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a0032 宋史-元-托克托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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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宋史卷四百五十五
元中書右丞相總裁托克托等修


 列傳第二百十四


忠義十



陳 東  歐陽澈  馬 伸  吕祖儉



吕祖泰  楊宏中  華 岳  鄧若水



僧真寳  莫謙之  徐道明


陳東字少陽鎮江丹陽人蚤有雋聲俶儻負氣不戚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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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貧賤蔡京王黼方用事人莫敢指言獨東無所隠諱
所至宴集坐客懼為己累稍引去以貢入太學欽宗即
位率其徒伏闕上書論今日之事蔡京壊亂於前梁師
成隂謀於後李彦結怨於西北朱勔結怨於東南王黼
童貫又結怨於遼金剏開邉隙宜誅六賊傳首四方以
謝天下言極憤切明年春貫等挾徽宗東行東獨上書
請追貫還正典刑别選忠信之人往侍左右金人逼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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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又請誅六賊時師成尚留禁中東發其前後姦謀乃
謫死李邦彦議與金和李綱及种師道主戰邦彦因小
失利罷綱而割三鎮東復率諸生伏宣徳門下上書曰
在廷之臣奮勇不顧以身任天下之重者李綱是也所
謂社稷之臣也其庸繆不才忌疾賢能動為身謀不恤
國計者李邦彦白時中張邦昌趙野王孝廸蔡懋李棁
之徒是也所謂社稷之賊也陛下拔綱列卿之中不一
二日為執政中外相慶知陛下之能任賢矣斥時中而
不用知陛下之能去邪矣李綱任而未專時中斥而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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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復相邦彦又相邦昌自餘又皆擢用何陛下任賢猶
未能勿貳去邪猶未能勿疑乎金人聞罷綱職事臣等
驚疑莫知所以綱自起庶官獨任大事邦彦等疾如仇
讐恐其成功因用兵小不利遂得乗間投隙歸罪於綱
夫一勝一負兵家常勢豈可遽以此傾動任事之臣竊
聞邦彦時中等盡勸陛下他幸京城騷動若非綱為陛
下建立則乗輿播遷宗廟社稷已為丘墟生靈已遭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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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頼聰明不惑特従其請宜邦彦等讒嫉無所不至陛
下若聽其言斥綱不用宗社存亡未可知也邦彦等執
議割地蓋河北實朝廷根本無三關四鎮是棄河北朝
廷能復都大梁則不知割大原中山河間以北之後邦
彦等能使金人不復敗盟乎一進一退在綱為甚輕朝
廷為甚重幸陛下即反前命復綱舊職以安中外之心
付种師道以閫外之事陛下不信臣言請徧問諸國人
必皆曰綱可用邦彦等可斥也用舍之際可不審諸軍
民從者數萬書聞傳㫖慰諭者旁午衆莫肯去方舁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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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皷檛壊之喧呼震地有中人出衆臠而磔之於是亟
詔綱入復領行營遣撫諭乃稍引去金人既解去學官
觀望時宰議屏伏闕之士先自東始京尹王時雍欲盡
致諸生於獄人人惴恐朝廷用楊時為祭酒復東職遣
聶山詣學撫諭然後定吳敏欲弭謗議奏補東官賜第
除太學録東又請誅蔡氏且力辭官以歸前後書五上
既歸復預鄉薦高宗即位五日相李綱又五日召東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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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得對㑹綱去乃上書乞留綱而罷黄潛善汪伯彦不
報請親征以還二聖治諸將不進兵之罪以作士氣車
駕歸京師勿幸金陵又不報潛善軰方揭示綱幸金陵
舊奏東言綱在中途不知事體宜以後説為正必速罷
潜善軰㑹布衣歐陽澈亦上書言事潜善遽以語激怒
高宗言不亟誅將復皷衆伏闕書獨下潜善所府尹孟
庾召東議事東請食而行手書區䖏家事字畫如平時
已乃授其従者曰我死爾歸致此於吾親食已如厠吏
有難色東笑曰我陳東也畏死即不敢言已言肯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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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吏曰吾亦知公安敢相廹頃之東具冠帶出别同邸
乃與澈同斬於市四明李猷贖其尸瘞之東初未識綱
特以國故至為之死識與不識皆為流涕時年四十有
二潜善既殺二人明日府尹白事獨詰其何以不先關
白微示慍色以明非己意越三年高宗感悟追贈東澈
承事郎東無子官有服親一人澈一子令州縣撫其家
及駕過鎮江遣守臣祭東墓賜緍錢五百紹興四年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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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朝奉郎秘閣修撰官其後二人賜田十頃
歐陽澈字徳明撫州崇仁人年少羙鬚眉善談世事尚
氣大言慷慨不少屈而憂國閔時出於天性靖康初應
制條敝政陳安邉禦敵十䇿州未許發退而復采朝廷
之闕失政令之乖違可以為保邦御俗之方去蠧國殘
民之賊者十事復為書并上聞已而復論列十事言臣
所進三書實為切要然而觸權臣者有之迕天聽者有
之或結怨富貴之門或遺怒臺諌之官臣非不知而敢
抗言者願以身而安天下也所上書為三巨軸廐置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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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不能舉州將為選力士荷之以行㑹金人大入要盟
城下而去澈聞輒語人曰我能口伐金人强於百萬之
師願殺身以安社稷有如上不見信請質子女於朝身
使穹廬御親王以歸鄉人每笑其狂止之不可乃徒歩
走行在高宗即位南京伏闕上封事極詆用事大臣遂
見殺見陳東傳死時年三十七許翰在政府罷朝問潜
善䖏分何人曰斬陳東歐陽澈耳翰驚失色因究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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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不下政府曰獨下潜善故不得以相視遂力求罷
為東澈著哀詞澈所著飄然集六卷㑹稽胡衍既刻之
豐城范應鈐為立祠學中
馬伸字時中東平人紹聖四年進士不樂馳騖每調官
未嘗擇便利為成都郫縣丞守委受成都租前受輸者
率以食色玩好蠱訹而敗伸請絶宿弊民爭先輸至沿
途假寐以逹旦常平使者孫俟蚤行怪問之皆應曰今
年馬縣丞受納不病我也俟薦于朝崇寕初范致虚攻
程頥為邪説下河南府盡逐學徒伸註西京法曹欲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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頥門以學因張繹求見十反愈恭頥固辭之伸欲休官
而来頥曰時論方異恐貽子累子能棄官則官不必棄
也曰使伸得聞道死何憾況未必死乎頥歎其有志進
之自是公暇雖風雨必日一造忌媢者飛語中傷之弗
顧卒受中庸以歸靖康初孫傳以卓行薦召御史中丞
秦檜迎辟之擢監察御史及汴京陷金人立張邦昌集
百官環以兵脅之俾推戴衆唯唯伸獨奮曰吾職諫爭
[455-7a]
忍坐視乎乃與御史吳給約秦檜共為議狀乞存趙氏
復嗣君位㑹統制官吳革起義募兵圖復二帝伸預其
謀邦昌既僣立賊臣多従臾之伸首具書請邦昌速迎
奉元帥康王同院無肯連名者伸獨持以往而銀臺司
視書不稱臣辭不受伸投袂叱之曰吾今日不愛一死
正為此耳爾欲吾稱臣邪即繳申尚書省以示邦昌其
書略曰相公服事累朝為宋輔臣比不幸廹於强敵使
當偽號變出非常相公此時豈以義為可犯君為可忘
宗社神靈為可昧邪所以忍須臾死而詭聽之者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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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曰與其虚遜於人而實亡趙氏之宗孰若虚受於已
而實存以歸之耳忠臣義士未即就死闔城民庶未即
生變者亦以相公必能立趙孤也今金人北還相公義
當憂懼自列于朝康王在外國統有屬獄訟謳歌人皆
歸往宜即發使通問掃清宫室率羣臣共迎而立之相
公易服退䖏省中庶事皆禀命太后其赦書施恩惠收
人心等事日下拘收俟康王御極施行然後相公北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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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咎以明身為人臣昧於防患遭寇讐脅汙當時不能
即死以待陛下今復何面目事君請歸死司寇為人臣
失節之戒伏闕下俟命如此則明主必能察相公忠實
存國義非苟生且棄過而録功矣今乃謀不出此時日
已多肆然尚當非據偃寐禁闥若固有之羣心狐疑道
路混澒謂相公方挾强金使人遊説康王姑令南遁為
久假不歸之計上天難欺下民可畏相公若以愚言粗
知覺悟及此改圖猶可轉禍為福於匪朝伊夕之間過
此以往則相公包藏已深至慮轉異外飾事端愒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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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而陰結寇讐合従為亂九廟在天萬無成理伸必不
能輔相公為宋朝叛臣也請先伏死都市以明此心邦
昌得書氣沮謀䘮明日議迎哲宗后孟氏垂簾追還偽
赦乃遣馮澥李回等迎康王時王及之等猶請籍龍徳
宫寳貨斥賣靈沼魚藕以資官用伸復慨然引義檄之
曰古者人臣去國三年不反然後收其田里君之禮臣
如此臣之報君宜如何今二聖逺狩猶未出境天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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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方且北首欲追挽而還之君之府藏燕逰忍一朝而
毁乎爾等逆節甚矣力爭乃止高宗即位伸拜章以城
䧟不能救主遷不能死請就竄削上知其有忠力於國
擢殿中侍御史撫諭荆湖廣南以誅邦昌及其黨王時
雍等所過州縣諏察吏之賢否與民利疚以次列上于
朝伸自湖廣將入奏黄潜善汪伯彦不法凡十有七事
草疏已具朝廷方召孫覿謝克家乃先奏覿克家趨操
不正在靖康間與王時雍王及之等七人結為死黨附
耿南仲倡為和議助成賊謀有不主和議者則欲執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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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人覿受金人女樂草表媚之極其筆力乃負國之賊
宜加逺竄不報伸又進疏曰陛下得黄潜善汪伯彦以
為輔相委任不復疑然自入相以来處事未嘗惬當物
情遂使女真日强盗賊日熾國本日蹙威權日削且三
鎮未服汴都方危前日遽下還都之詔至今鑾輿未能
順動其不謹詔命如此草茅對䇿不如式考官罰金可
矣一日黜三舍人乃取沈晦孫覿黄哲軰諸羣小以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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誥命其黜陟不公如此吳給張誾以言事被逐邵成章
縁上言逺竄其壅塞言路如此祖宗舊制諫官御史有
闕御史中丞翰林學士具名以進三省不敢預厥有深
㫖近擬用臺諌多取親舊不過欲為已助其毁法自恣
如此張慤宗澤許景衡公忠有才皆可任重潜善伯彦
忌之沮抑至死其妨功害能如此或責以救焚極溺之
事則曰難言蓋謂陛下制之不得施設也或問陳東之
死則曰不知蓋謂其事繇於陛下也其過則稱君善則
稱已如此吕源狂横陛下逐去不數月由郡守升發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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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彊狠自專如此御營使雖主兵權凡行在諸軍皆其
所統潜善伯彦别置親兵一千人請給居䖏優於衆兵
其務收軍情如此廣市私恩則多復祠官之闕同惡相
濟則力庇王安中之罪摭其所為豈不辜陛下倚任之
重㦲陛下隠忍不肯斥逐塗炭遺民固已絶望二聖還
期在何時邪臣每念此不如無生嵗月如流時幾易失
望速罷潜善伯彦政柄别選賢者共圖大事疏入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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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改衛尉少卿伸以論事不行辭不拜録其疏申御
史臺且疊上章言臣言可采即乞施行若臣言非是合
坐誣罔之罪移疾待命旬日詔伸言事不實送吏部責
濮州監酒税時用事者恚甚必欲殺之以濮廹寇境故
有是命趣使上道伸怡然襥被而行死道中或曰王淵
在濮潜善宻嗾其不利於伸天下識與不識皆寃痛之
明年金人陷廣陵伸言始驗潜善伯彦始以誤國竄殛
於是臺臣奏伸嘗論潜善等罪乃復以衛尉少卿召實
未知其存亡也尋加直龍圖閣紹興初胡安國上時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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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有曰伸言潜善伯彦措置乖方條其罪狀凡舉一事
必立一證皆衆所共知共見不敢以無為有以是為非
而當時曽不従用反以為言事不實而重責之是罰沮
忠讜邪説何由而息公道何由而明乎伸既逺貶雖有
詔命邈無来期君子閔焉賁以龍圖猶未盡褒勸之典
乞重加追奬及其子孫以承天意詔贈諌議大夫伸天
資純確學問有原委勇於為義而所韞深厚恥以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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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炎初右正言鄧肅嘗論朝士臣邦昌者例貶二秩伸
不辨也凡有建明輙削其藁人罕知之居官晨興必整
衣端坐讀中庸一遍然後出涖事每曰吾志在行道以
富貴為心則為富貴所累以妻子為念則為妻子所奪
道不可行也故在廣陵行箧一檐圖書半之山東已擾
家尚留于鄆常稱孔子言志士不忘溝壑勇士不忘䘮
其元今日何日溝壑乃吾死所也有何兑者昭武人受
學於伸伸沒兑嘗輯其事狀紹興中為辰州通判都郵
報秦檜自陳其存趙之功謂它人莫預兑徑取所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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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逹尚書省檜大怒下兑荆南詔獄獄辭皆出吏手兑
坐削官竄真陽檜死始放還復其官尋卒
吕祖儉字子約祖謙之弟也受業祖謙如諸生監明州
倉將上㑹祖謙卒部法半年不上者為違年祖儉必欲
終期䘮朝廷従之詔違年者以一年為限自祖儉始終
更赴銓丞相周必大語尚書尤袤招之祖儉已調衢州
法曹而後往見潘時經畧廣東欲辟為屬祖儉辭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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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従鄭僑張杓羅㸃諸葛庭瑞薦召除籍田令中丞何
澹所生父繼室周氏死澹欲服伯母服下太常百官雜
議祖儉貽書宰相曰禮曰為伋也妻者是為白也母今
周氏非中丞父之妻乎將不謂之母而謂之何中丞為
風憲首而以不孝令百僚何觀焉除司農簿已而乞補
外通判台州寜宗即位除太府丞時韓侂胄寖用事正
言李沐論右相趙汝愚罷之祖儉奏汝愚亦不得無過
然未至如言者所云侂胄怒曰呂寺丞乃預我事邪㑹
祭酒李祥博士楊簡皆上書訟汝愚沐皆劾罷之祖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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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上封事曰陛下初正清明登用忠良然曽未踰時朱
熹老儒也有所論列則亟使之去彭龜年舊學也有所
論列亦亟許之去至於李祥老成篤實非有偏比蓋衆
聽所共孚者今又終於斥逐臣恐自是天下有當言之
事必將相視以為戒鉗口結舌之風一成而未易反是
豈國家之利邪又曰今之能言之士其所難非在於得
罪君父而在忤意權勢姑以臣所知者言之難莫難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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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災異然言之而不諱者以其事不關於權勢也若乃
御筆之降廟堂不敢重違臺諌不敢深論給舍不敢固
執蓋以其事關貴倖深慮乗間激發而重得罪也故凡
勸導人主事従中出者蓋欲假人主之聲勢以漸竊威
權耳比者聞之道路左右&KR0591御於黜陟廢置之際間得
聞者車馬輻湊其門如市恃權怙寵揺撼外庭臣恐事
勢浸淫政歸倖門不在公室凡所薦進皆其所私凡所
傾陷皆其所惡豈但側目憚畏莫敢指言而阿比順從
内外表裏之患必將形見臣因李祥獲罪而深及此者
[455-14b]
是豈矯激自取罪戾㦲實以士氣頽靡之中稍忤權臣
則去不旋踵私憂過計深慮陛下之勢孤而相與維持
宗社者寖寡也疏既上束擔待罪有㫖吕祖儉朋比罔
上安置韶州中書舍人鄧驛繳奏祖儉罪不至貶御筆
祖儉意在無君罪當誅竄逐已為寛恩㑹樓鑰進讀吕
公著元祐初所上十事因進曰如公著社稷臣猶將十
世宥之前日大府寺丞吕祖儉以言事得罪者其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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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投之嶺外萬一即死聖朝有殺言者之名臣竊為陛
下惜之上問祖儉所言何事然後知前日之行不出上
意侂胄謂人曰復有救祖儉者當處以新州矣衆莫敢
出口有謂侂胄曰自趙丞相去天下已切齒今又投祖
儉瘴鄉不幸或死則怨益重曷若少徙内地侂胄亦悟
祖儉至廬陵將趨嶺得㫖改送吉州遇赦量移高安二
年卒詔令歸葬祖儉之謫也朱熹與書曰熹以官則高
於子約以上之顧遇恩禮則深於子約然坐視羣小之
為不能一言以報効乃令子約獨舒憤懣觸羣小而蹈
[455-15b]
禍機其愧歎深矣祖儉報書曰在朝行聞時事如在水
火中不可一朝居使處鄉閭理亂不知又何以多言為
㦲在謫所讀書窮理賣藥以自給每出必草屨徒歩為
踰嶺之備嘗言因世變有所摧折失其素履者固不足
言矣因世變而意氣有所加者亦私心也所為文有大
愚集祖儉從弟祖泰
祖泰字泰然夷簡五世孫寓常之宜興性疏逹尚氣誼
[455-16a]
學問該洽徧逰江淮交當世知名士得錢或分挈以去
無吝色飲酒至數斗不醉論世事無所忌諱聞者㦯掩
耳而走慶元初祖儉以言事安置韶州既移瑞州祖泰
徒歩往省之留月餘語其友王深厚曰自吾兄之貶諸
人箝口我雖無位義必以言報國當少須之今未敢以
累吾兄也及祖儉沒貶所嘉泰元年周必大降少保致
仕祖泰憤之乃詣登聞皷院上書論侂胄有無君之心
請誅之以防禍亂其略曰道學自古所恃以為國也丞
相汝愚今之有大勲勞者也立偽學之禁逐汝愚之黨
[455-16b]
是將空陛下之國而陛下不知悟邪陳自强侂胄童孺
之師躐致宰輔陛下舊學之臣若彭龜年等今安在邪
蘇師旦平江之吏胥以潜邸而得節鉞周均韓氏之厮
役以皇后親屬得大官不識陛下在潜邸時果識師旦
乎椒房之親果有均乎凡侂胄之徒自尊大而卑朝廷
一至於此也願亟誅侂胄及師旦而罷逐自强之徒獨
周必大可用宜以代之不然事將不測書出中外大駭
[455-17a]
有㫖吕祖泰挟私上書語言狂妄拘管連州右諌議大
夫程松與祖泰狎友懼曰人知我素與逰其謂預聞乎
乃獨奏言祖泰有當誅之罪且其上書必有教之者今
縦不殺猶當杖黥竄逺方殿中侍御史陳讜亦以為言
乃杖之百配欽州牢城收管初監察御史林采言偽習
之成造端自必大故有少保之命祖泰知必死冀以身
悟朝廷無懼色既至府廷尹為好語誘之曰誰教汝共
為章汝試言之吾且寛汝祖泰笑曰公何問之愚也吾
固知必死而可受教於人且與人議之乎尹曰汝病風
[455-17b]
䘮心邪祖泰曰以吾觀之若今之附韓氏得羙官者乃
病風䘮心耳祖泰既貶道出潭州錢文子為醴陵令私
贐其行侂胄使人迹其所在祖泰乃匿襄郢間侂胄誅
朝廷訪得祖泰所在詔雪其寃特補土州文學改授廸
功郎監南嶽廟䘮母無以葬至都謀於諸公得寒疾索
紙書曰吾與吾兄共攻權臣今權臣誅吾死不憾獨吾
生還無以報國且未能葬吾母為可憾耳乃卒尹王柟
[455-18a]
為具棺斂歸葬焉
楊宏中字充甫福州人弱冠補國子生孝宗崩光宗以
疾不能執䘮時趙汝愚知樞宻院奏請太皇太后迎立
寜宗于嘉邸以成䘮禮朝野晏然遂命汝愚為右丞相
登進耆徳及一時知名之士有意慶歴元祐之治韓侂
胄竊弄國柄引將作監李沐為右正言首論罷汝愚中
丞何澹御史胡紘章繼上竄汝愚永州國子祭酒李祥
博士楊簡連疏捄爭俱被斥宏中曰師儒能辨大臣之
寃而諸生不能留師儒之去於誼安乎衆莫應獨林仲
[455-18b]
麟徐範張衜蔣傅周端朝五人願預其議遂上書曰自
古國家禍亂之由初非一道惟小人中傷君子其禍尤
慘君子登庸杜絶邪枉要其處心實在於愛君憂國小
人得志仇視正人必欲空其朋類然後可以肆行而無
忌於是人主孤立而社稷危矣黨錮敝漢朋黨亂唐大
率由此元祐以来邪正交攻卒成靖康之變臣子所不
忍言而陛下所不忍聞也臣竊見近者諫臣李沐論前
[455-19a]
宰相趙汝愚數談夢兆擅權植黨將不利於陛下以此
加誣實不其然汝愚乞去中外咨憤而言者以為父老
懽呼䝉蔽天聽一至於此章頴力辨其非首遭斥逐聞
者已駭既而祭酒李祥博士楊簡相繼抗論毅然求去
告假㡬月善類皇皇一旦有外補之命言者惡其扶植
正論極力觝排同日報罷六館之士為之憤惋涕泣今
李沐自知邪正之不兩立而公議之不直已也乃欲盡
去正人以便其私於是託朋黨以罔陛下之聽臣謂二
人之去若未足惜殆恐君子小人消長之機於此一判
[455-19b]
則靖康已然之監豈堪復見於今日邪陛下厲精圖政
方將正三綱以維人心采羣議以定國是遽聽奸回槩
疑善類此臣等之所未諭也臣願陛下鑒漢唐之禍懲
靖康之變精加宸慮特奮睿斷念汝愚之忠勤察祥簡
之非黨灼李沐之回邪明示好惡旌别淑慝竄李沐以
謝天下還祥簡以收士心臣雖身膏鼎鑊實所不辭書
奏不報則繳副封于臺諌侍従侂胄大怒坐以不合上
[455-20a]
書之罪六人皆編置以宏中為首將竄之嶺南中書舍
人鄧驛上書救之不聽右丞相余端禮拜於榻前至數
十丐免逺徙上惻然許之乃送太平州編管天下號為
六君子明年移福州聽讀嘉泰三年寜宗幸學特㫖放
還開禧元年宏中登進士第教授南劒州太守余嶸故
相端禮子與之相得甚懽侂胄誅先以言得罪者悉加
襃録嘉定元年特遷宏中一秩亦不拜六年以嶸與汪
逵趙彦橚薦授户部架閣俄遷太學正八年夏旱上封
事指切無隱遷武學博士改宣教郎時諌官應武論一
[455-20b]
學官宏中季試䇿士及其故武聞而御之秋戊祀武成
王祭酒行事故事博士攝亞獻至是不命宏中宏中白
于祭酒於是武劾宏中與同列競且謂其激矯不自愛
遂通判潭州以親老請祠差知武岡軍未受卒年五十
三端朝字子靜嘉定三年試禮部第一終刑部侍郎兼
侍講衜字用叟以父任補官有二子與端朝同登進士
第仲麟字景仲溥字象夫久居學校忠鯁有聞咸以不
[455-21a]
偶死範自有傳
華岳字子西為武學生輕財好俠韓侂胄當國岳上書
曰旬月以来都城士民彷徨四顧若將䘮其室家諸軍
妻子隱哭含悲若將驅之水火闤闠籍籍欲語復噤駭
於傳聞莫暁所謂臣徐考之則侍衛之兵日月潜發樞
機之遞星火交馳戎作之役倍於平時郵傳之程兼於
疇昔乃知陛下將有事於北征也侂胄以后族之親位
居極品專執權柄公取賄賂畜養無籍吏僕委以腹心
賣名器私爵賞睥睨神器窺覘宗社日益炎炎不敢嚮
[455-21b]
邇此外患之居吾腹心者也朝臣有以庸瑣之資請婣
師旦驟入政府者有以諛佞之資附阿侂胄致身顯貴
者陳自强老不知恥貪不知止私植黨與隂結門第凡
見諸行事惟知侂胄不知君父此外患之居吾股肱者
也爽奕汝翼諸李之貪懦無謀倪僎倬杲諸郭之膏梁
無用諸吳之恃寵專僣諸彭之庸孱不肖皇甫斌魏文
諒毛致通秦世輔之彫瘵軍心瘡痍士氣以致陳孝慶
[455-22a]
夏興祖商榮田俊邁之徒皆以一卒之才各得把麾專
制平日剜膏刻血包苴侂胄以致通顯饑寒之士咸願
食其肉而不可得萬一陛下付以大事彼之首領自不
可保奚暇為陛下計哉此外患之居吾爪牙者也程松
之納妾求知㦯以售妹入府或以獻妻入閣魯之貢
子為郎富宫之庸駑充位此外患之居吾耳目者也蘇
師旦以穢吏冐節鉞牙儈名爵周筠以隸卒冐戎鈐市
易將相此外患之扼吾咽喉者也彼之所謂外患者實
未足憂而此之外患蓋已周吾一身之間矣禮樂征伐
[455-22b]
自天子出所貴乎中國者皆聽命於陛下也今也與奪
之命黜陟之權又不出於陛下而出於侂胄是吾有二
中國也命又不出於侂胄而出於蘇師旦周筠是吾有
三中國也女真以區區之地猶能逼我淮漢曽謂外患
之居吾腹心股肱耳目爪牙及吾咽喉而不馮陵吾之
宗廟社稷乎曽謂一家之中自為秦越一舟之中自為
敵國而能制逺人乎比年軍皆掊克而士卒自仇其將
[455-23a]
佐民皆侵漁而百姓自畔其守令家自為戰此又啓吾
中國億萬之仇敵也今不務去吾腹心股肱爪牙耳目
咽喉與夫億萬之仇敵而欲空國之師竭國之財而與
逺人相從於血刅相塗之地顧不外用其心歟臣嘗推
演兵書自去嵗二元甲子五福太一初度吳分四神直
符對臨荆楚始擊蜚符旁臨甌粤青門直使交次于幽
冀黑殺黄道正按于燕趙考之成法主算㝡長客算㝡
短兵以先發為客後發為主自太嵗乙丑至庚午六年
之間皆不利於先舉儻其畔盟犯義撓我疆塲至於事
[455-23b]
不獲已然後應之則反主為客猶曰庶㡬萬一國家首
事倡謀則將帥内暌士卒外畔肝腦萬民血刅千里此
天數之不利於先舉也矧將帥庸愚軍民怨懟馬政不
講騎士不熟豪傑不出英雄不收餽糧不豐刑便不固
山砦不脩堡壘不設吾雖帶甲百萬饋餉千里而師出
無功不戰自敗此人事之不利於先主也臣願陛下除
吾一身之外患吾中國之外患既已除然後公道開明
[455-24a]
正人登用法令自行紀綱自正豪傑自歸英雄自附侵
疆自還中原自復天下自底於和平四海自躋於仁夀
何俟乎兵革㦲不然則亂臣賊子毁冕裂冠哦九錫隆
恩之詩恃貴不可侔之相私妾内姬隂臣將相魚肉軍
士塗炭生靈墜百世之逺圖虧十廟之遺業陛下此時
雖欲不與之偕亡則禍廹於身權出於人俛首待終何
臍可噬事之未然難以取信臣願以身屬之廷尉待其
軍行用師勞還奏凱則梟臣之首風遞四方以為天下
欺軍罔上者之戒儻或干戈相尋敗亡相繼强敵外攻
[455-24b]
姦臣内畔與臣所言盡相符契然後令臣歸老田里永
為不齒之民書奏侂胄大怒下大理貶建寕圜土中郡
守傳伯成憐之命獄卒使出入毋繫伯成去又迕守李
大異復寘獄侂胄誅放還復入學登第為殿前司官屬
鬱不得志謀去丞相史彌逺事覺下臨安獄獄具坐議
大臣當死寜宗知岳名欲生之彌逺曰是欲殺臣者竟
杖死東市
[455-25a]
鄧若水字平仲隆州井研人博通經史為文章有氣骨
吳曦叛州縣莫敢抗若水方為布衣憤甚將殺縣令起
兵討之夜刲雞盟其僕曰我明日謁知縣汝宻懐刅以
従我顧汝即殺之僕佯許諾至期三顧不發歸責其僕
以背盟僕曰平人尚不可殺况知縣乎此何等事而使
我為之若水乃仗劍徒歩如武興欲手刅曦中道聞曦
死乃還人皆笑其狂而壯其志登嘉定十三年進士第
時史彌逺柄國久若水對䇿極論其姦請罷之更命賢
相否則必為宗社憂考官寘之末甲䇿語播行都士爭
[455-25b]
誦之彌逺怒諭府尹使逆旅主人譏其出入將寘之罪
㦯為之解乃已理宗即位應詔上封事曰行大義然後
可以弭大謗收大權然後可以固大位除大姦然後可
以息大難寜宗皇帝晏駕濟王當繼大位者也廢黜不
聞於先帝過失不聞於天下史彌逺不利濟王之立夜
矯先帝之命棄逐濟王并殺皇孫而奉迎陛下曽未半
年濟王竟不幸於湖州揆以春秋之法非弑乎非簒乎
[455-26a]
非攘奪乎當悖逆之初天下皆歸罪彌逺而不敢歸過
於陛下者何也天下皆知倉卒之間非陛下所得知亦
諒陛下必無是心也亦料陛下必能掃清妖氛以雪先
帝濟王父子終天之憤今踰年矣而乾剛不決威斷不
行無以大慰天下之望昔之信陛下之必無者今或疑
其有昔之信陛下不知者今或疑其知陛下何以忍清
明天日而以此身受此汙辱也盍亦求明是心於天下
而俾有辭於千古乎為陛下之計莫若遵泰伯之至德
伯夷之清名季子之高節而後陛下之本心明于天下
[455-26b]
此臣所謂行大義以弭大謗䇿之上也自古人君之失
大權鮮有不自廢立之際而盡失之當其廢立之間威
動天下既立則眇視人主是故强臣挟恩以陵上小人
怙强以無上久則内外相為一體為上者喑黙以聼其
所為日朘月削殆有人臣之所不忍言者威權一去人
主雖欲固其位保其身有不可得宣繒薛極彌逺之肺
腑也王愈其耳目也盛章李知孝其鷹犬也馮榯其爪
[455-27a]
牙也彌逺之欲行某事害某人則此數人者相與謀之
曷嘗有陛下之意行乎其間哉臣以為不除此數凶陛
下非惟不足以弭謗亦未可以必安其位然則陛下何
憚久而不為㦲此臣所以謂收大權以定大位䇿之次
也次而不行又有一焉曰除大姦然後可以弭大難李
全一流民耳寓食於我兵非加多土地非加廣勢力非
特盛也賈渉為帥庸人耳全不敢妄動何也名正而言
順也自陛下即位乃敢倔彊何也彼有辭以用其衆也
其意必曰濟王先皇帝之子也而彌逺放弑之皇孫先
[455-27b]
皇帝之孫也而彌逺戕害之其辭直其勢壯是以沿淮
數十萬之師而不敢睥睨其鋒雖曰今暫無事未也安
知其不一日羽檄飛馳以濟王為辭以討君側之惡為
名彌逺之徒死有餘罪不可復惜宗社生靈何辜焉陛
下今日而誅彌逺之徒則全無辭以用其衆矣上而不
得則思其次次而不得則思其下悲夫制置司不敢為
附驛郤還之以格當改官奏上彌逺取筆横抹之而罷
[455-28a]
嘉熙間召為太學博士當對草奏數千言略曰寧宗不
豫彌逺急欲成其詐此其心豈復願先帝之生㦲先帝
不得正其終陛下不得正其始臣請發冡斵棺取其屍
斬之以謝在天之靈往年臣嘗上封事請禪位近屬以
洗不義之汚無路自逹今其書尚在謹昧死以聞將對
前一日假筆吏於所親潘允恭允恭素知若水好危言
諭筆吏使竊録之允恭見之懼并及禍走告丞相喬行
簡亦大駭翼日蚤朝奏出若水通判寜國府退朝召閤
門舍人問曰今日有輪對官乎舍人以若水對行簡曰
[455-28b]
已得㫖補外矣可格班若水袖其書待廡下舍人諭使
去若水怏怏而退自知不為時所容到官數月以言罷
遂不復仕隱太湖之洞庭山賈似道在京湖聞其名辟
參軍事若水雅思其鄉乃起従其招因西歸蜀居山中
有盗夜刼之若水危坐不動盗擊其首流血被靣亦不
動乃舍去若水為學務躬行恥為空言削木為主大書
曰自古以来忠臣孝子義夫節婦之位嵗時祀之有一
[455-29a]
子膂力絶人築山砦以兵捍衛鄉井砦破舉家遇害
僧真寳代州人為五臺山僧正學佛能外死生靖康之
擾與其徒習武事於山中欽宗召對便殿眷賚隆縟真
寳還山益聚兵助討州不守敵衆大至晝夜拒之力不
敵寺舍盡焚酋下令生致真寳至則抗詞無撓酋異之
不忍殺也使郡守劉騊誘勸百方終不顧且曰吾法中
有口回之罪吾既許宋皇帝以死豈當妄言也怡然受
戮北人聞見者嘆異焉
莫謙之常州宜興僧人也德祐元年紏合義士捍禦鄉
[455-29b]
閭詔為溧陽尉是冬沒于戰陳贈武功大夫時萬安僧
亦起兵舉旗曰降魔又曰時危聊作將事定復為僧旋
亦敗死
徐道明常州天慶觀道士也為管轄賜紫徳祐元年北
兵圍城道明謁郡守姚訔請曰事急矣君侯計將安出
訔曰内無食外無援死守而已道明亟還慨然告其徒
曰姚公誓與城俱亡吾屬亦不失為義士廼取觀之文
[455-30a]
籍置石函藏坎中兵屠城道明危坐焫香讀老子書兵
使之拜不顧誦聲琅然以刅脅之不為動遂死焉
 宋史卷四百五十五
[455-30b]
[455-31a]
 宋史巻四百五十五考證
陳東傳高宗感悟追贈東澈承事郎○臣蒲封按揮麈
 録葉夢得進對聖訓言陳東歐陽澈可贈一官并與
 子或弟一人恩澤始罪東等出于倉卒終是以言責
 人朕甚悔之今方降詔使士庶皆得言事當使中外
 皆知此意東等皆贈官及子弟恩澤優恤其家
 宋史巻四百五十五考證
[455-31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