固其常也是故上行下效謂之風薫烝漸漬謂
之化淪胥委靡謂之流衆心安定謂之俗及夫風化已
失流俗已成則雖有辨智弗能諭也彊毅不能制也重
賞不能勸也嚴刑不能止也自非聖人得位而臨之積
百年之功莫之能變也周易履之象曰君子以辨上下
定民志故天子之令必行于庶人使天下之勢如身之
[200-14a]
使臂臂之使指莫不率從詩曰勉勉我王綱紀四方此
禮之本也昔三代之王皆習民以禮故子孫數百年享
天之禄及其衰也雖以晉楚齊秦之强不敢暴蔑王室
豈有力不足㦲知天下之不已與也於是乎翼戴王命
以威懐諸侯而諸侯莫敢不從所以然者猶有先王之
遺風餘俗未絶於民故也其後日以衰薄下陵上替晉
平公之世魯子服囘如晉還謂季孫意如曰晉之公室
将遂卑矣六卿强而傲将因是以習習實為常能無卑
[200-14b]
乎其後趙魏韓氏卒分晉國習於君臣之分不眀故也
降及漢氏雖不能若三代之盛王然猶尊君卑臣敦尚
名節以行義取士以儒術化民是以王莽之亂民思劉
氏而卒復之赤眉雖羣盜猶立宗室以從民望王郎矯
託名氏而燕趙響應董卓之亂袁紹以誅卓為名而州
郡雲合曹操挾獻帝以令諸侯而天下莫能與之敵操
之心豈不欲廢漢而自立㦲然沒身不敢為者畏天下
之人疾之也自魏晉以降人主始貴通才而賤守節人
[200-15a]
臣始尚浮華而薄儒術以先王之禮為糟粕而不行以
純固之士為鄙樸而不用於是風俗日壊入於偷薄叛
君不以為耻犯上不以為非惟利是從不顧名節至於
有唐之衰麾下之士有屠逐元帥者朝廷不能討因而
撫之㧞於行伍授以旄鉞其始也取偷安一時而已及
其久也則衆庶習於聞見以為事理當然不為非禮不
為無義是以在上者惴惴焉畏其下在下者暌暌焉伺
其上平居則酒肉金帛甘言屈體以相媚悦得間則銛
[200-15b]
鋒利刃狼心詭計以相屠膾成者為賢敗者為愚不復
論尊卑之序是非之理陵夷至於五代天下蕩然莫知
禮義為何物矣是以世祚不永逺者十餘年近者四五
年敗亡相属生民塗炭及大宋受命太祖太宗知天下
之禍生於無禮也於是以神武聰眀躬勤萬㡬征伐刑
賞斷於聖志然後人主之勢重而羣臣懾服矣於是剪
削藩鎮齊以法度擇文吏為之佐以奪其殺生之柄攬
其金榖之富選其麾下精鋭之士聚諸京師以備宿衛
[200-16a]
制其腹心落其爪牙使不得陸梁然後天子諸侯之分
眀而悖亂之原塞矣於是節度使之權歸於州鎮員之
權歸於縣又分天下為十餘路各置轉運使以察州縣
百吏之臧否復漢部刺史之職使朝廷之令必行於轉
運使轉運使之令必行於州州之令必行於縣縣之令
必行於吏民然後上下之叙正而紀綱立矣於是申眀
軍法使自押官以上各有階級以相臨統小有違犯罪
皆殊死然後行伍之政肅而士用命矣此皆禮之大節
[200-16b]
也故能四征不庭莫不率服汎掃九州以陟禹之迹至
于真宗重之以眀徳繼二聖之志夙夜孜孜宣布善化
銷鑠惡俗以至於今治平百年頑民殄絶衆心咸安此
乃曠世難成之業陛下當戰戰栗栗守而勿失者也臣
竊見陛下有中宗之嚴恭文王之小心而小大之政多
謙讓不決委之臣下誠所委之人常得忠賢則可矣萬
一有姦邪在焉豈不危甚矣㦲古人所謂委任而貴成
功者擇人而授之職業叢脞之務不身親之也至於爵
[200-17a]
禄廢置殺生予奪不由已出不可也洪範曰惟辟作威
惟辟作福臣之有作威作福害于而家凶于而國威福
之柄失於人而習以為常則不可復収矣此眀主之所
謹也又頃以西鄙用兵權置經畧安撫使一路之兵得
以便宜從事及西事已平因而不廢其河東一路總二
十二州軍曏時節度使之權不能及矣唐始置沿邊八
節度亦如是而已以其權任太重故後世有䟦扈之臣
洛誥曰毋若火始燄燄厥攸灼叙弗其絶言謹其微也
[200-17b]
又将相大臣典諸州者多以貴倨自恃轉運使欲振舉
職業往往故違戾而不肯從夫将相大臣在朝廷之時
則轉運使名位固相逺矣及在外為知州則轉運使統
諸州職也焉得以一身之貴庇一州之事轉運使不得
問㦲漢刺史以六百石吏督察二千石豈以名位之貴
賤㦲又自景祐以来國家怠於久安樂因循而務省事
執事之臣頗行姑息之政於是胥吏讙譁而斥逐御史
中丞軍官悖慢而廢退宰相衛士凶逆其獄不窮姦澤
[200-18a]
加於舊軍人罵三司使而法官以為非犯階級疑於用
法朝廷雖特誅其人而已停之卒復収養之其餘有一
夫流言於道路而為之變令推恩者多矣凡此數者殆
非所以習民於上下之分也夫朝廷者四方之表儀也
朝廷之政如是則四方必有甚矣於是元帥畏偏禆偏
禆畏将校将校畏士卒姦邪怯懦之臣至有簡省教閱
使之驕惰保庇羸老使之繁冗屈撓正法使之縱恣詆
訾粟帛使之憤惋甘言謟笑靡所不至於是士卒翕然
[200-18b]
譽之而歸怨於上矣彼既為之則此效之下既言之則
上從之前既行之則後襲之茍彼為而此不效下言而
上不從前行而後不襲則怨怒聚于其身而禍亂生矣
長此不已日滋月益民之耳目習而安之此有以異唐
之季世乎後魏孝眀帝時征西将軍張彛子仲瑀上封
事欲抑損武人不預清品羽林虎賁千餘人焚彛第殺
彛父子官為収捕凶强者八人斬之其餘大赦以安之
懐朔鎮人髙歡時奉使至洛陽見之歸而散家財以結
[200-19a]
客曰朝政如此事可知矣於是始有飛揚之志由是觀
之紀綱不立則姦雄生心矣夫祖宗苦身焦思以變衰
唐之俗而陛下髙拱熟視以成後魏之風此臣之所為
陛下痛惜也臣愚以為陛下當奮剛徤之志宣神眀之
徳凡群臣奏事皆察其邪正辨其臧否熟問深思求合
于道然後賞罰黜陟斷而行之則天下孰不曠然悦喜
詩曰君子如怒亂庶遄沮君子如祉亂庶遄已盖言無
所臧否之為患大也經畧安撫使有征討之事則置之
[200-19b]
無事則當廢之儻未能廢則軍事廹急不暇奏知者使
専之可也其餘民事皆委之州縣一斷於法或法重情
輕情重法輕可殺可徒可宥可赦並聴本州申奏決之
朝廷何必出於經畧安撫使㦲轉運使規畫號令行下
諸州違戾不從者朝廷當辨其曲直若事理實可施行
而州将恃貴勢故違之者當罪州将勿罪轉運使将校
士卒之於州縣及所統之官或公卿大臣有悖慢無禮
者眀著階級之法使斷者不疑将帥之官廢法違道以
[200-20a]
取悦于下歸怨于上者當随其輕重誅竄廢黜公正無
私御衆嚴整者當量其才能擢用褒賞如是則上之人
難動而下用命矣上之人難動而下用命此所以尊朝
廷也上下已眀綱紀已定然後修儒術隆教化進敦篤
退浮華使禮義興行風俗純美則國家萬世無疆之休
猶倚南山坐平原也又上疏論財利曰古之王者藏之
于民降而不能乃藏于倉廪府庫故上不足則取之于
下下不足則資之於上此上下所以相保也今民既困
[200-20b]
矣而倉廪府庫又虛陛下儻不深以為憂而早為之謀
臣恐國家異日之患不在於他在于財力屈竭而已矣
今朝廷不循其本而投其末措置寛恤民力之官分命
使者旁午四出争言便宜以變更舊制米鹽靡宻之事
皆非朝廷所當預者張設科條不可數紀或不如其舊
益為民患或朝三暮四移左於右其間果能利民者不
過放散縣官之物以予民爾是誠損上益下王者之仁
政也然臣聞古之聖王養之有道用之有節上有餘財
[200-21a]
然後推以予民是以上下交足而頌聲作矣今入者日
寡出者日滋是所謂厭其原開其瀆其竭可立而待也
公家既竭不取諸民将焉取之是徒有利民之名而無
利民之實果何益哉夫寛恤民力在於擇人不在立法
若守令得人則民力雖欲毋寛其可得乎守令非其人
而徒立苛法適所以擾民爾自置此官以来於今累年
臣訪之民間未聞其困敝小瘳於前也然則為今之術
奈何曰在随材用人而久任之在養其本原而徐取之
[200-21b]
在減損浮冗而省用之何謂随材用人而久任之夫人
之材性各有所宜雖周孔之材不能徧為人之所為况
其下乎固當就其所長而用之今朝廷用人則不然顧
其出身資序何如爾不復問其材之所堪也故在兩禁
則欲其為嚴助司馬相如任将帥則欲其為衞青霍去
病典郡則欲其為龔遂黄覇尹京邑則欲其為張敞趙
廣漢司財利則欲其為孔僅桑𢎞羊世豈有如此人哉
故財用之所以匱乏者由朝廷不擇専曉錢榖之人為
[200-22a]
之故也國初三司使或以諸衛将軍諸司使為之判官
則朝士曉錢榖者皆得為之不必用文辭之士也先朝
以數路用人文辭之士寘之館閣曉錢榖者為三司判
官曉刑獄者為開封府推判官三者職業不同趣舍各
異莫相渉也然後人主以時引對訪問以察之使令以
試之積久以觀之覈其真偽辨其臧否考其功效然後
進之退之未必歴其職者皆湏進用不可復退也故羣
臣各宣其用而萬事交舉矣夫官久於其業而後眀功
[200-22b]
久於其事而後成是以古者世官相承以為氏姓先朝
陳恕領三司十餘年至今稱能治財賦者以恕為首恕
之材智豈異於人哉盖得久從事於其職故也至於副
使判官堪其事者亦未數易也是以先帝屢行大禮東
封西祀廣修宫觀而財用有餘者用人専而任之久故
也近嵗三司使副使判官大率用文辭之士為之以為
進用之資塗不復問其習與不習於錢榖也彼文辭之
士習錢榖者固有之矣然不能専也於是乎有以簿書
[200-23a]
為煩而不省以錢榖為鄙而不問者矣又居官者出入
遷徙有如郵舍或未能盡識吏人之面知職業之所主
已捨去矣臣頃者判度支勾院甫三年爾自三司使下
至檢法官改易皆徧甚者或更歴數人雖有恪勤之人
夙夜盡心以治其職人情稍通綱紀粗立則捨之而去
後来者意見各殊則曏之為一皆廢壊况怠惰之人因
循茍且惟思便身不顧公家者如此而望太倉有紅腐
之粟水衡有貫朽之錢臣未知其可也凡有司官莫不
[200-23b]
欲久於其任而食貨為甚何則二十七年耕然後有九
年之食今居官者不滿三嵗安得有二十七年之效乎
臣愚以為朝廷宜精選朝士之曉練錢榖者不問其始
所以進或進士或諸科或門䕃先使之治錢榖小事有
功則使之權發遣三司判官事及三年而察之實效顯
著然後得權三司判官事又三年更有實效然後得為
正三司判官其無實效者皆退歸常調勿復収用其諸
路轉運使不復以路分相壓使之久於其任有實效者
[200-24a]
或自權為正自轉運副使為轉運使無實效者亦退歸
常調勿復収用每三司副使闕則選三司判官及諸路
轉運使功效尤著者以補之三司使闕亦選於副司以
補之三司使久於其任能使用度豐衍公私富實者増
其秩使與兩府同而勿改其職如此則異日財用之豐
耗不離於巳不得諉之他人必務為永久之規矣其文
辭之士則自有資塗不必使為錢榖之吏以輕之也何
謂養其本原而徐取之善治財者養其所自来而取其
[200-24b]
所有餘故用之不竭而上下交足也不善治財者反此
夫農工商賈者財之所自来也農盡力則田善収而榖
有餘矣工盡巧則器斯堅而用有餘矣商賈流通則有
無交而貨有餘矣彼有餘而我取之雖多不病矣今之
有司自謂能治財者臣見之矣凍餒其民而豐積聚者
也掃土以市祿位而不恤後人者也捃拾麻麥而䘮邱
山者也保惜一錢而費萬金者也不操白刃而為冦攘
者也姦巧簿書而罔君上者也必曰養其所自来而収
[200-25a]
其所有餘則聞者以為笑矣夫使稼穡者饒樂而游惰
者困苦則農盡力矣堅好便用者獲利浮偽侵靡者不
售則工盡巧矣公家之利捨其細而取其大散諸近而
収諸逺則商賈流通矣農工商賈皆樂其業而安其富
則公家何求而不獲乎夫農天下之首務也古人之所
重而今之所輕豈獨輕之又困苦莫先焉何以言之彼
農者苦身勞力衣粗食糲官之百賦出焉百役歸焉嵗
豐賤貿其榖以應官私之求嵗凶則流離凍餒先衆人
[200-25b]
填溝壑如此而望浮食之民轉而緣南畝難矣彼直生
而不知市井之樂爾茍或知之則去而不返矣故以今
天下之民度之農者不過二三而浮食者常七八矣欲
倉廪之實其可得乎臣愚以為凡農民租税之外宜無
有所預衙前當募人為之以優重相補不足則以坊郭
上户為之彼坊郭之民部送綱運典領倉庫不費二三
而農民常費八九何則儇利戅愚之性不同故也其餘
輕役則以農民為之嵗豐則官為平糴使榖有所歸嵗
[200-26a]
凶則先案籍以贍農民而後及浮食者民有能自耕種
積榖多者不籍以為家資之數如此則榖重而農勸矣
彼百工者以時俗為心者也時俗貴用物而賤浮偽則
百工變而從之矣時俗者以在上之人為心者也在上
好樸素而惡淫侈則時俗變而從之矣其百工在官者
亦當擇人而監之工緻為上華靡為下物勒工名謹考
其良楛而誅賞之取其用不取其數則器用無不精矣
彼商賈者志於利而已矣今縣官數以一切之計變法
[200-26b]
更令棄信而奪之彼無利則棄業而從他縣官安能止
之㦲是以茶鹽棄捐征税耗損凡以此也然則縣官之
利何得㦲善治財者不然将取之必予之将斂之必散
之故日計之不足而嵗計之有餘此廼白圭猗頓之所
知豈國家選賢擇能以治財其用智顧不如白圭猗頓
邪患在國家任之不久責近效而遺逺謀故也夫伐薪
者剖其條枚養其本根則薪不絶矣若并根本而伐之
其得薪豈不多哉後無繼矣是非難知之道也然則有
[200-27a]
司不為者彼其心曰吾居官不日而遷不立效於目前
以自顯顧養財以遺後之人使為功吾何賴焉是非特
有司之罪也亦朝廷用人之法驅之使然也何謂減損
浮冗而省用之吾太祖初得天下之時止有一百一十
一州爾江南兩浙西川富饒之土皆為異域又承五代
荒亂之餘府庫空竭豪傑棊布於海内敵騎窺覦於邊
境戎車嵗駕四方多虞當是之時内給百官外奉軍旅
誅除僣偽賞賜鉅萬未嘗聞財用不足如今日之汲汲
[200-27b]
也陛下承祖宗之業奄有四百餘州天下一統䧏王欵
塞富饒之土貢賦相属承平積久百姓阜安是宜財用
羨溢百倍於前奈何竭府庫之所蓄罄率土之所有當
天下無事之時遑遑焉專救經費而不足萬有不可期
之災患将何以待之乎夫以國初之狹隘艱難財用宜
不足而有餘今日之廣大安寧財用宜有餘而不足陛
下亦嘗熟思其所以然之理乎得非太祖所養者皆有
功有用之人陛下所養者未必盡有功用乎竊見陛下
[200-28a]
天性恭儉不好侈靡宫室苑囿皆因祖宗之舊無所更
造或隳頓荒翳不加修治飲膳衣服器皿帷帳適足供
用不極精華或苦惡弊綻亦不更易雖唐虞之土階三
尺茅茨不剪殆無以過然左右侍御之人宗戚貴臣之
家第宅園囿服食器用窮天下之珍怪極一時之鮮眀
惟意所欲無復分限以豪華相尚以儉朴相訾惡常而
好新月異而嵗殊是以費用不足則求請無厭匄貸不
耻甚者或依憑詔令以發府庫之財假託供奉以靡縣
[200-28b]
官之物真偽莫辨多少不㑹陛下廣度寛仁不欲拒塞
惡聞人過不加案詰至於頒賜外廷之臣亦皆踰溢常
數不循舊規如曏者皇女初生所散包子之類費用不
可勝紀臣嘗聞耆舊之人言先朝公主在宫中俸錢不
過月五千其餘後宫月給大抵倣此非時不當輕有賜
予賜予亦不甚豐竊聞近日俸給賜予比於先朝何啻
數十倍矣漢眀帝曰我子豈宜與先帝子等乎夫等猶
不可又况過之是以祖宗之積窮于賜予困於浮費臣
[200-29a]
不能知其詳以外望度之什耗七八矣内藏已虛而浸
淫於左藏矣夫府庫者聚天下之財以為民也非以奉
一人之私也祖宗所為置内藏者以備饑饉兵革非常
之費非以供陛下奉養賜予之具也今内藏庫專以内
臣掌之不領于三司其出納之多少積蓄之虛實簿書
之是非有司莫得而知也若皆以奉養賜予而盡之一
旦有饑饉兵革之事三司經費自不能周内藏又無所
仰斂之於民則民已困竭得無狼狽而不支乎此臣夙
[200-29b]
夜所懔懔也今陛下所以有唐虞之徳而無唐虞之治
者其失在於不忍而好予不忍則不誅有罪好予則不
待有功不誅有罪則姦邪欺罔而不忌不待有功則貪
佞徼倖而無厭治道之所以不格於上下者凡以此也
昔韓昭侯有敝袴命藏之侍者曰君亦不仁矣不賜左
右而藏之昭侯曰吾聞眀主愛一嚬一笑嚬有為嚬笑
有為笑今袴豈特嚬笑哉吾必待有功者彼小國諸侯
猶能重賞如是而國以富强况以四海之主不行無功
[200-30a]
徼倖之賞杜塞甘言卑辭之請則唐虞之治何逺之有
哉夫府庫金帛皆生民之膏血州縣之吏鞭撻其丁壮
凍餒其老弱銖銖寸寸而聚之今以富大之州終嵗之
積輸之京師適足以供陛下一朝恩澤之賜貴臣一日
燕飲之費陛下何獨不忍於目前之羣臣而忍於天下
之百姓乎夫以陛下恭儉之徳擬於唐虞而百姓窮困
之弊均於秦漢秦漢竭天下之力以奉一身陛下竭天
下之力以資衆人其用心雖殊其病民一也此臣之所
[200-30b]
以尤戚戚者也又宫掖者風俗之原也貴近者衆庶之
法也故宫掖之所尚則外必為之貴近之所好則下必
效之自然之勢也是以内自京師士大夫外及逺方之
人下及軍中士伍畎畝農民其服食器用此於數十年
之前皆華靡而不實矣曏之所有今人見之皆以為鄙
陋而笑之矣夫天地之産有常而人數日繁耕者寖寡
而游手日衆嗜慾無極而風俗日奢欲財力之無屈得
乎㦲又府史胥徒之属居無廪禄進無榮望皆以㗖民
[200-31a]
為生者也上自公府省寺諸路監司州縣鄉村倉場庫
務之吏詞訟追呼租税繇役出納㑹計凡有毫釐之事
闗其手者非賂遺則不行是以百姓破家壊産者非縣
官賦役獨能使之然也大半盡於吏家矣此民之所以
重困者也又國家比来政令寛弛百職隳廢在上者簡
倨而不加省察在下者侵盜而恣為姦利是以每有營
造貿賣其所費財物什倍於前而所収功利曽不一二
此國用之所以尤不足者也又自古百官皆有常員而
[200-31b]
國家磨勘之法滿嵗則遷日滋月溢無復限極是以一
官至數百人則俸禄有増而無損矣又近嵗養兵務多
不務精夫兵多而不精則力用寡而衣糧費衣糧費則
府庫耗府庫耗則賜賚稀是以不足者豈惟民哉兵亦
貧矣䇿之失者無甚於此也凡此數者皆所以竭民財
者也陛下安得熟視而無所變更邪臣愚伏願陛下觀
今日之弊思将来之患深自抑損先由近始凡宗室外
戚後宫内臣以至外廷之臣俸給賜予皆循祖宗舊規
[200-32a]
勿復得援用近嵗僥倖之例其踰越常分妄有干求者
一皆塞絶分毫不許若祈請不已者宜嚴加懲譴以警
其餘凡文思院後苑作所為竒巧珍玩之物不急而無
用者一皆罷省内自妃嬪外自宗戚臣庶之家敢以奢
麗之物夸眩相髙及貢獻賂遺以求悦媚者亦眀治其
罪而焚毁其物於四逹之衢專用樸素以率先天下矯
正風俗然後登用㢘良誅退貪殘保佑公直銷除姦蠧
澄清庶官選練戰士不禄無功不食無用如此行之久
[200-32b]
而不懈臣見御府之財将朽蠧而無所容貯太倉之粟
将彌漫而不可盖藏農夫棄糧於畎畝商賈讓財於道
路矣孰與今日汲汲以應目前之求懔凛以憂将来之
困乎夫食貨者天下之急務今窮乏如是而宰相不以
為憂意者以為非己之職故也臣願復置總計使之官
使宰相領之凡天下之金帛錢榖𨽻於三司如内藏奉
宸庫之類總計使皆統之小事則官長專逹大事則謀
於總計使而後行之嵗終則上其出入之數於總計使
[200-33a]
量入以為出若入寡而出多則總計使察其所以然之
理求其費用之可省者以奏而省之必使嵗餘三分之
一以為儲蓄備禦不虞凡三司使副使判官轉運使及
掌内藏奉宸等庫之官皆委總計使察其能否考其功
状以奏而誅賞之若總計使久試無效則乞陛下罷退
其人更置之議者必以為宰相論道經邦爕理隂陽不
當領錢榖之職是皆愚人不知治體者之言昔舜舉八
愷使主后土奏庶艱食貿遷有無地平天成九功惟叙
[200-33b]
周禮冢宰以九職九賦九式九貢之法治財用唐制以
宰相領鹽鐡度支户部國初亦以宰相都提三司水陸
發運等使是則錢榖自古及今皆宰相之職也今譯經
潤文猶以宰相領之豈有食貨國之大政而謂之非宰
相之事乎必若府庫空竭閭閻愁困四方之民流轉死
亡而曰我能論道經邦爕理隂陽非愚臣之所知也治/平
元年十二月更定三司判/官久任法或因光此疏也
己酉龍圖閣直學士吏部員外郎兼侍講知諫院楊畋
[200-34a]
卒贈右諫議大夫畋素謹畏每奏事必𤼵封數四而後
上之及卒家無餘資特賜黄金二百兩及端午賜講讀
官御飛白書扇亦遣使特賜置其柩所
己未知荆南府工部侍郎李参為羣牧使執政初議欲
用𠫭為三司使孫抃獨不可曰此人若主計外臺承風
刻削則天下益困敝矣乃不果用
庚申大宗正司言右衛大将軍岳州團練使宗實繳還
泰州防禦使知宗正寺勅告詔不許
[200-34b]
庚午樞宻副使給事中包拯卒贈禮部尚書諡孝肅拯
性峭直然奏議平允常惡俗吏苛刻務為敦厚雖疾惡
甚至人情所不及即推以忠恕不為茍合未嘗偽色辭
以悦人不作私書至於干請無故人親黨一皆絶之居
家儉約衣服器用飲食雖貴如初官時
六月癸未單州團練使劉永年為汝州團練使知代州
契丹取山木積十餘里輦載相属於路前守懼生事不
敢遏永年曰契丹伐木境中而不治他日将不可復制
[200-35a]
遣人縱火一夕盡焚之上其事帝稱善契丹移文代州
捕縱火盜永年報曰盜固有罪然在我境何預汝事契
丹不敢復言 鄜延經畧司言得宥州牒夏國改西市
監軍司為保奏軍威州監軍司為静塞軍綏州監軍司
為祥祐軍左廂監軍司為神勇軍且言諒祚舉措近嵗
多不循舊規恐更僣擬朝廷名號漸不可長乞擇一才
臣下詔詰問以杜姦萌從之於是遣供備軍副使張宗
道賜諒祚生辰禮物宗道初入境迎者至欲先宗道行
[200-35b]
馬及就坐又欲居東宗道固争之迎者曰主人居左禮
之常也天使何疑焉宗道曰宗道與夏主比肩以事天
子夏主若自来當為賔主爾陪臣也安得為主人當循
故事宗道居上位争久不决迎者曰君有㡬首乃敢如
是宗道大笑曰宗道有一首爾来日已别家人今日欲
取宗道首則取之宗道之死得其所矣但夏國必不敢
爾迎者曰譯者失辭某自謂無兩首爾宗道曰譯者失
辭何不斬譯者乃先宗道迎者曰二國之歡有如魚水
[200-36a]
宗道曰然大朝水也夏國魚也水可無魚魚不可無水
丁亥祕閣上補寫御覽書籍先是歐陽修言祕閣初為
太宗藏書之府並以黄綾装潢號曰太清本後因宣取
入内多留禁中而書頗不完請降舊本令補寫之遂詔
龍圖天章寳文閣太清樓管勾内臣檢所閱書録上於
門下者補寫至是上之賜判祕閣范鎮及管勾補寫官
銀絹有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