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b0019 續資治通鑑長編-宋-李燾 (master)


[203-1a]
欽定四庫全書
 續資治通鑑長編巻一百九十九
             宋 李燾 撰
  仁宗
嘉祐八年秋七月乙巳侍御史呂誨為起居舍人同知
諫院
辛亥詔諸道押即位進奉人各與官有官者與推恩勿
試以乾興押進奉人皆試詩於學士院已而不合格者
[203-1b]
例與官故有是詔知諫院司馬光奏竊見諸路轉運使
提㸃刑獄知州軍等各遣親屬進奉賀登極表至京師
朝廷不問官職髙下親屬逺近一例推恩乃至班行幕
職權知州軍或所遣之人非親屬者亦除齋郎及差使
殿侍此葢國初承五代姑息藩鎮之弊故有此例後來
人主嗣位之初大臣因循故事不能革正國家爵禄本
待天下賢才及有功效之人今使此等無故受官誠為
太濫况近年官吏繁冗十倍於國初之時朝廷深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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弊所以數年前别定制條减省諸色奏䕃之數若進表
之人皆得一官則又并增數百入仕之人是嚮來减省
悉為虚設今縱不能盡罷此等恩澤其進表人若五服
内親者或乞等第受一官其無服非親屬者並量賜金
帛罷去庶幾少救濫官之失同修起居注鄭獬亦以為
言且曰昔真宗初即位有事於南郊舊例羣臣皆得遷
秩而真宗以為僥倖太甚遂命止加勲階真宗已常革
濫賞於南郊之初則陛下亦冝絶繆恩於登極之後也
[203-2b]
執政謂已行之詔難於復改遂寝其議
壬子初御紫宸殿退御垂拱殿中書樞宻奏事帝自六
月癸酉不御殿至是始見百官感慟者乆之其後隻日
御前殿䨇日御後殿惟朔望則前後殿皆不御至祔廟
如故
丙辰夏國主諒祚遣使來弔慰見于皇儀殿門外其使
者固求入對弗許諒祚所上表輙改姓李賜詔詰之令
守舊約詔書見王珪集司/馬日記亦具載之司馬光言伏聞夏國所遣使
[203-3a]
人前日不肯門見固求入對朝廷不許勒歸舘舍臣愚
竊以陛下繼統之初四方皆欲瞻望天表窺覘聖徳又
聞向曾不安意謂未能視朝所以使人之心敢爾桀黠
今若深閉固拒不聼入見則必疑有所隱避益足使之
驕慢况即日陛下巳御正殿臣謂何惜紫庭數歩之地
使之稽首拜伏瞻仰清光庶幾得識陛下神武之姿知
必能鎮服四海歸至其國轉相告語使其蜂螘之衆心
服氣沮不敢窺邊此所謂上兵伐謀不待戰而屈敵者
[203-3b]

丁巳契丹使祭大行皇帝于皇儀殿遂見上于東廂上
慟哭久之使人言及大行輙出涕
庚申詔前敕有司自四月壬午放羣臣正衙見謝辭冝
如故
癸亥契丹使辭於紫宸殿命坐賜茶故事當賜酒五行
自是終諒闇皆賜茶而已
丁邜詔羣臣當上殿者今如故
[203-4a]
戊辰百官議大行皇帝謚於南郊用王珪議也 初契
丹主宗真母蕭氏愛少子宗元欲以為嗣宗真之重熙
二十三年王拱辰報聘宗真常為拱辰言之其明年宗
真死洪基嗣立以宗元為皇太叔洪基之清寧三年蕭
氏卒宗元怙寵益驕恣與其相某謀作亂及相某以貪
暴黜宗元懼謀愈急洪基知其謀隂為之備是月戊午
宗元從洪基獵于涼淀洪基讓宗元先行宗元不可洪
基先行依山而左宗元之子楚王洪孝以百餘騎直前
[203-4b]
射洪基傷臂又傷洪基馬馬仆其太師某下馬掖洪基
使乗已馬殿前都㸃檢蕭福美引兵遮洪基與洪孝戰
射殺之洪基兵與宗元戰宗元不勝而遁南趣幽州一
日行五百里明日被殺燕京留守耶律明與宗元通謀
聞其敗領奚兵入城授甲欲應之副留守某将漢兵距
焉㑹使者以金牌至遂禽斬明洪基尋亦至陳王蕭孝
友等皆坐誅先遣來使者數人悉宗元之黨也過白溝
並以檻車載去誅之獨蕭福延以兄福美有功得免時
[203-5a]
清寧九年也此㨿司馬光日記其稱相某及太師/某副留守某皆不得其名故也當考
八月庚辰王珪議上大行皇帝謚曰神文聖武明孝廟
號仁宗
辛巳詔軍頭司引見公事如故司馬光言人君之職有
三而已量材而授官一也度功而加賞二也審罪而刑
罰三也材有短長故官有能否功有髙下故賞有厚薄
罪有小大故罰有輕重此三者人君所當用心其餘皆
不足言也臣伏見國家舊制百司細事如三司鞭一胥
[203-5b]
吏開封府補一廂鎮之類往往皆湏奏聞崇政殿所引
公事有軍人武藝國馬芻秣之類皆躬親閲視此葢國
初艱難權時之制施于今日頗傷煩碎陛下龍興撫運
聖政惟新臣愚以為冝令中書樞宻院檢詳中外百司
自來公事須申奏取㫖及後殿所引公事其間不繫大
體非人君所冝躬親者悉從簡省委之有司陛下飬性
安身專念人君之三職足以法天地之簡易致虞舜之
無為誠天下幸甚光又言陛下踐阼以來於今五月深
[203-6a]
執謙巽端拱淵黙羣臣奏事一無可否中外之情深為
欝欝向者猶謂聖體不安今御殿聼政已遵舊式出入
起居皆復常度而獨於萬幾未知裁决臣竊惑之臣愚
伏望陛下凡兩府及羣臣奏事稍留神省察詢訪利害
議論是非可則行之否則却之使四方翕然瞻仰聖徳
億兆羣臣不任大慶光上殿劄子二道不得其日今/附見軍頭司引見公事之後
月司馬光言伏見醫官宋安道等四人昨以侍先帝醫
藥無状降授諸州㪚官尋以陛下聖體不安大臣憂恐
[203-6b]
權留安道等診候御脉今已及百餘日聖體終未平復
安道等方術無騐較然可知且其人皆得罪於先帝臣
謂陛下不冝赦其罪戾留在京師並乞發遣令赴貶所
僧智縁本不曉醫但以妖妄惑衆於江淮間自云診脉
能知災福今亦出入禁庭叨忝章服察其療疾實無所
益伏乞奪去紫衣放歸本州凢用醫之道在謹擇其人
而專任之然後良工得盡其術而功效可見今聞診御
脉者常以十數工拙相雜是非混淆發言進藥更相倚
[203-7a]
伏雖有俞扁之術將安所施於是强者自專弱者附㑹
雷同比周共為誑罔不顧聖體務為身謀但云脉氣平
和臓腑無疾然而旁側之人竊觀形證豈得為安寧復
舊如醫官所言哉日月益深根柢益固四海憂畏焦心
墜膽臣愚伏望陛下思一身之安危繫羣生之禍福深
自重惜不可因循博訪京邑四方通醫術者精擇一人
使之專診御脉聼用其言服食其藥若旬日之間全無
應效則斥去不用别更擇人如此必遇良醫痊復有日
[203-7b]
臣不勝區區惟聖慈少加采察
九月庚戍詔以皇子位為興慶宫既而知諫院吕誨言
唐有此宫名改曰慶寧
辛亥皇子光國公仲鍼為忠武軍節度使同平章事淮
陽郡王改賜名頊樂安郡公仲糾為明州觀察使祁國
案仲糾同時/改賜名顥仲恪為耀州觀察使鄠國公賜名頵
己未永昌郡夫人翁氏削一資翁氏位有私身韓蟲兒
者自言常汲水仁宗見小龍纒其汲而出左右皆莫見
[203-8a]
因召幸焉留其金釧以為騐仍遺之物蟲兒遂有娠於
是踰十月不産按問皆蟲兒之詐得金釧於佛閣土中
乃蟲兒自埋之也太后以諭輔臣命杖蟲兒配尼寺為
長髮而翁氏坐貶輔臣皆請誅蟲兒太后曰置蟲兒於
尼寺所以釋中外之疑也若誅蟲兒則不知者必謂蟲
兒實生子矣歐陽修私記載此事尤詳獨以蟲兒乃宫/正仰搖真之私身與司馬光記不同今從
日/記
壬戍皇子位伴讀王陶為淮陽郡王府翊善皇子位説
[203-8b]
書孫思恭為侍講太子中允集賢校理兼史館檢討韓
維為太常丞充記室參軍陶等請王受拜不許吕誨言
王今未出閤當且設師友不冝遂置僚属臣欲朝廷先
正陶等名位名位既正則禮分自安况王年已長當早
令出閣開府建官翊善侍講自為僚屬於事體即無不
此㨿吕/誨奏議 帝既視朝前後殿而於聼事拱黙謙抑御
史中丞王疇上䟽曰廟社擁佑陛下起居安平臨朝以
時僅踰半載而未聞開發聼斷徳音遏塞人情缺然臣
[203-9a]
常論奏願陛下釋去疑貳日與二府講評國論明示可
否而迄今言動寂寥中外未有所傳此葢議論之臣辭
情淺狹不能仰悟君聼伏望思太祖太宗艱難取天下
之勞真宗仁宗憂勤守太平之力勉於聼决大政以慰
母后之慈毋疑貳謙抑自使聖徳闇然不光未幾又上
䟽曰董仲舒為武帝言天人之際曰事在勉强而已勉
强學問則聞見廣而智益明勉强行道則徳日起而大
有功陛下起自列邸光有天命然而祖宗基業之重天
[203-9b]
人顧享之際所以操心治身正家保國者尤在强勉力
行也陛下昔在宗藩已能務徳好學語言舉動未嘗越
禮是天性有聖賢之資自疾平以來于兹半載而臨朝
髙拱無所可否羣臣關白軍國之政者日益至其請人
主裁决者日益多然猶聖心盤桓無所是非者何也得
非以初繼大統或慮未究朝廷之事故謙抑而未遑耶
或者聖躬尚未寧而不欲自煩耶抑有所畏忌而不言
耶茍為謙抑而未皇則國家萬務日曠月廢其勢将趍
[203-10a]
於禍亂無疑也若聖躬未寧則天下之名醫良工日可
召於前而方技不試藥石不進飬疾於身坐俟歲月非
求全之道茍有畏忌而不言則又過計之甚也今中外
之事無一可疑無一可畏臣常為陛下力言之矣陛下
何不坦心布誠廓開大明以照天下外則與執政大臣
講求治體内則於母后請所未至延禮賢俊咨訪忠直
廣所未見逹所未聞若陛下朝行之則衆心夕安矣况
陛下向居藩邸日夕於側者惟一二講學之師與左右
[203-10b]
給使之人爾雖修身行已賢業日新而知者無幾則是
為善多而得名常少也然而終能徳成行尊美名逺聞
此先帝之所以屬心也今處億兆之上有一言動則天
下知之簡册書之比之於昔是善行易顯而美名易成
也然而尚莫之聞者是不為耳非不能也有始有終者
聖賢之能事在陛下勉强而已
冬十月癸未左司郎中知制誥張瓌為左諫議大夫瓌
在先朝常建言宻定儲副特録其功也此㨿瓌/本傳 中書
[203-11a]
奏舊制堂後官員外郎依舊供職至景祐初令至員外
郎與外任縁堂後官未至提㸃皆不願出遂以所當轉
官為子孫求恩澤至今㳂以為例今欲轉至員外郎者
令依舊供職更不許求恩澤所有五房提㸃例雖次補
亦合擇材今後如任内職事修舉年滿日即依舊供職
推恩任用如弛慢不職即不俟年滿止與堂除知州從
之 東上閤門使眉州防禦使李端慤奏近歲閤門祗
候以上領在京差遣不理資任是以各圖外任請令通
[203-11b]
事舍人閤門祗候一任在京一任在外從之仍令常選
留十二人在京
甲午葬仁宗神文聖武明孝皇帝于永昭陵 皇城使
果州團練使張茂則為内侍省押班司馬光吕誨言祖
宗舊制内臣年未五十不得為内侍省押班茂則年方
四十八陛下踐阼之初尤冝謹守祖宗法度以御左右
之臣示天下至公若茂則果有才幹可用雖更留此闕
二年俟其年及然後授之又何晚也臣恐茂則一開此
[203-12a]
例内臣攀援求進者多畫一之法從此隳壞人人相效
不可禁止不若正之於事初也
十一月己亥虞主至自山陵皇太后迎奠于瓊林苑太
后乗大安輿輦如肩輿而差大無扇筤不鳴鞭侍衛皆
減章獻明肅皇太后之半所過起居者咸呼萬歲
庚子虞於集英殿先是五虞皆在途及是六虞猶用在
途之禮上不親祭知制誥祖無擇知諫院司馬光奏請
親虞御史中丞王疇亦以為言下禮院詳議謂冝如無
[203-12b]
擇等奏乃詔翌日親虞既而上不豫卒令宗正卿攝事
光即奏臣昨言虞祭者孝子之事非臣下所得攝乞陛
下親行其禮陛下幸聼臣命有司設親祭之禮也而陛
下今復不出在列之臣無不愕然自失且昨有司不為
陛下設親祭之禮猶可謂有司之失若今日之事則咎
將誰歸此皆由臣惷愚以彰陛下之過臣之罪重惟陛
下裁之臣聞易曰不逺復無祗悔元吉孔子曰過而不
改是謂過矣伏望陛下來日雖聖體小有不康亦當勉
[203-13a]
强親祭以解中外之惑然上竟以疾故訖九虞不能出
也司馬光言臣先以醫官宋安道等診候御脉日乆方
術無騐乞行降黜别擇良醫使專其事考其功效以行
賞罰自後寂然不聞朝廷施行臣以為聖體已安不敢
復言今覩陛下不親虞祭乃知疾疹殊未痊平臣子之
心何敢寧處竊聞宋安道等每奏皇太后及語大臣皆
云陛下六脉平和體中無疾状如此安道等不惟方術
無効論其面謾之罪亦冝誅殛矣且安道等侍先帝疾
[203-13b]
至於今日而猶免於貶竄冝其無所懲戒不盡心也臣
不知朝廷何意再三惜此數人不為國家正賞罰之法
快天下之心也夫以四海之廣捨此數人之外豈無良
醫患在上之人不求求而不得得而不使使而不專故
也臣又聞病人能自知其病者未甚病也憎良藥而不
受者病在内拒之也今竊聞陛下不安如此而常自謂
無疾則病已深矣醫有良藥而陛下不服則已為病所
拒矣若陛下不早覺悟而更求名醫強進良藥縱陛下
[203-14a]
不自惜奈宗廟社禝何此臣所以痛心疾首前有鼎鑊
而不敢避者也伏望陛下察臣兩次所奏罷黜醫人之
無功者召募四方明醫委大臣精選一名使之專診御
脉聼用其言服食其藥以旬月之期察其能否如前所
云以保養聖神為天下生民之福吕誨言恭惟聖體違
豫日乆太醫雖衆傳聞療治調䕶俱未得冝又聞所進
湯藥聖意頗倦服餌致醫者不得盡其術臣竊疑醫官
倡是言以為自全之計又慮人衆相倚依違度日中外
[203-14b]
之心徒益憂紊臣欲乞皇太后宸旨委兩府選擇善方
脉者一二人俾專其事所進湯藥輪大臣一員淮陽王
同内臣御醫供侍如此開悟上意服餌精專必見功效
其醫官當重加賞或又無騐即嚴加責罰賞罰既明孰
不用心所貴中外知治療調䕶之冝人心自安吕誨䟽/不得其
時附見司/馬光後
甲辰上親祭虞主而不哭名曰卒哭舊無卒哭之禮於
是用吕夏卿議始行之
[203-15a]
丙午祔仁宗神主于太廟樂曰大仁之舞以王曾吕夷
簡曹瑋配享廟庭配享議實録載八/月癸酉今附此
庚戍詔州軍長吏舉精於醫術者令赴闕
甲寅賜太常少卿孔叔詹金紫叔詹監裁造務以勞當
遷上不欲以卿監賞管庫之勞故有是賜自是以為例
是月司馬光上皇太后䟽曰臣聞聖人之徳使四海之
外編户之民皆輻輳而歸之如孝子之奉父母其故何
哉惟仁愛惻怛之誠以加之也故詩云豈弟君子民之
[203-15b]
父母夫四海至逺也編戸至㣲也誠之至也猶可以為
父母况閨門之内血氣之親乎昔漢明徳馬皇后無子
明帝使養賈貴人之子烜以為太子且謂之曰人不必
生子但患愛養不至爾后於是盡心撫育勞悴過於所
生及明帝崩太子即位是為章帝亦孝性淳篤恩性天
至母子慈愛終始無纎芥之間前史載之以為美談臣
恭惟仁宗皇帝憂繼嗣之不立念宗廟之至重以皇帝
仁孝聦明選擢宗室之中使承大統不幸踐祚數日遽
[203-16a]
嬰疾疢雖殿下撫視之慈無所不至然醫工不精藥石
未效竊聞嚮日疾勢稍增舉措語言不能自擇左右之
人一一上聞致殿下以此之故不能堪忍兩宫之間㣲
相猜望羣心憂駭不寒而栗方今仁宗新棄四海皇帝
乆疾未平天下之勢危於累卵惟恃兩宫和睦以自安
如天覆而地載也豈可效常人之家爭語言細故有絲
毫之隙以為宗廟社稷之憂哉臣是用日夜焦心隕涕
側足累息寧前死而盡言不敢幸生而塞黙也伏以皇
[203-16b]
帝内則仁宗同堂兄之子外則殿下之外甥婿自童㓜
之歲殿下鞠育於宫中天下至親何以過此又仁宗立
以為皇子殿下豈可不以仁宗之故特加愛念包容其
過失耶况皇帝在藩邸之時以至踐阼之初孝謹温仁
動由禮法此殿下所親見而明知也茍非疾疢亂其本
性安得有此過失哉夫心者神明之主也若有疾則精
爽迷亂冥然無知言語動作不自省記不識親踈不擇
貴賤此乃有疾者之常不足恠也殿下聦明睿智天下
[203-17a]
之理無所不通豈可責有疾之人以無疾之理也今殿
下雖日夕憂勞徒自困苦終何所益以臣愚見莫若精
擇醫士一二人以治皇帝之疾旬月之間察其進退有
效則加之以重賞無效則威之以嚴刑未愈之時但冝
深戒左右謹於侍衛其舉措語言有不合常度者皆不
得以聞庶幾不增殿下之憂憤殿下惟寛釋聖慮和神
養氣以安靖國家紀綱海内俟天地垂佑聖躬痊復然
後舉治平之業以授之不亦美乎古之慈母有不孝之
[203-17b]
子猶能以至誠惻隱撫存愛養使之内媿知非革心為
善况皇帝至孝之性禀之於天一旦疾愈清明復初其
所以報答盛徳豈云細哉臣之愚慮苦言盡此而已光
又以䟽諫帝曰臣兩曾上䟽以陛下受仁宗之天下欲
報之徳當奉事皇太后孝謹撫諸公主慈愛勿使姦邪
之人有所離間致兩宫有隙以上貽宗廟之憂下為羣
生之禍叩心瀝膽極其懇惻未審臣言得達聖聼或萬
幾之繁未嘗奏御也此乃成敗之端安危之本不可不
[203-18a]
察臣聞漢章皇帝乃賈貴人之子明帝使明徳馬皇后
母養之后盡心撫育勞瘁過於所生章帝亦孝性淳篤
恩性天至母子慈愛始終無&KR0655芥之間馬氏三舅皆為
卿校列侯賈貴人終不加尊號賈氏親族無受寵榮者
此前世美事今日所當法也詩云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復我欲報之徳昊
天罔極然則父母之恩不獨以其生已也拊畜長育居
其大半焉陛下自齠齔之年為太后所鞠育恩亦至矣
[203-18b]
又况今日為仁宗皇帝之嗣承海内之大業乎臣謂陛
下冝夙興夜寐昏定晨省親奉甘㫖承順顔色無異於
事濮王與夫人之時也近者道路之言頗異於是紛紛
藉藉深可駭愕臣竊惟陛下孝恭之性著於平昔豈一
旦遽肯變更葢鄉者聖躬未安之時舉動語言或有差
失不能自省而外人訛傳妄為增餙必無事實雖然此
等議論豈可使天下聞之也周書曰小人怨汝詈汝則
皇自敬徳古人有言曰禦寒莫如重裘弭謗莫如自修
[203-19a]
陛下疾疢未平固無如之何若既愈之後臣愚伏望陛
下親詣皇太后閤克己自責以謝前失温恭朝夕侍養
左右先意承志動無違禮使大孝之美純粹光顯過於
未登大位之時如此則上下感悦宗社永安今日道路
妄傳之言何能為損也古之至孝者雖有不慈之母猶
能使之感悟驩悦囬心易慮况皇太后聖善之徳著聞
四方自陛下有疾以來日夜泣涕禱於神祗憂勞困瘁
以冀陛下之安寧如耕者之望收涉者之求濟陛下豈
[203-19b]
不思有以慰安之也吕誨上皇太后書曰臣竊以兩漢
而後諸侯王入繼聖統者甚衆或以功或以賢或以親
或以黨四者之繼隆替所繫以功與親賢者何嘗不興
隆於寳緒由黨附而至者未有不基乎禍亂哀平威靈
之類是也千百載而下為之監戒今上生而敏睿天資
英哲先帝知其厯數在躬又當近屬實以親而賢授之
寶器及誕告於外歡聲翕然殿下以積勲之後配徳仁
宗主宣隂教天下䝉福上自潜徳之初殿下鞠育保䕶
[203-20a]
者三十年矣先皇厭代宣導遺㫖掌握機柄佐佑聖嗣
克安天歩永我帝業丕功茂實固不待愚臣一二而談
也上違豫以來重煩聼斷庶務允輯中外頼焉比聞流
議喧傳上疾未間言或荒忽承顔之禮時有所闕殿下
幾至不能容覆外臣罔測謂之然矣然竊慮小人乗間
幸兩宫如是隂為交鬪以生他事殿下察其素履知其
有疾故當責中臣之輔助擇太醫之調理又聞上意自
倦服藥以致醫工乆無效騐或者苦其瞑眩斯亦常情
[203-20b]
誠恐奉御之人但能偹禮不敢强之以服餌積日之深
其誤不細惟殿下廣乎容納之度忘其惰慢之禮親閲
湯劑為調治强之以嚴威煦之以恩愛如此人神和悦
得不降祐上之起居必遂安適不然恩禮中闋慈孝兩
失人言不已天下何觀其如先帝何三十年保育之功
一朝而棄臣竊為殿下惜之臣重思療治之法即如是
言萬世之計敢不為殿下陳論漢馬皇后畢明帝世克
全美徳以至鞠養章帝勞瘁過於所生母子慈愛始終
[203-21a]
&KR0655芥之隙章帝終為賢聖之主其保助亦已明矣史
册書美世逺益光臣伏願殿下循修以為法度念先帝
之顧託體聖躬之憂危宫中間言不可不察方四海顒
顒日期振治萬幾取决不可遲疑雖神宇暫勞而宋祚
安矣俟上躬和平還居清淨燕間和洽夀考豈不休哉
况淮陽王及諸孫天資淳篤冝均撫育以盡愛慈繼繼
承承本根為重儲副之位安可暫虚殿下冝上承天意
下順人心謀及輔臣助成君徳早議建立旁絶闚𨵦則
[203-21b]
廟社之福天下之幸也并以書勸帝盡孝道親藥物開
陳切至多人所難言又乞宻建東宮其書曰陛下踐阼
以來聖體違豫雖天光臨下而徳音鮮聞萬幾之事未
嘗可否悉付中書宻院皇太后關决於中自非輔臣承
㫖兩制近侍亦不得造簾箔之下况踈逺之臣耶如是
爵賞刑威一歸於政府使政府盡公則已脱有差繆何
由取正下情所以壅閉中外所以慊然不安也為陛下
謀者莫若早建元良内輔號令威福自中而出人知所
[203-22a]
歸而下無異心此當今之速效也漢文帝即位之初有
司請預建太子以文帝英睿之君景帝賢明之嗣尚以
不豫建為憂誠有謂也况淮陽王天資頴悟法當寵嫡
冝預建立以固本根旁絶闚𨵦慰安人心斯萬世之利
也伏望陛下廓開聦聼俯納愚忠審權柄不可移於下
思機㑹不可失其時法漢文豫建之䇿為廟社長乆之
計上有聖后之翊輔下有元良之倚頼陛下髙拱巖廊
仰成庶政泰山之安何以喻此如此則㳺心清浄不言
[203-22b]
而化人神胥悦天意昭輔勿藥之喜計日可期矣方帝
疾甚時云為多乖錯往往觸忤太后太后不能堪左右
䜛間者或隂有廢立之議昭陵既復土韓琦歸自陵下
太后遣中使持一封文書付琦琦啟之則帝所冩歌詞
并宫中過失事琦即對使者焚毁令復奏曰太后每説
官家心神未寧則語言舉動不中節何足恠也及進對
簾前太后嗚咽流涕具言之且曰老身殆無所容須相
公作主琦曰此病故爾病已必不然子病母可不容之
[203-23a]
乎太后不懌歐陽修繼言曰太后事仁宗數十年仁聖
之徳著於天下婦人之性鮮不妬忌昔温成驕恣太后
處之裕然何所不容今母子之間而反不能忍耶太后
曰得諸君知此善矣修曰此事何獨臣等知之中外莫
不知也太后意稍和修又言曰仁宗在位歲乆徳澤在
人人所信服故一日晏駕天下禀承遺命奉戴嗣君無
一人敢異同者今太后深居房帷臣等五六措大爾舉
動若非仁宗遺意天下誰肯聼從太后黙然琦等見帝
[203-23b]
帝曰太后待我無恩對曰自古聖帝明王不為少矣然
獨稱舜為大孝豈其餘盡不孝也父母慈愛而子孝此常
事不足道惟父母不慈愛而子不失孝乃可稱爾政恐
陛下事太后未至父母豈有不慈愛者帝大悟自是亦
不復言太后事矣焚歌詞㨿韓𤦺家傳謂焚歌詞琦在/陵下恐不然别録稱在中書今畧加
刪潤其他則㨿蘇轍龍川别志云大臣有預立皇子者/隂進廢立之計既不出主名深恐必無之或當時宦官
軰私有此議非大臣也如家傳所載太后問昌邑王亦/竞不知何人為太后言此今轍改為左右䜛間者庶不
失事實志又云歐陽修獨見帝按家傳則云韓琦獨見/其勸帝盡禮於太后語意畧同今改為琦等共云云或
[203-24a]
得其事之實也為案續通鑑綱目及𤦺修本傳/俱以進諫兩宫 七月間事當以此書為確先是十
月輔臣請如乾興故事隻日召侍臣講讀上曰當俟祔
廟畢擇日開經筵尋有詔直須來春司馬光以為學者
帝王首務不冝用寒暑廢上納其言
十二月己巳始御延英閣案宋時無延英閣/當从宋史作邇英召侍讀侍
講講論語讀史記呂公著講學而時習之曰説命王人
求多聞時惟建事學於古訓乃有獲然則人君之學當
觀自古聖賢之君如堯舜禹湯文武之所用心以求治
[203-24b]
天下國家之要道非若博士諸生治章句解訓詁而已
又講有朋自逺方來不亦樂乎公著言自天子至於庶
人皆須朋友講習然士之學者以得朋為難故有朋自
逺方來則以為樂至於王人之學則力可以致當世之
賢者使之日夕燕見講勸於左右又以左右之賢為未
足於是乎訪諸巖穴求諸滯淹則懷道抱徳之士皆不
逺千里而至此天子之友朋自逺方來者也其樂亦大
矣又講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公著言在下而不
[203-25a]
見知於上者多矣然在上者亦有未見知於下者也故
古之人君令有未孚心有未服則反身修徳而不以愠
怒加之如舜之誕敷文徳文王之皇自敬徳也劉敞讀
史記至堯授舜以天下因陳説曰舜至側微也堯越四
岳禪之以位天地享之百姓戴之非有他道惟其孝友
之徳光於上下何謂孝友善事父母為孝善事兄弟為
友辭氣明暢上竦體改容知其以諷諫也左右屬聼者
皆動色即日傳其語於外既退王珪謂敞曰公直言至
[203-25b]
此乎太后聞之亦大喜劉敞事㨿/行状附見
乙亥淮陽王頊出閣王辭兩宫悲泣不自勝太后亦泣
慰諭遣之自是日再入朝 以仁宗御書藏寶文閣命
翰林學士王珪撰記立石
己邜詔以國子博士陳俞舜制科第四等著作佐郎安
燾常中進士科第三人與免逺官自今著為例燾開封
人也
庚辰命翰林學士王珪賈黯范鎮撰仁宗實録集賢校
[203-26a]
理宋敏求直祕閣呂夏卿祕閣校理韓維兼充檢討官
入内都知任守忠管勾敏求時知亳州召用之
辛巳詔審官院應京朝官有親戚妨礙合廻避如到任
未及一年即與對移本縣官相妨礙本州别縣對移本
州官相妨礙於隣路對移及一年以上者除祖孫及期
已上親依此對移外其他親戚即候成資放罷令樞宻
院三班院並准此施行
庚寅詔京師老疾孤窮匄者雖有東西福田院給錢米
[203-26b]
者才二十四人可别置南北福田院并東西各葢屋五
十間所飬各以三百人為額歲出内藏五千貫給之其
後又賜以泗洲大聖塔施利錢増為八千貫龍川别志/云英宗母
曰仙逰縣君任氏典匄者治/平中置福田院由此故也
是歲天下戸一千二百四十六萬二千三百一十丁二
千六百四十二萬一千六百五十一夏秋税一千九百
二十八萬四千二百六十五石以災害放七十二萬四
千六百三十三石決斷大辟千六十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