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a0032 宋史-元-托克托 (master)


[336-1a]
欽定四庫全書
 宋史巻三百三十六
元中書右丞相總裁托克托等修


 列傳第九十五


司馬光 子康     吕公著子希哲希純


司馬光字君實陜州夏縣人也父池天章閣待制光生
七嵗凛然如成人聞講左氏春秋愛之退為家人講即
了其大指自是手不釋書至不知饑渴寒暑羣兒戲于
庭一兒登甕足跌沒水中衆皆棄去光持石擊甕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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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迸兒得活其後京洛間畫以為圖仁宗寶元初中進
士甲科年甫冠性不喜華靡聞喜宴獨不戴花同列語
之曰君賜不可違乃簪一枝除奉禮郎時池在杭求簽
蘇州判官事以便親許之丁内外艱執喪累年毁瘠如
禮服除簽書武成軍判官事改大理評事補國子直講
樞密副使龎籍薦為館閣校勘同知禮院中官麥允言
死給鹵簿光言繁纓以朝孔子且猶不可允言近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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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非有元勲大勞而贈以三公官給一品鹵簿其視繁
纓不亦大乎夏竦賜諡文正光言此諡之至美者竦何
人可以當之改文莊加集賢校理從龎籍辟通判并州
麟州屈野河西多良田夏人𧖟食其地為河東患籍命
光按視光建築二堡以制夏人募民耕之耕者衆則糴
賤亦可漸紓河東貴糴逺輸之憂籍從其䇿而麟將郭
恩勇且狂引兵夜渡河不設備沒於敵籍得罪去光三
上書自引咎不報籍沒光升堂拜其妻如母撫其子如
昆弟時人賢之改直秘閣開封府推官交趾貢異獸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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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麟光言真僞不可知使其真非自至不足為瑞願還
其獻又奏賦以風修起居注判禮部有司奏日當食故
事食不滿分或京師不見皆表賀光言四方見京師不
見此人君為隂邪所蔽天下皆知而朝廷獨不知其為
災當益甚不當賀從之同知諫院蘇轍荅制䇿切直考
官胡宿將黜之光言轍有愛君憂國之心不宜黜詔寘
末級仁宗始不豫國嗣未立天下寒心而莫敢言諫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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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鎮首發其議光在并州聞而繼之且貽書勸鎮以死
爭至是復面言臣昔通判并州所上三章願陛下果斷
力行帝沈思久之曰得非欲選宗室為繼嗣者乎此忠
臣之言但人不敢及耳光曰臣言此自謂必死不意陛
下開納帝曰此何害古今皆有之光退未聞命復上疏
曰臣向者進説意謂即行今寂無所聞此必有小人言
陛下春秋鼎盛何遽為不祥之事小人無逺慮特欲倉
卒之際援立其所厚善者耳定䇿國老門生天子之禍
可勝言哉帝大感動曰送中書光見韓琦等曰諸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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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今定議異日禁中夜半出寸紙以某人為嗣則天下
莫敢違琦等拱手曰敢不盡力未幾詔英宗判宗正辭
不就遂立為皇子又稱疾不入光言皇子辭不貲之富
至于旬月其賢子人逺矣然父召無諾君命召不俟駕
願以臣子大義責皇子宜必入英宗遂受命兖國公主
嫁李瑋不相能詔出瑋衛州母楊歸其兄璋主入居禁
中光言陛下追念章懿太后故使瑋尚主今乃母子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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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家事流落獨無雨露之感乎瑋既黜主安得無罪帝
悟降主沂國待李氏恩不衰進知制誥固辭改天章閣
待制兼侍講知諫院時朝政頗姑息胥史諠譁則逐中
執法輦官悖慢則退宰相衛士凶逆而獄不窮治軍卒
詈三司使而以為非犯階級光言皆陵遲之漸不可以
不正充媛董氏薨贈淑妃輟朝成服百官奉慰定諡行
冊禮葬給鹵簿光言董氏秩本微病革方拜充媛古者
婦人無諡近制惟皇后有之鹵簿本以賞軍功未甞施
於婦人唐平陽公主有舉兵佐髙祖定天下功乃得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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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韋庶人始令妃主葬日皆給皷吹非令典不足法時
有司定後宫封贈法后與妃俱贈三代光論妃不當與
后同袁盎引却慎夫人席正為此耳天聖親郊太妃止
贈二代而况妃乎英宗立遇疾慈聖光獻后同聴政光
上疏曰昔章獻明肅有保佑先帝之功特以親用外戚
小人負謗海内今攝政之際大臣忠厚如王曽清純如
張知白剛正如魯宗道質直如薛奎者當信用之猥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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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馬季良䜛謟如羅崇勲者當疎逺之則天下服帝疾
愈光料必有追隆本生事即奏言漢宣帝為孝昭後終
不追尊衛太子史皇孫光武上繼元帝亦不追尊鉅鹿
南頓君此萬世法也後詔兩制集議濮王典禮學士王
珪等相視莫敢先光獨奮筆書曰為人後者為之子不
得顧私親王宜準封贈期親尊屬故事稱為皇伯髙官
大國極其尊榮議成珪即命吏其以手藁為按既上與
大臣意殊御史六人爭之力皆斥去光乞留之不可遂
請與俱貶初西夏遣使致祭延州指使髙宜押伴傲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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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侮其國主使者訴於朝光與吕誨乞加宜罪不從
明年夏人犯邊殺略吏士趙滋為雄州専以猛悍治邊
光論其不可至是契丹之民捕魚界河伐栁白溝之南
朝廷以知雄州李中祐為不材將伐之光謂國家當戎
夷附順時好與之計較末節及其桀驁又從而姑息之
近者西禍生於髙宜北禍起於趙滋時方賢此二人故
邊臣皆以生事為能漸不可長宜勑邊吏疆場細故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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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矢刃相加者罪之仁宗遺賜直百餘萬光率同列三
上章謂國有大憂中外窘乏不可専用乾興故事若遺
賜不可辭宜許侍從上進金錢佐山陵不許光乃以所
得珠為諫院公使錢金以遺舅氏義不藏于家后還政
有司立式凡后有所取用當覆奏乃供光云當移所屬
使立供巳乃具數白后以防矯僞曹佾無功除使相兩
府皆遷官光言陛下欲以慰母心而遷除無名則宿衛
將帥内侍小臣必有覬望巳而遷都知任守忠等官光
復爭之國論守忠大姦陛下為皇子非守忠意沮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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䇿離間百端賴先帝不聴及陛下嗣位反覆交構國之
大賊乞斬於都市以謝天下責守忠為節度副使蘄州
安置天下快之詔刺陜西義勇二十萬民情驚撓而紀
律疎略不可用光抗言其非持白韓琦琦曰兵貴先聲
諒祚方桀驁使驟聞益兵二十萬豈不震慴光曰兵之
貴先聲為無其實也獨可欺之於一日之間耳今吾雖
益兵實不可用不過十日彼將知其詳尚何懼琦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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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慶歴間鄉兵刺為保捷憂今復然巳降勑榜於民
約永不克軍戍邊矣光曰朝廷甞失信民未敢以為然
雖光亦不能不疑也琦曰吾在此君無憂光曰公長在
此地可也異日他人當位因公見兵用之運糧戍邊反
掌間事耳琦嘿然而訖不為止不十年皆如光慮王廣
淵除直集賢院光論其姦邪不可近昔漢景帝重衛綰
周世宗薄張美廣淵當仁宗之世私自結於陛下豈忠
臣哉宜黜之以厲天下進龍圖閣直學士神宗即位擢
為翰林學士光力辭帝曰古之君子或學而不文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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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學惟董仲舒揚雄兼之卿有文學何辭為對曰臣
不能為四六帝曰如兩漢制詔可也且卿能進士取髙
第而云不能四六何邪竟不獲辭御史中丞王陶以論
宰相不押班罷光代之光言陶由論宰相罷則中丞不
可復為臣願俟既押班然後就職許之遂上疏論修心
之要三曰仁曰明曰武治國之要三曰官人曰信賞曰
必罰其説甚備且曰臣獲事三朝皆以此六言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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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學所得盡在是矣御藥院内臣國朝常用供奉官以
下至内殿崇班則出近嵗暗理官資非祖宗本意因論
髙居簡姦邪乞加逺竄章五上帝為出居簡盡罷寄資
者既而復留二人光又力爭之張方平參知政事光論
其不叶物望帝不從還光翰林兼侍讀學士光常患歴
代史繁人主不能遍覽遂為通志八巻以獻英宗悦之
命置局祕閣續其書至是神宗名之曰資治通鑑自製
序授之俾日進讀詔錄潁邸直省官四人為閤内祗候
光曰國初草創天歩尚艱故御極之初必以左右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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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腹心耳目謂之隨龍非平日法也閣門祇侯在文臣
為館職豈可使厮役為之西戎部將嵬名山欲以横山
之衆取諒祚以降詔邊臣招納其衆光上疏極論以為
名山之衆未必能制諒祚幸而勝之滅一諒祚生一諒
祚何利之有若其不勝必引衆歸我不知何以待之臣
恐朝廷不獨失信諒祚又將失信於名山矣若名山餘
衆尚多還北不可入南不受窮無所歸必將突據邊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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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救其命陛下不見侯景之事乎上不聴遣將种諤發
兵迎之取綏州費六十萬西方用兵盖自此始矣百官
上尊號光當荅詔言先帝親郊不受尊號末年有獻議
者謂國家與契丹往來通信彼有尊號我獨無於是復
以非時奉冊昔匈奴冒頓自稱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
奴大單于不聞漢文帝復為大名以加之也願追述先
帝本意不受此名帝大悦手詔奬光使善為荅辭以示
中外執政以河朔旱傷國用不足乞南郊勿賜金帛詔
學士議光與王珪王安石同見光曰救災節用宜自貴
[336-9b]
近始可聴也安石曰常衮辭堂饌時以為衮自知不能
當辭位不當辭禄且國用不足非當世急務所以不足
者以未得善理財者故也光曰善理財者不過頭㑹箕
斂爾安石曰不然善理財者不加賦而國用足光曰天
下安有此理天地所生財貨百物不在民則在官彼設
法奪民其害乃甚於加賦此盖桑羊欺武帝之言太史
公書之以見其不明耳爭議不巳帝曰朕意與光同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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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以不允荅之會安石草詔引常衮事責兩府兩府不
敢復辭安石得政行新法光逆疏其利害邇英進讀至
曹參代蕭何事帝曰漢常守蕭何之法不變可乎對曰
寧獨漢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湯文武之法雖至今存
可也漢武取髙帝約束紛更盜賊半天下元帝改孝宣
之政漢業遂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變也吕恵卿
言先王之法有一年一變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
有五年一變者巡守考制度是也有三十年一變者刑
罰世輕世重是也光言非是其意以風朝廷耳帝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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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曰布法象魏布舊法也諸侯變禮易樂者王巡守則
誅之不自變也刑新國用輕典亂國用重典是為世輕
世重非變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則修之非大壊不
更造也公卿侍從皆在此願陛下問之三司使掌天下
財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執政侵其事今為制置三司
條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茍用例則胥吏
矣今為看詳中書條例司何也恵卿不能對則以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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詆光帝曰相與論是非耳何至是光曰平民舉錢出息
尚能蠶食下户況縣官督責之威乎恵卿曰青苗法願
取則與之不願不强也光曰愚民知取債之利不知還
債之害非獨縣官不强富民亦不强也昔太宗平河東
立糴法時米斗十錢民樂與官為市其後物貴而和糴
不解遂為河東世世患臣恐異日之青苗亦猶是也帝
曰坐倉糴米何如坐者皆起光曰不便惠卿曰糴米百
萬斛則省東西之漕以其錢供京師光曰東南錢荒而
粒米狼戾今不糴米而漕錢棄其有餘取其所無農末
[336-11b]
皆病矣侍講呉申起曰光言至論也它日留對帝曰今
天下洶洶者孫叔敖所謂國之有是衆之所惡也光曰
然陛下當論其是非今條例司所為獨安石韓絳惠卿
以為是耳陛下豈能獨與此三人共為天下邪帝欲用
光訪之安石安石曰光外託劘上之名内懐附下之實
所言盡害政之事所與盡害政之人而欲寘之左右使
與國論此消長之大機也光才豈能害政但在髙位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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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論之人倚以為重韓信立漢赤幟趙卒氣奪今用光
是與異論者立赤幟也安石以韓琦上疏卧家求退帝
乃拜光樞密副使光辭之曰陛下所以用臣盖察其狂
直庶有補於國家若徒以禄位榮之而不取其言是以
天官私非其人也臣徒以禄位自榮而不能救生民之
患是盜竊名器以私其身也陛下誠能罷制置條例司
追還提舉官不行青苗助役等法雖不用臣臣受賜多
矣今言青苗之害者不過謂使者騷動州縣為今日之
患耳而臣之所憂乃在十年之外非今日也夫民之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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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由勤惰不同惰者常乏故必資於人今出錢貸民而
斂其息富者不願取使者以多散為功一切抑配恐其
逋負必令貧富相保貧者無可償則散而之四方富者
不能去必青使代償數家之負春算秋計展轉日滋貧
者既盡富者亦貧十年之外百姓無復存者矣又盡散
常平錢榖専行青苗它日若思復之將何所取富室既
盡常平巳廢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民之羸者必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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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溝壑壯者必聚而為盜賊此事之必至者也抗章至
七八帝使謂曰樞密兵事也官各有職不當以他事為
辭對曰臣未受命則猶侍從也於事無不可言者安石
起視事光乃得請遂求去以端明殿學士知永興軍宣
撫使下令分義勇戍邊選諸軍驍勇士募市井惡少年
為竒兵調民造乾糒悉修城池樓櫓闗輔騷然光極言
公私困敝不可舉事而京兆一路皆内郡繕治非急宣
撫之令皆未敢從若乏軍興臣當任其責於是一路獨
得免徙知許州趣入覲不赴請判西京御史臺歸洛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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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絶口不論事而求言詔下光讀之感泣欲嘿不忍乃
復陳六事又移書責宰相呉充事見充傳蔡天申為察
訪妄作威福河南尹轉運使敬事之如上官甞朝謁應
天院神御殿府獨為設一班示不敢與抗光顧謂臺吏
曰引蔡寺丞歸本班吏即引天申立監竹木務官富贊
善之下天申窘沮即日行元豐五年忽得語澁疾疑且
死豫作遺表置卧内即有緩急當以畀所善者上之官
[336-14a]
制行帝指御史大夫曰非司馬光不可又將以為東宫
師傅蔡確曰國是方定願少遲之資治通鑑未就帝尤
重之以為賢於荀悦漢紀數促使終篇賜以潁邸舊書
二千四百巻及書成加資政殿學士凡居洛陽十五年
天下以為真宰相田夫野老皆號為司馬相公婦人孺
子亦知其為君實也帝崩赴闕臨衛士望見皆以手加
額曰此司馬相公也所至民遮道聚觀馬至不得行曰
公無歸洛留相天子活百姓哲宗幼沖太皇太后臨政
遣使問所當先光謂開言路詔榜朝堂而大臣有不悦
[336-14b]
者設六語云若隂有所壊犯非其分或扇搖機事之重
或迎合已行之令上以徼倖希進下以眩惑流俗若此
者罰無赦后復命示光光曰此非求諫乃拒諫也人臣
惟不言言則入六事矣乃具論其情改詔行之於是上
封者以千數起光知陳州過闕留為門下侍郎蘇軾自
登州召還縁道人相聚號呼曰寄謝司馬相公毋去朝
廷厚自愛以活我是時天下之民引領拭目以觀新政
[336-15a]
而議者猶謂三年無改於父之道但毛舉細事稍塞人
言光曰先帝之法其善者雖百世不可變也若安石惠
卿所建為天下害者改之當如捄焚拯溺況太皇太后
以母改子非子改父衆議甫定遂罷保甲團敎不復置
保馬廢市易法所儲物皆鬻之不取息除民所欠錢京
東鐵錢及茶鹽之法皆復其舊或謂光曰熙豐舊臣多
憸巧小人他日有以父子義間上則禍作矣光正色曰
天若祚宗社必無此事於是天下釋然曰此先帝本意
也元祐元年復得疾詔朝㑹再拜勿舞蹈時青苗免役
[336-15b]
將官之法猶在而西戎之議未決光嘆曰四患未除吾
死不瞑目矣折簡與吕公著云光以身付醫以家事付
愚子惟國事未有所託今以屬公乃論免役五害乞直
&KR0897罷之諸將兵皆隸州縣軍政委守令通決廢提舉
常平司以其事歸之轉運提㸃刑獄邊計以和戎為便
謂監司多新進少年務為刻急令近臣於郡守中選舉
而於通判中舉轉運判官又立十科薦士法皆從之拜
[336-16a]
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免朝覲許乗肩輿三日一入
省光不敢當曰不見君不可以視事詔令子康扶入對
且曰毋拜遂罷青苗錢復常平糶糴法兩宫虚已以聴
遼夏使至必問光起居&KR0897其邊吏曰中國相司馬矣毋
輕生事開邊隙光自見言行計從欲以身徇社稷躬親
庶務不舎晝夜賔客見其體羸舉諸葛亮食少事煩以
為戒光曰死生命也為之益力病革不復自覺諄諄如
夢中語然皆朝廷天下事也是年九月薨年六十八太
皇太后聞之慟與帝即臨其喪明堂禮成不賀贈太師
[336-16b]
温國公襚以一品禮服賻銀絹七千詔户部侍郎趙瞻
内侍省押班馮宗道䕶其喪歸葬陜州諡曰文正賜碑
曰忠清粹徳京師人罷市往弔鬻衣以致奠巷哭以過
車及葬哭者如哭其私親嶺南封州父老亦相率具祭
都中及四方皆畫像以祀飲食必祝光孝友忠信恭儉
正直居處有法動作有禮在洛時每往夏縣展墓必過
其兄旦旦年將八十奉之如嚴父保之如嬰兒自少至
[336-17a]
老語未甞妄自言吾無過人者但平生所為未甞有不
可對人言者耳誠心自然天下敬信陜洛間皆化其徳
有不善曰君實得無知之乎光於物澹然無所好於學
無所不通惟不喜釋老曰其微言不能出吾書其誕吾
不信也洛中有田三頃喪妻賣田以葬惡衣菲食以終
其身紹聖初御史周秩首論光謗誣先帝盡廢其法章
惇蔡卞請發冡斵棺帝不許乃令奪贈諡仆所立碑而
惇言不巳追貶清逺軍節度副使又貶崖州司户參軍
徽宗立復太子太保蔡京擅政復降正議大夫京撰姦
[336-17b]
黨碑令郡國皆刻石長安石工安民當鐫字辭曰民愚
人固不知立碑之意但如司馬相公者海内稱其正直
今謂之姦邪民不忍刻也府官怒欲加罪泣曰被役不
敢辭乞免鐫安民二字於石末恐得罪於後世聞者愧
之靖康元年還贈諡建炎中配饗哲宗廟廷
康字公休幼端謹不妄言笑事父母至孝敏學過人博
通古書以明經上第光修資治通鑑奏檢閲文字文母
[336-18a]
憂勺飲不入口三日毁幾滅性光居洛士之從學者退
與康語未甞不有得塗之人見其容止雖不識皆知其
為司馬氏子也以韓絳薦為祕書由正字遷校書郎光
薨治喪皆用禮經家法不為世俗事得遺恩悉以與族
人服除召為著作佐郎兼侍講上疏言比年以來旱暵
為虐民多艱食若復一不稔則公私困竭盜賊可乗自
古聖賢之君非無水旱惟有以待之則不為甚害願及
今秋熟令州縣廣糴民食所餘悉歸於官今冬來春令
流民就食候鄉里豐穰乃還本土凡為國者一絲一毫
[336-18b]
皆當愛惜惟於濟民則不宜吝誠能捐數十萬金帛以
為天下大本則天下幸甚拜右正言以親嫌未就職為
哲宗言前世治少亂多祖宗創業之艱難積累之勤勞
勸帝及時嚮學守天下大器且勸太皇太后每於禁中
訓迪其言切至邇英進講又言孟子於書最醇正陳王
道尤明白所宜觀覽帝曰方讀其書尋詔講官節以進
康自居父喪居廬疏食寢於地遂得腹疾至是不能朝
[336-19a]
謁賜優告疾且殆猶具疏所當言者以待曰得一見天
子極言而死無恨使召醫李積于兗積老矣鄉民聞之
往告曰百姓受司馬公恩深今其子病願速往也來者
日夜不絶積遂行至則不可為矣年四十一而卒公卿
嗟痛于朝士大夫相弔於家市井之人無不哀之詔贈
右諫議大夫康為人廉潔口不言財初光立神道碑帝
遣使賜白金二千兩康以費皆官給辭不受不聴遣家
吏如京師納之乃止
論曰熙寧新法病民海内騷動忠言讜論沮抑不行正
[336-19b]
人端士擯棄不用聚斂之臣日進民被其虐者將二十
年方是時光退居於洛若將終身焉而世之賢人君子
以及庸夫愚婦日夕引領望其為相至或號呼道路願
其毋去朝廷是豈以區區材智所能得此於人人哉徳
之盛而誠之著也一旦起而為政毅然以天下自任開
言路進賢才凡新法之為民害者次第取而更張之不
數月之間剗革略盡海内之民如寒極而春旱極而雨
[336-20a]
如解倒懸如脱桎梏如出之水火之中也相與咨嗟歎
息驩欣皷舞甚若更生一變而為嘉祐治平之治君子
稱其有旋乾轉坤之功而光於是亦老且病矣天若祚
宋憗遺一老則姦邪之勢未遽張紹述之説未遽行元
祐之臣固無恙也人衆能勝天靖康之變或者其可少
緩乎借曰有之當不至如是其酷也詩曰哲人云亡邦
國殄瘁嗚呼悲夫康濟美象賢不幸短命而死世尤惜
之然康不死亦將不免於紹聖之禍矣
吕公著字晦叔幼嗜學至忘寢食父夷簡器異之曰他
[336-20b]
日必為公輔恩補奉禮郎登進士第召試館職不就通
判潁州郡守歐陽修與為講學之友後修使契丹契丹
主問中國學行之士首以公著對判吏部南曹仁宗奬
其恬退賜五品服除崇文院檢討同判太常寺夀星觀
營真宗神御殿公著言先帝已有三神御而建立不巳
殆非祀無豐昵之義進知制誥三辭不拜改天章閣待
制兼侍讀英宗親政加龍圖閣直學士方議追崇濮王
[336-21a]
或欲稱皇伯考公著曰此真宗所以稱太祖豈可施於
王及下詔稱親且班諱又言稱親則有二父之嫌王諱
但可避於上前不應與七廟同諱吕晦等坐論濮王去
公著言陛下即位以來納諫之風未彰而屢絀言者何
以風示天下不聴遂乞補外帝曰學士朕所重其可以
去朝廷請不巳出知蔡州神宗立召為翰林學士知通
進銀臺司司馬光以論事罷中丞還經幄公著封還其
命曰光以舉職賜罷是為有言責者不得盡其言也詔
以告直付閣門公著又言制命不由門下則封駁之職
[336-21b]
因臣而廢願理臣之罪以正紀綱帝諭之曰所以徙光
者賴其勸學耳非以言事故也公著請不已竟解銀臺
司熙寧初知開封府時夏秋淫雨京師地震公著上疏
曰自昔人君遇災者或恐懼以致福或簡誣以致禍上
以至誠待下則下思盡誠以應之上下盡誠而變異不
消者未之有也惟君人者去偏聴獨任之弊而不主先
入之語則不為邪説所亂顔淵問為邦孔子以逺佞人
[336-22a]
為戒盖佞人惟恐不合於君則其勢易親正人惟恐不
合於義則其勢易疎惟先格王正厥事未有事正而世
不治者也禮官用唐故事請以五月御大慶殿受朝因
上尊號公著曰陛下方度越漢唐追復三代何必於隂
長之日為非禮之㑹受無益之名從之二年為御史中
丞時王安石方行青苗法公著極言曰自古有為之君
未有失人心而能圖治亦未有能脅之以威勝之以辯
而能得人心者也昔日之所謂賢者今皆以此舉為非
而生議者一切詆為流俗浮論豈昔皆賢而今皆不肖
[336-22b]
乎安石怒其深切帝使舉吕惠卿為御史公著曰惠卿
固有才然姦邪不可用帝以語安石安石益怒誣以惡
語出知潁州八年彗星見詔求直言公著上疏曰陛下
臨朝願治為日巳久而左右前後莫敢正言使陛下有
欲治之心而無致治之實此任事之臣負陛下也夫士
之邪正賢不肖既素定矣今則不然前日所舉以為天
下之至賢而後日逐之以為天下至不肖其於人材既
[336-23a]
反覆不常則於政事亦乖戾不審矣古之為政初不信
於民者有之若子産治鄭一年而人怨之三年而人歌
之陛下垂拱仰成七年於此然輿人之誦亦未有異於
前日陛下獨不察乎起知河陽召還提舉中太一宫遷
翰林學士承㫖改端明殿學士知審官院帝從容與論
治道遂及釋老公著問曰堯舜知此道乎帝曰堯舜豈
不知公著曰堯舜雖如此而惟以知人安民為難所以
為堯舜也帝又言唐太宗能以權智御臣下對曰太宗
之徳以能屈已從諫爾帝善其言未幾同知樞密院事
[336-23b]
有欲復肉刑者議取死囚試劓刖公著曰試之不死則
肉刑遂行矣乃止夏人幽其主將大舉討之公著曰問
罪之師當先擇帥茍未得人不如勿舉及兵興秦晉民
力大困大臣不敢言公著數白其害元豐五年以疾丐
去位除資政殿學士定州安撫使俄永樂城䧟帝臨朝
嘆曰邊民疲斃如此獨吕公著為朕言之耳徙揚州加
大學士將立太子帝謂輔臣當以吕公著司馬光為師
[336-24a]
傅哲宗即位以侍讀還朝太皇太后遣使迎問所欲言
公著曰先帝本意以寛省民力為先而建議者以變法
侵民為務與已異者一切斥去故日久而弊愈深法行
而民愈困誠得中正之士講求天下利病協力而為之
宜不難矣至則上言曰人君初即位當正始以示天下
修徳以安百姓修徳之要莫先於學學有緝熙於光明
則日新以底至治者學之力也謹昧死陳十事曰畏天
愛民修身講學任賢納諫薄斂省刑去奢無逸又乞備
置諫員以開言路拜尚書左丞門下侍郎元祐元年拜
[336-24b]
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三省並建中書獨為取㫖之
地乃請事于三省者與執政同進呈取㫖而各行之又
執政官率數日一聚政事堂事多決於其長司列莫得
預至是始命日集遂為定制與司馬光同心輔正推本
先帝之志凡欲革而未暇與革而未定者一二舉行之
民讙呼皷舞咸以為便光薨獨當國除吏皆一時之選
科舉罷詞賦專用王安石經義且雜以釋氏之説凡士
[336-25a]
子自一語上非新義不得用學者至不誦正經唯竊安
石之書以干進精熟者轉上第故科舉益弊公著始令
禁主司不得出題老莊書舉子不得以申韓佛書為學
經義參用古今諸儒説母得專取王氏復賢良方正科
右司諫賈易以言事訐直詆大臣將峻責公著以為言
止罷知懐州退謂同列曰諫官所論得失未足言顧主
上春秋方盛慮異時有進諛説惑亂者正賴左右爭臣
耳不可豫使人主輕厭言者也衆莫不歎服吐蕃首領
鬼章青宜結久為洮河患聞朝廷彌兵省戍隂與夏人
[336-25b]
合謀復取熙岷公著白遣軍器丞游師雄以便宜諭諸
將不逾月生致於闕下帝宴近臣於資善堂出所書唐
人詩分賜公著乃集所講書要語明白切於治道者凡
百篇進之以備游意翰墨為聖學之助三年四月懇辭
位拜司空同平章軍國事宋興以來宰相以三公平章
重事者四人而公著與父居其二士豔其榮詔建第於
東府之南啓北扉以便執政㑹議凡三省樞密院之職
[336-26a]
皆得總理間日一朝因至都堂其出不以時盖異禮也
明年二月薨年七十二太皇太后見輔臣泣曰邦國不
幸司馬相公既亡吕司空復逝痛閔久之帝亦悲感即
詣其家臨奠賜金帛萬贈太師申國公諡曰正獻御書
碑首曰純誠厚徳公著自少講學即以治心養性為本
平居無疾言遽色於聲利紛華泊然無所好暑不揮扇
寒不親火簡重清靜盖天稟然其識慮深敏量閎而學
粹遇事善決茍便於國不以私利害動其心與人交出
於至誠好徳樂善見士大夫以人物為意者必問其所
[336-26b]
知與其所聞參互考實以達于上每議政事博取衆善
以為善至所當守則毅然不回奪神宗甞言其於人材
不欺如權衡之稱物尤能避逺聲跡不以知人自處始
與王安石善安石兄事之安石博辯騁辭人莫敢與亢
公著獨以精識約言服之安石甞曰疵吝每不自勝一
詣長者即廢然而反所謂使人之意消者於晦叔見之
又謂人曰晦叔為相吾輩可以言仕矣後安石得志意
[336-27a]
其必助巳而數用公議列其過失以故交情不終於講
説尤精語約而理盡司馬光曰每聞晦叔講便覺巳語
為煩其為名流所敬如此紹聖元年章惇為相以翟恩
張商英周秩居言路論公著更熙豐法度削贈諡毁所
賜碑再貶建武軍節度副使昌化軍司户參軍徽宗立
追復太子太保蔡京擅政復降左光禄大夫入黨籍尋
復銀青光禄大夫紹興初悉還贈諡子希哲希純
希哲字原明少從焦干之孫復石介胡瑗學復從程顥
程頥張載游聞見由是益廣以䕃入官父友王安石勸
[336-27b]
其勿事科舉以僥倖利禄遂絶意進取安石為政將寘
其子雱於講官以希哲有賢名欲先用之希哲辭曰辱
公相知久萬一從仕將不免異同則疇昔相與之意盡
矣安石乃止公著作相二弟已官省寺希哲獨滯管庫
久乃判登聞皷院力辭公著歎曰當世善士吾收拾略
盡爾獨以吾故置不試命也夫希哲母賢明有法度聞
公著言笑曰是亦未知其子矣終公著喪始為兵部員
[336-28a]
外郎范祖禹其妹婿也言於哲宗曰希哲經術操行宜
備勸講其父常稱為不欺暗室臣以婦兄之故不敢稱
薦今方將引去竊謂無嫌詔以為崇政殿説書其勸導
人主以修身為本修身以正心誠意為主其言曰心正
意誠則身修而天下化若身不能修雖左右之人且不
能諭況天下乎擢右司諌辭未聴私語祖禹曰若不得
請當以揚畏來之邵為首既而不拜㑹紹聖黨論起御
史劉拯論其進不由科第以秘閣校理知懐州中書舎
人林希又言吕大防由公著援引故進希哲以酬私恩
[336-28b]
凡大防輩欺君賣國皆公著為之倡而公著之惡則希
哲導成之豈宜汙華職於是但守本秩俄分司南京居
和州徽宗初召為秘書少監或以為太峻改光禄少卿
希哲力請外以直秘閣知曹州旋遭崇寧黨禍奪職知
相州徙邢州罷為宫祠羇寓淮泗間十餘年卒希哲樂
易簡儉有至行晩年名益重逺近皆師尊之子好問有

[336-29a]
朝言不宜以不孝之人居勸講之地併論安石章六七
上安石又白罷兩人定亦不自安蘄解軄以集賢校理
檢正中書吏房直舍人院同判太常寺八年加集賢殿
修撰知明州元豐初召拜寳文閣待制同知諫院進知
制誥為御史中丞劾蘇軾湖州謝上表擿其語以為侮
慢因論軾自熙寧以來作為文章怨謗君父交通戚里
逮赴臺獄窮治當㑹赦論不巳竄之黄州方定自鞫軾
獄勢不可囘一日於崇政殿門外語同列曰蘇軾乃竒
才也俱不敢對請復六案紏察之軄并諸路監司皆得
[336-29b]
鉤考從之彗出東方求直言太史謂有兵變帝命宦者
視衛士飲食定言一飯不足市恩適起小人之心乃止
或議廢明堂祀帝以訪定定曰三嵗一郊或明堂祖宗
以來未之有改誰為此言願治其妄帝曰聼卿言足矣
遷翰林學士坐論府界養馬事失實罷知河陽留守南
京召為户部侍郎哲宗立以龍圖閣學士知青州移汝
寧府言者爭暴其前過又謫居滁州元祐二年卒定於
[336-30a]
宗族有恩分財振贍家無餘貲得任子先及兄息死之
日諸子皆布衣徒以附王安石驟得美官又䧟蘇軾於
罪是以公論惡之而不孝之名遂著
舒亶字信道明州慈谿人試禮部第一調臨海尉民使
酒詈逐後母至亶前命斬之不服即自起斬之投劾去
王安石當國聞而異之御史張商英亦稱其材用為審
官院主簿使熙河括田有績遷奉禮郎鄭俠既貶復被
逮亶承命徃捕遇諸陳搜俠篋得所錄名臣諫草有言
新法事及親朋書盡悉按姓名治之竄俠嶺南馮京王
[336-30b]
安國諸人皆得罪擢亶太子中允提舉兩浙常平元豐
初權監察御史裏行太學官受賂事聞亶奉詔驗治凡
辭語㣲及者輙株連考竟以多為功加集賢校理同李
定劾蘇軾作為歌詩譏訕時事亶又言王詵軰公為朋
比如盛僑周邠固不足論若司馬光張方平范鎮陳襄
劉摯皆畧能誦説先王之言而所懐如此可置而不誅
乎帝覺其言為過但貶軾詵而光等罰金未幾同修起
[336-31a]
居注改知諫院張商英為中書檢正遺亶手帖示以子
壻所為文亶具以白云商英為宰屬而干請言路坐責
監江陵税始亶以商英薦得用及是反䧟之進知雜御
史判司農寺超拜給事中權直學士院踰月為御史中
丞舉劾多私氣熖熏灼見者側目獨憚王安禮亶在翰
林受厨錢越法三省以聞命下大理初亶言尚書省凡
奏鈔法當置籍錄其數目今違法不錄既案奏乃謾以
發放歴為録目之籍亶以為大臣欺罔而尚書省取臺
中受事籍驗之亦無錄目亶遽雜他文書送省於是執
[336-31b]
政復發其欺大理鞠厨錢事謂亶為誤法官呉處厚駮
之御史楊畏言亶所受文籍具在無不承之理帝曰亶
自盗為贓情輕而法重詐為錄目情重而法輕身為執
法而詐妄若是安可置也命追兩秩勒停亶比嵗起獄
好以疑似排抵士大夫雖坐微罪廢斥然逺近稱快十
餘年始復通直郎崇寧初知南康軍辰溪蠻叛蔡京使
知荆南以開邊功由直龍圖閣進待制眀年卒贈直學
[336-32a]

蹇周輔字皤翁成都雙流人少與范鎮何郯為布衣交
年未冠試大廷不第鎮郯既貴達周輔始特奏名再舉
進士知宜賔石門二縣通判安肅軍為御史臺推直官
善於訊鞫鉤索微隠皆用智得情嘗有詔獄事連掖庭
掌寳侍史它司累月不能决乃命周輔度不可追逮奏
請以要辭示主者詰服之時以為知體及治李逄獄竟
臺臣雜治無異辭神宗稱其能擢開封府推官出為淮
南轉運副使盗廖恩聚黨閩中多害兵吏改使福建䕶
[336-32b]
諸將以討之恩遂降元豐初循唐制歸百司獄于大理
寺選為少卿遷三司度支副使先是湖南例食淮鹽周
輔始請運廣鹽數百萬石分鬻郴全道州又以淮鹽增
配潭衡諸郡湘中民愁困法既行遂領於度支以集賢
殿修撰為河北都轉運使進寳文閣待制召為户部侍
郎知開封府事多不决授中書舍人不拜改刑部侍郎
元祐初言者暴其立江西福建鹽法掊克欺誕負公擾
[336-33a]
民罷知利州徙廬州卒年六十六周輔彊學善屬文神
宗嘗命作荅髙麗書屢稱善為吏深文刻覈故老而獲
戾子序辰
序辰字授之登第後數年以泗州推官主管江西常平
周輔方使閩上言父子並祗命逺方家無所託蘄改一
近地乃易京西旋提舉江西常平繼父行鹽法為監察
御史遷殿中侍御史右司諫哲宗立改司封員外郎周
輔得罪以序辰成其惡降簽書廬州判官起知楚州提
點江東刑獄紹聖中遷左司員外郎進起居郎中書舍
[336-33b]
人同修國史疏言朝廷前日正司馬光等姦惡眀其罪
罰以告中外惟變亂典刑改廢法度訕讟宗廟睥睨兩
宫觀事考言實状彰著然蹤跡深祕包藏禍心相去八
年之間蓋已不可究質其章疏案牘散在有司若不彚
緝而藏之嵗久必致淪棄願悉討姦臣所言所行選官
編類人為一帙置之一府以示天下後世大戒遂命序
辰及徐鐸編類由是縉紳之禍無一得脱者遷禮部尚
[336-34a]
書與安惇看詳訴理事以奉使遼國無状黜知黄州閲
四月除龍圖閣待制知揚州徽宗立中書言序辰類元
祐章牘傳致語言指為謗訕詔與惇並除名勒停放歸
田里蔡京為相復拜刑部禮部侍郎為翰林學士進承
㫖有言其在先帝遏密中以音樂自娯者黜知汝州二
年徙蘇州坐縱部民盗鑄錢謫單州團練副使江州安
置又坐守蘇時以天寧節同其父忌日輙於前一日設
宴及節日不張樂移永州㑹赦復官中奉大夫遂卒序
辰亦有文善傅㑹深文刻覈似其父云
[336-34b]
徐鐸字振文興化莆田人熙寧進士第一簽書鎮東軍
判官紹聖末以給事中直學士院蹇序辰建議編類元
祐諸臣章牘事状詔鐸同主之凡一時施行文書攈拾
附著纎悉不遺遷禮部侍郎鐸雖云封駁而是時凡給
事中不肯書讀者輙命代行之貢院獲舉人挾書開封
尹蒋之竒将以徒定罪鐸爭不可之竒為從輕比既上
省章惇怒罰府吏舉人竟坐刑鐸不復敢有言衆傳以
[336-35a]
為笑後議除御史中丞或摭此事以為無所執持乃止
徽宗立以龍圖閣待制知青州御史中丞豐稷論鐸編
類事状率視章惇好惡為輕重存殁名臣橫罹竄斥序
辰既放歸田里鐸之罪不在其下詔落軄知湖州崇寧
中拜禮部尚書方議廟制鐸請增為九室議者疑已祧
之主不可復祔鐸言唐之獻祖中宗代宗與本朝之僖
祖皆嘗祧而復今宜存宣祖於當祧復翼祖於巳祧禮
無不稱從之進吏部尚書卒
論曰士學不為已而俯仰隨時如挈皇居井上求其立
[336-35b]
朝不撓不可得巳常秩在嘉祐治平時三辭羔鴈之聘
若能隠居以求其志者及王安石用事一召即至容容
歴年曽無一嘉謨而竊顯位至定之黨附亶之凶徳宜
為世所指名綰及周輔二家父子並同惡相濟而序辰
與鐸編類事状流毒元祐名臣忠義之士為之一空馴
致靖康之禍可勝嘆哉
王廣淵字才叔大名成安人慶厯中上曾祖眀家集詔
[336-36a]
官其後廣淵推與弟廣亷而以進士為大理法直官編
排中書文字裁定祖宗御書十巻神宗嘉之以知舒州
留不行英宗居藩邸廣淵因見昵獻所為文及即位除
直集賢院諫官司馬光言漢衛綰不從太子故故景帝
待之後周張美私以公錢給世宗故世宗薄之廣淵交
結奔競世無與比當仁宗之世私自託於陛下豈忠臣
哉今當治其罪而更賞之何以厲人臣之節帝不聼用
為羣牧三司户部判官從容謂曰朕於洪範得髙明沉
潛之義剛内以自强柔外以應物人君之體無出於是
[336-36b]
卿為朕書之於欽眀殿屏以備觀省非特開元無逸圖
也加直龍圖閣帝有疾中外憂疑不能寢食帝自為詔
諭之曰朕疾少間矣廣淵宣言於衆神宗立言者劾其
漏泄禁中語出知齊州改京東轉運使得於内省傳達
章奏曾公亮王安石持不可乃止廣淵以方春農事興
而民苦之兼并之家得以乗急要利乞留本道錢帛五
十萬貸之貧民嵗可獲息二十五萬從之其事與青苖
[336-37a]
錢法合安石始以為可用召至京師御史中丞吕公著
摭其舊惡還故官程顥李常又論其抑配掊克迎朝廷
旨意以困百姓㑹河北轉運使劉庠不散青苖錢奏適
至安石曰廣淵力主新法而遭劾劉庠故壊新法而不
問舉事如此安得人無向背故顥與常言不行徙使河
東擢寳文閣待制知慶州宣撫使興師入夏境檄慶㑹
兵方授甲卒長呉逵以衆亂廣淵亟召五營兵禦之逵
率二千人斬闗出廣淵遣部将姚兕材廣追擊降其衆
柔逺三都戍卒欲應賊不果廣淵陽勞之使還戍潛遣
[336-37b]
兵間道邀襲盡戮之猶以盗發所部削兩秩二年進龍
圖閣直學士知渭州廣淵小有才而善附㑹所辟置類
非其人帝謂執政曰廣淵奏辟将佐非貴游子弟即胥
史軰至於濮宫書吏亦預選蓋其人與時君卿善一路
官吏不少置而不取乃用此軰豈不誤朝廷事巳下詔
切責卿等宜貽書申戒之卒年六十贈右諫議大夫元
豐初詔以其被遇先帝之故弟臨自皇城使擢為兵部
[336-38a]
郎中直昭文館子得君賜進士出身
臨字大觀亦起進士簽書雄州判官嘉祐初契丹泛使
至朝論疑所應臨言契丹方饑困何能為然春秋許與
之義不可以不謹彼嘗求馴象可拒而不拒嘗求樂章
可與而不與兩失之矣今横使之來或謂其求聖像聖
像果可與哉朝廷善其議治平中詔求武畧用近臣薦
自屯田員外郎換崇儀使知順安軍改河北沿邊安撫
都監上備禦數十策大畧皆自治而巳契丹刺兩輸
人為義軍來歸者數萬或請遣還臨曰彼歸我而遣之
[336-38b]
必為亂不如因而撫之詔從其請自是來者益多契丹
悔失計進安撫副使歴知涇鄜州廣信安肅軍召對還
文階知齊州滄州荆南入為戸部副使以寳文閣待制
知廣州府河中卒
王陶字樂道京兆萬年人第進士至太常丞而丁父憂
陶以登朝在郊祀後恩不及親乞還所遷官丐追贈詔
特聼之仍俟服闋除太子中允嘉祐初為監察御史裏
[336-39a]
行衛卒入延福宫為盗有司引疎决恩降其罪陶曰禁
省之嚴不應用外間㑹降為比於是流諸海島主者皆
論罰中貴人導煉丹者入禁廷陶言漢唐方士名為化
黄金益年夀以惑人主者後皆就戮請出之陳升之為
樞密副使論其不當升之去陶亦知衛州改蔡州眀年
復以右正言召陶言臣與四人同補郡人獨兩人召請
并還唐介吕誨等英宗知宗正寺踰年不就軄陶上疏
曰自至和中聖躬違豫之後天下顒顒無所寄命交章
抗疏請早擇宗室親賢以建儲嗣危言切語動天感人
[336-39b]
夫為是議者豈皆懐不忠孝為姦利附託之人哉發於
至誠念宗廟社稷無窮大計而已陛下順民欲而安人
心故親發徳音鋭為此舉中外揺揺之心一旦定矣厥
後浸潤稽緩豈免憂疑流言或云事由嬪御宦侍姑息
之語聖意因而惑焉婦人近幸詎識逺圖臣恐海内民
將謂陛下始者順天意民心命之今者聼左右姑息之
言而疑之使逺近姦邪得以窺間伺隙可不惜哉因請
[336-40a]
對仁宗曰今當别與一名目既而韓琦决䇿遂立為皇
子英宗即位加直史館修起居注皇子位伴讀淮陽頴
王府翊善知制誥進龍圖閣學士知永興軍召為太子
詹事神宗立遷樞密直學士拜御史中丞郭逵以簽書
樞密宣撫陜西詔令還都陶言韓琦置逵二府至用太
祖故事出師刼制人主琦必有姦言惑亂聖徳願罷逵
為渭州帝曰逵先帝所用今無罪黜之是章先帝用人
之失也不可陶既不得逞遂以琦不押文徳常朝班奏
劾之陶始受知於琦驟加奨㧞帝初臨御頗不悦執政
[336-40b]
之專陶料必易置大臣欲自規重位故視琦如仇力攻
之琦閉門待罪帝徙陶為翰林學士旋出知陳州入權
三司使吕公著言其反覆不可近又以侍讀學士知蔡
州歴河南府許汝陳三州以東宫舊臣加觀文殿學士
帝終薄其為人不復用元豐三年卒年六十一贈吏部
尚書諡曰文恪陶微時苦貧寓京師教小學其友姜愚
氣豪樂施一日大雪念陶奉母寒餒荷一鍤剗雪行二
[336-41a]
十里訪之陶母子凍坐日髙無炊烟愚亟出解所衣錦
裘質錢買酒肉薪炭與附火飲食又捐數百千為之娶
陶既貴尹洛愚老而喪眀自衛州新鄉徃謁之意陶必
念舊哀巳陶對之邈然但出尊酒而已愚大失望歸而
病死聞者益薄陶之為人
王子韶字聖美太原人中進士第以年未冠守選復游
太學久之乃得調王安石引入條例司擢監察御史裏
行出按眀州留振獄安石惡祖無擇子韶迎其意發無
擇在杭州時事自京師逮對而以振獄付張載無擇遂
[336-41b]
廢中丞吕公著等論新法一臺盡罷子韶出知上元縣
遷湖南轉運判官御史張商英劾其不葬父母貶知髙
郵縣由司農丞提舉兩浙常平入對神宗與論字學留
為資善堂修定説文官官制行為禮部員外郎以入省
後期改庫部元祐中歴吏部郎中衛尉少卿遷太常諫
官劉安世言熈寧初士大夫有十鑽之目子韶為衙内
鑽指其交結要人子弟如刀鑽之利又䧟祖無擇於深
[336-42a]
文縉紳所共鄙薄豈宜污禮樂之地改衛尉卿安世復
言七寺正卿班少常上因彈擊而獲超遷是啓僥倖也
乃出知滄州入為祕書少監迎伴遼使御下苛刻軍吏
因被酒刅傷子韶及其子又出知濟州建言乞追復先
烈以貽後法復以太常少卿召進祕書監拜集賢殿修
撰知眀州卒崇寧二年子相錄元祐中所上疏稾聞于
朝詔贈顯謨閣待制
何正臣字君表臨江新淦人九嵗舉童子賜出身復中
進士第元豐中用蔡確薦為御史裏行遂與李定舒亶
[336-42b]
論蘇軾得五品服領三班院㑹正御史專六察正臣言
幸得備言路以激濁揚清為職不宜兼治它曹神宗善
之為悉罷御史兼局而正臣解三班加直集賢院擢侍
御史知雜事韓存寳討瀘夷無功命治其獄被以逗撓
罪誅之還除寳文閣待制知審官東院尚書省建為吏
部侍郎踰年嫚於奉軄銓擬多抵牾事聞以制法未善
為觧王安禮曰法未善有司所當請豈得歸罪於法乃
[336-43a]
出知潭州時詔州縣聼民以家貲易鹽吏或推行失指
正臣條上其害謂無益於民亦不足以佐國用遂寢之
民以為便後歴刑部侍郎知宣州卒
陳繹字和叔開封人中進士第為館閣校勘集賢校理
刋定前漢書居母喪詔即家讐校英宗臨政淵嘿繹獻
五箴曰主斷眀微廣度省變稽古同判刑部獄訟有情
法相忤者讞之或言刑曹唯知正是否不當有所輕重
繹曰持法者貴審允心知失刑惡得坐視由是多所平
反帝稱其文學以為實録檢訂官神宗立為陜西轉運
[336-43b]
副使入直舍人院修起居注知制誥拜翰林學士以侍
講學士知郡州繹不能肅閨門子與婦一夕俱殞於卒
伍之手傲然無慚色召知通進銀臺使帝語輔臣曰繹
論事不避權貴命權開封府時獄有小疑輙從中覆至
繹特聼便宜處决久之還翰林仍領府治司農吏盗庫
錢獄未竟中書檢正張諤判寺事懼失察以帖詰稽留
繹遣吏示以成牘言者論其狥宰屬縱有罪出知滁州
[336-44a]
郊祀恩復知制誥言者再論之得秘書監集賢院學士
元豐初知廣州庫有檀香佛像繹以木易之事覺有司
常為官物有剰利帝曰是以事佛麗重典矣時繹已加
龍圖閣待制知江寧府乃貶建昌軍奪其軄後復大中
大夫以卒年六十八繹為政務摧豪黨而行與貎違暮
年繆為敦朴之状好事者目為熱熟顔回
論曰王廣淵在仁宗時因近昵獻文於英宗潛邸固已
有竊取功名之心蓋為臣之不忠者雖列侍從烏足道
哉王陶始為韓琦所知在御史時頗能譏切時政及為
[336-44b]
中丞則承望風㫖攻琦如仇讐欲自取重位其忘姜愚
布衣之義又不足責矣王子韶之䧟祖無擇何正臣之
論蘇軾皆小人之盗名陳繹希合用事固無足道然於
獄事多所平反惜乎閨門不肅廉耻並喪雖明曉吏事
亦何取焉
 宋史巻三百二十九
[336-45a]
欽定四庫全書
 宋史卷三百三十


元中書右丞相總裁托克托等修


 列傳第八十九


任顓  李參  郭申錫 傅求



張景憲 竇卞  張瓌  孫瑜



許遵  盧士宗 錢象先 韓璹



杜純弟紘 杜常  謝麟  王宗望


[336-45b]
王吉甫


任顓字誠之青州壽光人舉進士得同學究出身至衞
尉丞上其文乃賜第擢鹽鐵判官陜西鑄康定大銅錢
顓曰壞五爲一以一當十恐犯者衆卒如其言夏人納
欵遣使要請十一事甚者欲去臣稱男顓押伴一切曉
以義辭折而去又再遣使來欲自買賣且通青鹽増歳
賜詔許置榷塲其議多顓所發出爲京西轉運使奏計
京師元昊爲下所殺遣楊守素來告哀守素乃始爲元
[336-46a]
昊謀不稱臣納賜節者也仁宗記嘗屈其使者復使押
伴顓問守素其主所以死不能對訖去不敢肆改知鳳
翔府帝語輔臣顓宜備朝廷委任留判三司憑由司爲
諒祚冊禮使采摭西夏風物山川道里出入攻取之要
爲治戎精要三篇上之進直史館遷河東轉運使帝嘗
以禁帑金帛賜河北亦欲與河東顓辭曰受委制財用
而先有求不敢顓爲使者每行部必擇僚佐之賢者一
人與俱凡事必與議未嘗以胥吏自隨人安其政入爲
鹽鐵副使擢天章閣待制儂賊犯嶺外以知潭州宣撫
[336-46b]
司以宣毅卒有功檄補軍校顓察其色動曰必有異志
執按之具服爲賊内應蒐其家得所記潭事甚悉梟首
以狥詔書褒激賜白金五百兩進龍圖閣直學士知渭
州坐在潭日賤市死商珠降爲待制時四路以邊警聞
渭獨無所上朝廷疑斥候不宻顓力言無他虞帝使覘
之信乃還學士徙徐州以太子賔客致仕積官戸部侍
郎卒年七十八
[336-47a]
李參字清臣鄆州須城人以䕃知鹽山縣歳饑諭富室
出粟平其直予民不能糴者給以糟籺所活數萬通判
定州都部署夏守恩貪濫不法轉運使使叅按之得其
事守恩謫死知荆門軍荆門歳以夏伐竹并税簿輸荆
南造舟積日久多蠧惡不可用牙校破産不償責叅請
冬伐竹度其費以給餘募商人與爲市遂除其害歴知
興元府淮南京西陜西轉運使部多戍兵苦食求叅審
訂其闕令民自隱度麥粟之贏先貸以錢俟穀熟還之
官號青苗錢經數年廩有羡糧熙寜青苗法盖萌於此
[336-47b]
矣朝廷患邊費益廣叅建議輦錢邊郡以平估糴權罷
入中法比其去省榷貨錢千萬計召爲鹽鐵副使以右
諫議大夫爲河北都轉運使與安撫使郭申錫相視決
河議不協又與眞定吕溱相惡二人皆得罪叅移使河
東知荆南嘉祐七年召爲三司使叅知政事孫抃曰叅
爲主計外臺將承風刻剥天下天下之民困矣乃改羣
牧使詔王安石王陶置局經度國計叅言官各有職臣
[336-48a]
若不任事當從廢黜不然乞罷此局從之治平初加集
賢院學士知瀛州賜黄金百兩帥臣有賜自叅始再遷
樞密直學士知秦州蕃酋藥家族作亂討平之得良田
五百頃以募弓箭手居鎮閲歳未嘗以邊事聞英宗遣
使問故對曰將在邊期於無事而巳不敢妄以宼貽主
憂以疾解邊任判西京御史臺起知曹濮二州神宗久
知其才書姓名於殿柱以知永興軍不行卒年七十四
叅無學術然剛果嚴深喜發擿姦伏不假貸事至即決
雖簿書纎悉不遺時稱能吏
[336-48b]
郭申錫字延之魏人自言唐代公元振之後第進士爲
晉陵尉民訴弟爲人所殺申錫察其色懼而哭不哀曰
吾得賊矣非汝乎執而訊之果然久之知博州州兵出
戍有欲脅衆爲亂者申錫戮一人黥二人乃定奏至仁
宗曰小官臨事如此豈易得即爲御史臺推直官數上
疏論事大臣不便鞠獄慶州京東盗執濮州通判井淵
遷知州事未閲月悉擒凶黨斬以狥召爲侍御史遂知
[336-49a]
雜事張貴妃追冊起園陵張堯佐爲使相陳執中嬖妾
殺婢余靖引胡恢有醜行髙若訥引范祥啓邊釁申錫
皆奏劾之屢詆權倖無所避帝謂之曰近世士大夫方
未達時好指陳時事及被進用則不然是資言以進耳
卿勿爲也諜稱契丹遣泛使命體量安撫河北還爲鹽
鐵副使相視決河坐訟李叅失實黜知濠州帝明榜朝
堂稱其欺誣以儆在位旋加直史館知江寜府再副鹽
鐵進天章閣待制知鄧州河中种諤取綏州申錫曰邊
患將自此始及諒祚死請捐前故聽其子襲爵且言曰
[336-49b]
二虜頼歳幣甚厚渝平豈其所利必有以致之但得重
將守邊不要功生事則善矣著邊鄙守禦䇿以給事中
致仕卒年七十七
傅求字命之考城人進士甲科通判泗州淮水溢毁城
朝廷遣中使護築絶淮取土道逺度用兵六十萬求相
汴堤旁有髙埠夷之得土載以回舟省工費殆半徙大
名府府守吕夷簡委以事夷簡入相薦其才擢知宿州
[336-50a]
提㸃江西益州刑獄爲梓州路轉運使夷獠寇合江鈐
轄司㑹兵掩撃求馳往按所以狀乃縣吏冐取播州田
獠故恐而叛即黥吏置領南夷人聞之散去益州文彦
博上其狀進秩徙陜西闗中行當十鐵錢盗鑄不可計
求請變法時州縣已散二百八十萬緡亟下令更爲當
三民出不意蕩産失業多自經死然盗鑄遂止自康定
用兵移税輸邊民力大困求令輸本州而轉錢以供邊
糴民受其恵而兵食亦足召爲戸部副使隴右蕃酋蘭
氊獻古渭州地秦州范祥納之請繕城屯兵又括熟戸
[336-50b]
田諸羗靳之相率叛夏人欲得渭地又移文來索後帥
張昇以祥貪利生事請棄之詔求往視求以爲城巳訖
役且已得而棄非所以強國威乃詔諭羗衆反其田報
夏人以渭非其有不應索正其封疆而還兵遂解進天
章閣待制陜西都轉運使加龍圗閣直學士知慶州環
之定邊砦蕃官蘇恩以小過疑懼而遁將佐議致討涇
原既出師境上求謂恩非素擕貳者乘以兵必起邊患
[336-51a]
但遣禆將從十數卒扣其帳開以禍福恩感泣還砦如
初入判太常寺權發遣開封府遷樞密直學士知定州
復以龍圖閣學士權開封求本有吏能幹局至是春秋
浸髙且病瞶三司大將錢吉密殺妹爲隣所告求不能
決反坐告者又斷獄數差失御史言其不勝任出知兖
州卒年七十一
張景憲字正國河南人以父師徳任淮南轉運副使山
陽令鄭昉贓累巨萬親戚多要人景憲首案治流之嶺
外貪吏望風引去徙京西東轉運使王逵居鄆專持吏
[336-51b]
短長求請賄謝如所欲景憲上其惡編置宿州熙寜初
爲戸部副使韓絳築撫寜囉兀兩城帝命景憲往視始
受詔即言城不可守固不待到而後知也未㡬撫寜陷
至延安又言囉兀邈然孤城鑿井無水將何以守臣在
道所見師勞民困之狀非一願罷徒勞之役廢無用之
城嚴飭邊將爲守計令邊郡召生羗與之金帛官爵恐
黠羗多詐緩急或爲内應宜亟止之陜西轉運司議欲
[336-52a]
限半歳令民悉納錢於官而易以交子景憲言此法可
行於蜀耳若施之陜西民將無以爲命其後卒不行加
集賢殿修撰爲河東都轉運使議者欲分河東爲兩路
景憲言本道地肥磽相雜州縣貧富亦異正宜有無相
通分之不便議遂寢改知瀛州上言比歳多不登民債
逋欠今方小稔而官督使併償道路流言其禍乃甚於
凶歳願以寛假帝從之仍下其事元豊初年知河陽時
方討西南蠻景憲入辭因言小醜跳梁殆邊吏擾之耳
且其巢冗險阻若動兵逺征萬一餽餉不繼則我師坐
[336-52b]
困矣帝曰卿言是也然朝廷有不得巳者明年徙同州
以大中大夫卒年七十七景憲在仁宗朝爲部使者時
吏治尚寛獨多深刺及熙寜以來吏治峻急景憲反濟
以寛方新法之行不劾一人居官不畏強禦非公事不
及執政之門自負所守於人少許可母卒一夕鬚髪盡
白世以此稱之
竇卞字彦法曹州寃句人進士第二通判汝州秦悼王
[336-53a]
葬汝宗室來汝者衆得兵三千郡守林濰以汝與其郷
近因使輦薪芻鐵石致其家衆怨憤謀殺濰㑹日暮門
閉不果遂挾大校叛卞啟闗招諭之曰汝曹特醉酒狂
呼爾毋恐忽少定乃密推首惡羈之請於朝詔濰致仕
悉配徙亂者加集賢校理知太常院知絳州開封府推
官方禁銷金爲衣皇城卒捕得之屬卞治以中禁爲言
奏曰真宗行此制自掖廷始命不正以法無以示天下
且非祖宗立法意英宗曰然文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
以御于家邦正謂是也從其請出知深州熙寜初河決
[336-53b]
滹沱水及郡城地大震流民自恩兾來踵相接卞發常
平粟食之吏白擅發且獲罪卞曰俟請而得報民死矣
吾寜以一身活數萬人尋以請詔許之外間訛言水大
至卞下令敢言者斬一日復報大水且至吏請閉門卞
不可既而果妄時發六州卒築武彊陳卒惰主者笞之
不服卞曰廂兵犯將校法不至重然興役聚工不可拘
以常法命斬之以聞有詔嘉奬還爲戸部判官同修起
[336-54a]
居注進天章閣待制判昭文舘將作監始卞官汝時與
殿直王永年者相接頗厚及在京師永年求監金曜門
庫卞爲禱提舉楊繪繪薦爲之永年置酒于家延繪卞
至出其妻侑飲且時致薄餉永年以事繫獄死御史發
其私卞坐奪職提舉靈仙觀卒年四十五
張瓌字唐公洎之孫也舉進士以婦父王欽若嫌召試
學士院賜第除秘閣校理同知太常禮院諡錢惟演曰
文墨其子撾登聞鼓上訴仁宗使問狀瓌條奏甚切朝
廷不能奪乃賜諡曰思温成廟祠享如神御請殺其禮
[336-54b]
判吏部南曹爲開封府推官知洪州營校督役苛急其
徒三百人將以夜殺之求不獲持臿譟于門請易校瓌
召問諭遣明日推治黠十人不爲易校積閥當遷十年
不㑹課文彦博爲言特遷之徙兩浙轉運使加直史館
知頴州揚州即拜淮南轉運使三司下諸道責羡財淮
南獨上金九錢三司使怒移文譙切瓌以賦數民貧對
入修起居注知制誥草故相劉沆贈官制頗言其附㑹
[336-55a]
取顯位沆子瑾帥子弟婦女衰絰詣闕哭訴瓌挾私怨
且醜詆其人執政以褒贈乃恩典瓌不當爲貶詞出知
黄州然瑾亦竟不敢請父諡還判流内銓英宗時論第
在先朝乞蚤定儲副者進左諫議大夫翰林侍讀學士
劉瑾又訟其判銓日調其子不應法復出濠州歴應天
府河南河陽請爲太平州瓌平生薦士後雖不如所舉
未嘗以令自首故再坐削階當官遇事輒言觸忤勢要
至屢黜終不悔卒年七十
孫瑜字叔禮博平人以父任為將作監主簿賈昌朝薦
[336-55b]
為崇文檢討同知禮院開封府判官使契丹適西討㨗
書至館伴要入賀啖以厚餉瑜辭以奉使有指不肯賀
加秘閣校理兩浙轉運使入辭仁宗訪其家世謂曰卿
孫奭子邪奭大儒也久以道輔朕因面賜金紫先是郡
縣倉庾以斗斛大小為姦瑜奏均其制黜吏之亡狀者
民大喜有言其變新器非便下遷知曹州尋有言瑜所
作量法均一誠便者乃還其元資徙知蔡州毁吳元濟
[336-56a]
像以其祠事裴度大水縁城隙入瑜使囊沙數千扞其
衝城得弗壊更相兖濰單四州累官工部侍郎卒年七
十九始奭之亡朝廷録其子孫時瑜之子為諸孫長瑜
曰吾忍因父喪而官吾子乎以兄之孤上之瑜天資整
敏齊家以嚴稱善與人交一受知終身不易所薦士有
過或教使自言曰已知之而復擠之吾不為也
論曰宋至神宗承平百餘年風行政成士皆守官稱職
雖上之化亦下之氣習使然也當時仕於朝廷出守方
岳持節一道專對四方者各有其人其政蹟且多可紀
[336-56b]
自顓至瑜是巳顓能折夏人屈元昊使者參擊貪除害
乃心邊事申錫除凶黨詆權倖求黥黠吏禁盗鑄卞以
身活人瓌不貢羡財景憲因母死而髮白孫瑜不忍以
父喪而得官此其行尤昭昭者歟
許遵字仲塗泗州人第進士又中明法擢大理寺詳斷
官知長興縣水灾民多流徙遵募民出米振濟竟以無
患益興水利溉田甚博邑人便利立石紀之為審刑院
[336-57a]
詳議官知宿州登州遵累典刑獄强敏明恕及為登州
執政許以判大理遵欲立竒以自鬻㑹婦人阿云獄起
初云許嫁未行嫌壻陋伺其寢田舎懐刀斫之十餘創
不能殺斷其一指吏求盗弗得疑云所為執而詰之欲
加訊掠乃吐實遵按云納采之日母服未除應以凡人
論讞于朝有司當為謀殺已傷遵駁言云被問即承應
為按問審刑大理當絞刑非是事下刑部以遵為妄詔
以贖論未㡬果判大理耻用議法坐劾復言刑部定議
非直云合免所因之罪今棄敕不用但引斷例一切按
[336-57b]
而殺之塞其自守之路殆非罪疑惟輕之義詔司馬光
王安石議光以為不可安石主遵御史中丞滕甫侍御
史錢覬皆言遵所争戾法意自是廷論紛然安石既執
政悉罪異已者遂從遵議雖累問不承者亦得為按問
或兩人同為盗刼吏先問左則按問在左先問右則按
問在右獄之生死在問之先後而非盜之情天下益厭
其説熙寜間出知夀州再判大理寺請知潤州又請提
[336-58a]
舉崇福宫尋致仕累官中散大夫卒年八十一
盧士宗字公彦濰州昌樂人舉五經歴審刑院詳議編
敕刪定官提㸃江西刑獄侍講楊安國以經術薦之仁
宗御延和殿詔講官悉升殿聽其講易明日復命講泰
卦又召經筵官及僕射賈昌朝聽之授天章閣侍講賜
三品服加直龍圗閣天章閣待制判流内銓李叅郭申
錫有決河訟詔士宗劾之士宗言兩人皆為時用有罪
當驗問不宜逮鞠於是但黜申錫為州進龍圗閣直學
士知審刑院通進銀臺司仁宗神主祔廟禮院請以太
[336-58b]
祖太宗為一世而増一室以備天子事七世之禮詔兩
制與禮官考議孫抃等欲如之士宗以為在禮太祖之
廟萬世不毁其餘昭穆親盡即毁示有終也自漢以來
天子受命之初太祖尚在三昭三穆之次祀四世或六
世其以上之主屬雖尊於太祖親盡則遷故漢元帝之
世瘞太上廟主於國魏明帝遷處士主於園邑晉武恵
祔廟遷征西務州府君大抵過六世則遷其主盖太祖
[336-59a]
巳正東向之位則并三昭三穆為七世矣唐髙祖初祀
四世太宗増祀六世太宗祔廟則遷洪農府君髙宗祔
廟又遷宣宗皆前世成法惟明皇之廟祀八世於事為
不經今大行祔廟僖祖親盡當遷於典禮為合不當添
展一室詔抃等再議卒從八室之説議者咎之出知青
州入辭英宗曰學士忠純之操朕所素知豈當久處外
命再對及見論知人安民之要勸帝守祖宗法御史言
其罕通吏事且衰病改沂州熙寜初以禮部侍郎致仕
卒年七十一士宗以儒者長刑名之學而主於仁恕故
[336-59b]
在刑部審刑前後十數年
錢象先字資元蘇州人進士髙第吕夷簡薦為國子監
直講歴權大理少卿度支判官河北江東轉運使召兼
天章閣侍講詳定一路敕成當進勲爵仁宗以象先母
老欲慰之獨賜紫章服進待制知審刑院加龍圗閣直
學士出知蔡州象先長於經術侍邇英十餘年有所顧
問必依經以對反復諷諭遂及當世之務帝禮遇甚渥
[336-60a]
故事講讀官分日送進象先已得蔡帝猶諭之曰大夫
行有日矣宜講徹一編於是同列罷進者浹日徙知河
南府陳州復兼侍講知審刑院象先旁通法家説故屢
為刑官條令多所裁定嘗以為犯敕者重犯令者輕請
移敕文入令者甚衆又議告捕法以為罪有可去有可
捕茍皆許捕則姦人將倚法以害善良因削去許捕百
餘事其持心平恕類此復知許頴陳三州以吏部侍郎
致仕卒年八十一
韓璹字君玉衛州汲人登進士第知定州安喜縣為政
[336-60b]
彊力能使吏不賄守韓琦稱其才為開封司録嘉祐寛
恤諸道分遣使者璹曰京師諸夏本顧獨不䝉恵乎乃
具徭役利害上之詔司馬光陳洙詳定條式遂革大姓
漁并之弊提㸃利州路河北刑獄以開封府判官迎契
丹使使問南朝不聞打圍何也璹曰我后仁及昆蟲非
時不為耳熙寜初為梓州路轉運使朝廷命諸道議更
役法璹首建併綱減役之制剛以數計者百二十有八
[336-61a]
衙前以人計者二百八十有三省役人五百又請裁定
諸州衙簿於是王安石言璹所言皆久為公私病監司
背公邀譽莫之或恤而獨能體上意宜加賞乃下褒詔
璹賜帛二百入為鹽鐵副使以右諫議大夫知澶州坐
失舉降太常少卿河決晝夜扞禦神宗念其勞復改官
大中大夫判將作監轉正議大夫致仕卒年七十七璹
吏事絶人閲按牘終身不忘澶州民懐思之他日郡守
或欲有所為民必曰此已經韓大中矣以故輒止
杜純字孝鍚濮州甄城人少有成人之操伯父没官南
[336-61b]
海上其孤弱柩不能還純白父請往如期而喪至以䕃
為泉州司法叅軍泉有蕃舶之饒雜貨山積時官於州
者私與為市價十不償一惟知州闗詠與純無私買人
亦莫知後事敗獄治多相牽繫獨兩人無與詠猶以不
察免且檄叅對純憤懣陳書使者為訟寃詠得不坐熙
寜初以河西令上書言政王安石異之引寘條例司數
與論事薦于朝充審刑詳議官或議復肉刑先以刖代
[336-62a]
死刑之輕者純言今盗扺死歳不減五十以死懼民民
常不畏而况於刖乎人知不死犯者益衆是為名輕而
實重也事遂寢秦帥郭逵與其屬王韶成訟純受詔推
鞫得韶罪安石主韶變其獄免純官韓絳為相以檢詳
三司㑹計安石再來乃請監池州酒久之為大理正上
言朝廷非不惡告訐而有覘事者以擿抉隠微盖京師
聚萬姓易以宿奸於計當然非擾人也比來或徒隷觖
望或民相怨仇或意冐告賞但泛云某有罪某知狀官
不識所逮之囚囚不省見逮之故若許有司先計其實
[336-62b]
而坐為欺者以誣告當無不竟矣隰州商尹竒貿温泉
礬有羡數云官潤之寺欲械訊河東純曰竒情止爾若
傅致其罪恐自是民無復敢貨礬則數百萬之儲皆為
土石請姑没其羡而釋其人曹州民王坦避水患以車
載貨入京征商者以為匿税將議黥坦純復争之卿楊
汲奏為立異又廢于家元祐元年范純仁韓維王存孫
永交薦之除河北轉運判官初更役書司馬光稱其論
[336-63a]
議詳盡予之書曰足下在彼朝廷無河北憂純因建言
河防舊隷轉運今乃領屬都水外丞計其決溢之變前
日不加多今日不加少然出財之司則常憂費而緩不
急用財之官則寜過計而無不及不如使之歸一後如
其言召為刑部員外郎大理少卿擢侍御史言者詆其
不由科第改右司郎中尋知相州徙徐州陜西轉運使
還拜鴻臚光禄卿權兵部侍郎謝病以集賢院學士提
舉崇福宫改修撰卒年六十四弟紘
紘字君章起進士為永年令歲荒民將他往召諭父老
[336-63b]
曰令不能使汝必無行若留能使汝無饑皆喜聽命乃
官給印劵使稱貸於大家約歲豊為督償於是咸得食
無徙者明年稔償不愆素神宗聞其材用為大理評斷
官檢詳樞密刑房修武經要略以職事對帝翊日語宰
相嘉其論奏明白未果用紘毎議獄必傅經誼民間有
女幼許嫁未行而飬於壻氏壻氏殺以誣人吏當如昬
法紘曰禮婦三月而廟見未廟見而死則歸葬于家示
[336-64a]
未成婦也律定昬而夫犯論同凡人飬婦雖非禮律然
未成婦則一也議乃定又論天下囚應死吏懦不行法
輒以疑讞夫殺人而有疑讞是縱民為殺之道也請治
妄讞者不從擢刑部郎中元祐初為夏國母祭奠使時
夏人方修貢入其國禮猶倨迓者至衣毛裘設下人坐
䝉以黲且不跪受詔紘責之曰天王弔禮甚厚今不可
以加禮夏人畏懼加敬他日夏使至請歸復侵疆紘逆
之至舘使欲入見有所陳紘止之荅語頗不遜紘曰國
主設有請必具表中此大事也朝廷肯以使人口語為
[336-64b]
可否乎隨語連扯之乃不敢言遷右司郎中大理卿以
直秘閣知齊鄧二州復為大理卿權刑部侍郎加集賢
殿修撰為江淮發運使知鄆州獄繫囚三百人紘至之
旬日處決立盡又以刑部召未至還之鄆嘗有掲幟城
隅著妖言其上期為變州民皆震俄而草塲白晝火盖
所掲一事也民又益恐或請大索城中紘笑曰奸計正
在是兾因吾膠擾而發柰何墮其術中彼無能為也居
[336-65a]
無何獲盗乃奸民為妖如所揣遂按誅之徙知應天府
卒年六十二紘事兄純禮甚備在鄆州聞訃泣曰兄教
我成立今亡不得臨死不瞑矣適詣闕迎其柩於都門
哀動行路悉以奉錢給寡嫂推其子恩官其子若孫一
人宦京師時里人馬隨調選病卧逆旅紘載與歸醫視
之隨竟死為治喪第中或以為嫌不自恤其風義盖天
性云
杜常字正甫衞州人昭憲皇后族孫也折節學問無戚
里氣習嘗跨驢讀書驢嗜草失道不之覺觸桑木而墮
[336-65b]
額為之傷中進士第調河陽司法叅軍事富弼禮重之
積遷河東轉運判官提㸃河北刑獄歴兵部左司郎中
太常少卿太僕太府卿戸工刑吏部侍郎出知梓州青
鄆徐州成徳軍崇寜中至工部尚書以龍圗閣學士知
河陽軍苦旱及境而雨大河決直州西上埽勢危甚常
親護役徙處埽上埽潰水溢及常坐而止於是役人盡
力河流遂退郡頼以安卒年七十九
[336-66a]
謝麟字應之建州甌寜人登第調㑹昌令民被酒夜與
仇鬬既歸而所親殺之因誣仇麟知死者無子所親利
其財一訊得實再調石首令縣苦江水為患隄不可禦
麟疊石障之自是人得安堵號謝公隄通判辰州章惇
使湖湘拓沅州薦麟為守由太常博士改西上閤門副
使猺賊犯辰溪麟且捕且招一方以寜詔使經制宜州
獠降其種落四千八百人納思廣洞民千四百室得鎧
甲二萬褒賜甚渥加果州刺史知荆南涇邠二州元祐
初復以朝議大夫直秘閣知潭州加直龍圗閣歴徙江
[336-66b]
寜鳳翔府渭桂二州融江有夷警將吏議致討麟以計
平之戍兵從北來不能水土麟部土人使極南而北兵
止屯近郡頼以全者甚衆卒于官
王宗望字磻叟光州固始人以䕃累擢夔州路轉運副
使哲宗即位行赦賞軍萬州彌旬不給庖卒朱明因衆
怒白晝入府宅傷守臣左右驚散他兵籍籍謀兆亂宗
望聞變自夔疾驅至先命給賞然後斬明以狥且竄視
[336-67a]
守傷而不救者乃自劾朝廷嘉之歴倉部郎中司農少
卿江淮發運使楚州沿淮至漣州風濤險舟多溺議者
謂開支氏渠引水入運河歲久不決宗望始成之為公
私利代吳安持為都水使者自大河有東北流之異紛
争十年水官無所適從宗望謂回河有創立金隄七十
里索緡錢百萬詔從之右正言張商英論其誕謾而宗
望奏已有成績遂増秩三等加直龍圗閣河北都轉運
使擢工部侍郎以集賢殿修撰知鄆州卒年七十九元
符中治其導河東流事以為附㑹元祐追所得恩典云
[336-67b]
王吉甫字邦憲同州人舉明經練習法律試斷刑入等
為大理評事累遷丞正刑部員外郎大理少卿舒亶以
官燭引至第執政欲坐以自盗吉甫謂不可執政怒移
獄他所吉甫亦就辨亶乃用飲食論罪不以燭也南郊
起㡢城役卒急於畢事董役者責之曰此殆類白露屋
耳卒訴之吏當非所宜言論死吉甫謂非呪剖不應死
遂求對神宗怒曰得非為白露屋事來邪吉甫從容敷
[336-68a]
陳不少慴帝為霽怒其人得釋蘇軾南遷所過郡守有
延館之者走馬使正聞詔鞫之吉甫議當笞宰相章惇
不悦吉甫曰法如是難以増加成罪卒從笞太倉火議
誅守者十餘人亦争之皆得不死其持論寛平大抵類
此請知齊州梓州梓在東川為壯藩戸口最盛轉運使
欲増折配以取羡餘吉甫謂其僚曰民力竭矣一増之
後不可復減吾寜貽使者怒忍為國歛怨為民基禍哉
竟却之歴提㸃梓州路京畿刑獄開封少尹知同邢漢
三州以中大夫卒年七十吉甫老於為吏亷介不回但
[336-68b]
一於用法士恨其少縁飾云
論曰宋取士兼習律令故儒者以經術潤飾吏事舉能
其官遵恵政及民而緩登州婦獄君子謂之失刑士宗
象先皆執經勸講其為刑官論法平恕宜哉璹吏事絶
人民懐其徳純以微官能著清節紘議獄必傅經誼風
義藹然常坐護危掃麟定猺獠宗望弭萬州之變皆靖
至難之事於談笑間吉甫一於用法而亷介不回有足
[336-69a]
稱云
 宋史卷三百三十
[336-69b]
[336-70a]
欽定四庫全書
 宋史巻三百三十一


元中書右丞相總裁托克托等修


 列傳第九十


孫長卿  周沆   李中師  羅拯



馬仲甫  王居卿  孫構   張詵



蘇寀   馬從先  沈遘弟遼從弟括李大臨



吕夏卿  祖無擇  程師孟  張問陳舜俞樂


[336-70b]
京劉蒙附 苗時中  韓䞇  楚建中



張頡   盧革子秉


孫長卿字次公揚州人以外祖朱巽任爲秘書省校書
郎天禧中巽守雍命隨所取浮圖像入見仁宗方權聽
天下事嘉其年少敏占對欲留侍東宫辭以毋疾詔遷
官知楚州粮料院郡倉積米五十萬陳腐不可食主吏
皆懼法毋敢輕去長卿爲酌新舊均渫之吏罪得免通
判河南府秋大雨軍營壊或言某衆将叛洛中讙然長
[336-71a]
卿馳諭之曰天雨敗屋廬未能葺汝軰豈有欲叛意得
無有乗此動吾軍者邪推首惡一人誅之留㝛其所衆
遂定詔汰三陵奉先卒汰者羣譟府下長卿矯制使還
而具言不可汰之故朝廷爲止知和州民訴人殺弟長
卿察所言無理問其資曰上等也家幾人曰惟此弟爾
曰然則汝殺弟也鞫之服郡人神明之提㸃益州路刑
獄歴開封鹽鐵判官江東淮南河北轉運使江浙荆淮
發運使嵗漕米至八百萬或疑其多長卿曰吾非欲事
羡贏以備饑歳爾議者謂楚水多風波請開盱眙河自
[336-71b]
淮趣高郵長卿言地阻山回繞役大難就事下都水調
工數百萬卒以不可成罷之時又將弛茶禁而收其征
召長卿議長卿曰夲祖宗榷茶蓋將備二邊之糴且不
出都内錢公私以爲便今之所行不足助邊糴什一國
用耗矣乃條所不便十五事不從改陜西都轉運使踰
年知慶州州據險高患無水蓋嘗疏引澗谷汲城中未
幾復絶長卿鑿百井皆及泉泥陽有羅川馬嶺上構危
[336-72a]
棧下臨不測之淵過者惴恐長卿訪得唐故道闢為通
塗加集賢院學士河東都轉運使拜龍圖閣直學士知
定州熙寧元年河北地大震城郭倉庾皆隤長卿盡力
繕補神宗知其能轉兵部侍郎留再任明年卒年六十
六長卿無文學而長於政事爲能臣性潔廉不以一毫
取諸人定州當得園利八十萬悉歸之公既沒詔中使
護其喪歸葬
周沆字子眞青州益都人第進士知渤海縣歳滿縣人
請留既報可而以親老求監州稅通判鳳翔初置轉運
[336-72b]
判官沆使江西求葬親改知沂州歴開封府推官湖南
蠻唐盤二族寇暴殺居民官軍數不利以沆為轉運使
沆言蠻驟勝方驕未易鬬力宜須秋冬進兵且其地險
氣毒人驍悍善用鋋盾北軍不能請選邕宜融三州
卒三千人習知山川技藝者徑擣其巢布餘兵絡山足
出則獵取之俟其勢窮力屈乃可順撫朝廷用其䇿二
族皆降加直史館知潭州他道兵來戍者率兩期乃代
[336-73a]
多死瘴癘沆請以期為斷戍人便之徙河東轉運使民
盗鑄鐡錢法不能禁沆高估錢價鑄者以無利自息入
為度支副使儂智高亂定仁宗命安撫廣西諭之曰嶺
外地惡非賊所至處毋庸行對曰君命仁也然遠民罹
塗炭當布宣天子徳澤遂徃遍行郡邑民避寇棄業吏
用常法滿半嵗則聽人革佃沆曰是豈與凶年詭征役
者同科奏申其期擢天章閣待制陜西都轉運使改河
北李仲昌建六塔河之議以為費省而功倍詔沆行視
沆言近計塞商胡夲度五百八十萬工用薪芻千六百
[336-73b]
萬今纔用功一萬薪芻三百萬均一河也而功力不相
侔如是蓋仲昌先為小計以求興役爾况所規新渠視
河廣不能五之一安能容受此役若成河必汎溢齊博
濱棣之民其魚矣既而從初議河塞復決如沆言又徙
河東轉運使遷龍圖閣直學士知慶州召知通進銀臺
司判太常寺英宗既即位契丹賀乾元節使至沆館客
欲取書柩前使者以非典故不可沆折之曰昔貴國有
[336-74a]
喪吾使至柳河即反今聽於几筵逹命恩禮厚矣尚何
云使者立授書朝廷未知契丹主年沆乗間雜他語以
問得其實使者悔之曰今復應兄弟南朝矣進樞密直
學士知成德軍俗方棄親事佛沆閱按斥數千人還其
家以戸部侍郎致仕卒年六十九
李中師字君錫開封人舉進士陳執中薦為集賢校理
提㸃開封府界境多盗中師立賞格督吏分捕盡得之
進秩辭不受乃擢度支判官為淮南轉運使兩浙饑移
淮粟振贍僚屬議勿與中師曰朝廷視民淮浙等爾卒
[336-74b]
與之徙河東入為度支副使拜天章閣待制陜西都轉
運使知澶州河南府召權三司使龍圖閣直學士復為
河南前此多大臣居守委事掾幕吏習弛緩中師一以
嚴整齊之號為治辦然用法刻深煩碎無大體唯厚結
中人初神宗嘗對宰相稱其治狀富弼曰陛下何從知
之帝黙然中師銜弼沮已及再至弼巳老乃籍其戸令
出免役錢與富民等又希司農指多取餘視他處為重
[336-75a]
洛人怨之朝廷以中師率先推行召為羣牧使乞廢河
南北監牧省國費而養馬於民不報後竟行其說民不
堪命權發遣開封府卒年六十一有女嫁陳執中子世
儒坐夫事誅死
羅拯字道濟祥符人第進士歴官知榮州州介兩江間
每江漲輙犯城郭拯作東西二隄除其患選知秀州為
江西轉運判官提點福建刑獄泉州興化軍水壞廬舍
拯請勿征海運竹木經一年民居皆復其舊遷轉運使
邵武之光澤不榷酒以課賦民號黄麴錢拯均之他三
[336-75b]
邑人以為便改江淮發運副使江淮故無積倉漕船繫
岸下俟糴入乃得行蓋官吏以淮南不受陳粟為逃譴
計拯始請凡米至而不可上供者以廩軍又貯浙西米
於潤倉以時運自是漕增而費省轉為使拯使閩時泉
商黄謹徃高麗館之禮賓省其王云自天聖後職貢絶
欲令使與謹俱來至是拯以聞神宗許之遂遣金悌入
貢高麗復通中國自兹始加天章閣待制居職七年徙
[336-76a]
知永興軍青頴秦三州卒年六十五拯性和柔不與人
校曲直為發運使時與副皮公弼不協公弼徙他道御
史劾其貸官錢拯力為辨理錢公輔為諌官嘗論拯短
而公輔姻黨多在拯部内徃徃薦進之或譏以德報怨
拯曰同僚不協所見異也諫官所言職也又何怨乎時
論服其長者
馬仲甫字子山廬江人太子少保亮之子也舉進士知
登封縣轘轅道險戹遂傭民鑿平為坦塗人便其行為
刻石頌美通判趙州知台州為度支判官内侍楊永德
[336-76b]
言漕舟淮汴間惟水遞鋪為便詔仲甫偕徃訂可否還
言其害十餘條議遂格出為夔路轉運使嵗饑盗粟者
當論死仲甫請罪減一等詔須奏裁復言饑羸拘囚比
得報死矣請决而後奏徙使淮南真楊諸州地狹出米
少官糴之多價常踊登濵江米狼戾而農無所售仲甫
請移糴以舒其患兩益於民從之遂繇户部判官為發
運使自淮陰徑泗上浮長淮風波覆舟嵗罹其患仲甫
[336-77a]
建議鑿洪澤渠六十里漕者便之拜天章閣待制知瀛
州秦州古渭介青唐之南夏人在其北中通一徑小警
則路絶仲甫得篳栗城故趾自鷄川砦築堡北抵南谷
環數百里為内地詔賜名丼谷堡故時羗人入城貿昜
皆僦邸仲甫設館處之陽示禮厚實閑之也熙寧初守
亳許揚三州紏察在京刑獄知通進銀臺司復為揚州
提舉崇禧觀卒
王居卿字夀明登州蓬萊人以進士至知齊州提舉夔
路京東刑獄鹽鐡判官建言商賈轉百貨市塞上者聼
[336-77b]
以家貲抵於官為給長劵至賣所併輸征税直公私便
之出知揚州改京東轉運使青州河貫城中苦泛溢為
病居卿即城立飛梁上設樓櫓下建門以時閉啓人誦
其智徙河北路河决曹村居卿立軟横二埽以遏怒流
而不與水争朝廷賞其功建以為都水法召拜户部副
使提舉市易擢天章閣待制河北都轉運使知秦州太
原府卒年六十二居卿俗吏特以言利至從官
[336-78a]
孫構字紹先博平人中進士第為廣濟軍判官嵗入圭
田粟六百石構止受百石餘以畀學官乆之知黎州夷
年墨數擾邊用間殺之蜀帥呂公弼上其事擢知真州
凶嵗得盗令各指黨伍悉寘諸法境内為清遷度支判
官夔州部夷梁承秀李光吉王兗導生獠入冦轉運判
官張詵請誅之選構為使倍道之官至則遣浯州豪杜
安募千人徃襲自督官軍及黔中兵擊其後斬承秀入
討二族火其居餘衆保黑崖嶺黔兵從間道夜譟而進
光吉墜崖死兗自縳降以其地建南平軍錄功加直昭
[336-78b]
文館徙湖北轉運使章惇興南北江蠻事構諭降懿洽
二州納歸附州十四初渡辰溪舟毁而溺得援者僅免
神宗憫之賜帛三百北江酋彭師晏常持向背構知向
水酋彭儒武與有隙檄使攻之師晏降得其下溪州地
五溪皆平進集賢殿修撰賜三品服交阯入冦拜右諫
議大夫知桂州聲言將掎角擣其巢穴冦聞引去以疾
提舉崇福宮換太中大夫卒年六十四構喜功名勇於
[336-79a]
建立西南邊事自此始云
張詵字樞言建州浦城人第進士通判越州民患苦衙
前役詵科别人户籍其當役者以差人錢為雇人充皆
以為便知襄邑縣擢夔路轉運判官錄辟土之功加直
集賢院改陜西轉運副使召對帝曰朕未識卿每閲章
奏獨卿與蔡挺有所論請使人了然尋當以帥事相屬
及入辭賜服金紫明年直龍圖閣知秦州前此將吏貪
功多從羌地獵射因起邊患詵至申令毋得犯得一人
斬諸境上羣羌感悦遷天章閣待制知熙州董氊遣鬼
[336-79b]
章逼岷州詵徃討董氊迎戰破之於錯鑿城斬首萬級
元豐初加龍圖閣直學士知成都府徙杭州將行復命
權經畧熙河事趣使倍道行時倉卒治戎有司計産調
夫户至累首民多流亡詵中塗訴其狀乞敕劍外招㩦
之不報㑹靈武師罷乃赴杭道過京師帝訪以西事對
曰彼勢雖弱而我師未鋭邊備未飭願以嵗月圖功累
官正議大夫卒年七十二詵性孝友亷於財平生不殖
[336-80a]
田業既建拓瀘夷地被進用後雖有善言可紀終不逭
清議云
蘇寀字公佐磁州滏陽人擢第調兗州觀察推官受知
於守杜衍為大理詳斷官民有母改嫁而死既葬輙盗
其柩歸祔法當死寀曰子取母祔父豈與發冢取財等
請而生之遷審刑院詳議御史臺推直官知單州提㸃
梓州益州路刑獄利路轉運使文州嵗市羌馬羌轉買
蜀貨猾駔上下物價肆為姦漁寀議置折博務平貨直
以易馬宿弊頓絶入判大理寺為湖北淮南成都路轉
[336-80b]
運使擢侍御史知雜事判刑部使契丹還及半道聞英
宗晏駕契丹置宴仍用樂宷謂送者曰兩朝兄弟國家
君臣之義吾與君等一也此而可忍孰不可忍遂為之
徹樂進度支副使以集賢殿修撰知鳯翔還紏察在京
刑獄又出知潭州廣州累轉給事中知河南府無留訟
入知審刑院卒宷長於刑名故屢為法官數以讞議受
詔奬焉
[336-81a]
馬從先字子野祥符人少盡力於學父當任子推以與
其弟由進士累官太常少卿知宿州宿在淮汴間素難
治從先取囊博者重坐者厚賞以求盗禁屠牛鑄錢嚴
甚大水發廩振流亡全活數十萬代還知夀州以老辭
英宗諭遣之曰聞卿治行籍甚夀尤重於宿姑為朕徃
既至治如曩時由太子賓客轉工部侍郎致仕從先性
整嚴雖盛夏不袒跣晚學佛預言其終時年七十六而

論曰長卿性務亷潔以能臣稱中師用法刻深以治辨
[336-81b]
稱雖均為材吏而優劣自見拯及仲甫俱能為國興利
除害構始開西南邊詵遂拓瀘夷被進用雖有他善而
不能逭清議至於沆決河議綏遠民折鄰使歴有可稱
述者其最優歟
沈遘字文通錢塘人以䕃為郊社齋郎舉進士廷唱第
一大臣謂已官者不得先多士乃以遘為第二通判江
寧府歸奏本治論仁宗曰近獻文者率以詩賦豈若此
[336-82a]
十篇之書為可用也除集賢校理頃之修起居注遂知
制誥以父扶坐事免求知越州徙杭州為人疎&KR1471博達
明於吏治令行禁止民或貧不能葬給以公錢嫁孤女
數百人倡優飬良家子者奪歸其父母善遇僚寀皆丼
樂傾盡為之耳目刺閭巷長短纎悉必知事來立斷禁
捕西湖魚鼈故人居湖上蟹夜入其籬間適有客㑹宿
相與食之旦詣府遘迎語曰昨夜食蟹美乎客笑而謝
之小民有犯法情稍不善者不問法輕重輙刺為兵姦
猾屏息提㸃刑獄鞠真卿將按其狀遘為稍弛而刺者
[336-82b]
復為民嘉祐遺詔至為次於外不飲酒食肉者三十七
日召知開封府遷龍圖閣直學士治如在杭州蚤作視
事逮午而畢出與親舊還徃從容燕笑沛然有餘暇士
大夫交稱其能拜翰林學士判流内銓丁母憂英宗閔
其去賚黄釡百兩仍命扶䘮歸蘇州既葬廬墓下服未
竟而卒年四十世咨惜之弟遼從弟括
遼字叡逹幼挺㧞不羣長而好學尚友傲睨一世讀左
[336-83a]
氏班固書小摹倣之輙近似廼鉏植縱舍自成一家趣
操高爽縹縹然有物外意絶不喜進取用兄任監夀州
酒税吳充使三司薦監内藏庫熙寧初分審官建西院
以為主簿時方重此官出則奉使持節遼故受知於王
安石安石嘗與詩有風流謝安石瀟灑陶淵明之稱至
是當國更張法令遼與之議論寖咈意日益見疎於是
坐與其長不相能罷去乆之以太常寺奉禮郎監杭州
軍資庫轉運使使攝華亭縣他使者適有夙憾思中以
文法因縣民忿爭相牽告辭語連及遂文致其罪下獄
[336-83b]
引服奪官流永州遭父憂不得釋更赦始徙池州留連
江湖間累年益偃蹇傲世既至池得九華秋浦間翫其
林泉喜曰使我自擇不過爾耳即築室於齊山之上名
曰雲巢好事者多徃㳺遼追悔平生不自貴重悉謝棄
少習杜門隱几雖筆硯亦埃塵竟日間作為文章雄竒
峭麗尤長於歌詩曾鞏蘇軾黄庭堅皆與唱酬相徃來
然竟不復起元豐末卒年五十四
[336-84a]
括字存中以父任為沭陽主簿縣依沭水乃職方氏所
書浸曰沂沭者故跡漫為汙澤括新其二坊疏水為百
渠九堰以播節原委得上田七十頃擢進士第編校昭
文書籍為館閣校勘刪定三司條例故事三嵗郊丘之
制有司按籍而行藏其副吏沿以干利壇下張幔距城
數里為園囿植采木刻鳥獸綿絡其間將事之夕法駕
臨觀御端門陳仗衞以閲嚴警逰幸登賞類非齋祠所
宜乘輿一器而百工侍役者六七十軰括考禮沿革為
書曰南郊式即詔令㸃檢事務執新式從事所省萬計
[336-84b]
神宗稱善遷太子中允檢正中書刑房提舉司天監日
官皆市井庸販法象圖器大抵漫不知括始置渾儀景
表五壺浮漏招衞朴造新厯募天下上太史占書雜用
士人分方技科為五後皆施用加史館檢討淮南饑遣
括察訪發常平錢粟疏溝瀆治廢田以救水患遷集賢
校理察訪兩浙農田水利遷太常丞同修起居注時大
籍民車人未諭縣官意相挻為憂又市易司患蜀鹽之
[336-85a]
不禁欲盡實私井而輦觧池鹽給之言者論二事如織
皆不省括侍帝側帝顧曰卿知籍車乎曰知之帝曰何
如對曰敢問欲何用帝曰北邊以馬取勝非車不足以
當之括曰車戰之利見於歴世然古人所謂兵車者輕
車也五御折旋利於㨗速今之民間輜車重大日不能
三十里故世謂之太平車但可施於無事之日爾帝喜
曰人言無及此者朕當思之遂問蜀鹽事對曰一切實
私井而運觧鹽使一出於官售誠善然患萬戎瀘間夷
界小井尤多不可猝絶也勢須列候加警臣恐得不足
[336-85b]
償費帝頷之明日二事俱寢擢知制誥兼通進銀臺司
自中允至是纔三月為河北西路察訪使先是銀冶轉
運司置官收其利括言近寳則國貧其勢必然人衆則
囊橐姦偽何以撿頤朝廷嵗遺契丹銀數千萬以其非
北方所有故重而利之昔日銀城縣銀坊城皆沒於彼
使其知鑿山之利則中國之幣益輕何頼嵗餉鄰釁將
自兹始矣時賦近畿户出馬備邊民以為病括言北地
[336-86a]
多馬而人習騎戰猶中國之工彊弩也今舍我之長技
強所不能何以取勝又邊人習兵唯以挽彊定最而未
必能貫革謂宜以射遠入堅為法如是者三十一事詔
皆可之遼蕭禧來理河東黄嵬地留館不肯辭曰必得
請而後反帝遣括徃聘括詣樞密院閲故牘得頃嵗所
議疆地書指古長城為境今所爭蓋三十里遠表論之
帝以休日開天章閣召對喜曰大臣殊不究本未幾誤
國事命以畫圖示禧禧議始屈賜括白金千兩使行至
契丹庭契丹相楊益戒來就議括得地訟之籍數十預
[336-86b]
使吏士誦之益戒有所問則顧吏舉以答他日復問亦
如之益戒無以應謾曰數里之地不忍而輕絶好乎括
曰師直為壯曲為老今北朝棄先君之大信以威用其
民非我朝之不利也凡六㑹契丹知不可奪遂舍黄嵬
而以大池請括乃還在道圖其山川險易迂直風俗之
純龎人情之向背為使契丹圖抄上之拜翰林學士權
三司使嘗白事丞相府吳充問曰自免役令下民之詆
[336-87a]
訾者今未衰也是果於民何如括曰以為不便者特士
大夫與邑居之人習於復除者爾無足恤也獨㣲户本
無力役而亦使出錢則為可念若悉弛之使一無所預
則善矣充然其説表行之蔡確論括首鼠乖刺隂害司
農法以集賢院學士知宣州明年復龍圖閣待制知審
官院又出知青州未行改延州至鎮悉以别賜錢為酒
命廛市良家子馳射角勝有軼羣之能者自起酌酒以
勞之邊人驩激執弓傳矢唯恐不得進越嵗得徹札超
乘者千餘皆補中軍義從威聲雄他府以副總管种諤
[336-87b]
西討援銀宥功加龍圖閣學士朝廷出宿衞之師來戍
賞賚至再而不及鎮兵括以為衞兵雖重而無嵗不戰
者鎮兵也今不均若是且召亂乃藏敕書而矯制賜緡
錢數萬以驛聞詔報之曰此右府頒行之失非卿察事
機必擾軍政自是事不暇請者皆得專之蕃漢將士自
皇城使以降許承制補授諤師次五原値大雪糧餉不
繼殿直劉歸仁率衆南奔士卒二萬人皆潰入塞居民
[336-88a]
怖駭括出東郊餞可東歸師得奔者數千問曰副都總
管遣汝歸取糧主者為何人曰在後即諭令各歸屯及
暮至者八百未旬日潰卒盡還括出按兵歸仁至括曰
汝歸取糧何以不持軍符歸仁不能對斬以狥經數日
帝使内侍劉惟簡來詰叛者具以對大將景思誼曲珍
拔夏人磨崖葭蘆浮圖城括議築石堡以臨西夏而給
事中徐禧來禧欲先城永樂詔禧䕶諸將徃築令括移
府並塞以濟軍用已而禧敗沒括以夏人襲綏徳先徃
救之不能援永樂坐謫均州團練副使元祐初徙秀州
[336-88b]
繼以光祿少卿分司居潤八年卒年六十五括博學善
文於天文方志律暦音樂醫藥卜算無所不通皆有所
論著又紀平日與賓客言者為筆談多載朝廷故實耆
舊出處傳於世
李大臨字才元成都華陽人登進士第為絳州推官杜
衍安撫河東薦為國子監直講睦親宅講書文彦博薦
為祕閣校理考試舉人誤収失聲韻者責監滁州税未
[336-89a]
㡬還故職仁宗嘗遣使賜館閣官御書至大臨家大臨
貧無皂隷方自秣馬使者還奏帝曰真亷士也以親老
請知廣安軍徙卭州還為羣牧判官開封府推官神宗
雅知其名擢修起居注進知制誥紏察在京刑獄言青
苖法有害無益王安石怒㑹李定除御史宋敏求蘇頌
相繼封還詞命次至大臨大臨亦還之帝批去嵗詔書
臺官不拘官職奏舉後未審更制也頌大臨合言故事
臺官必以員外郎博士近制但不限此非謂選人亦許
之也定以初等職官超朝籍躐憲臺國朝未有倖門一
[336-89b]
開名器有限安得人人滿其意哉復詔諭數四頌大臨
故争不巳乃以累格詔命皆歸班大臨以工部郎中出
知汝州辰溪貢丹砂道葉縣其二篋化為䨇雉鬬山谷
間耕者獲之人疑為盗械送於府大臨識其異訊得實
釋耕者徙知梓州加集賢殿修撰復天章閣待制甫七
十致仕七年而卒大臨清整有守論議識大體因爭李
定後名益重世并宋敏求蘇頌稱為熙寧三舍人云
[336-90a]
呂夏卿字縉叔泉州晉江人舉進士為江寧尉編修唐
書成直秘閣同知禮院仁宗選任大臣求治道夏卿陳
時務五事且言天下之勢不能常安當於未然之前救
其弊事至而圖之恐無及巳朝廷頗采其策英宗世歴
史館檢討同修起居注知制誥帝嘗訪以政對曰兩朝
不惜金帛以和二邊脱民鋒鏑之禍古未有也願勿失
前好岀知頴州得竒疾身體日縮卒時纔如小兒年五
十三夏卿學長於史貫穿唐事博采傳記雜説數百家
折衷整比又通譜學創為世系諸表於新唐書最有功
[336-90b]

祖無擇字擇之上蔡人進士高第歴知南康軍海州提
㸃淮南廣東刑獄廣南轉運使入直集賢院時封孔子
後為文宣公無擇言前代所封曰宗聖曰奉聖曰崇聖
曰恭聖曰褒聖唐開元中尊孔子為文宣王遂以祖諡
而加後嗣非禮也於是下近臣議改為衍聖公出知袁
州自慶厯詔天下立學十年間其敝徒文具無命教之
[336-91a]
實無擇首建學官置生徒郡國弦誦之風由此始盛同
修起居注知制誥加龍圖閣直學士權知開封府進學
士知鄭杭二州神宗立知通進銀臺司初詞臣作誥命
許受潤筆物王安石與無擇同知制誥安石辭一家所
饋不獲義不欲取置諸院梁上安石憂去無擇用為公
費安石聞而惡之熙寧初安石得政乃諷監司求無擇
罪知明州苖振以貪聞御史王子韶使兩浙亷其狀事
連無擇子韶小人也請遣内侍自京師逮赴秀州獄蘇
頌言無擇列侍從不當與故吏對曲直御史張戬亦救
[336-91b]
之皆不聼及獄成無貪狀但得其貸官錢接部民坐及
乘船過制而巳遂謫忠正軍節度副使安石猶為帝言
陛下遣一御史出即得無擇罪乃知朝廷於事但不為
未有為之而無効者尋復光祿卿秘書監集賢院學士
主管西京御史臺移知信陽軍卒無擇為人好義篤於
師友少從孫明復學經術又從穆修為文章兩人死力
求其遺文彚次之傳於世以言語政事為時名卿用小
[336-92a]
累鍜鍊放棄訖不復振士論惜之
論曰沈遘以文學致身而長於治才沈括博物洽聞貫
乎幽深措諸政事又極開敏呂夏卿號稱史才尤精譜
諜之學宋之縉紳士各精其能學不茍且故能然也李
大臨官居繳駁克舉其職祖無擇治郡所至能修校官
是皆班班可紀者然大臨以論李定絀無擇以忤安石
廢棄終身即是亦足以知二人之賢矣
程師孟字公闢吳人進士甲科累知南康軍楚州提㸃
夔路刑獄瀘戎數犯渝州邊使者治所在萬州相去遠
[336-92b]
有警率浹日乃至師孟奏徙於渝䕫部無常平粟建請
置倉適凶嵗振民不足即矯發他儲不俟報吏懼白不
可師孟曰必俟報餓者盡死矣竟發之徙河東路晉地
多土山旁接川谷春夏大雨水濁如黄河俗謂之天河
可溉灌師孟出錢開渠築堰淤良田萬八千頃裒其事
為水利圖經頒之州縣為度支判官知洪州積石為江
隄浚章溝揭北牐以節水升降後無水患判三司都磨
[336-93a]
勘司接伴契丹使蕭惟輔曰白溝之地當兩屬今南朝
植柳數里而以北人漁界河為罪豈理也哉師孟曰兩
朝當守誓約涿郡有案牘可覆視君舍文書滕口説遽
欲生事耶惟輔愧謝出為江西轉運使盗發袁州州吏
為耳目乆不獲師孟械吏數軰送獄盗即成擒加直昭
文館知福州築子城建學舍治行最東南徙廣州州城
為儂冦所毁他日有警民駭竄方伯相踵至皆言土疏
惡不可築師孟在廣六年作西城及交阯陷邕管聞廣
守備固不敢東時師孟巳召還朝廷念前功以為給事
[336-93b]
中集賢殿修撰判都水監賀契丹生辰至涿州契丹命
席迎者正南向涿州官西向宋使介東向師孟曰是卑
我也不就列自日昃爭至暮從者失色師孟辭氣益厲
叱儐者易之於是更與迎者東西向明日涿人餞於郊
疾馳過不顧涿人移雄州以為言坐罷歸班復起知越
州青州遂致仕以光祿大夫卒年七十八師孟累領劇
鎮為政簡而嚴罪非死者不以屬吏發隱擿伏如神得
[336-94a]
豪惡不逞跌宕者必痛懲艾之至勦絶乃已所部肅然
洪福廣越為立生祠
張問字昌言襄陽人也進士起家通判大名府羣牧地
在魏嵗乆冒入於民有司按舊籍括之地數易主劵不
明吏茍趣辦持詔書奪人田至毁室廬發丘墓問至則
曰是豈朝廷意耶其上以聞仁宗諭大臣曰吏用心悉
如問何患赤子之不安也立罷之擢提㸃河北刑獄大
河決議築小吳問言曹村小吳南北相直而曹村當水
衝頼小吳隄薄水溢北出故南隄無患若築小吳則左
[336-94b]
彊而右傷南岸且決水並京畿為害獨可於孫陳兩埽
間起隄以備之耳詔付水官議乆不决小吳卒潰徙江
東淮南轉運使加直集賢院户部判官復為河北轉運
使所部地震河再決議者欲調京東民三十萬自澶築
隄抵乾寧問言隄未能為益災傷之餘力役勞民非計
也神宗從之問十年不奏考課詔特遷其官入為度支
副使拜集賢殿修撰河東轉運使坐誤軍須貶知光化
[336-95a]
軍未幾復使河北諸葛公權之亂郡縣株蔓連逮至數
百千人問上疏申理止誅首惡熙寧末知滄州自新法
行問獨不阿時好嵗饑為帝言民苟免常平助役之苦
反以得流亡為幸語切直驚人元豐定官制王安禮薦
問可任六曹侍郎帝以其好異論不用歴知河陽潞州
元祐初為秘書監給事中累官正議大夫卒年七十五
問處已亷潔嘗仕鄜延幕府與种世衡善父䘮世衡遺
汝州田十頃辭弗受使歸未至而世衡卒其子古用父
治命亦不納田蕪穢者三十年後汝守請以給學朝廷
[336-95b]
命反諸种氏熙寧時有陳舜俞樂京劉䝉亦以役法廢

舜俞字令舉湖州烏程人博學強記舉進士又舉制科
第一熙寧三年以屯田員外郎知山隂縣詔俟代還試
館職舜俞辭曰爵祿名器砥礪多士宜示以至神烏可
要期如付劑契繳中書帖上之青苖法行舜俞不奉令
上疏自劾曰民間出舉財物取息重止一倍約償緡錢
[336-96a]
而榖粟布縷魚鹽薪䔩耰鉏釜錡之屬得雜取之朝廷
募民貸取有司約中熟為價而必償緡錢欲如私家雜
償他物不可得故愚民多至賣田宅質妻孥有識耆老
戒其鄉黨子弟未嘗不以貰貸為苦祖宗著令以才物
相出舉任從書契官不為理其保全元元之意深遠如
此今誘之以便利督之以威刑方之舊法異矣詔謂振
民乏絶而抑兼并然使十户為甲浮浪無根者毋得給
俵則乏絶者巳不䝉其惠此法終行愈為兼并地爾何
以言之天下之有常平非能人人計口受餉但權榖價
[336-96b]
貴賤之柄使積貯者不得深藏以邀利爾今㪚為青苖
唯恐不盡萬一饑饉荐至必有乘時貴糶者未知將何
法以制之官制既放錢取息富室藏鏹坐待鄰里逋欠
之時田宅妻孥隨欲而得是豈不為兼并利哉雖分為
夏秋二科而秋放之月與夏歛之期等夏放之月與秋
歛之期等不過展轉計息以給為納使吾民終身以及
世世每嵗兩輸息錢無有窮已是别為一賦以敝海内
[336-97a]
非王道之舉也奏上責監南康軍鹽酒稅五年而卒舜
俞始嘗棄官歸居秀之白牛村自號白牛居士巳而復
出遂貶死蘇軾為文哭之稱其學術才能兼百人之器
慨然將以身任天下之事而人之所以周旋委曲輔成
其天者不至一斥不復士大夫識與不識皆深悲之云
京荆南人為布衣時鄉里稱其行義事母至孝妻張氏
家絶挾女弟自隨京未嘗見其面妻死京寢食於外為
嫁之嘉祐初詔訪遺逸以薦聞得校書郎為湖陽赤水
二縣令神宗求言京上疏以畏天保民為請知長葛縣
[336-97b]
助役法行京白提舉常平官言不便使之條析又不報
且不肯治縣事自列丐去提舉官劾之詔奪著作佐郎
經十年乃復官監黄州酒稅以承議郎致仕元祐初召
赴闕不至終於家
䝉字子明渤海人恥為詞賦不肯舉進士習茂才異等
又不欲自售都轉運使劉庠舉遺逸召試第一知湖陽
縣常平使者召會諸縣令議免役法䝉為不便不肯與
[336-98a]
議退而條上其害即投劾去亦奪官歸鄉教授養親講
學從游甚衆元豐二年卒纔年四十門人朋友誄其行
號曰正思先生元祐初賜其家帛五十匹
苖時中字子居其先自壺關徙宿州以䕃主寕陵簿邑
有古河乆陻請開導以溉田為利甚博人謂之苖公河
調潞州司法參軍郡守欲入一囚於死執不可守怒責
甚峻時中曰寧歸田里法不可奪守悟而聼之熙寧中
以司農丞使梓州路密薦能吏十人後皆進用人卒莫
之知交人犯邊擢廣西轉運副使師討交人罪次富良
[336-98b]
江乆不進時中曰師無進討意賊必從間道來乘我不
備冀萬一之勝勢窮然後降耳密備之既而果從上流
來戰敗始納欵徙梓州轉運副使韓存寳討蠻乞弟逗
遛不行時中曰師老矣將士暴露非計之善者存寳不
聼卒坐誅林廣代存寳乞弟既降復逸去將士相視失
色及暮刁斗不鳴時中問廣廣曰既失賊故縱兵追之
不暇恤爾時中曰天子以十萬衆相付豈以一死為勇
[336-99a]
耶今入異境變且不測廣悟亟止追者整軍以進會得
詔班師軍行時中以糧道遠創為攢運法食以不乏遷
兩階為發運副使河東轉運使加直龍圖閣知桂州進
寳文閣待制至户部侍郎卒
韓贄字獻臣齊州長山人登進士第至殿中侍御史坐
微累黜監江州稅道除知睦州復為侍御史荆湖災出
持節安撫湘中自馬氏擅國計丁輸米身死産竭不得
免贄奏除之改知諫院進天章閣待制宰相梁適以私
容姦狄青起卒伍位樞密内侍王守忠遷官不次皆舉
[336-99b]
劾無所諱出知滄瀛二州遷龍圖閣直學士河北都轉
運使河決商胡而北議者欲復之役將興贄言北流既
安定驟更之未必能成功不若開魏金隄使分注故道
支為兩河或可紓水患詔遣使相視如其策才役三千
人㡬月而畢入判都水監權開封府政簡而治知河南
府建永厚陵費省而不擾神宗稱之還知審刑院紏察
在京刑獄知徐州以吏部侍郎致仕贄性行淑均平居
[336-100a]
自奉至約推所得祿賜買田贍族黨頼以活者殆百數
退休十五年謝絶人事讀書賦詩以自娯年八十五卒
楚建中字正叔洛陽人第進士知榮河縣民苦鹽稅不
平建中約田多寡以為輕重主管鄜延經畧機宜文字
夏人來正土疆徃莅其事衆暴至兩騎傅矢引滿向之
建中披腹使射曰吾不憚死騎即去衆服其量元昊歸
款建中白府請築安定黑水八堡以控東道夏人果來
聞有備不敢入累遷提㸃京東刑獄鹽鐡判官昭陵建
命裁定調度省數十萬計歴䕫路淮南京西轉運使進
[336-100b]
度支副使神宗用事西鄙以建中嘗為邊臣所薦召欲
用之言不合㫖出知滄州乆之為天章閣待制陜西都
轉運使知慶州江寧成德軍以正議大夫致仕元祐初
文彦博薦為户部侍郎不拜卒年八十一
張頡字仲舉其先金陵人徙鼎州桃源第進士調江陵
推官嵗旱饑朝廷遣使安撫頡條獻十事活數萬人知
益陽縣縣接梅山溪峒多蠻獠出沒頡按禁地約束召
[336-101a]
徭人耕墾上其事不報累遷開封府判官提㸃江西刑
獄廣東轉運使熙寧中章惇取南江地建沅懿等州克
梅山與楊光僣為敵頡居憂於鼎移書朝貴言南江殺
戮過甚無辜者十八九浮屍蔽江民不食魚者數月惇
疾其説欲分功啖之乃言曰頡昔令益陽首建梅山之
議今日成功權輿於頡詔賜絹三百匹尋擢江淮制置
發運副使改知荆南復徙廣西轉運使時建廣源為順
州將城之頡謂無益朝廷從其議坐捽罵叅軍沈竦罷
歸未幾以直集賢院知齊滄二州進直龍圖閣知桂州
[336-101b]
入覲帝首言卿鄉者論順州不可守信然時有獻言者
謂海南黎人陳被蓋五洞酋領異時盛強且為中國患
今請出兵自効宜有以撫納之命頡處其事頡使一介
徃呼之出補以牙校喜而去詔問何賞之薄對曰荒徼
蠻無他覬得是足矣尋罷兵海外訖無事乆之轉運
使馬黙劾其經理宜州蠻事失宜罷職知均州哲宗立
還故職知鳯翔廣州召為户部侍郎頡所歴以嚴致理
[336-102a]
而深文狡獪右司諫蘇轍論其九罪執政以頡雖無德
而才可用不報踰年以寳文閣待制出為河北都轉運
使徙知瀛州湖北溪猺畔朝廷託頡素望復徙知荆南
至都門暴卒
盧革字仲辛湖州德清人少舉童子知杭州馬亮見所
為詩嗟異之秋貢士密戒主司勿遺革革聞語人曰以
私得薦吾恥之去弗就後二年遂首選至登第年才十
六慶厯中知龔州蠻入冦桂管騷動革經畫軍須先事
而集移書安撫使杜𣏌請治諸郡城及易長吏之不才
[336-102b]
者又言嶺外小郡合四五不當中州一大縣無城池甲
兵之備將為賊困宜度逺近并省之後儂智高來九郡
相繼不守皆如革慮知婺泉二州提㸃廣東刑獄福建
湖南轉運使復請外神宗謂宰相曰革亷退如是宜與
嘉郡遂為宣州以光祿卿致仕用子秉恩轉通議大夫
退居於吳十五年秉為發運使得請嵗一歸覲後帥渭
乞解官終飬帝數賜詔慰勉時以為榮卒年八十二
[336-103a]
秉字仲甫未冠有雋譽嘗謁蔣堂坐池亭堂曰亭沼粗
適恨林木未就爾秉曰亭沼如爵位時來或有之林木
非培植根株弗成大似士大夫立名節也堂賞味其言
曰吾子必為佳器中進士甲科調吉州推官青州掌書
記知開封府倉曹叅軍浮湛州縣二十年人無知者王
安石得其壁間詩識其静退方置條例司預選中奉使
淮浙治鹽法與薛向究索利病出本錢業鬻海之民戒
不得私鬻還奏遂為定制檢正吏房公事提㸃兩浙淮
東刑獄顓提舉鹽事持法苛嚴追胥連保罪及妻孥一
[336-103b]
嵗中犯者以千萬數進制置發運副使東南饑詔損上
供米價以糶秉言價雖賤貧者終艱得錢請但償糴本
而以其餘振贍是歳上計神宗問曰聞滁和民捕蝗充
食有諸對曰有之民饑甚殍死相枕籍帝惻然曰前此
獨趙抃為朕言之耳先是發運使多獻餘羡以希恩寵
秉言職在董督六路財賦以時上之安得羡今稱羡者
率正數也請自是罷獻獨以七十萬緡償三司逋加集
[336-104a]
賢殿修撰知渭州五路大出西討唯涇原有功進寳文
閣待制夏境胡盧川距塞二百里恃險遠不設備秉遣
將姚麟彭孫襲擊之俘斬萬計遷龍圖閣直學士夏酋
仁多嵬丁舉國入冦犯熙河定西城秉治兵瓦亭分兩
將駐静邊砦指夏人來路曰吾遲明坐待㨗報矣及明
果至見宋師警曰天降也縱擊之皆奔潰或言嵬丁已
死有識其衣服者諸將請以聞秉曰幕府上功患不實
吾敢以疑似成欺乎他日物色之嵬丁果死詔褒賜服
馬金幣且使上所獲器甲秉守邊乆表父革年老乞歸
[336-104b]
移知湖州行三驛復詔還渭慰籍優渥革聞亦以義止
其議巳而革疾亟乃得歸元祐中知荆南劉安世論其
行鹽法虐民降待制提舉洞霄宫卒
論曰宋室之人才亦盛矣青苖法始行滿朝耆夀故臣
法家拂士引古今通誼盡力争之而不能止徃徃多自
引去及數年之後憲命既成天下亦莫如之何巳而問
守遠郡尚能懇懇為民有言舜俞京䝉俱以區區一縣
[336-105a]
令力抗部使者視棄其官如敝屣類非畏威懷祿者能
之師孟活饑羸興水利擿姦誅惡所歴可稱逮使契丹
正坐席禮毅然不少屈時中止林廣縱兵追蠻深逹兵
家之變贄居諫省舉劾無所避允有直臣之風建中雅
量郤敵辭嚴氣正尤為竒偉頡雖有才而深文狡獪豈
其天性然革始終亷退秉不免於阿狥時好行鹽法以
虐民父子之習相遠哉
 宋史巻三百三十一
[336-105b]
[336-106a]
欽定四庫全書
 宋史卷三百三十二


元中書右丞相總裁托克托等修


 列傳第九十一


滕元發  李師中  陸詵子師閔趙卨



孫路   游師雄  穆衍


滕元發初名甫字元發以避髙魯王諱改字為名而字
逹道東陽人將生之夕母夢虎行月中墮其室性豪雋
慷慨不拘小節九歳能賦詩范仲淹見而竒之舉進士
[336-106b]
廷試第三因聲韻不中程罷再舉復第三授大理評事
通判湖州孫沔守杭見而異之曰竒才也後當為賢將
授以治劇守邊之略召試為集賢校理開封府推官鹽
鐵戸部判官同修起居注英宗書其姓名藏禁中未及
用神宗即位召問治亂之道對曰治亂之道如黑白東
西所以變色易位者朋黨汩之也神宗曰卿知君子小
人之黨乎曰君子無黨辟之草木綢繆相附者必蔓草
[336-107a]
非松柏也朝廷無朋黨雖中主可以濟不然雖上聖亦
殆神宗以為名言太息久之進知制誥知諫院御史中
丞王陶論宰相不押班為跋扈神宗以問元發元發曰
宰相固有罪然以為跋扈則臣以為欺天䧟人矣拜御
史中丞种諤擅築綏州且與薛向發諸路兵環慶保安
皆出剽掠夏人誘殺將官楊定元發上疏極言諒祚已
納欵不當失信邊隙一開兵連民疲必為内憂又中書
樞宻制邊事多不合中書賞戰功而樞宻降約束樞宻
誥修堡而中書降褒詔元發言戰守大事也而異同如
[336-107b]
是願敕二府必同而後下宰相以其子判皷院諌官謂
不可神宗曰皷院傳逹而巳何與於事元發曰人有訴
宰相使其子逹之可乎神宗悟為罷之京師郡國地震
元發上䟽指陳致災之由大臣不悦出知秦州神宗曰
秦州非朕意也留不遣館伴契丹使楊興公開懐與之
語興公感動將去泣之而别河北地大震命元發為安
撫使時城舎多圯吏民懼壓皆幄寢茇舎元發獨處屋
[336-108a]
下曰屋摧民死吾當以身同之瘞死食饑除田租修隄
障察貪殘督盗賊北道遂安除翰林學士知開封府民
王頴有金為隣婦所隠閲數尹不獲直頴憤而致傴扶
杖訴于庭元發一問得實反其金頴投杖仰謝失傴所
在夏國主秉常被簒元發言繼遷死時李氏㡬不立矣
當時大臣不能分建諸豪乃以全地王之至今為患今
秉常失位諸將争權天以此遺陛下若再失此時悔將
無及請擇立一賢將假以重權使經營分裂之可不勞
而定百年之計也神宗竒其䇿然不果用元發在神宗
[336-108b]
前論事如家人父子言無文飾洞見肝鬲神宗知其誠
藎事無巨細人無親疎輒皆問之元發隨事解荅不少
嫌隠王安石方立新法天下詾詾然元發有言神宗信
之也因事以翰林侍讀學士出知鄆州徙定州初入郡
言新法之害且曰臣始以意度其不可耳既為郡乃親
見之歳旱求言又疏奏新法害民者陛下既知之矣但
下一手詔應熙寜三年以求所行有不便者悉罷之則
[336-109a]
民心悦而天意解矣皆不聽歴青州應天府齊鄧二州
㑹婦黨李逢為逆或因以擠之黜為池州未行改安州
流落且十歳猶以前過貶居筠州或以為復有後命元
發談笑自若曰天知吾直上知吾忠吾何憂哉遂上章
自訟有曰樂羊無功謗書滿篋即墨何罪毁言日聞神
宗覽之惻然即以為湖州哲宗登位徙蘇揚二州除龍
圗閣直學士復知鄆州學生食不給民有争公田二十
年不決者元發曰學無食而以良田飽頑民乎乃請以
為學田遂絶其訟時淮南京東饑元發慮流民且至將
[336-109b]
蒸為癘疫先度城外廢營地召諭富室使出力為席屋
一夕成二千五百間井竈器用皆具民至如歸所全活
五萬徙真定又徙太原元發治邊凛然威行西北號稱
名帥河東十二將其八以備西邊分半番休元發至之
八月邊遽來告請八將皆防秋元發曰夏若併兵犯我
雖八將不敵若其不來四將足矣卒遣更休防秋將懼
扣閤争之元發指其頸曰吾巳舎此矣頭可斬兵不可
[336-110a]
出是歳塞上無風塵警詔以四砦賜夏人葭蘆在河東
元發請先畫境而後棄且曰取城易棄城難命部將訾
虎領兵䕶邊夏不敢近夏既得砦又欲以綏徳城為説
畫境出二十里外元發曰是一舉而失百里必不可九
上章争之以老力求淮南乃為龍圗閣學士復知揚州
未至而卒年七十一贈左銀青光禄大夫諡曰章敏
李師中字誠之楚丘人年十五上封事言時政父緯為
涇原都監夏人十餘萬犯鎮戎緯帥兵出戰而帥司所
遣别將郭志髙逗遛不進諸將以衆寡不敵不敢復出
[336-110b]
緯坐責降師中詣宰相辨父無罪時吕夷簡為相詰問
不屈夷簡怒以為非布衣所宜言對曰師中所言父事
也由是知名舉進士鄜延龎籍辟知洛川縣民有罪妨
其農時者必遣歸令農隙自詣吏令當下者榜于民或
召父老諭之租税皆先期而集民負官茶直十萬緡追
繫甚衆師中為脱桎梏語之曰公錢無不償之理寛與
汝期可乎皆感泣聽命乃令郷置一匱籍其名許日輸
[336-111a]
所負一錢以上輒投之書簿而去比終歳逋者盡足官
移諸郡粟於邊巳而反之盛冬大雪勞且費至賤售予
兼并家師中令過縣願輸者聽躬坐庾門執契以須數
日得萬斛使下其法於他縣嘗出鄉亭見戎人雜耕皆
兵興時入中國人藉其力往往結為婚姻久而不歸師
中言若軰不可雜處言之經略使并索旁郡者徙諸絶
塞龐籍為樞密副使薦其才召對轉太子中允知敷政
縣權主管經略司文字夏人以歳賜緩移邊曰願勿逾
歳暮詔吏報許師中更牒曰如故事樞密院劾為擅改
[336-111b]
制書師中曰所改者郡牒耳非制也朝廷是之薄其過
提㸃廣西刑獄桂州靈渠故通漕歳久石窒舟滯師中
即焚石鑿而通之邕管有馬軍五百馬不能夏多死師
中謂地皆險阻無所事騎奏罷之士人補攝官銓授無
法權在吏悉記其名使待除于家初邕州蕭注宜州張
師正謀啓邊釁注欲以所管蠻峒酋豪往討交阯云不
用朝廷兵食詔下經略使蕭固轉運使宋咸二人為注
[336-112a]
所餌合詞稱便而師中至詔以注奏付之師中邀注來
難之曰君以酋豪伐交阯能保必勝乎曰不能師中曰
既不能保必勝脱有敗衂奈何注知不可遂罷議㑹蠻
猺申紹泰入追亡者害廵檢宋士堯注又張皇為駭奏
仁宗為之旰食師中言無足憂因劾注邀功生事掊歛
失衆心卒致將率敗覆按法當斬於是注責泰州安置
并按固咸皆坐貶師中攝帥事交阯耀兵於邊聲言將
入宼師中方宴客飲酒自若草六榜掲境上披以其情
得不敢動即日貢方物紹泰懼委巢穴遁去儂智髙子
[336-112b]
宗旦保火峒衆無所屬前將規討以幸賞遂固守師中
檄諭禍福立率其族以地降邊人化其徳多畵象立祠
以事稱為桂州李大夫不敢名還知濟兖二州濟水堙
塞久師中訪故道自兖城西南啟鑿之功未半而去遷
直史館知鳳翔府种諤取綏州師中言西夏方入貢叛
狀未明恐彼得以藉口徒啟其釁端也鄜延路覘知西
夏駐兵綏銀州檄諸路當牽制師中疏論牽制之害時
[336-113a]
諸將皆請行師中曰不出兵罪獨在帥非諸將憂也既
而此舉卒罷熙寜初拜天章閣待制河東都轉運使西
人入宼以師中知秦州詔賜以班超傳師中亦以持重
總大體自處前此多屯重兵於境宼至則戰嬰其鋭鋒
而内無以遏其入師中簡善守者列塞上而使善戰者
中居令諸城曰即寇至堅壁固守須其去出戰士尾襲
之約束既熟常以取勝王韶築渭涇上下兩城屯兵以
脅武勝軍撫納洮河諸部下師中議遂言今修築必廣
發兵大張聲勢及令蕃部納土招弓箭手恐西蕃及洮
[336-113b]
河武勝軍部族生疑今不若先招撫青唐武勝及洮河
諸族則西蕃族必乞修城砦因其所欲量發兵築城堡
以示斷絶夏人鈔略之患部人必歸心唐於西域每得
地則建為州其後皆䧟失以清水為界大抵根本之計
未實腹心之患未除而勤逺略貪土地者未有不如此
者詔師中罷師事韶又請置市易募人耕縁邊曠土師
中奏阻其謀王安石方主韶坐以奏報反覆罪削軄知
[336-114a]
舒州徙洪登齊復待制知瀛州又乞召司馬光蘇軾等
置左右師中言時政得失又自稱薦曰天生微臣蓋為
聖世有臣如此陛下其舎諸呂恵卿敭其語以為罔上
遂貶和州團練副使安置還右司郎中卒年六十六師
中始事州縣邸狀報包拯叅知政事或云朝廷自此多
事矣師中曰包公何能為今鄞縣王安石者眼多白甚
似王敦他日亂天下必斯人也後二十年言乃信其志
尚甚髙每進見多陳天人之際君臣大節請以進賢退
不肖為宰相考課法在官不貴威罰務以信服人至明
[336-114b]
而恕去之日民擁道遮泣馬不得行杜衍范仲淹富弼
皆薦其有王佐才然好為大言以故不容于時而屢黜
氣未嘗少衰
陸詵字介夫餘杭人進士起家簽書北京判官貝州亂
給事不乏興賊平又條治其獄無濫者加集賢校理通
判秦州范祥城古渭詵主餽餉具言非中國所恃而勞
師屯戍且生事既而諸羗果怒争塞下大擾經二歳乃
[336-115a]
定判太常禮院吏部南曹提㸃開封縣鎮咸平龍騎軍
皆故羣盗牢廩不時得敺涖給官還營不自安大校柴
元煽使亂詔詵往視許元以不死命取始禍者自贖衆
皆帖然提㸃陜西刑獄時鑄錢法壊議者欲變大錢當
一詵言民間素重小銅錢而賤大鐵錢他日以一當三
猶輕之今減令均直大錢必廢請以一當二則公私所
損亡㡬而啇賈可以通行兼盗鑄者計其直無贏將必
自止從之徙詵南北轉運使直集英院進集賢殿修撰
知貴州奏言邕去桂十八驛異時經略使未嘗行飭武
[336-115b]
備臣願得一徃使羣蠻知省大將號令因以聲震南交
詔可自儂徭定後交人浸驕守帥嘗姑息詵至部其使
者黎順宗來偃蹇如故態詵絀其禮召問折諭導以所
當為懾伏而去詵遂至邕州集左右江四十五峒首詣
麾下閲簡工丁五萬補置將吏更鑄印給之軍聲益張
交人滋益恭遣使入貢召為天章閣待制知諫院命張
田代之英宗戒以毋得改詵法道除知延州趣入覲帝
[336-116a]
勞之曰卿在嶺外施設無不當者鄜延最當敵要今將
何先對曰邊事難以隃度未審陛下欲安静也將威之
也帝曰大抵邊陲當安静昨王素為朕言惟朝廷與帥
臣意如此至如諸將無不貪功生事者卿謂何如詵曰
素言是也諒祚宼慶州以敗還聲言益發人騎且出嫚
辭復攻圍大順城詵謂由積習致然不稍加折誚則國
威不立乃留止請時服使者及歳賜而移宥州問故帝
喜曰固知詵能辦此諒祚聞之大沮盤旋不敢入乃報
言邊吏擅興兵今誅之矣朝廷遣何次公持詔書諭告
[336-116b]
詵以為未可明年又乞留賜冬服及大行遺留二使而
自以帥牒告之故諒祚始因詵謝罪共貢軄銀州監軍
嵬名山與其國隙扣青澗城主种諤求内附諤以狀聞
遂欲因取河南地詵曰數萬之衆納土容可受若但以
衆來情偽未可知且安所置之戒諤毋妄動諤持之力
詔詵召諤問狀與轉運使薛向議撫納詵向言名山誠
能據横山以扞敵我以刺史世封之使自為守故為中
[336-117a]
國之利今無益我而輕啓西釁非計也乃共畫三䇿令
幕府張穆之入奏而穆之隂受向指詭言必可成神宗
意詵不協力徙知秦鳳諤遂發兵取綏州詵欲理諤不
禀節制之狀未及而徙詵馳見帝請棄綏州而上諤罪
帝愈不懌罷知晉州既諤抵罪向穆之皆坐貶以詵知
真定改龍圗閣學士知成都青苗法出詵言蜀峽力耕
火種民常不足今省税科折巳重其民輕侈不為儲積
脱歳儉不能償逋適䧟之死地願罷四路使者詔獨置
成都府一路熙寜三年卒年五十九子師閔
[336-117b]
師閔以父任為官熙寜末李稷提舉成都路茶塲辟幹
當公事不三年提舉本路常平遂居稷軄在蜀茶額三
十萬稷既増而五之師閔又衍為百萬稷死師閔訟其
前功乞賜之土田詔賜稷十頃進師閔都大提舉成都
永興路榷茶位視轉運使又兼買馬監牧事權震川建
請無不遂志所行職事他司莫預聞茶禍既被於秦蜀
又欲延荆楚兩河神宗不許元祐初用御史中丞劉摯
[336-118a]
言遣黄㢘入蜀訪察右司諫蘇轍論其六害謂李稷引
師閔共事増額置塲以金銀貨拘民間物折博賤取而
貴出之其害過於市易自法始行至今四變利益深民
益困立法之虐未有甚於此者亷奏至如轍所陳乃貶
師閔主管東嶽廟久之起知蘄州㑹復置常平官李清
臣在中書即以師閔使河北尋加直秘閣復領秦蜀茶
事於是一切如初又使掾屬詣闕奏劵馬事安燾韓忠
彦議頗異獨曽布以為然曰但行之一年而以較綱馬
利害即可見矣師閔遂請令蕃漢商人願持馬受劵者
[336-118b]
於熙秦兩路印驗價給之而請直於太僕若此劵盛行
則買馬塲可罷既用其䇿明年太僕㑹綱馬之籍死者
至什二而劵馬所損纔百分一詔奬之賜以金帛改陜
西轉運使加集賢殿修撰知秦州諸道方進築被爵賞
師閔在秦無所事怏怏不釋曽布議使督本部兵赴熙
河共攻師閔承命踊躍集兵四萬以待而章惇隂諷熙
帥鍾傳先出塞敕師閔聽傳節制築淺井又築癿囉皆
[336-119a]
不成而還傳更檄㑹兵於顛耳闗未至復卻秦鳳之師
再出再返勞且弊言者乞加責不聽旋進寳文閣待制
召為户部侍郎未及拜坐秦州詐増首虜事落職知鄞
未㡬還之歴河南永興軍延安府卒
趙卨字公才卭州依政人第進士為汾州司法叅軍郭
逵宣撫陜西辟掌機宜文字种諤擅納綏州降人數萬
朝廷以其生事議誅諤反故地歸降人以解仇釋兵卨
上疏曰諤無名興舉死有餘責若將改而還之彼能聽
順而亡絶約之心乎不若諭以彼衆餓莩投死中國邊
[336-119b]
臣雖擅納實無所利特以往年俘我蘇立景詢軰爾可
遣詢等來與降人交歸各遵紀律而疆場寜矣如其蔽
而不遣則我留横山之衆未為失也又徙逵帥鄜延為
逵移書執政請存綏州以張兵勢先規度大理河川建
堡砦畫稼穡之地三十里以處降者若棄綏不守則無
以安新附之衆援种世衡招蕃兵部敵屯青澗城故事
朝廷從之活降人數萬為東路捍蔽熙寜初夏人誘殺
[336-120a]
知保安軍楊定等既而以李崇貴韓道喜來獻且請和
朝廷欲官其任事之酋䥴歳賜以為俸給因使納塞門
安逺二砦而還綏州卨言綏實形勢之地宜増廣邊障
乃無窮之利若存綏以觀其變計之得也神宗召問狀
對曰綏之存亡皆不免用兵降二萬人入吾肝脾釁隙
巳深不可亡備神宗然之除集賢校理夏人犯環慶後
復來賀正卨請邊吏離其心腹因以招横山之衆此不
戰而屈人兵也遷提㸃陜西刑獄韓絳宣撫陜西河東
兵西討卨為絳言大兵過山界皆砂磧乏善水草又亡
[336-120b]
險隘可以控扼今切危之若乗兵威招誘山界人户處
之生地當先經畫山界控扼之地然後招降不爾勞師
逺攻未見其利絳欲取横山納种諤之䇿遂城囉兀以
卨權宣撫判官諤趣河東兵㑹銀川規以後期斬將卨
白絳令諤自往中路迎東兵諤懼違節制乃不敢逞加
直龍圗閣知延州夏人屢欲款塞每以虛聲揺邊詔問
方略卨審計形勢為破敵之䇿以獻遣裨將曲珍吕真
[336-121a]
以兵千人分廵東西路夏人方以四萬衆自間道欲取
綏道遇珍皇駭亟戰真繼至夏衆敗走夏自失綏意未
能已卨揣知其情奏言夏使請和必欲畫綏界願聽本
路經略司分畫歳賜則俟通和之日復焉明年遂用卨
䇿以綏為綏徳城初鄜延地皆荒瘠占田者不出租賦
倚為藩蔽寳元用兵後凋耗殆盡其曠土為諸酋所有
卨因招問曰往時汝族戸若干今皆安在對大兵之後
死亡流散其所存止此卨曰其地存乎酋無以對卨曰
聽汝自募丁家使占田充兵若何吾所得者人爾田則
[336-121b]
吾不問也諸酋皆感服歸募悉補亡籍又檢括境内公
私閒田得七千五百餘頃募騎兵萬七千卨以異時蕃
兵提空簿漫不可攷因議湼其手屬歳饑卨分蕃兵願
刺手者貸常平穀一斛於是人人願刺因訓練以時精
鋭過於正兵神宗聞而嘉之擢天章閣待制交阯叛詔
為安南行營經略招討使總九將軍討之以中官李憲
為貳卨與議不合請罷憲神宗問可代者卨以郭逵老
[336-122a]
邊事願為禆贊於是以逵為宣撫使卨副之逵至輒與
卨異卨欲乗兵形未動先撫輯兩江峒丁擇壯勇啖以
利使招徠攜貳隳其腹心然後以大兵繼之逵不聽卨
又欲使人齎敕榜入賊中招納又不聽遂令燕逵先破
廣源復還永平卨以為廣源間道距交州十二驛趣利
掩擊出其不意川途並進三路致討勢必分須固争不
能得賊乗緩遂據江列戰艦數百艘官軍不能濟卨分
遣將吏伐木治攻具機石如雨其艦被擊皆廢徐以罷
卒致賊設伏擊之斬首數千級馘其渠酋遂皆降逵怍
[336-122b]
於玩寇乃移疾先逵既坐貶卨亦以不即平賊降為直
龍圗閣知桂州後復天章閣待制權三司使時西師大
舉五路並進以卨為河東轉運使領降卒赴鄜延餉种
諤軍諤抵罪卨又坐餽輓不給黜知相州既而䥴職知
淮陽軍居數月盡復故職知慶州羗&KR1529名昌詭稱送幣
將入寇卨知蕃主白信可使信適以罪係獄破械出之
告以其故約期日使往果縛取以歸明年夏人欲襲取
[336-123a]
新壘大治攻械卨具上撓夏計及夏侵蘭州卨遣曲珍
將兵直抵鹽韋俘馘千驅孳畜五千其酋栧厥嵬名宿
兵於賀蘭原時出攻邊卨遣將李照甫蕃官歸仁各將
兵三千左右分擊耿端彦兵四千趍賀蘭原戒端彦曰
賀蘭險要過嶺則砂磧也使敵入平夏無繇破之又選
三蕃官各輕兵五百取間道出敵砦後邀其歸路端彦
與戰賀羅平敵敗果趍平夏千兵伏發敵駭潰斬馘甚
衆生擒嵬名斬首領六獲戰馬七百牛羊老幼三萬餘
遷龍圗閣直學士復帥延安元祐初梁乙埋數擾邊卨
[336-123b]
知夏將入侵檄西路將劉安李儀曰夏即犯塞門汝徑
以輕兵擣其腹心後果來犯安等襲洪州俘斬甚衆夏
遂入貢既而以重兵壓境諸將亟請益戍兵為備卨徐
諭之曰第謹斥堠整戍甲無為寇先戍兵不可益也因
遣人詰夏夏兵遂去遷樞宻直學士乙埋終不悛使問
以善意問乙埋何苦與漢為仇必欲寇第數來恐汝所
得不能償所亡洪州是也能改之吾善遇汝遺之戰袍
[336-124a]
錦綵自是乙埋不復窺塞卨乃縱間國中疑而殺之五
年拜端明殿學士遷大中大夫夏遣使以地界為請朝
廷許還葭蘆米脂浮屠安疆四砦以卨領分畫之議夏
既得四砦猶未有恭順意未㡬復犯涇原㑹卨卒年六
十五贈右光禄大夫紹聖四年以卨與元祐棄地議係
其名于黨籍
孫路字正甫開封人進士及第元豊中為司農丞鄧潤
甫薦為御史召對其言不合新政神宗語輔臣以為不
可用下遷主簿路鞅鞅不釋求通判河州徙蘭州夏人
[336-124b]
入寇論扞禦功進五階除陜西轉運判官元祐初為吏
部禮部員外郎侍講徐王府司馬光將棄河湟邢恕謂
光曰此非細事當訪之邊人孫路在彼四年其行止足
信可問也光亟召問路挾輿地圗示光曰自通逺至熙
州纔通一徑熙之北巳接夏境今自北闗辟土百八十
里瀕大河城蘭州然後可以扞蔽若捐以予敵一道危
矣光幡然曰賴以訪君不然㡬誤國事議遂止遷右司
[336-125a]
郎中以直龍圗閣知慶州章惇柄國復議取棄地時諸
道相視未進路聲言修舊壘載器甲樓鹵頓大順城下
夜半趍安疆遲明據之六日而城完加寳文閣待制遂
築興平横山進龍圗閣直學士徙知熙州涇源城西安
詔出師牽制其勢路即將衆臨㑹州遂建取青唐之䇿
大將王愍王贍擣邈州贍先至下之愍與争功路右愍
顓屬以兵贍有請輒弗應贍訴諸朝召拜路兵部尚書
以龍圗閣學士知成都未行坐他事削職知興國軍徽
宗立歴太原河南永興軍河中府卒
[336-125b]
游師雄字景叔京兆武功人學於張載第進士為儀州
司戸叅軍遷徳順軍判官鄜延將劉琯與主帥議戰守
䇿欲自延安入安定黑水師雄以地薄賊境懼有伏請
由他道既而諜者言夏伏精騎於黑水傍琯謝曰微君
言吾不返矣趙卨帥延安辟為屬時夏人擾邊戍兵在
别堡龍安以北諸城兵力咸弱卨患之師雄請發義勇
以守多聚石城上待其至夏人知有備不敢入但襲荒
[336-126a]
堆三泉而還歳饑行諸壘振貸計口賦糧人無殍亡運
石瑩甲深溝繕城邊備益固元祐初為宗正寺主簿執
政將棄四砦訪於師雄師雄曰此先帝所立以控制夏
人者也若何棄之不惟示中國之怯將起敵人無厭之
求儻瀘戎荆粤視以為請亦將與之乎萬一燕人遣一
乘之使來求闗南十縣為之奈何不聽因著分疆録遷
軍器監丞吐蕃宼邊其酋鬼章青宜結乘間脅屬羌構
夏人為亂謀分據熙河朝廷擇可使者與邊臣措置詔
師雄行聽便宜從事既至諜知夏人聚兵天都山前鋒
[336-126b]
屯通逺境吐蕃將攻河州師雄欲先發以制之請於帥
劉舜卿舜卿曰彼衆我寡奈何師雄曰在謀不在衆脱
事不濟甘受首戮議三日乃定遂分兵為二姚兕將而
左种誼將而右兕破六逋宗城斬首千五百級攻講朱
城斷黄河飛梁青唐十萬衆不得度誼破洮州擒鬼章
及大首領九人斬首千七百級捷書聞百僚表賀遣使
告永裕陵將厚賞師雄言者猶以為邀功生事止遷一
[336-127a]
官為陜西轉運判官提㸃秦鳳路刑獄夏人侵涇原復
入熙河師雄言蘭州距賊一舎通逺不百里非有重山
複嶺之阻宜於定西通渭之間建安遮納迷結珠三柵
及護耕七聖以固藩籬此無窮之利也詔付范育皆如
初議入拜祠部員外郎加集賢校理為陜西轉運使内
地移粟於邊民以輦僦為病師雄言往者邊土不耕仰
給於内今積粟巳多軍食自足宜令内地量轉輸致之
直以免大費報可召詣闕哲宗勞之曰洮州之役可謂
雋功但恨賞太薄耳對曰皆上禀廟算臣何力之有焉
[336-127b]
唯當時將士勲勞未録此為欠也因陳其本末拜衛尉
少卿哲宗數訪邉防利病師雄具慶厯以來邊臣施置
之臧否朝廷謀議之得失及方今禦敵之要凡六十事
名曰紹聖安邊䇿上之出知邠州改河中府進直龍圗
閣知秦州未至詔攝熙州以夏人擾邊詔使者與熙帥
秦帥共謀之使者鋭於討擊師雄謂進築城壘以自蔽
席捲之師未應深入也上章争之不報既而使者知攻
[336-128a]
取之難卒用師雄䇿自復洮州之後于闐太食物林邈
黎諸國皆懼悉遣使入貢朝廷令熙河限其二歳一進
師雄曰如此非所以來逺人也未㡬還秦徙知陜州卒
年六十師雄慷慨豪邁有志事功議者以用不盡其材
為恨
穆衍字昌叔河内人徙河中第進士調華池令民牛為
機家斷舌而不知何人訟于縣衍命殺之明日仇以私
殺告衍曰斷牛舌者乃汝耶訊之具服後知淳化耀之
屬縣衍從韓絳宣撫陜西遇慶卒潰亂衍念母在耀亟
[336-128b]
謁歸信宿走七驛比至慶卒嘗戍華池知衍名不敢近
時諸郡捕賊兵糧糒無以給遂擅發常平倉且懼得罪
衍曰饑之不恤則吾兵將為慶卒矣衍考課為一路最
元豊中种諤西征叅其軍事諤第賞以死事為下衍曰
此非所以勸忠也力争之諤還入塞詔往靈武援渭慶
兩軍將行衍曰吾兵惰歸未及解甲安能犯不測於千
里外哉諤乃止同幕畏罪陽謝衍曰師不再舉君之力
[336-129a]
也衍識其意曰全萬衆之命以一身塞責衍無憾焉元
祐初大臣議棄熙蘭衍與孫路論疆事以為蘭棄則熙
危熙棄則闗中震唐自失河湟西邊一有不順則警及
京都今二百餘年非先帝英武孰能克復若一旦委之
恐後患益前悔將無及矣議遂止改陜西轉運判官金
部户部員外郎熙河分畫未決詔衍視之還言質孤勝
如據兩川美田實彼我必争之地自西闗失利遂廢不
守請界二壘之間城李諾平以控要害及他城堡皆起
亭障以通涇原明年遂城李諾名曰定逺三遷左司郎
[336-129b]
中紹聖初以直秘閣為陜西轉運使加直龍圗閣知慶
州徙延安又徙秦州未行而卒年六十三敕河中官庀
其葬後追録不棄蘭州議官其一子
論曰自熙寜至於紹聖四方之事多矣夏人乍服乍叛
其地或予或奪廟堂之上論靡有定相為短長元發師
中軰七人一時謀謨盖可考也元發論君子小人言簡
而盡足動人主而神宗惑安石之言竟弗之悟師中豫
[336-130a]
識安石於鄞令以為目肖王敦將亂天下盖又先於吕
誨矣詵能鎮撫西夏又能靖交阯之難誠有禦邊之才
其子師閔為時籠利無足取者趙卨狃於西陲之勝取
敗南裔後獲嵬名庶足自贖朝臣議棄河湟孫路以一
言止之使司馬光自悔㡬於誤國及取青唐下邈川可
驗其能然右王愍而困王贍非大將之器也游師雄之
禽鬼章復洮州以致諸國入貢校之諸將其功獨為雋
偉衍為政得民心既去而亂兵不忍驚其母徳之足以
感人有如是夫
[336-130b]
 宋史卷三百三十二
[336-131a]
欽定四庫全書
 宋史巻三百三十三


元中書右丞相總裁托克托等修


 列傳第九十二


楊佐  李兌從弟先沈立  張掞  張燾



俞充  劉瑾  閻詢  葛宫子思書張田



榮諲  李載  姚渙  朱景子光庭李琮



朱壽隆 盧士宏 單煦  楊仲元 余良肱


[336-131b]
潘夙


楊佐字公儀本唐靖㳟諸楊後至佐家于宣及進士第
爲陵州推官州有鹽井深五十丈皆石也底用栢木爲
榦上出井口垂綆而下方能及水歳久榦摧敗欲易之
而陰氣騰上入者輙死惟天有雨則氣隨以下稍能施
工晴則亟止佐教工人以木盤貯水穴竅灑之如雨滴
然謂之雨盤如是累月井榦一新利復其舊累遷河陰
發運判官榦當河渠司皇祐中汴水殺溢不常漕舟不
[336-132a]
能屬佐度地鑿瀆以通河流於是置都水監命佐以鹽
鐵判官同判京城地勢南下涉夏秋則苦霖潦佐開永
通河疏溝澮出野外自是水患息又議治孟陽河議者
謂不便佐言國初歳轉京東粟數十萬今所致亡幾儻
不濬復舊跡後將廢矣乃從其策出爲江淮發運使孟
陽之役調民七八千夷丘墓百數怨聲盈塞詔開封鞫
治官吏獨捨佐不問糾察刑獄劉敞請加貶黜不聽召
爲鹽鐵副使拜天章閣待制復判都水知審官院權發
遣開封府嘗使契丹虜饋以方物書獨稱名英宗升遐
[336-132b]
奏遺留物再往使卒於道年六十一詔護喪歸賻以黄
金恤其家
李兌字子西許州臨頴人登進士第由屯田員外郎爲
殿中侍御史按齊州叛卒獄成有欲夜簒囚者兌以便
宜斬之人服其略張堯佐判河陽兌言堯佐素無行能
不宜以戚里故用改同知諫院狄青宣撫廣西入内都
知任守忠爲副兌言以宦者觀軍容致主將掣腋非計
[336-133a]
仁宗爲罷守忠太常新樂成王拱辰以爲十二鐘磬一
以黄鍾爲律與古異胡瑗及阮逸亦言聲不能諧詔近
臣集議久而不決兌言樂之道廣大微妙非知音入神
詎容輕議願參新舊但取諧和近雅者合而用之進侍
御史知雜事擢天章閣待制知諫院轉運使制祿與郡
守殊時有用彈劾奪節及老疾請郡者一切得仍奉稍
兌言非所以勸沮乃詔悉依所居官格兌在言職十年
凡所論諫不自表襮故鮮傳世出知杭州帝書安民二
字以寵徙越州加龍圖閣直學士知廣州南人謂自劉
[336-133b]
氏納土後獨兌著清節還知河陽帝又寵以詩徙鄧州
富人榜僕死係頸投井中而以縊爲解兌曰既赴井復
自縊有是理乎必吏受賕教之爾訊之果然兌歴守名
郡爲政簡嚴老益精明自鄧歸泊然無仕宦意對便殿
力丐退英宗命無拜以爲集賢院學士判西京御史臺
積官尚書右丞轉工部尚書致仕卒年七十六謚曰莊
從弟先
[336-134a]
先字淵宗起進士爲䖍州觀察推官攝吉州永新令兩
州俗尚訟先爲辨枉直皆得其平知信州南安軍撫楚
州歴利梓江東淮南轉運使夀春民陳氏施僧田其後
貧弱往丐食僧所而僧逐之取僧園中筍遂執以爲盜
先詰其由奪田之半以還之所至治官如家人目以俚
語在信爲錯安頭謂其無貌而有材也在楚爲照天燭
稱其明也楚有民廹於輸賦殺牛鬻之里胥白于官先
愍焉但令與杖通判孫龍舒以爲徒刑毁其按明日龍
舒來先引囚曰汝罪應杖以通判貸汝矣遣之出積官
[336-134b]
至祕書監致仕兄兌尚無恙事之彌篤以子叙封得大
中大夫閑居一紀卒年八十三子庭玉年六十即棄官
歸養人賢其家法云
沈立字立之歴陽人舉進士簽書益州判官提舉啇胡
埽采摭大河事迹古今利病爲書曰河防通議治河者
悉守爲法遷兩浙轉運使蘇湖水民艱食縣戒强豪民
發粟以振立亟命還之而勸使自稱貸須歳稔官爲責
[336-135a]
償茶禁害民山場榷場多在部内歳抵罪者輙數萬而
官僅得錢四萬立著茶法要覽乞行通啇法三司使張
方平上其議後罷榷法如所請立召爲戸部判官奉使
契丹適行冊禮欲令從其國服不則見於門立折之曰
往年北使講見儀未嘗令北使易冠服況門見耶契丹
愧而止遷京西北轉運使都水方興六塔河召與議立
請止修五股等河及漳河分殺水勢以省役從之加集
賢修撰知滄州進右諫議大夫判都水監出爲江淮發
運使居職辦治加賜金數詔嘉之知越州杭州審官西
[336-135b]
院江寧府初立在蜀悉以公粟售書積巻數萬神宗問
所藏立上其目及所著名山氷記三百巻徙宣州提舉
崇禧觀卒年七十二
張掞字文裕齊州歴城人父蘊咸平初監淄州兵契丹
入宼遊騎至淄青間州人將棄城蘊㧞刀遮止於門力
治守備遊騎爲之引去郡守媿始謀掠爲已功及䧟以
罪蘊受而不校掞幼篤孝蘊病刲股肉以療舉進士知
[336-136a]
益都縣當督賦租置里胥弗用而民皆以時入石介獻
息民論請以益都爲天下法丁内艱時隆寒徒跣舉柩
叩首流血與兄揆廬墓左明道中京東饑盜起以御史
中丞范諷薦知萊州掖縣民訴旱于州拒之掞自薦奏
聞詔除登萊稅通判永興軍爲集賢校理四遷爲龍圖
閣直學士知成德軍宦者閻士良爲鈐轄多撓帥權用
危法中軍校掞直之而劾士良英宗登極朝廷使來告
士良辭疾居家宴客自若奏抵其罪入判太常司農寺
累官戸部侍郎致仕熙寧七年卒年八十掞忠篤誠慤
[336-136b]
既老益康寧少從劉潛李冠遊及其死率里人葬之置
田贍其孥事揆如父理家必諮而行爲鄉黨矜式
張燾字景元樞密直學士奎之子也舉進士通判軍州
州卒謀亂期有日燾得告者徐詣營取首惡寘諸法知
沂濰二州沂産布濰産絹而有司科賦相反燾始革之
濰多圭田率計畝徵絹而蠲河役燾不肯踵例廢法還
其役入損於舊五之四且命吏曰吾知守已而已無妨
[336-137a]
後人汝勿著爲式提㸃河北刑獄攝領澶州七日而啇
胡決燾拯溺捄饑所全活者十餘萬猶坐免數年復提
點河東陜西京西刑獄爲鹽鐵判官淮南轉運使江淮
發運副使泗州水城且壊燾悉力營護詔寵其勞入爲
戸部副使京師賦麴於酒人有常籍母問售不售或蹷
産以償燾請罷歳額嚴禁令隨所用麴多寡以售自是
課増溢官脩睦親宅議取民居燾言芳林園有餘地宗
室足自處無庸起民居從之孝嚴殿成請圖乾興以來
文武大臣像於壁遷天章閣待制陜西都轉運使蒲津
[336-137b]
浮橋壊鐵牛皆没水中燾以策列巨木於岸以爲衡縋
石其秒挽出之橋復其初保安二土豪善騎射爲邊人
所憚故縱善馬誘使取之而彊以漢法燾按得其狀俱
以隸軍加龍圖閣直學士知成都府蜀人苦多盜燾嚴
保伍使不得隠而申其捕限南蠻宼黎雅討走之罷磨
刀崖戍卒改知瀛州母喪服闋故事起執政以詔近臣
以堂帖神宗特命賜詔判太常寺知鄧許二州復判太
[336-138a]
常知通進銀臺司提舉崇福宫由給事中易通議大夫
卒年七十燾才智敏給常從范仲淹使河東至汾州民
遮道數百趨訴仲淹以付燾方與客弈局未終處決已
竟英宗時三司前奏事帝詰鑄錢本末皆不能對燾悉
論無隠帝是之顧左右識其姓名後欲以爲觀察使守
邊曰卿家世事也燾對曰臣叔父亢有大才臣愚不可
繼遂止
俞充字公達明州鄞人登進士第熙寧中爲都水丞提
舉沿汴淤泥溉田爲上腴者八萬頃檢正中書戸房加
[336-138b]
集賢校理淮南轉運副使遷成都路轉運使茂州羗宼
邊充上十䇿禦戎神宗遣内侍王中正司經制建三堡
復永康爲軍因詐殺羗衆以爲中正功與深相結至出
妻拜之中正還闕舉充可任召判都水監進直史館中
書都檢正御史彭汝礪論其媚事中正命遂寢河決曹
村充往救護還陳河防十餘事槩論水衡之政不修因
循苟且浸以成習方曹村決時兵之在役者僅十餘人
[336-139a]
有司自取敗事恐未可以罪歳也加集賢殿脩撰提舉
市易歳登課百四十萬故事當賜錢充曰奏課職也願
自今罷賜詔聽之擢天章閣待制知慶州慶陽兵驕小
繩治輒肆悖充嚴約束斬妄言者五人於軍門聞有疾
苦則廵撫勞餉死不能舉者出私財以周其喪以故莫
不畏威而懐惠環州田與夏境犬牙交錯毎穫必遭掠
多棄弗理充檄所部復以時耕植募家族山夷叛舉戸
亡入西者且三百充遣將張守約耀兵塞上夏人亟反
之充之帥邊實王珪薦欲以遏司馬光之入充亦知帝
[336-139b]
有用兵意屢倡請西征後言夏酋秉常爲母梁所戕或
云雖存而囚不得與國政其母宣淫凶恣國人怨嗟實
爲興師問罪之秋也秉常亡將有桀黠者起必爲吾患
今師出有名天亡其國度如破竹之易願得乗傳入覲
面陳攻討之畧詔令掾屬入議未及行充暴卒年四十

劉瑾字元忠吉州人沆之子也第進士爲館閣校勘沆
[336-140a]
亡得褒贈知制誥張環草詞語渉譏貶瑾泣涕不能食
闔門衰絰邀宰相自言朝廷爲改書命黜環爲州瑾亦
坐衰服入公門罷職没喪不就官丐守墳墓王素爲請
以伸孝子之志詔復職遷集校理通判睦州爲淮南轉
運副使召修起居注加史館脩撰河北轉運使拜天章
閣待制知瀛州坐與世居通問徙明州未行改鎮廣州
與樞密院論戍兵不合改䖍州戰櫂都監楊從先奉㫖
募兵不至擅遣其子懋紏諸縣廵檢兵集郡下瑾怒責
之遽發悖謬語懋訴瑾于朝遂廢于家踰年復待制知
[336-140b]
江州歴福州秦州成德軍卒瑾素有操尚所涖以能稱
然御下苛嚴少縱舍好面折人短以故多致訾怨
閻詢字議道鳳翔天興人少時以學問著聞擢進士第
又中書判㧞萃科累遷秘書丞爲監察御史裏行詔治
王素獄坐有姻嫌不以聞降監河陽酒稅累遷爲鹽鐵
判官使契丹詢頗諳北方疆理時契丹在靴淀迓者王
惠導詢由松亭往詢曰此松亭路也胡不徑葱嶺而迂
[336-141a]
枉若是豈非夸大國地廣以相欺邪惠慚不能對加直
龍圖閣知梓州徙河東轉運使言三路土兵疲老者聽
其族以强壯者代從之進集賢殿修撰知河中府大河
漲壊浮橋詢易爲長橋拜天章閣待制知廣州不即赴
罷職知啇州神宗轉右諫議大夫改邠同二州提舉上
清太平宫卒年七十九
葛宮字公雅江隂人舉進士授中正軍堂書記善屬文
上太平雅頌十篇眞宗嘉之召試學士院進兩階又獻
寶符閣頌爲楊億所稱知南充縣東川饑民艱食部使
[336-141b]
者檄守資昌兩州以惠政聞知南劒州土豪彭孫聚黨
數百憑依山澤爲盜出害吏民不可捕宫遣沙縣尉許
抗諭降之並溪山多産銅銀吏挾姦罔利課歳不登宫
一變其法歳羡餘六百萬三司使聞於朝論當賞宫曰
天地所産吾固盜之又可爲功乎卒不言徙知滁秀二
州秀介江湖間吏爲關涇潰上以征往來間有昏葬趨
期者多不克宫命悉毁之積官秘書監太子賔客治平
[336-142a]
中轉工部侍郎熙寧五年卒年八十一宫性敦厚恤錄
宗黨撫孤[婺-矛+牙]賴以存者甚衆宫弟密亦以進士爲光州
推官豪民李新殺人嫁其罪於邑民葛華且用華之子
爲證獄具密得其情出之法當賞密白州使勿言仕至
太常博士天性恬靖年五十忽上章致仕姻黨交止之
笑曰俟罪疾老死不已而休官者安得有餘裕哉即退
居號草堂逸老年八十四乃終平生爲詩慕李啇隠有
西崑髙致子書思踵登第調建德主簿時密已老欲迎
以之官密難之書思曰曾子不肯一日去親側豈以五
[336-142b]
斗移素志哉遂投劾歸養十年餘近臣表其志行以爲
泗州教授弗就密不得已許以他日偕行始乞監新市
鎭居父喪哀毁骨立盛暑不釋苴麻終禫不忍去冢舍
累年乃出仕歴封丘主簿漣水時兄書元爲望江令同
隸淮南監司有捨兄而薦已者移書乞改薦兄不許則
封檄還之其篤行類皆若此仕至朝奉郎亦告老父子
歸休皆不待年卒年七十三特謚曰清孝子勝仲孫立
[336-143a]
方皆以學業至侍從世爲儒家勝仲自有傳
論曰佐立擅水衡之政爲時所稱兌居官論諫無所表
襮先克承之掞之孝燾之智瑾之苛嚴詢之辭令皆著
一時自致顯官俞充制軍禁暴足爲能臣而希時相之
意倡請西征使其不死邊陲之禍其可既乎葛氏自宫
以下簪纓相繼盛哉
張田字公載澶淵人登進士第知應天府司錄歐陽脩
薦其才通判廣信軍夏竦楊懐敏建䇿増七郡塘水詔
通判集議田曰此非禦敵策也壊良田浸冡墓民被其
[336-143b]
害不爲便因奏疏極論調監郢州稅久之通判冀州内
侍張宗禮使經郡酣酒自恣守貳無敢白者田發其事
詔配西陵洒掃攝度支判官祫享太廟又請自執政下
差減賚費唐介論其虧損上恩出知蘄州俄提點湖南
刑獄介與司馬光又狀其傾險改知湖州徙廬州治有
善迹移桂州異時蠻使朝貢假道與方伯抗禮田獨坐
堂上使引入拜於庭而犒賄加腆土豪劉紀廬豹素爲
[336-144a]
邊患訖田去不敢肆京師禁兵來戍不習風土往往病
於瘴癘田以兵法訓峒丁而奏罷戍或告交阯李日尊
兵九萬謀襲特磨道諸將請益兵田曰交阯兵不滿三
萬必其國有故長虛聲以嚇我耳諜既得實果其兄弟
内相殘懼邊將乗之也宜州人魏利安負罪亡命西南
龍蕃從其使入貢凡十反至是龍以烈來復從之田因
其入謁詰責之梟其首欲并斬以烈叩頭流血請命田
曰汝罪當死然事幸在新天子即位赦前汝自從朝廷
乞恩乃密請貸其死熙寧初加直龍圖閣知廣州廣舊
[336-144b]
無外郭民悉野處田始築東城環七里賦功五十萬兩
旬而成初役人相驚以白虎夜出田迹知其僞召戒邏
者曰今夕有白衣人出入林間者謹捕之如言而獲城
既就東南㣲䧟往視之暴卒年五十四田爲人伉直自
喜好嫚罵氣陵其下故死無哀者然臨政以清女弟聘
馬軍帥王凱欲售珠犀于廣顧曰南海富諸物但身爲
市舶使不欲自汙爾作欽賢堂繪古昔清刺史像日夕
[336-145a]
師拜之蘇軾嘗讀其書以侔古廉吏
榮諲字仲思濟州任城人父宗範知信州鉛山縣詔罷
縣募民采銅民散爲盜宗範請復如故眞宗嘉異擢提
點江浙諸路銀銅坑冶歴官九年諲舉進士至鹽鐵判
官晉州産礬京城大豪歳輸錢五萬緡顓其利諲請榷
于官自是數入四倍爲廣東轉運使廣有板歩古河路
絶險林箐瘴毒諲開眞陽峽至洸口古徑作棧道七十
間抵清遠趨廣州遂爲夷塗復入爲開封府判官太康
民事浮屠法相聚祈禳號白衣㑹縣捕數十人送府尹
[336-145b]
賈黯疑有妖請殺其爲首者而流其餘諲持不從各具
議上之中書是諲議但流其首而杖餘人加直史館知
澶州改京東轉運使萊陽産銀砂民有私採者事露安
撫使欲論以刼盜諲曰山澤之利人得有之所盜者豈
民財耶貸免甚衆又使成都府路召爲戸部副使以集
賢殿脩撰知洪州以疾故徙舒州未至而卒累官秘書
監年六十五
[336-146a]
李載字伯熙黎陽人少苦學隆暑讀書置足于水雖得
疾不舍去登進士第調冀州推官知大名冠氏縣府守
吕夷簡入相薦其材知齊州鈐轄趙瑜使酒毆載乃扄
戸避逸瑜得罪載坐不舉劾黜爲信陽軍安撫使錢明
逸等爲之申理改常州知祥符縣有巫以井泉飲人云
可愈疾趨者旁午載杖巫堙其井歴知虢州漣水軍載
性篤孝侍母病不解帶至病亟不能食載亦不食母知
之爲强食六爲州一以寛厚稱以光祿卿提舉仙源觀
卒年七十四
[336-146b]
姚渙字虛州世家長安隋開皇中有景徹者以討平瀘
夷䇿功爲普州刺史卒子孫遂家普州渙第進士監益
州交子務發姦隠萬緡主吏皆當死渙曰戮人以干澤
非吾志也義不蔽姦而已請於使者願不受賞於是全
活者衆知峽州宜都民爲盜所殘縣執囚訊服以獄上
渙移劾於他有司居亡何眞盜獲大江漲溢渙前戒民
徙儲積遷髙阜及城没無溺者因相地形築子城埽臺
[336-147a]
爲木岸七十丈繚以長隄楗以薪石厥後江漲不爲害
民德之徙知涪州賔化夷多犯境渙施恩信拊納酋豪
爭羅拜廷下訖渙去無警終光祿卿年六十七
朱景字伯晦河南偃師人舉進士調榮澤簿西方用兵
詔侍從館閣舉縣令景預選知隴州汧源縣累遷知汝
州葉驛道遠隸囚爲送者所虐多死俗傳爲葉家關景
重禁以絶其患擢知夀州秩祿視提點刑獄始至亟發
廩振給以勸富者出積穀所活數萬城西居民三千室
建請築外郭環入之公私稱便再遷光祿卿熙寧初病
[336-147b]
革自占遺表呼其子光庭操筆書之其畧云切聞河北
水災地震陛下當減膳避殿齋居加省召二府大臣朝
夕諮訪闕失思所以弭咎凡數百言無一語求恩卒年
七十一詔加賻贈錄其子以官
光庭字公掞十歳能屬文辭父䕃擢第調萬年主簿數
攝邑人以明鏡稱歴四縣令曾孝寛以才薦神宗召見
問欲再舉安南之師光庭對曰願陛下勿以人類畜之
[336-148a]
蓋得其地不可居得其民不可使何益於廣土闢地也
又問治何經對曰少從孫復學春秋又問今中外有所
聞乎對曰陛下更張法度臣下奉行或非聖意故有便
有不便誠能去其不便則天下受福矣帝以其言爲疎
闊不用簽書河陽判官從吕大防於長安幕府五路出
師討西夏雍爲都會事倚以辦調發期㑹甚急光庭毎
執不從使者怒將加以乏興罪光庭求免去大防爲之
解哲宗即位司馬光薦爲左正言首乞罷提舉常平官
保甲青苗等法論蔡確爲山陵使而乃先靈駕而行爲
[336-148b]
臣不㳟又言章惇欺罔肆辨韓縝挾邪冒寵言甚切宣
仁后喜其守正諭令盡言毋有所畏避遷左司諫又論
蘇軾試館職發策云今欲師仁祖之忠厚而患百官有
司不舉其職或至於媮欲法神考之厲精而恐監司守
令不識其意流入於刻臣謂仁宗難名之盛德神考有
爲之善志而不當以媮刻爲議論望正其罪以戒人臣
之不忠者未幾中丞傅堯俞侍御史王巖叟相繼論列
[336-149a]
宣仁后曰詳覽文意是指今日百官有司監司守令言
之非所以諷祖宗也遂止河北饑遣持節行視即發廪
振民而議者以耗先帝積年兵食之蓄改左司員外郎
遷太常少卿拜侍御史論蔡確怨謗之罪確貶新州拜
右諫議大夫給事中乞補外除集賢殿修撰知亳州數
月召還復爲給事中坐封還劉摯免相制復落職守毫
歳餘徙潞州加集賢院學士鄰境旱饑流民入境者踵
接光庭日爲食以食之常至暮自不暇食遂感疾猶自
力視事出禱雨拜不能興再宿而卒年五十八紹聖中
[336-149b]
追貶栁州别駕元符初又停錮其諸子光庭始學於胡
瑗瑗告以爲學之本在於忠信故終身行之徽宗立復
其官
李琮字獻甫江寧人登進士第調寧國軍推官州庾積
榖腐敗轉運使移州散於民俾至秋償新者守將行之
琮曰榖不可食强與民責而償之將何以堪持不下守
愧謝而止吕公著尹開封薦知陽武縣役法初行琮處
[336-150a]
畫盡理旁近民相率撾登聞皷願視以爲則徽宗召對
擢利州路江東轉運判官行部至宣城按民田詭稱逃
絶者九千戸他縣皆然言於朝命以戸部判官使江浙
選彊明吏立賞剔抉吏幸賞以多爲功琮亦因是希進
民患苦之得緡錢百餘萬進度支判官頒職式於諸道
淮南賦入甲它部以爲轉運副使徙梓州路元祐初言
者論其括隠稅之害黜知吉州御史吕陶又言巴蜀科
折已重琮復强民輸稅且無得以竒數併合人尤咨怨
於是凡以括田受賞者悉奪之歴相洪潞三州潞有謀
[336-150b]
亂者爲書期日掲道上部使者聞之懼檄索姦甚亟琮
置不問以是日置酒髙㑹訖無他入爲太府卿遷戸部
侍郎以寶文閣待制知杭州永興軍河南瀛州卒年七
十五琮長於吏治而所至主於掊克爲士論嗤鄙子回
紹興初參知政事
朱夀隆字仲山密州諸城人以䕃知九隴縣吏告民一
家七人以火死夀隆曰寧有盡室就焚無一脫者殆必
[336-151a]
有姦逾月獲盜果殺其人而縱火也知宿州宿多劇盜
至白晝被甲剽攻郡縣不能制夀隆設方略耳目捕斬
千餘人擢提點廣西刑獄嶺外新經儂寇脩營城障貴
州虐用其人不能聊生夀隆馳詣州械守送獄奏黜之
老稚婦女遭亂流轉不能自還者檄所在資送其還舊
制溪蠻侵暴覊縻州雖殺人無得讐報夀隆請聽相償
蠻始畏戢歴鹽鐵度支判官夔路轉運使巴峽地隘民
困於役免其不應法者千五百人復爲鹽鐵判官京東
轉運使賜三品服歳惡民移夀隆諭大姓富室畜爲田
[336-151b]
僕舉貸立息官爲置籍索之貧富交利以少府監知楊
州卒年六十八夀隆爲人和厚接談怡怡必當於理而
不屈於權貴狄青討賊欲殺裨將不用命者數人夀隆
極論罪不當死孫沔在坐曰儂賊害民萬計此何足惜
夀隆曰王師之來以除民害顧可效賊爲暴耶青感其
言而止
盧士宏字子髙新鄭人以父任屢更州縣所至著清名
[336-152a]
知信陽軍官捕爲妖術者餘黨懼及羣聚山谷間士宏
請減其罪招之即相率歸命徙知漢州校實民産使力
役不濫人德之又知洋州先是圭田多虛籍士宏考校
令隨實以輸自部使者而下皆十損七八文彦博包拯
以廉能薦由三司開拆司擢夔州路轉運使遂知廣州
或傳安南舟數百泊海中將爲寇嶺徼驚揺士宏灼其
非是日從賔客宴遊爲樂民賴以安受代還引疾丐便
郡知鄭州未幾以光祿卿致仕卒年七十三凡衣衾棺
槨之制皆有遺命戒諸子勿爲銘誌
[336-152b]
單煦字孟陽平原人舉進士知洛陽縣民以妖幻轉相
教授煦迹捕戮三十餘人當得上賞不肯言轉知昌州
時詔城蜀治煦以蜀地負山帶江一旦毁籬垣而興板
築其費巨萬非民力所堪請但築子城轉運使即移諸
郡如其議徙清平軍使有二盜殺人捕治不承煦縱使
之食甲食之既乙不下咽執而訊之果殺人者爲御史
臺推直官江南人誣轉運使吕昌齡以賄中丞張昇訊
[336-153a]
而論之鞫未就敕煦往治煦不肯阿其長卒直昌齡乞
外遷知濮合二州合居涪漢間夏秋患於淫潦煦築東
隄以禦之赤水縣鹽井涸奏蠲其賦累官光祿卿卒年
七十七煦友愛兄熙嘗毆人至死未有知者煦曰家貧
親老仰兄以養義當代之死即趨詣鬬所以待捕巳而
死者甦驚問之煦以情告其人感歎遂輟訟
楊仲元字舜明管城人第進士調宛丘主簿民訴旱守
拒之曰邑未嘗旱校吏導民而然仲元白之曰野無青
草公日宴黄堂宜不能知但一出郊可見矣校吏非他
[336-153b]
實仲元也竟免其稅知澤州沁水縣民持物來輸者視
其價稍增之餘則下其估官有所須不强賦民聽以所
有與官爲入度相當則止率常先辦河外用兵督餫轉
西界夕宿洪谷口仲元相其地乃寇所由徑路亟命去
之民以困乏爲辭不聽寇果夜出刼諸部沁水獨免後
二十年其子過縣父老拜泣曰河西之役非公無今日
矣初軍期尚緩而仲元督行良急至則芻糧有不集者
[336-154a]
皆可賤市後期者物數倍其價民始知其爲利州買羊
斂民差出錢帛滋蔓病民爲甚仲元更其令戸纔費錢
百又遣吏市羔於他所明年以供州不科一錢徙知鄖
鄉縣宰相張士遜先塋隸境内將屬之召不往至則按
籍均役之雖堂帖求免不爲減歴知光䖍虢三州官光
祿卿改中散大夫戒諸子曰吾入官五十年未嘗以私
怒加人雖杖刑之微茍有兩比不敢與輕法以是爲報
國耳卒年七十五
余良肱字康臣洪州分寧人第進士調荆南司理叅軍
[336-154b]
屬縣捕得殺人者既自誣服良肱視騐屍與刃疑之曰
豈有刃盈尺而傷不及寸乎白府請自捕逮未幾更獲
眞殺人者民有失財物逾十萬逮平民數十人方暑搒
掠號呼聞于外或有附吏耳語良肱隂知其爲盜亟捕
詰之贓盡得改大理寺丞出知湘陰縣縣逋麥數千石
歳責里胥代輸良肱論列之遂蠲其籍通判杭州江潮
善溢漂官民廬舍良肱壘石隄二十里障之潮不爲害
[336-155a]
時王陶爲屬官常以氣犯府帥吏或訴陶帥挾憾欲按
之良肱不可曰使陶以罪去是以直不容也帥遂已後
陶官于朝果以直聞知䖍州士大夫死嶺外者喪車自
䖍出多弱子寡婦良肱悉力振䕶孤女無所依者出俸
錢嫁之以母老得知南康軍丁母憂服除爲三司使判
官方關陜用兵朝議貸在京民錢良肱力爭之㑹大臣
亦以爲言議遂格内府出腐幣售三司三司吏將受之
良肱獨曰若賦諸軍軍且怨不則貸諸民民且病請付
文思以奉帷幄改知明州朝廷方治汴渠留提舉汴河
[336-155b]
司汴水澱淤流且緩執政主挾河議良肱謂善治水者
不與水争地方冬水涸宜自京左浚治以及畿右三年
可使水復行地中弗聽又議伐汴隄木以資挾河良肱
言自泗至京千餘里江淮漕卒接踵者行多病暍藉䕃
以休又其根盤錯與隄爲固伐之不便屢争不能得廼
請不與其事執政雖怒竟不爲屈改太常少卿知潤州
遷光祿卿知宣州治爲江東最請老提舉洪州玉隆觀
[336-156a]
卒年八十一七子卞爽最知名卞字洪範爽字荀龍皆
以任子恩試校書郎爽博學多大畧累爲唐州判官湖
北安撫司勾當機宜文字討叛蠻有功知沅州蠻殺沿
邊廵檢卞設方略復平之加奉議郎先是良肱爲鼎州
推官五溪蠻叛良肱運糧境上周知其利害上書言此
彈丸地不足煩朝廷費不如棄與而就撫之當時是其
議未果棄也及蠻叛斷渠陽道扼官軍不得進卞適使
湖北帥唐義問即授卞節制諸將隂選死士三千人夜
衘枚繞出賊背伐山開道漏未盡數刻入渠陽黎明整
[336-156b]
衆出賊大駭盡銳來戰奮擊大破之皷行度險賊七遇
七敗斬首數千級蠻遂降尋有詔廢渠陽軍爲砦盡㧞
居人護出之紹聖初治棄渠陽罪免歸徽宗即位復奉
議郎管勾玉隆觀未幾復渠陽爲靖州又論前事免終
於家爽尚氣自信不少貶以合世應元豐詔上便宜十
五事言過剴切元祐末爽復極言請太皇太后還政事
章惇憾爽不附已乃擿其言爲謗訕以瀛州防禦推官
[336-157a]
除名竄封州久之起知明州未行以言者罷監東嶽廟
崇寧中與卞俱入黨籍
潘夙字伯恭鄭王羙從孫也天聖中上書論時政授仁
夀主簿久之知韶州擢江西轉運判官提點廣西湖北
刑獄邵州蠻叛湖南騷動遷轉運使專制蠻事親督兵
破其團峒九十徙知滑州改湖北轉運使知桂州坐在
湖北時匿名書誣判官韓繹謫監隨州酒稅起知光化
軍大臣以將帥才舉之易端州刺史再遷徙鄜州召對
訪交廣事稱㫖還司封郎中直昭文館復知桂州交人
[336-157b]
敗於占城僞表稱賀以爲大㨗神宗詔之曰智髙之難
方二十年中人之情燕安忽事直謂山僻蠻獠無可慮
之理殊不思禍生於所忽唐六詔爲中國患此前事之
師也卿本將家子寄要蕃宜體朕意悉心經度夙遂上
書陳交阯可取狀且將發兵未報而徙河北轉運使歴
度支鹽鐵副使知河中府章惇察訪荆湖討南北江蠻
猺陳夙憂邊狀以知潭州再遷光祿卿知荆南鄂州卒
[336-158a]
年七十
論曰士之官斯世有一善可稱致生民咸被其澤於無
窮者故州郡之寄爲尤重張田免禁兵毒於瘴癘士宏
考圭田出於實輸朱景父子諲載煦渙士宏夀隆輩皆
有德在民仲元不以私怒加人良肱明於折獄夙以將
家子而能留心邊務用當其材舉能其官若琮也雖長
於吏治而所至掊剋君子奚取焉
 宋史巻三百三十三
[336-158b]
[336-159a]
欽定四庫全書
 宋史巻三百三十四


元中書右丞相總裁托克托等修


 列傳第九十三


徐禧李稷附高永能  沈起   劉彛



熊本   蕭注   陶弼   林廣


徐禧字徳占洪州分寧人少有志度博覧周㳺以求知
古今事變風俗利疚不事科舉熙寧初王安石行新法
禧作治䇿二十四篇以獻時吕惠卿領脩撰經義局遂
[336-159b]
以布衣充檢討神宗見其所上策曰禧言朝廷用經術
變士十已八九然竊襲人之語不求心通者相半此言
是也宜試於有用之地即授鎭安軍節度推官中書戸
房習學公事歳餘召對顧問久之曰朕多閱人未見有
如卿者擢太子中允館閣校勘監察御史裏行與中丞
鄧綰知諫院范百祿雜治趙世居獄李士寧者挾術出
入貴人間嘗見世居母康以仁宗御製詩贈之又許世
[336-160a]
居以寶刀且曰非公不可當此世居與其黨皆神之曰
士寧二三百歳人也解釋其詩以爲至寶之祥及鞫世
居得之逮捕士寧而宰相王安石故與士寧善百祿劾
士寧以妖妄惑世居致不軌禧奏士寧遺康詩實仁宗
製今獄官以爲反臣不敢同百祿言士寧有可死之狀
禧故出之以媚大臣朝廷以御史雜知樞密承㫖參治
而百祿坐報上不實貶進禧集賢校理檢正禮房安石
與惠卿交惡鄧綰言惠卿昔居父喪嘗貸華亭富人錢
五百萬買田事詔禧參鞫禧隂右惠卿綰劾之會綰貶
[336-160b]
官獄亦解禧出爲荆湖北路轉運副使元豐初召知諫
院惠卿在鄜延欲更蕃漢兵戰守條約諸老將不謂然
帝頗采聽将推其法於他路遣禧徃經畫禧是惠卿議
渭帥蔡延慶亦以爲不然帝召延慶還加禧直龍圖閣
使徃代以母憂不行服除召試知制誥兼御史中丞官
制行罷知制誥專爲中丞鄧綰守長安禧疏其過帝知
其以惠卿故雖改綰青州亦左遷禧給事中种諤西討
[336-161a]
得銀夏宥三州而不能守延帥沈括欲盡城横山瞰平
夏城永樂詔禧與内侍李舜舉徃相其事令括總兵以
從李稷主餽餉禧言銀州雖據明堂川無定河之會而
故城東南已爲河水所吞其西北又阻天塹實不如永
樂之形勢險阨竊惟銀夏宥三州䧟没百年一日興復
於邊將事功實爲俊偉軍鋒士氣固已百倍但建州之
始煩費不貲若選擇要會建置堡柵名雖非州實有其
地舊來疆塞乃在腹心已與沈括議築砦各六砦之大
有周九百歩小者五百歩堡之大者二百步小者百步
[336-161b]
用工二十三萬遂城永樂十四日而成禧括舜舉還米
脂明日夏兵數千騎趨新城禧亟徃視之或說禧曰初
被詔相城禦㓂非職也禧不聽與舜舉稷俱行括獨守
米脂先是种諤還自京師極言城永樂非計禧怒變色
謂諤曰君獨不畏死乎敢誤成事諤曰城之必敗敗則
死拒節制亦死死於此猶愈於喪國師而淪異域也禧
度不可屈奏諤䟦扈異議詔諤守延州夏兵二十萬屯
[336-162a]
涇原北聞城永樂即來爭邊人馳告者十數禧等皆不
之信曰彼若即來是吾立功取富貴之秋也禧亟赴之
大將高永亨曰城小人寡又無水不可守禧以爲沮衆
欲斬之既而械送延獄比至夏兵傾國而至永亨兄永
能請及其未陳擊之禧曰爾何知王師不鼓不成列禧
執刀自率士卒拒戰夏人益衆分陣迭攻抵城下曲珍
兵陳於水際官軍不利將士皆有懼色珍白禧曰今衆
心已搖不可戰戰必敗請收兵入城禧曰君爲大將奈
何遇敵不戰先自退邪俄夏騎卒度水犯陳鄜延選鋒
[336-162b]
軍最爲驍銳皆一當百銀槍錦襖光彩耀日先接戰而
敗奔入城蹂後陳夏人乘之師大潰死及棄甲南奔者
幾半珍與殘兵入城崖峻徑窄騎卒緣崖而上喪馬八
千匹遂受圍水砦爲夏人所據掘井不及泉士卒渇死
者太半夏人蟻附登城尚扶創拒鬬珍度不可敵又白
禧請突圍而南永能亦勸李稷盡捐金帛募死士力戰
以出皆不聽戊戌夜大雨城䧟四將走免禧舜舉稷死
[336-163a]
之永能没於陳初括奏夏兵來逼城見官兵整故還帝
曰括料敵疎矣彼來未出戰豈肯遽退邪必有大兵在
後已而果然帝聞禧等死涕泣悲憤爲之不食贈禧金
紫光祿大夫吏部尚書謚曰忠愍官其家二十人稷工
部侍郎官其家十二人禧疎曠有膽畧好談兵毎云西
北可唾手取恨將帥怯爾呂惠卿力引之故不次用自
靈武之敗秦晉困棘天下企望息兵而沈括种諤陳進
取之䇿禧素以邊事自任狂謀輕敵猝與强虜遇至於
覆没自是之後帝始知邊臣不可信倚深自悔咎遂不
[336-163b]
復用兵無意於西伐矣子俯自有傳
李稷字長卿卭州人父絢龍圖閣直學士稷用䕃歴管
庫權河北西路轉運判官脩拓深趙邢三州城役無愆
素然陗刻嚴忍察訪使者以爲言都水丞程昉亦訴其
越職詔令件析御史周尹又論稷父死二十年不葬僅
徙東路俄提舉蜀部茶場甫兩歳羡課七十六萬緡擢
鹽鐡判官詔推揚其功以勸在位遂爲陜西轉運使制
[336-164a]
置解鹽秦民作舍道傍者創使納侵街錢一路擾怨與
李察皆以苛暴著稱時人語曰寧逢黑殺莫逢稷察种
諤起興靈議稷聞之亦上言可令邊面諸將各出兵撓
之使不得耕種則其國必困國困衆離取可決也及出
境稷督餉民苦摺運多散逸稷令騎士執之斷其足筋
宛轉山谷間凡數十人累日乃得死始稷受㫖得斬郡
守以下於是上下相臨以峻法雖小吏護丁夬亦顓戮
不請軍食竟不繼諤謀斬稷客呂大鈞引義責之復使
還取糧既集諤猶宣言稷乏軍興致大功不就至削兩
[336-164b]
秩貶爲判官永樂既城稷輦金銀鈔帛充牣其中欲夸
示徐禧以爲城甫就而中已實積金既多故受圍愈急
而稷守之不敢去以及於難李舜舉别有傳
髙永能字君舉世爲綏州人初伯祖文岯舉州來歸即
拜團練使已而棄之北遷其祖父王獨留居延州至永
能始家青澗少有勇力善騎射由行伍補殿侍稍遷供
奉官种諤取綏州發永能兵六千先驅入囉兀五戰皆
[336-165a]
㨗轉供備庫副使治綏德城闢地四千頃增戸千三百
即知城事元豐初爲鄜延都監秋大稔夏人屯一千騎
於大會平將取稼永能簡精騎突過其營騎卒驚潰獲
鈐轄二人轉六宅使夏人患之令曰有得髙六宅者賞
金等其身經畧使吕惠卿行邊永能伏騎谷中以備侵
軼邊騎果至馳出擊走之夏兵二萬犯當川堡永能以
千騎與相遇度不能支依險設疑兵且鬬且卻而令後
騎揚塵若援兵至者奮而前遂解去擢本路鈐轄四年
西討永能爲前鋒圍米脂城邊人十萬來援永能謂弟
[336-165b]
永亨曰彼恃衆集易吾軍營當大川宜嚴陳待其至張
左右翼擊之可破也詰旦鏖戰於無定河斬首數千級
得馬三千槖駞牛羊萬計城猶未下密遣諜說降其東
壁守將衣以文錦導以鼔吹耀諸城下酋令介訛遇乃
出降進東上閤門使寧州刺史以年請老不許又進四
方館使榮州團練使永樂之役獻謀皆不用城既䧟其
孫昌裔欲援之從間道出永能歎曰吾結髮從事西羌
[336-166a]
戰未嘗挫今年已七十受國大恩恨無以報此吾死所
也顧易一卒敝衣戰而死其子世亮與昌裔求得尸以
歸詔贈房州觀察使錄其子世亮爲忠州刺史諸孫皆
侍禁殿直永能家世州將所領多故部曲拊之有恩恵
遇敵則身先之下有傷者載以已副馬故能得士死力
遠近喜言其事稱之曰老髙及死邊人無不痛惜嘗遇
其遠祖唐綏州刺史思祥淘沙川廟得畫像及神道碑
上之詔即所在賜田三十頃以奉祭祀永能之亡延州
將皇城使宼偉亦力戰而没贈均州防禦使
[336-166b]
沈起字興宗明州鄞人進士髙第調滁州判官與監眞
州轉般倉聞父病委官歸侍以喪免有司劾其擅去終
喪薦書應格當遷用帝謂輔臣曰觀過知仁今由父疾
而致罪何以厚風教而勸天下之爲人子者乃特遷之
知海門縣縣負海地卑間歳海潮至冒民田舍民徙以
避棄其業起爲築隄百里引江水灌溉其中田益闢民
相率以歸至立祠以報御史中丞包拯舉爲監察御史
[336-167a]
吏部格選吏以贓私絓法無輕重終身不遷起論其情
可矜者可限年叙用遂著爲令立縣令考課法設河渠
司領諸道水政乞采漢故事擇卿大夫子弟入宿衛選
賢良文學髙第給事宫省勿專任宦官宗室袒免親令
補外官復府兵汰冗卒書數十上以論興國鐵官事不
合出通判越州改知蘄楚二州京東歳饑盗起除提㸃
刑獄至則開首贖法攜其伍盗内自暌疑轉相束縳唯
恐後改開封府判官爲湖南轉運使凡羽毛筋革舟楫
竹箭之材多出所部取於民無制吏挾爲姦起會其當
[336-167b]
用自與啇人貿易所省什六七召爲三司鹽鐵副使直
舍人院熙寧三年韓絳使陜西加起集賢殿脩撰陜西
都轉運使慶州軍變將宼長安起率兵討平之會韓綘
城綏州不利起亦罷知江寧府入知吏部流内銓奉使
契丹至王庭其位著乃與夏使等起曰彼陪臣爾不當
與王人齒辭不就列遂升東朝使者自是爲定制六年
拜天章閣待制知桂州自王安石用事始求邊功王韶
[336-168a]
以熙河進章惇熊本亦因此求奮是時議者言交阯可
取朝廷命蕭注守桂經畧之注蓋造謀者也至是復以
爲難起言南交小醜無不可取之理乃以起代注遂一
意事攻討妄言密受旨擅令疆吏入溪洞㸃集土丁爲
保伍授以陣圖使歳時建習繼命指使因督餫鹽之海
濵集舟師寓教水戰故時交人與州縣貿易悉禁止之
於是交阯益貳大集兵丁謀入宼蘇緘知邕州以書抵
起請止保甲罷水運通互市起不聽劾緘沮議起坐邊
議罷命劉彛代之以守廣日遏絶其表疏於是交人疑
[336-168b]
懼率衆犯境連䧟廉白欽邕四州死者數十萬人事聞
貶起團練使安置郢州徙越又徙秀而卒起生平喜談
兵嘗以兵法謁范仲淹仲淹器其材註孫武書以自見
卒用此敗
劉彛字執中福州人幼介特居鄉以行義稱從胡瑗學
瑗稱其善治水凡所立綱紀規式彛力居多第進士爲
邵武尉調髙郵簿移朐山令治簿書恤孤寡作陂池敎
[336-169a]
種藝平賦役抑姦猾凡所以惠民者無不至邑人紀其
事目曰治築熙寧初爲制置三司條例官屬以言新法
非便罷神宗擇水官以彛悉東南水利除都水丞久雨
汴漲議開長城口彛請但啓楊橋斗門水即退爲兩浙
轉運判官知處州俗尚巫鬼不事醫藥彛著正俗方以
訓斥滛巫三千七百家使以醫易業俗遂變加直史館
知桂州禁與交人互市交阯䧟欽廉邕三州坐貶均州
團練副使安置隨州又除名爲民編隷涪州徙襄州元
祐初復以都水丞召還病卒於道年七十著七經中議
[336-169b]
百七十巻明善集三十卷居陽集三十卷
論曰兵凶器也雖聖人猶曰未學輕敵寡謀鮮有不自
焚者永樂之䧟安南之畔死者百萬罹禍甚慘良由數
人者不自量度以開邊釁禧稷永能之死宜矣起執議
益堅妄意輕舉雖貶官莫贖其責彛不能行所學而規
規然蹈前車之轍以濟其過焉得無罪
熊本字伯通番陽人兒時知學郡守范仲淹異其文進
[336-170a]
士上第爲撫州軍事判官稍遷祕書丞知建德縣縣令
填包魚池爲窪田本弛以與民熙寧初上書言陛下師
用賢傑改脩法度得稷卨臯夔之佐由是提舉淮南常
平檢正中書禮房事六年瀘川羅晏夷叛詔察訪梓夔
得以便宜治夷事本嘗通判戎州習其俗謂彼能擾邊
者介十二村豪爲鄉導爾以計致百餘人梟之瀘川其
徒股栗願矢死自贖本請於朝寵以刺史廵檢之秩明
示勸賞皆踴躍順命獨柯隂一酋不至本合晏州十九
姓之衆發黔南義軍强弩遣大將王宣賈昌言率以進
[336-170b]
討賊悉力旅拒敗之黄葛下追奔深入柯隂窘乞降盡
籍丁口土田及其重寶善馬歸之公上受貢職於是烏
蠻羅氏鬼主諸夷皆從風而靡願世爲漢官奴遷刑部
員外郎集賢殿脩撰同判司農寺神宗勞之曰卿不傷
財不害民一旦去百年之患至於檄奏詳明近時鮮儷
焉賜三品服西南用兵蠻中始此蔡京時爲秀州判官
本言其學行純茂練習新法薦爲幹當公事河湟初復
[336-171a]
本爲秦鳳路都轉運使熙河法禁闊畧蓄積不支歳月
本奏省冗官百四十員歳減浮費數十萬渝州南川獠
木斗叛詔本安撫本進營銅佛壩抗其要焚積聚以破
其黨木斗氣索舉秦州地五百里來歸爲四砦九堡建
銅佛壩爲南平軍初熟獠王仁貴以木斗親繫獄本釋
其縳置麾下至是推鋒先登大臣議加本天章閣待制
帝曰本之文朕所自知當典書命遂知制誥帝數稱其
文有體命院吏别錄以進又上疏云天下之治有因有
革期於趨時適治而已議者猥用持盈守成之說文茍
[336-171b]
簡因循之治天下之吏因以安常習故爲俗奮言納忠
者悠悠之徒相與蹙額盱衡而詆罵之陛下出大號發
大政可謂極因革之理然改制之始安常習故之羣圜
視四起交讙而合譟或諍於廷或謗於市或投劾引去
者不可勝數陛下燭見至理獨立不奪今雖少定彼將
伺隙而逞願陛下深念之勿使譟讙之衆有以窺其間
而終萬世難就之業天下幸甚本之意專以媚王安石
[336-172a]
也范子淵創浚河之役文彦博爭之命本行視議如彥
博安石白出本分司西京居三年起知滁州改廣州召
爲工部侍郎宜州蠻擾邊道除龍圖閣待制知桂州至
則諭溪洞酋長戒邊吏勿生事請選將練兵代戍益市
馬以足騎兵宜州遂無事民蔡寶扇龍蕃與峒戸相
仇殺欲引兵致討以爲功本質之色動縳而投之海蠻
夷以爲神諜告交人明年將入宼使者實其言詔訪本
曰使者在道安得此藉使有謀何自先知之已而果妄
是時既以順州賜李乾德疆畫未正交人緣是輙暴勿
[336-172b]
陽地而逐儂智會智會來乞師本檄問状乾德歛兵謝
本因請以宿桑八洞不毛之地賜之南荒遂安轉運判
官許彦先議通湖南鹽於西廣計口授民度可得息三
十萬本言桂管民貧地瘠恐不堪命議遂格入爲吏部
侍郎踰年力請外仍待制知洪州言者謂本棄八洞爲
失謀奪一官徙杭州江寧府再知洪州召還卒於道有
文集奏議共八十巻
[336-173a]
蕭注字巖夫臨江新喻人磊落有大志尤喜言兵常言
四方有事吾將兵數萬鼓行其間戰必勝攻必取豈不
快哉舉進士攝廣州番禺令儂智髙圍州數月方舟數
百攻城南勢危甚注自圍中出募海濵壯士得二千人
乘大舶集上流因颶風起縱火焚賊舟破其衆即日發
縣門納援兵民持牛酒芻糧相繼入城中人始有生意
自是每戰以勝歸蔣偕上其功擢禮賔副使廣南駐泊
都監賊還據邕管余靖患其嘯誘諸洞以屬注注挺身
入蠻中施結恩信狄青師次賔州召會諸將疑注倚賊
[336-173b]
聲勢爲姦利欲誅之注覺託爲游辭不肯徃賊破青始
聞注前功以知邕州智髙走大理國母與三弟寓特磨
道注帥師徃討獲一禆將引致臥内與之語具得賊情
悉擒送闕下拜西上閤門副使募死士使入大理取智
髙至則已爲其國所殺凾首歸獻轉爲使居邕數年隂
以利㗖廣源羣蠻密繕兵甲乃上疏曰交阯雖奏朝貢
實包禍心常以蠶食王土爲事徃天聖中鄭天益爲轉
[336-174a]
運使嘗責其擅賦雲河洞今雲河乃落蠻數百里蓋年
侵歳吞馴致於是臣已盡得其要領周知其要害今不
取異日必爲中國憂願馳至京師面陳方畧未報而甲
洞申紹泰犯西平五將被害諫官論注不法致宼罷爲
荆南鈐轄提㸃刑獄李師中又劾其沮威嗜利畧智髙
閹民爲奴發洞丁采黄金無帳籍可考中使按騐頗有
實貶泰州團練副使淮南轉運使言注椎牛屠狗招集
游士部勒爲兵教之騎射請徙大州以縻之詔改鎭南
軍節度副使近臣有訟注廣州功者起爲右監門將軍
[336-174b]
邠州都監熙寧初以禮賔使知寧州環慶李信之敗列
城皆堅壁注獨啓關夜宴如平時復閤門使管幹麟府
軍馬辭云身本書生差長拊納不閑戰鬬懼無以集事
時有言交人挫於占城衆不滿萬可取也遂以注知桂
州入覲神宗問攻取之䇿對曰昔者臣有是言是時溪
洞之兵一可當十器甲堅利親信之人皆可指呼而使
今兩者不如昔交人生聚教訓十五年矣謂之兵不滿
[336-175a]
萬妄也既至桂種酋皆來謁注延訪山川曲折老幼安
否均得其驩心故李乾德動息必知之然有獻征南策
者輙不聽會沈起以平蠻自任帝使代注而罷注歸卒
于道年六十一詔優錄其子賻絹三百注有膽氣嗜殺
而能相人自陜西還帝問注韓絳爲安撫使施設何如
對曰廟筭深遠臣不能窺然知絳當位極將相帝喜曰
果如卿言絳必成功問王安石曰安石牛目虎顧視物
如射意行直前敢當天下大事然不如絳得和氣爲多
惟氣和能養萬物爾王韶爲建昌參軍注曰君他日類
[336-175b]
孫沔但夀不及後皆如其言
陶弼字啇翁永州人少俶儻放宕吳中行山間有䨇鯉
戲溪水上竚觀之傍一老父顧曰此龍也行且鬬君宜
亟去去百歩許雷大震而兩岸圯木㧞又出大雲倉卒
遇風暴怒二十七艘同時溺獨弼舟得濟人以是異之
一見丁謂謂妻以宗女因從學兵法能持論縱横慶歴
中楊畋討湖南徭弼上謁畋授之兵使徃襲大破之以
[336-176a]
功得陽朔主簿儂智髙犯南海畋爲安撫使辟參軍謀
使下英江會諸將議擊未至智髙解去弼舍舟從其徒
數十人間關歩山赴畋次臨賀大將蔣偕適戰死餘衆
畏亡將被誅多降賊弼數與之遇亟矯畋命掲榜道上
諭使歸許以不死凡得千五百人府罷調賜朔令課民
植木官道旁夾數百里自是行者無夏秋暑暍之苦它
郡縣悉效之攝興安令移書說桂守蕭固浚靈渠以通
漕不聽至李師中卒浚之師征安南餽餉於是乎出大
爲民利知賔容欽三州換崇儀副使遷爲使知邕州邕
[336-176b]
經儂寇井隧蕩然人不樂其生弼綏輯惠養至忘其勤
諸洞獻土物求内附弼降意撫答謝其贄皆感悅無犯
邊者邕地卑下水易集夏大雨彌月弼登城以望三邊
皆漫爲陂澤亟窒垠江三門諭兵民即髙避害俄而水
大至弼身先版臿召僚吏賦役爲土囊千餘置道上水
果從竇入隨塞之城雖不壊而人皆乏食則爲發廩以
振於内方舟以饁於外水不及女墻者三板旬有五日
[336-177a]
乃退公私一無所失亡自横潯以東數州皆没弼久於
邕請便郡徙鼎州章惇經理五溪蠻事薦爲辰州遷皇
城使降北江彭師宴授忠州刺史郭逵南征轉弼康州
團練使復知邕州民再罹禍亂散匿山谷弼率百騎深
入左江峒民知其至扶老擕幼以歸逵帥官軍臨富良
江使弼殿交人納欵逵欲班師恐爲所襲乃以計夜起
軍不整騎歩相蹈藉亂行賊隔江隂伺覘知弼殿弗敢
追弼申令帳下毋動遲明結隊徐行逵賴以善還建所
得廣源峒爲順州桄榔爲縣進弼西上閤門使留知順
[336-177b]
州州去邕二千里多毒草瘴霧戍卒死者什七八弼亦
疾甚然蚤莫勞軍視其良苦意氣激揚士莫不感泣彊
奮起爲用交人襲取桄榔揚聲欲圖州獨難弼素得人
心賊動息皆先知獲間諜不殺諭以逆順縱之去恩威
兩施以是終弼在不敢犯加東上閤門使未拜而卒詔
錄其家五人弼能爲詩好士樂施所得俸祿悉以與人
家至貧不恤也既死妻在鄉里僦屋以居
[336-178a]
林廣莱州人以捧日軍卒爲行門授内殿崇班從環慶
蔡挺麾下李諒祚宼大順城廣射中之李信敗於荔原
廣引兵西入破十二盤攻白豹金湯皆先登夜過洛河
夏人來襲廣揚聲選强弩列岸側實捲甲疾趨夏人疑
不敢渡嘗護中使臨邊將及烏鷄川遽率衆循山行道
遇熟羌以險告廣不答夏人果伏兵於川計不行而去
告者乃諜也夏人圍桑遠城廣止守戒士卒即有變毋
得輕動火夜起積薪中衆屯守自若明日敵至馬平川
大持攻具來廣被甲啓他門鼔而出若將奪其馬敵舍
[336-178b]
城救馬廣復入益脩守備夜募死士斫其營夏人數失
利始引退累遷禮賔使韓絳奏爲本道將慶兵据北城
叛廣在南城望其衆進退不一曰是不舉軍亂也挺身
縋城出其後諭以逆順皆投兵聽命出者才三百人廣
語餘衆曰亂者去矣汝曹事我久能聽命不唯得活仍
有功得百餘人激厲要束使反攻城下兵禽戮皆盡遂
平北城出追亂者至石門山與之遇諭之不肯降縱兵
[336-179a]
尾擊敵知不得免始請命廣曰不從吾言今窘而就死
非降也悉斬之遷本路都監詔入對神宗奬金湯石門
之功慰賜甚厚將使開熙河辭以不習洮隴事乃遷鈐
轄使還徙鄜延攻踏白城功最遷皇城使進討洮羌加
帝御器械環慶副都總管安南用師詣闕請行帝曰南
方卑濕知卿病足西邊方開拓宜復歸擢龍神衛四廂
都指揮使英州刺史邊臣或言徃者劉平因救鄰道戰
没今宜罷援兵廣曰此乃制賊長計也使賊悉力寇一
路而他道不救雖古名將亦無能爲巳平之所以敗非
[336-179b]
出援罪乃止再轉歩軍都虞候韓存寶討瀘蠻乞弟逗
橈不進詔廣代之廣至閱兵合將蒐人材勇怯三分之
日夕肄習間椎牛享犒士心皆奮遣使開曉乞弟仍索
所亡卒乞弟歸卒七人奏書降而身不至乃決䇿深入
陳師瀘水率將吏東鄉再拜誓之曰朝廷以存寶用兵
亡狀使我代之要以必禽渠魁今孤軍遠畧久駐賊境
退則爲戮冒死一戰勝負未可知縱死猶有賞愈於退
[336-180a]
而死也與汝等戮力而進可乎衆皆踊躍廣挟所得渠
帥及質子在軍而令以次酋護餉以是入箐道而無鈔
畧之患師行有二途從納溪抵江門近而險從寧遠抵
樂共壩逺而平蠻意官車必出江門盛兵阻隘而師趨
樂共蠻不能支皆遁去廣分兵繞帽溪掩江門後破其
險水陸皆通行益前進每戰必㨗次落婆逺乞弟遣叔
父阿汝約降求退舍又約不解甲廣䇿其有異除阜爲
壇距中軍五十歩且設伏明日乞弟擁千人出降匿弩
士氊裘猶豫不前謝恩廣發伏擊之蠻奔潰斬阿汝及
[336-180b]
大酋二十八人乞弟以所乗馬授弟阿字大將王光祖
追斬之軍中爭其尸乞弟得隨江橋下脫走得其種落
三萬進次歸徕州窮探巢穴發故酋甫望箇恕塜天寒
士多墮指而乞弟意不可得監軍先受密詔聽引兵還
遂班師拜衛州防禦使馬軍都虞候西兵未解上疏求
面陳方略及入見言韓存寶雖有罪功亦多以今日朝
廷待諸將存寶不至死廣還部至閿鄉疽發斷頸卒年
[336-181a]
四十八廣爲人有風義輕財好施學通左氏春秋臨事
持重長於料敵以智損益八陣圖又撰約束百餘條列
上邊地頗推行之其名聞於西夏秉常母梁氏將内侮
論中國將帥獨畏廣聞其南征乃舉兵然在瀘以敕書
招蠻既降而殺之此其短也遄被惡疾死或以爲殺降
之報云
論曰宋太宗既厭兵一意安邊息民海内大治眞宗仁
宗深仁厚澤㴠煦生民然仁文有餘義武不足蓋是時
中國之人不見兵革之日久矣於是契丹西夏起爲邊
[336-181b]
患乃不吝繒帛以成和好神宗撫承平之運銳焉有爲
積財練兵志在刷耻故一時材智之士各得暴其所長
以興立事功若熊本蕭注陶弼林廣實然本注起身科
第弼能詩好士廣學通左氏春秋昔孫權勸呂蒙學文
武豈二致哉本上書以媚時相廣之征蠻發塜殺降君
子疵之
 宋史巻三百三十四
[336-182a]
欽定四庫全書
 宋史巻三百三十五


元中書右丞相總裁托克托等修


 列傳第九十四


种世衡子右諤誼孫朴師道師中


种世衡字仲平放之兄子也少尚氣節昆弟有欲扸其
貲者悉推與之惟取圖書而巳以放䕃補將作監主簿
累遷太子中舍嘗知涇陽縣里胥王知謙以姦利事敗
法當徙遁去比郊赦輙出世衡曰送府則會赦杖其脊
[336-182b]
而請罪于府知府李諮奏釋之後通判鳳州州將王䝉
正章獻后婣家也所為不法嘗干世衡以私不聴䝉正
怒乃誘知謙訟寃而隂助之世衡坐流竇州徙汝州弟
世材上一官以贖為孟州司馬久之龍圖閤直學士李
紘為辨其誣宋綬狄棐繼言之除衛尉寺丞歴監隨州
酒簽書同州鄜州判官事西邊用兵守備不足世衡建
言延安東北二百里有故寛州請因其廢壘而興之以
[336-183a]
當㓂衝右可固延安之勢左可致河東之粟北可圖銀
夏之舊朝廷從之命董其役夏人屢出爭世衡且戰且
城之然處險無泉議不可守鑿地百五十尺始至于石
石工辭不可穿世衡命屑石一畚酬百錢卒得泉城成
賜名青澗城遷内殿崇班知城事開營田二千頃募商
賈貸以本錢使通貨嬴其利城遂富實間出行部族慰
勞酋長或解與所服帶嘗會客飲有得敵情來告者即
以飲器予之繇是屬羗皆樂為用再遷洛苑副使知環
州蕃部有牛家族奴訛者素屈疆未嘗出謁郡守聞世
[336-183b]
衡至遽郊迎世衡與約明日當至其帳往勞部落是夕
大雪深三尺左右曰地險不可往世衡曰吾方結諸羌
以信不可失期遂緣險而進奴訛方臥帳中謂世衡必
不能至世衡蹵而起奴訛大驚曰前此未嘗有官至吾
部者公乃不疑我耶率其族羅拜聴命羌酋慕恩部落
最强世衡嘗夜與飲出侍姬以佐酒既而世衡起入内
潜於壁隙中窺之慕恩竊與侍姬戲世衡遽出掩之慕
[336-184a]
恩慙懼請罪世衡笑曰君欲之耶即以遺之由是得其
死力諸部有貳者使討之無不克有兀二族世衡招之
不至即命慕恩出兵誅之其後百餘帳皆自歸莫敢貳
因令諸族置𤇺火有急則舉燧介馬以待葛懐敏敗率
羌兵數千人以援涇原無敢後者嘗課吏民射有過失
射中則釋其罪有辭某事請某事輙因中否而與奪之
人人自厲皆精於射繇是數年敵不敢近環境遷東染
院使環慶路兵馬鈐轄范仲淹檄令與蔣偕築細腰城
世衡時卧病即起將所部甲士晝夜興築城成而卒初
[336-184b]
世衡在青澗城元昊未臣其貴人野利剛浪㖫遇乞兄
弟有材謀皆號大王親信用事邊臣欲以謀間之慶厯
二年鄜延經略使龎籍兩為保安軍守劉拯書賂蕃部
破丑以達野利兄弟而涇原路王沿葛懐敏亦遣人持
書及金寳以遺遇乞會剛浪㖫令浪理賞乞媚娘等三
人詣世衡請降世衡知其詐曰與其殺之不若因以為
間留使監商税出入騎從甚寵有僧王光信者趫勇善
[336-185a]
騎射習知蕃部山川道路世衡出兵常使為鄉導數盪
族帳奏以為三班借職改名嵩世衡為蠟書遣嵩遺剛
浪㖫言浪理等巳至朝廷知王有向漢心命為夏州節
度使奉錢月萬緡旌節已至趣其歸附以棗綴畫龜喻
其早歸之意剛浪㖫得書大懼自所治執嵩歸元昊元
昊疑剛浪㖫貳巳不得還所治且錮嵩穽中使其臣李
文貴以剛浪㖫㫖報世衡且言不逹所遺書意或許通
和願賜一言世衡以白籍時朝廷巳欲招拊籍召文貴
至諭以國家寛大開納意縱使還報元昊得報出嵩禮
[336-185b]
之甚厚使與文貴偕來自是繼遣使者請降遂稱臣如
舊世衡聞野利兄弟已誅為文越境祭之籍疏嵩勞具
言元昊未通時世衡畫策遣嵩冐艱險間其君臣遂成
猜貳因此與中國通請優進嵩官遷三班奉職後嵩因
對自陳又進侍禁閤門祗候世衡死籍為樞密使世衡
子古上書訟父功為籍所抑古復上書遂贈世衡成州
團練使詔流内銓授古大縣簿尉押還本貫籍既罷古
[336-186a]
復辯理下御史考驗以籍前奏王嵩疏為定詔以其事
付史官聴古從官便郡世衡在邊數年積榖通貨所至
不煩縣官益兵増饋善撫養士卒病者遣一子専視其
食飲湯劑以故得人死力及卒羌酋朝夕臨者數日青
澗及環人皆畫象祠之子古諤診皆有將材闗中號曰
三种誼其幼子也孫朴師道師中
古字大質少慕從祖放為人不事科舉當任官辭以與
弟時稱小隠君世衡卒錄古為天興尉累轉西京左藏
庫副使涇源路都監知原州羌人犯塞古禦之斬級數
[336-186b]
百築城鎮戎之北以據要害神宗召對遷通事舍人官
其三弟與弟診破環州折薑會斬首二千級遷西上閣
門副使民有損直鬻田於熟羌以避役者古按其狀得
良田三千頃丁四千悉刺為民兵歴環慶永興軍路鈐
轄坐訟范純仁不當奪一官知寜州徙鎮戎軍熙河師
十萬道境上須芻糧僚佐以他路為言古曰均王師也
命給之又徙鄜隰二州卒年七十古明逹孝義弟諤坐
[336-187a]
擅興繫獄乞納官贖其罪世衡遺張問田千畝問返之
而世衡死古終不復受然世衡受知於范仲淹因立青
澗功而古以私憾訟純仁士論少之
諤字子正以父任累官左藏庫副使延帥陸詵薦知青
澗城夏酋令㖫内附詵恐生事欲弗納諤請納之夏人
來索詵問所以報諤曰必欲令㖫當以景詢來易乃止
詢者中國亡命至彼者也夏將嵬名山部落在故綏州
其弟夷山先降諤使人因夷山以誘之賂以金盂名山
小吏李文喜受而許降而名山未之知也諤即以聞詔
[336-187b]
轉運使薛向及陸詵委諤招納諤不待報悉起所部兵
長驅而前圍其帳名山驚援槍欲鬭夷山呼曰兄已約
降何為如是文喜因出所受金盂示之名山投槍哭遂
舉衆從諤而南得酋領三百戸萬五千兵萬人將築城
詵以無詔出師召諤還軍次懐逺晨起方櫛敵四萬衆
坌集傅城而陳諤開門以待使名山帥新附百餘人挑
戰諤兵繼之皷行而出至晉祠據險使偏將燕逹劉甫
[336-188a]
為兩翼身為中軍乃閉壘悉老弱乗城皷譟以疑賊巳
而合戰追擊二十里俘馘甚衆遂城綏州詵劾諤擅興
且不禀節制欲捕治未果而詵徙秦言者交攻之遂下
吏貶秩四等安置隨州㑹侯可以言水利入見神宗問
其事對曰种諤奉密㫖取綏而獲罪後何以使人帝亦
悔復其官韓絳宣撫陜西用為鄜延鈐轄絳城囉兀規
横山令諤將兵二萬出無定川命諸將皆受節度起河
東兵㑹銀州城成而慶卒叛詔罷師棄囉兀責授汝州
團練副使再貶賀州别駕移單州又移華州綘再相訟
[336-188b]
其前功復禮賔副使知岷州董氊將鬼章聚兵于洮岷
新羌多叛諤討襲誅之從李憲出塞收洮州下逋宗講
珠東宜諸城掩擊至大河斬首七千級遷東上閤門使
文州刺史知涇州徙鄜延副總管上言夏主秉常為其
母所囚可急因本路官擣其巢穴遂入對大言曰夏國
無人秉常孺子臣往持其臂以來耳帝壯之決意西討
以為經略安撫副使諸將悉聴節制諤即次境上帝以
[336-189a]
諤先期輕出使聴令於王中正敵屯兵夏州諤率本路
并畿内七將兵攻米脂三日未下夏兵八萬來援諤禦
之無定川伏兵發斷其首尾大破之降守將令介訛遇
㨗書聞帝大喜羣臣稱賀遣中使諭奬而罷中正諤留
千人守米脂進次銀石夏州不見敵始被詔當㑹靈武
諤迃枉不進士卒饑憊欲以糧運不繼歸罪轉運使李
稷駐軍麻家平大校劉歸仁以衆潰詔令班師猶遷鳳
州團練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諤謀據横山之志未
巳遣子朴上其䇿帝召朴問狀擢為閤門祗候將進城
[336-189b]
横山命徐禧李舜舉使鄜延計議諤言横山延袤千里
多馬宜稼人物勁悍善戰且有鹽鐵之利夏人恃以為
生其城壘皆控險足以守禦今之興功當自銀州始其
次遷宥州又其次脩夏州三郡鼎峙則横山之地巳囊
括其中又其次脩鹽州則横山彊兵戰馬山澤之利盡
歸中國其勢居高俯視興靈可以直覆巢穴而禧與沈
括定議移銀州城永樂與諤始謀異乃奏留諤守延既
[336-190a]
而永樂受圍諤觀望不救帝冀其後效置不問且虞賊
至就命知延州疽發背卒年五十七諤善馭士卒臨敵
出竒戰必勝然詐誕殘忍左右有犯立斬或先刳肺肝
坐者掩面諤飲食自若敵亦畏其敢戰故數有功李稷
之餽軍也旦入諤營軍吏鳴皷聲喏諤呼問吏曰軍有
幾帥要當借汝頭以代運使即叱斬之稷惶怖遽出嘗
渡河猝遇敵紿門下客曰事急矣可衣我衣乗我馬從
旗皷千騎亟趨大軍客信之敵以為諤追之幾不免自
熙寜首開綏州後再舉西征皆其兆謀卒致永樂之禍
[336-190b]
議者謂諤不死邊事不巳
誼字壽翁熙寜中古入對神宗問其家世命誼以官從
高遵裕復洮岷又平山後羌至熙河副將使青唐董氊
遣鬼章迎候境上取道故為回枉以夸險逺誼固習其
地里誚之曰爾跳梁坎井間謂我不知逺近邪命趨便
道鬼章怒脅以兵誼聲氣不動卒改塗外為路都監自
蘭州渡河討賊斬首六百累轉西京使元祐初知岷州
[336-191a]
鬼章誘殺景思立後益自矜大有窺故土之心使其子
詣宗哥請益兵入㓂且結屬羌為内應誼刺得其情上
疏請除之詔遣游師雄就商利害遂與姚兕合兵出討
羌迎戰擊走之追奔至洮州誼亟進攻晨霧蔽野跬步
不可辨誼曰吾軍逺來彼固不知厚薄乗此可一皷而
下也遂親皷之有頃霧霽先登者巳得城鬼章就執誼
戲問之曰别後安否不能對徐謂人曰我生惡种使今
日果為所擒天不使我復有故土命也遂俘以歸拜西
上閤門使康州刺史徙知鄜州夏人犯延安趙卨使誼
[336-191b]
綂諸將敵聞誼至皆潰去延人謂得誼勝精兵二十萬
進熙河鈐轄知蘭州蘭與通逺皆絶塞中間保陪不相
接腴田多棄不耕誼請城李諾平以扼衝要㑹遷東上
閤門使保州團練使卒年五十五誼倜儻有氣節喜讀
書莅軍整嚴令一下死不敢避遇敵度不勝不出故每
戰未嘗負敗岷羌酋包順包誠恃功驕恣前守務姑息
誼至厚待之適有小過叱下吏將寘法順誠叩頭伏罪
[336-192a]
願效命以贖乃使輸金出之羣羌畏惕及洮州之役二
人功最多
朴以父任右班殿直積勞遷至皇城使昌州刺史徙熙
河蘭㑹鈐轄兼知河州安撫洮西沿邊公事河南蕃部
叛屬羌阿章率他族拒官軍熙帥胡宗回使朴出討時
朴至州才二日以賊鋒方鋭且盛寒欲姑徐之而宗回
馳檄至六七不得巳遂出兵羌知朴來伏以待朴遇伏
首尾不相應朴殊死戰為賊所殺以馬負其尸去羌乗
勝追北師還遇隘壅迮不得行偏將王舜臣者善射以
[336-192b]
弓掛臂獨立敗軍後羌來可萬騎有七人介馬而先舜
臣念此必羌酋之尤桀黠者不先殪之吾軍必盡乃宣
言曰吾令最先行者眉間挿花引弓三發隕三人皆中
面餘四人反走矢貫其背萬騎&KR0787眙莫敢前舜臣因得
整衆須臾羌復來舜臣自申及酉抽矢千餘發無虚者
指烈血流至肘薄暮乃得踰隘將士氣奪無敢復言戰
當是時微舜臣則師殱矣事聞贈朴雄州防禦使官其
[336-193a]
後十人
師道字彛叔少從張載學以䕃補三班奉職試法易文
階為熙州推官權同谷縣縣吏有田訟彌二年不決師
道繙閲案牘窮日力不竟然所訟止母及兄而巳引吏
詰之曰母兄法可訟乎汝再期擾鄉里足未吏叩頭服
罪通判原州提舉秦鳳常平議役法忤蔡京㫖換莊宅
使知徳順軍又謂其詆毁先烈罷入黨籍屛廢十年以
武功大夫忠州刺史涇原都鈐轄知懐徳軍夏國畫境
其人焦彦堅必欲得故地師道曰如言故地當以漢唐
[336-193b]
為正則君家疆土益蹙矣彦堅無以對童貫握兵柄而
西翕張威福見者皆旅拜師道長揖而巳召詣闕徽宗
訪以邊事對曰先為不可勝來則應之妄動生事非計
也貫議徙内郡弓箭手實邊而指為新邊所募帝復訪
之對曰臣恐動逺之功未立而近擾先及矣帝善其言
賜襲衣金帶以為提舉秦鳳弓箭手時五路並置官帝
謂曰卿吾所親擢也貫滋不悦師道不敢拜以請得提
[336-194a]
舉崇福宮久之知西安州夏人侵定邊築佛口城率師
往夷之始至渇甚師道指山之西麓曰是當有水命工
求之果得水滿谷累遷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洺州防
禦使知渭州督諸道兵城席葦土賦工敵至堅壁葫蘆
河師道陳于河滸若將決戰者隂遣偏將曲充徑出横
嶺揚言援兵至敵方駭顧楊可世潜軍軍其後姚平仲
以精甲衷繫之敵大潰斬首五十級獲橐駞馬牛萬計
其酋僅以身免卒城而還又詔帥陜西河東七路兵征
臧底城期以旬日必克既薄城下敵守備甚固官軍小
[336-194b]
怠列校有據胡床自休者立斬之屍于軍門令曰今日
城不下視此衆股栗譟而登城城即潰時兵至纔八日
帝得捷書喜進侍衛親軍馬軍副都指揮使應道軍承
宣使從童貫為都統制拜保静軍節度使貫謀伐燕使
師道盡䕶諸將師道諫曰今日之舉譬如盗入鄰家不
能救又乗之而分其室焉無乃不可乎貫不聴既次白
溝遼人譟而前士卒多傷師道先令人持一巨挺自防
[336-195a]
賴以不大敗遼使來請曰女真之叛本朝亦南朝之所
甚惡也今射一時之利棄百年之好結豺狼之鄰基他
日之禍謂為得計可乎救災䘏鄰古今通義惟大國圖
之貫不能對師道復諌宜許之又不聴密劾其助賊王
黼怒責為右衛將軍致仕而用劉延慶代之延慶敗績
于盧溝帝思其言起為憲州刺史知環州俄還保静軍
節度使復致仕金人南下趣召之加檢校少保静難軍
節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聴便宜檄兵食師道方居南
山豹林谷聞命即東過姚平仲有步騎七千與之俱北
[336-195b]
至洛陽聞斡離不巳屯京城下或止勿行曰賊勢方鋭
願少駐氾水以謀萬全師道曰吾兵少若遲回不進形
見情露祗取辱焉今皷行而前彼安能測我虛實都人
知吾來士氣自振何憂賊哉掲牓沿道言种少保領兩
兵百萬來遂抵城西趨汴水南徑逼敵營金人懼徙砦
稍北歛游騎但守牟駝岡増壘自衛時師道春秋高天
下稱為老种欽宗聞其至喜甚開安上門命尚書右丞
[336-196a]
李綱迎勞時巳議和入見帝問曰今日之事卿意如何
對曰女真不知兵豈有孤軍深入人境而能善其歸乎
帝曰業巳講好矣對曰臣以軍旅之事事陛下餘非所
敢知也拜檢校少傅同知樞密院京畿兩河宣撫使諸
道兵悉隷焉以平仲為都統制師道時被病命毋拜許
肩輿入朝金使王汭在廷頡頑望見師道拜跪稍如禮
帝顧笑曰彼為卿故也京城自受圍諸門盡閉市無薪
菜師道請啓西南壁聴民出入如常金人有擅過偏將
馬忠軍者忠斬其六人金人來訴師道付以界旗使自
[336-196b]
為制後無有敢越佚者又請緩給金幣使彼惰歸扼而
殱諸河執政不可种氏姚氏皆為山西巨室平仲父古
方以熙河兵入援平仲慮功名獨歸种氏乃以士不得
速戰為言達于上李綱主其議令城下兵緩急聴平仲
節度帝曰遣使趣師道戰師道欲俟其弟秦鳳經略使
師中至奏言過春分乃可擊時相距纔八日帝以為緩
竟用平仲斫營以及于敗既敗李邦彦議割三鎮師道
[336-197a]
爭之不得李綱罷大學諸生都人伏闕願見种李詔趣
使彈壓師道乗車而來衆褰簾視之曰果我公也相率
聲喏而散金師退乃罷為中太一宫使御史中丞許翰
見帝以為不宜解師道兵柄上曰師道老矣難用當使
卿見之令相見於殿門外師道不語翰曰國家有急詔
許訪所疑公勿以書生之故不肯談師道始言我衆彼
寡但分兵結營控守要地使彼糧道不通坐以持久可
破也翰嘆味其言復上奏謂師道智慮未衰尚可用於
是加檢校少師進大尉換節鎮洮軍為河北河東宣撫
[336-197b]
使屯滑州實無兵自隨師道請合闗河卒屯滄衛孟滑
備金兵再至朝論以大敵甫退不宜勞師以示弱格不
用既而師中戰死姚古敗朝廷震悚召師道還大原䧟
又使巡邊次河陽遇王汭揣敵必大舉亟上疏請幸長
安以避其鋒大臣以為怯復召還既至病不能見十月
卒年六十七帝臨奠哭之慟贈開府儀同三司京師失
守帝搏膺曰不用种師道言以至于此金兵之始退也
[336-198a]
師道申前議勸帝乗半濟擊之不從曰異日必為國患
故追痛其語建炎中加贈少保諡曰忠憲
師中字端孺歴知環濵邠州慶陽府秦州侍衛步軍馬
軍副都指揮使房州觀察使奉寜軍承宣使金人内侵
詔提秦鳳兵入援未至而敵退乃以二萬人守滑遣副
姚古為河北制置使古援大原師中援中山河間或謂
師中自磁相而北金人若下太行則勢不能自還此叚
凝師于河上比也時大臣立議矛盾樞密主破敵而三
省令䕶出之師中渡河即上言黏罕巳至澤州臣欲由
[336-198b]
邢相間㨗出上黨擣其不意當可以逞朝廷疑不用斡
離不還師中逐出境黏罕至大原悉破諸縣為鎻城法
困之内外不相通姚古雖復隆徳威勝扼南北闗而不
能解圍於是詔師中由井陘道出師與古掎角進次平
定軍乗勝復壽陽榆次留屯真定時黏罕避暑雲中留
兵分就畜牧覘者以為將遁告諸朝知樞密院許翰信
之數遣使督師中出戰且責以逗撓師中歎曰逗撓兵
[336-199a]
家大戮也吾結髮從軍今老矣忍受此為罪乎即日辨
嚴約古及張灝俱進緇重賞犒之物皆不暇從行五月
抵壽陽之石坑為金人所襲五戰三勝回趨榆次去大
原百里而古灝失期不至兵饑甚敵知之悉衆攻右軍
潰而前軍亦奔師中獨以麾下死戰自卯至巳士卒發
神臂弓射退金兵而賞賚不及皆憤怨散去所留者纔
百人師中身被四創力疾鬭死師中老成持重為時名
將諸軍自是氣奪劉韐言師中聞命即行奮不顧身雖
古忠臣不過也請加優贈以勸死國者詔贈少師諡曰
[336-199b]
莊愍
論曰宋懲五季藩鎮之弊稍用逢掖治邊陲領介胄然
兵勢國之大事非素明習而欲應變決策於急遽危難
之際豈不仆哉种氏自世衡立功青澗撫循士卒威動
羌夏諸子俱有將材至師道師中巳三世號山西名將
徽宗任宦堅起邊釁師道之言不售卒基南北之禍金
以孤軍深入師道請遲西師之至而擊之長驅上黨師
[336-200a]
中欲出其背以揜之可謂至計矣李綱許翰顧以為怯
緩逗撓動失機㑹遂至大䘐而國隨以敗惜哉
 宋史巻三百三十五
[336-200b]
[336-201a]
欽定四庫全書
 宋史巻三百三十六


元中書右丞相總裁托克托等修


 列傳第九十五


司馬光 子康     吕公著子希哲希純


司馬光字君實陜州夏縣人也父池天章閣待制光生
七嵗凛然如成人聞講左氏春秋愛之退為家人講即
了其大指自是手不釋書至不知饑渴寒暑羣兒戲于
庭一兒登甕足跌沒水中衆皆棄去光持石擊甕破之
[336-201b]
水迸兒得活其後京洛間畫以為圖仁宗寶元初中進
士甲科年甫冠性不喜華靡聞喜宴獨不戴花同列語
之曰君賜不可違乃簪一枝除奉禮郎時池在杭求簽
蘇州判官事以便親許之丁内外艱執喪累年毁瘠如
禮服除簽書武成軍判官事改大理評事補國子直講
樞密副使龎籍薦為館閣校勘同知禮院中官麥允言
死給鹵簿光言繁纓以朝孔子且猶不可允言近習之
[336-202a]
臣非有元勲大勞而贈以三公官給一品鹵簿其視繁
纓不亦大乎夏竦賜諡文正光言此諡之至美者竦何
人可以當之改文莊加集賢校理從龎籍辟通判并州
麟州屈野河西多良田夏人𧖟食其地為河東患籍命
光按視光建築二堡以制夏人募民耕之耕者衆則糴
賤亦可漸紓河東貴糴逺輸之憂籍從其䇿而麟將郭
恩勇且狂引兵夜渡河不設備沒於敵籍得罪去光三
上書自引咎不報籍沒光升堂拜其妻如母撫其子如
昆弟時人賢之改直秘閣開封府推官交趾貢異獸謂
[336-202b]
之麟光言真僞不可知使其真非自至不足為瑞願還
其獻又奏賦以風修起居注判禮部有司奏日當食故
事食不滿分或京師不見皆表賀光言四方見京師不
見此人君為隂邪所蔽天下皆知而朝廷獨不知其為
災當益甚不當賀從之同知諫院蘇轍荅制䇿切直考
官胡宿將黜之光言轍有愛君憂國之心不宜黜詔寘
末級仁宗始不豫國嗣未立天下寒心而莫敢言諫官
[336-203a]
范鎮首發其議光在并州聞而繼之且貽書勸鎮以死
爭至是復面言臣昔通判并州所上三章願陛下果斷
力行帝沈思久之曰得非欲選宗室為繼嗣者乎此忠
臣之言但人不敢及耳光曰臣言此自謂必死不意陛
下開納帝曰此何害古今皆有之光退未聞命復上疏
曰臣向者進説意謂即行今寂無所聞此必有小人言
陛下春秋鼎盛何遽為不祥之事小人無逺慮特欲倉
卒之際援立其所厚善者耳定䇿國老門生天子之禍
可勝言哉帝大感動曰送中書光見韓琦等曰諸公不
[336-203b]
及今定議異日禁中夜半出寸紙以某人為嗣則天下
莫敢違琦等拱手曰敢不盡力未幾詔英宗判宗正辭
不就遂立為皇子又稱疾不入光言皇子辭不貲之富
至于旬月其賢子人逺矣然父召無諾君命召不俟駕
願以臣子大義責皇子宜必入英宗遂受命兖國公主
嫁李瑋不相能詔出瑋衛州母楊歸其兄璋主入居禁
中光言陛下追念章懿太后故使瑋尚主今乃母子離
[336-204a]
析家事流落獨無雨露之感乎瑋既黜主安得無罪帝
悟降主沂國待李氏恩不衰進知制誥固辭改天章閣
待制兼侍講知諫院時朝政頗姑息胥史諠譁則逐中
執法輦官悖慢則退宰相衛士凶逆而獄不窮治軍卒
詈三司使而以為非犯階級光言皆陵遲之漸不可以
不正充媛董氏薨贈淑妃輟朝成服百官奉慰定諡行
冊禮葬給鹵簿光言董氏秩本微病革方拜充媛古者
婦人無諡近制惟皇后有之鹵簿本以賞軍功未甞施
於婦人唐平陽公主有舉兵佐髙祖定天下功乃得給
[336-204b]
至韋庶人始令妃主葬日皆給皷吹非令典不足法時
有司定後宫封贈法后與妃俱贈三代光論妃不當與
后同袁盎引却慎夫人席正為此耳天聖親郊太妃止
贈二代而况妃乎英宗立遇疾慈聖光獻后同聴政光
上疏曰昔章獻明肅有保佑先帝之功特以親用外戚
小人負謗海内今攝政之際大臣忠厚如王曽清純如
張知白剛正如魯宗道質直如薛奎者當信用之猥鄙
[336-205a]
如馬季良䜛謟如羅崇勲者當疎逺之則天下服帝疾
愈光料必有追隆本生事即奏言漢宣帝為孝昭後終
不追尊衛太子史皇孫光武上繼元帝亦不追尊鉅鹿
南頓君此萬世法也後詔兩制集議濮王典禮學士王
珪等相視莫敢先光獨奮筆書曰為人後者為之子不
得顧私親王宜準封贈期親尊屬故事稱為皇伯髙官
大國極其尊榮議成珪即命吏其以手藁為按既上與
大臣意殊御史六人爭之力皆斥去光乞留之不可遂
請與俱貶初西夏遣使致祭延州指使髙宜押伴傲其
[336-205b]
使者侮其國主使者訴於朝光與吕誨乞加宜罪不從
明年夏人犯邊殺略吏士趙滋為雄州専以猛悍治邊
光論其不可至是契丹之民捕魚界河伐栁白溝之南
朝廷以知雄州李中祐為不材將伐之光謂國家當戎
夷附順時好與之計較末節及其桀驁又從而姑息之
近者西禍生於髙宜北禍起於趙滋時方賢此二人故
邊臣皆以生事為能漸不可長宜勑邊吏疆場細故輒
[336-206a]
以矢刃相加者罪之仁宗遺賜直百餘萬光率同列三
上章謂國有大憂中外窘乏不可専用乾興故事若遺
賜不可辭宜許侍從上進金錢佐山陵不許光乃以所
得珠為諫院公使錢金以遺舅氏義不藏于家后還政
有司立式凡后有所取用當覆奏乃供光云當移所屬
使立供巳乃具數白后以防矯僞曹佾無功除使相兩
府皆遷官光言陛下欲以慰母心而遷除無名則宿衛
將帥内侍小臣必有覬望巳而遷都知任守忠等官光
復爭之國論守忠大姦陛下為皇子非守忠意沮壊大
[336-206b]
䇿離間百端賴先帝不聴及陛下嗣位反覆交構國之
大賊乞斬於都市以謝天下責守忠為節度副使蘄州
安置天下快之詔刺陜西義勇二十萬民情驚撓而紀
律疎略不可用光抗言其非持白韓琦琦曰兵貴先聲
諒祚方桀驁使驟聞益兵二十萬豈不震慴光曰兵之
貴先聲為無其實也獨可欺之於一日之間耳今吾雖
益兵實不可用不過十日彼將知其詳尚何懼琦曰君
[336-207a]
但見慶歴間鄉兵刺為保捷憂今復然巳降勑榜於民
約永不克軍戍邊矣光曰朝廷甞失信民未敢以為然
雖光亦不能不疑也琦曰吾在此君無憂光曰公長在
此地可也異日他人當位因公見兵用之運糧戍邊反
掌間事耳琦嘿然而訖不為止不十年皆如光慮王廣
淵除直集賢院光論其姦邪不可近昔漢景帝重衛綰
周世宗薄張美廣淵當仁宗之世私自結於陛下豈忠
臣哉宜黜之以厲天下進龍圖閣直學士神宗即位擢
為翰林學士光力辭帝曰古之君子或學而不文或文
[336-207b]
而不學惟董仲舒揚雄兼之卿有文學何辭為對曰臣
不能為四六帝曰如兩漢制詔可也且卿能進士取髙
第而云不能四六何邪竟不獲辭御史中丞王陶以論
宰相不押班罷光代之光言陶由論宰相罷則中丞不
可復為臣願俟既押班然後就職許之遂上疏論修心
之要三曰仁曰明曰武治國之要三曰官人曰信賞曰
必罰其説甚備且曰臣獲事三朝皆以此六言獻平生
[336-208a]
力學所得盡在是矣御藥院内臣國朝常用供奉官以
下至内殿崇班則出近嵗暗理官資非祖宗本意因論
髙居簡姦邪乞加逺竄章五上帝為出居簡盡罷寄資
者既而復留二人光又力爭之張方平參知政事光論
其不叶物望帝不從還光翰林兼侍讀學士光常患歴
代史繁人主不能遍覽遂為通志八巻以獻英宗悦之
命置局祕閣續其書至是神宗名之曰資治通鑑自製
序授之俾日進讀詔錄潁邸直省官四人為閤内祗候
光曰國初草創天歩尚艱故御極之初必以左右舊人
[336-208b]
為腹心耳目謂之隨龍非平日法也閣門祇侯在文臣
為館職豈可使厮役為之西戎部將嵬名山欲以横山
之衆取諒祚以降詔邊臣招納其衆光上疏極論以為
名山之衆未必能制諒祚幸而勝之滅一諒祚生一諒
祚何利之有若其不勝必引衆歸我不知何以待之臣
恐朝廷不獨失信諒祚又將失信於名山矣若名山餘
衆尚多還北不可入南不受窮無所歸必將突據邊城
[336-209a]
以救其命陛下不見侯景之事乎上不聴遣將种諤發
兵迎之取綏州費六十萬西方用兵盖自此始矣百官
上尊號光當荅詔言先帝親郊不受尊號末年有獻議
者謂國家與契丹往來通信彼有尊號我獨無於是復
以非時奉冊昔匈奴冒頓自稱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
奴大單于不聞漢文帝復為大名以加之也願追述先
帝本意不受此名帝大悦手詔奬光使善為荅辭以示
中外執政以河朔旱傷國用不足乞南郊勿賜金帛詔
學士議光與王珪王安石同見光曰救災節用宜自貴
[336-209b]
近始可聴也安石曰常衮辭堂饌時以為衮自知不能
當辭位不當辭禄且國用不足非當世急務所以不足
者以未得善理財者故也光曰善理財者不過頭㑹箕
斂爾安石曰不然善理財者不加賦而國用足光曰天
下安有此理天地所生財貨百物不在民則在官彼設
法奪民其害乃甚於加賦此盖桑羊欺武帝之言太史
公書之以見其不明耳爭議不巳帝曰朕意與光同然
[336-210a]
姑以不允荅之會安石草詔引常衮事責兩府兩府不
敢復辭安石得政行新法光逆疏其利害邇英進讀至
曹參代蕭何事帝曰漢常守蕭何之法不變可乎對曰
寧獨漢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湯文武之法雖至今存
可也漢武取髙帝約束紛更盜賊半天下元帝改孝宣
之政漢業遂衰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變也吕恵卿
言先王之法有一年一變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
有五年一變者巡守考制度是也有三十年一變者刑
罰世輕世重是也光言非是其意以風朝廷耳帝問光
[336-210b]
光曰布法象魏布舊法也諸侯變禮易樂者王巡守則
誅之不自變也刑新國用輕典亂國用重典是為世輕
世重非變也且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則修之非大壊不
更造也公卿侍從皆在此願陛下問之三司使掌天下
財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執政侵其事今為制置三司
條例司何也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茍用例則胥吏
矣今為看詳中書條例司何也恵卿不能對則以他語
[336-211a]
詆光帝曰相與論是非耳何至是光曰平民舉錢出息
尚能蠶食下户況縣官督責之威乎恵卿曰青苗法願
取則與之不願不强也光曰愚民知取債之利不知還
債之害非獨縣官不强富民亦不强也昔太宗平河東
立糴法時米斗十錢民樂與官為市其後物貴而和糴
不解遂為河東世世患臣恐異日之青苗亦猶是也帝
曰坐倉糴米何如坐者皆起光曰不便惠卿曰糴米百
萬斛則省東西之漕以其錢供京師光曰東南錢荒而
粒米狼戾今不糴米而漕錢棄其有餘取其所無農末
[336-211b]
皆病矣侍講呉申起曰光言至論也它日留對帝曰今
天下洶洶者孫叔敖所謂國之有是衆之所惡也光曰
然陛下當論其是非今條例司所為獨安石韓絳惠卿
以為是耳陛下豈能獨與此三人共為天下邪帝欲用
光訪之安石安石曰光外託劘上之名内懐附下之實
所言盡害政之事所與盡害政之人而欲寘之左右使
與國論此消長之大機也光才豈能害政但在髙位即
[336-212a]
異論之人倚以為重韓信立漢赤幟趙卒氣奪今用光
是與異論者立赤幟也安石以韓琦上疏卧家求退帝
乃拜光樞密副使光辭之曰陛下所以用臣盖察其狂
直庶有補於國家若徒以禄位榮之而不取其言是以
天官私非其人也臣徒以禄位自榮而不能救生民之
患是盜竊名器以私其身也陛下誠能罷制置條例司
追還提舉官不行青苗助役等法雖不用臣臣受賜多
矣今言青苗之害者不過謂使者騷動州縣為今日之
患耳而臣之所憂乃在十年之外非今日也夫民之貧
[336-212b]
富由勤惰不同惰者常乏故必資於人今出錢貸民而
斂其息富者不願取使者以多散為功一切抑配恐其
逋負必令貧富相保貧者無可償則散而之四方富者
不能去必青使代償數家之負春算秋計展轉日滋貧
者既盡富者亦貧十年之外百姓無復存者矣又盡散
常平錢榖専行青苗它日若思復之將何所取富室既
盡常平巳廢加之以師旅因之以饑饉民之羸者必委
[336-213a]
死溝壑壯者必聚而為盜賊此事之必至者也抗章至
七八帝使謂曰樞密兵事也官各有職不當以他事為
辭對曰臣未受命則猶侍從也於事無不可言者安石
起視事光乃得請遂求去以端明殿學士知永興軍宣
撫使下令分義勇戍邊選諸軍驍勇士募市井惡少年
為竒兵調民造乾糒悉修城池樓櫓闗輔騷然光極言
公私困敝不可舉事而京兆一路皆内郡繕治非急宣
撫之令皆未敢從若乏軍興臣當任其責於是一路獨
得免徙知許州趣入覲不赴請判西京御史臺歸洛自
[336-213b]
是絶口不論事而求言詔下光讀之感泣欲嘿不忍乃
復陳六事又移書責宰相呉充事見充傳蔡天申為察
訪妄作威福河南尹轉運使敬事之如上官甞朝謁應
天院神御殿府獨為設一班示不敢與抗光顧謂臺吏
曰引蔡寺丞歸本班吏即引天申立監竹木務官富贊
善之下天申窘沮即日行元豐五年忽得語澁疾疑且
死豫作遺表置卧内即有緩急當以畀所善者上之官
[336-214a]
制行帝指御史大夫曰非司馬光不可又將以為東宫
師傅蔡確曰國是方定願少遲之資治通鑑未就帝尤
重之以為賢於荀悦漢紀數促使終篇賜以潁邸舊書
二千四百巻及書成加資政殿學士凡居洛陽十五年
天下以為真宰相田夫野老皆號為司馬相公婦人孺
子亦知其為君實也帝崩赴闕臨衛士望見皆以手加
額曰此司馬相公也所至民遮道聚觀馬至不得行曰
公無歸洛留相天子活百姓哲宗幼沖太皇太后臨政
遣使問所當先光謂開言路詔榜朝堂而大臣有不悦
[336-214b]
者設六語云若隂有所壊犯非其分或扇搖機事之重
或迎合已行之令上以徼倖希進下以眩惑流俗若此
者罰無赦后復命示光光曰此非求諫乃拒諫也人臣
惟不言言則入六事矣乃具論其情改詔行之於是上
封者以千數起光知陳州過闕留為門下侍郎蘇軾自
登州召還縁道人相聚號呼曰寄謝司馬相公毋去朝
廷厚自愛以活我是時天下之民引領拭目以觀新政
[336-215a]
而議者猶謂三年無改於父之道但毛舉細事稍塞人
言光曰先帝之法其善者雖百世不可變也若安石惠
卿所建為天下害者改之當如捄焚拯溺況太皇太后
以母改子非子改父衆議甫定遂罷保甲團敎不復置
保馬廢市易法所儲物皆鬻之不取息除民所欠錢京
東鐵錢及茶鹽之法皆復其舊或謂光曰熙豐舊臣多
憸巧小人他日有以父子義間上則禍作矣光正色曰
天若祚宗社必無此事於是天下釋然曰此先帝本意
也元祐元年復得疾詔朝㑹再拜勿舞蹈時青苗免役
[336-215b]
將官之法猶在而西戎之議未決光嘆曰四患未除吾
死不瞑目矣折簡與吕公著云光以身付醫以家事付
愚子惟國事未有所託今以屬公乃論免役五害乞直
&KR0897罷之諸將兵皆隸州縣軍政委守令通決廢提舉
常平司以其事歸之轉運提㸃刑獄邊計以和戎為便
謂監司多新進少年務為刻急令近臣於郡守中選舉
而於通判中舉轉運判官又立十科薦士法皆從之拜
[336-216a]
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免朝覲許乗肩輿三日一入
省光不敢當曰不見君不可以視事詔令子康扶入對
且曰毋拜遂罷青苗錢復常平糶糴法兩宫虚已以聴
遼夏使至必問光起居&KR0897其邊吏曰中國相司馬矣毋
輕生事開邊隙光自見言行計從欲以身徇社稷躬親
庶務不舎晝夜賔客見其體羸舉諸葛亮食少事煩以
為戒光曰死生命也為之益力病革不復自覺諄諄如
夢中語然皆朝廷天下事也是年九月薨年六十八太
皇太后聞之慟與帝即臨其喪明堂禮成不賀贈太師
[336-216b]
温國公襚以一品禮服賻銀絹七千詔户部侍郎趙瞻
内侍省押班馮宗道䕶其喪歸葬陜州諡曰文正賜碑
曰忠清粹徳京師人罷市往弔鬻衣以致奠巷哭以過
車及葬哭者如哭其私親嶺南封州父老亦相率具祭
都中及四方皆畫像以祀飲食必祝光孝友忠信恭儉
正直居處有法動作有禮在洛時每往夏縣展墓必過
其兄旦旦年將八十奉之如嚴父保之如嬰兒自少至
[336-217a]
老語未甞妄自言吾無過人者但平生所為未甞有不
可對人言者耳誠心自然天下敬信陜洛間皆化其徳
有不善曰君實得無知之乎光於物澹然無所好於學
無所不通惟不喜釋老曰其微言不能出吾書其誕吾
不信也洛中有田三頃喪妻賣田以葬惡衣菲食以終
其身紹聖初御史周秩首論光謗誣先帝盡廢其法章
惇蔡卞請發冡斵棺帝不許乃令奪贈諡仆所立碑而
惇言不巳追貶清逺軍節度副使又貶崖州司户參軍
徽宗立復太子太保蔡京擅政復降正議大夫京撰姦
[336-217b]
黨碑令郡國皆刻石長安石工安民當鐫字辭曰民愚
人固不知立碑之意但如司馬相公者海内稱其正直
今謂之姦邪民不忍刻也府官怒欲加罪泣曰被役不
敢辭乞免鐫安民二字於石末恐得罪於後世聞者愧
之靖康元年還贈諡建炎中配饗哲宗廟廷
康字公休幼端謹不妄言笑事父母至孝敏學過人博
通古書以明經上第光修資治通鑑奏檢閲文字文母
[336-218a]
憂勺飲不入口三日毁幾滅性光居洛士之從學者退
與康語未甞不有得塗之人見其容止雖不識皆知其
為司馬氏子也以韓絳薦為祕書由正字遷校書郎光
薨治喪皆用禮經家法不為世俗事得遺恩悉以與族
人服除召為著作佐郎兼侍講上疏言比年以來旱暵
為虐民多艱食若復一不稔則公私困竭盜賊可乗自
古聖賢之君非無水旱惟有以待之則不為甚害願及
今秋熟令州縣廣糴民食所餘悉歸於官今冬來春令
流民就食候鄉里豐穰乃還本土凡為國者一絲一毫
[336-218b]
皆當愛惜惟於濟民則不宜吝誠能捐數十萬金帛以
為天下大本則天下幸甚拜右正言以親嫌未就職為
哲宗言前世治少亂多祖宗創業之艱難積累之勤勞
勸帝及時嚮學守天下大器且勸太皇太后每於禁中
訓迪其言切至邇英進講又言孟子於書最醇正陳王
道尤明白所宜觀覽帝曰方讀其書尋詔講官節以進
康自居父喪居廬疏食寢於地遂得腹疾至是不能朝
[336-219a]
謁賜優告疾且殆猶具疏所當言者以待曰得一見天
子極言而死無恨使召醫李積于兗積老矣鄉民聞之
往告曰百姓受司馬公恩深今其子病願速往也來者
日夜不絶積遂行至則不可為矣年四十一而卒公卿
嗟痛于朝士大夫相弔於家市井之人無不哀之詔贈
右諫議大夫康為人廉潔口不言財初光立神道碑帝
遣使賜白金二千兩康以費皆官給辭不受不聴遣家
吏如京師納之乃止
論曰熙寧新法病民海内騷動忠言讜論沮抑不行正
[336-219b]
人端士擯棄不用聚斂之臣日進民被其虐者將二十
年方是時光退居於洛若將終身焉而世之賢人君子
以及庸夫愚婦日夕引領望其為相至或號呼道路願
其毋去朝廷是豈以區區材智所能得此於人人哉徳
之盛而誠之著也一旦起而為政毅然以天下自任開
言路進賢才凡新法之為民害者次第取而更張之不
數月之間剗革略盡海内之民如寒極而春旱極而雨
[336-220a]
如解倒懸如脱桎梏如出之水火之中也相與咨嗟歎
息驩欣皷舞甚若更生一變而為嘉祐治平之治君子
稱其有旋乾轉坤之功而光於是亦老且病矣天若祚
宋憗遺一老則姦邪之勢未遽張紹述之説未遽行元
祐之臣固無恙也人衆能勝天靖康之變或者其可少
緩乎借曰有之當不至如是其酷也詩曰哲人云亡邦
國殄瘁嗚呼悲夫康濟美象賢不幸短命而死世尤惜
之然康不死亦將不免於紹聖之禍矣
吕公著字晦叔幼嗜學至忘寢食父夷簡器異之曰他
[336-220b]
日必為公輔恩補奉禮郎登進士第召試館職不就通
判潁州郡守歐陽修與為講學之友後修使契丹契丹
主問中國學行之士首以公著對判吏部南曹仁宗奬
其恬退賜五品服除崇文院檢討同判太常寺夀星觀
營真宗神御殿公著言先帝已有三神御而建立不巳
殆非祀無豐昵之義進知制誥三辭不拜改天章閣待
制兼侍讀英宗親政加龍圖閣直學士方議追崇濮王
[336-221a]
或欲稱皇伯考公著曰此真宗所以稱太祖豈可施於
王及下詔稱親且班諱又言稱親則有二父之嫌王諱
但可避於上前不應與七廟同諱吕晦等坐論濮王去
公著言陛下即位以來納諫之風未彰而屢絀言者何
以風示天下不聴遂乞補外帝曰學士朕所重其可以
去朝廷請不巳出知蔡州神宗立召為翰林學士知通
進銀臺司司馬光以論事罷中丞還經幄公著封還其
命曰光以舉職賜罷是為有言責者不得盡其言也詔
以告直付閣門公著又言制命不由門下則封駁之職
[336-221b]
因臣而廢願理臣之罪以正紀綱帝諭之曰所以徙光
者賴其勸學耳非以言事故也公著請不已竟解銀臺
司熙寧初知開封府時夏秋淫雨京師地震公著上疏
曰自昔人君遇災者或恐懼以致福或簡誣以致禍上
以至誠待下則下思盡誠以應之上下盡誠而變異不
消者未之有也惟君人者去偏聴獨任之弊而不主先
入之語則不為邪説所亂顔淵問為邦孔子以逺佞人
[336-222a]
為戒盖佞人惟恐不合於君則其勢易親正人惟恐不
合於義則其勢易疎惟先格王正厥事未有事正而世
不治者也禮官用唐故事請以五月御大慶殿受朝因
上尊號公著曰陛下方度越漢唐追復三代何必於隂
長之日為非禮之㑹受無益之名從之二年為御史中
丞時王安石方行青苗法公著極言曰自古有為之君
未有失人心而能圖治亦未有能脅之以威勝之以辯
而能得人心者也昔日之所謂賢者今皆以此舉為非
而生議者一切詆為流俗浮論豈昔皆賢而今皆不肖
[336-222b]
乎安石怒其深切帝使舉吕惠卿為御史公著曰惠卿
固有才然姦邪不可用帝以語安石安石益怒誣以惡
語出知潁州八年彗星見詔求直言公著上疏曰陛下
臨朝願治為日巳久而左右前後莫敢正言使陛下有
欲治之心而無致治之實此任事之臣負陛下也夫士
之邪正賢不肖既素定矣今則不然前日所舉以為天
下之至賢而後日逐之以為天下至不肖其於人材既
[336-223a]
反覆不常則於政事亦乖戾不審矣古之為政初不信
於民者有之若子産治鄭一年而人怨之三年而人歌
之陛下垂拱仰成七年於此然輿人之誦亦未有異於
前日陛下獨不察乎起知河陽召還提舉中太一宫遷
翰林學士承㫖改端明殿學士知審官院帝從容與論
治道遂及釋老公著問曰堯舜知此道乎帝曰堯舜豈
不知公著曰堯舜雖如此而惟以知人安民為難所以
為堯舜也帝又言唐太宗能以權智御臣下對曰太宗
之徳以能屈已從諫爾帝善其言未幾同知樞密院事
[336-223b]
有欲復肉刑者議取死囚試劓刖公著曰試之不死則
肉刑遂行矣乃止夏人幽其主將大舉討之公著曰問
罪之師當先擇帥茍未得人不如勿舉及兵興秦晉民
力大困大臣不敢言公著數白其害元豐五年以疾丐
去位除資政殿學士定州安撫使俄永樂城䧟帝臨朝
嘆曰邊民疲斃如此獨吕公著為朕言之耳徙揚州加
大學士將立太子帝謂輔臣當以吕公著司馬光為師
[336-224a]
傅哲宗即位以侍讀還朝太皇太后遣使迎問所欲言
公著曰先帝本意以寛省民力為先而建議者以變法
侵民為務與已異者一切斥去故日久而弊愈深法行
而民愈困誠得中正之士講求天下利病協力而為之
宜不難矣至則上言曰人君初即位當正始以示天下
修徳以安百姓修徳之要莫先於學學有緝熙於光明
則日新以底至治者學之力也謹昧死陳十事曰畏天
愛民修身講學任賢納諫薄斂省刑去奢無逸又乞備
置諫員以開言路拜尚書左丞門下侍郎元祐元年拜
[336-224b]
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三省並建中書獨為取㫖之
地乃請事于三省者與執政同進呈取㫖而各行之又
執政官率數日一聚政事堂事多決於其長司列莫得
預至是始命日集遂為定制與司馬光同心輔正推本
先帝之志凡欲革而未暇與革而未定者一二舉行之
民讙呼皷舞咸以為便光薨獨當國除吏皆一時之選
科舉罷詞賦專用王安石經義且雜以釋氏之説凡士
[336-225a]
子自一語上非新義不得用學者至不誦正經唯竊安
石之書以干進精熟者轉上第故科舉益弊公著始令
禁主司不得出題老莊書舉子不得以申韓佛書為學
經義參用古今諸儒説母得專取王氏復賢良方正科
右司諫賈易以言事訐直詆大臣將峻責公著以為言
止罷知懐州退謂同列曰諫官所論得失未足言顧主
上春秋方盛慮異時有進諛説惑亂者正賴左右爭臣
耳不可豫使人主輕厭言者也衆莫不歎服吐蕃首領
鬼章青宜結久為洮河患聞朝廷彌兵省戍隂與夏人
[336-225b]
合謀復取熙岷公著白遣軍器丞游師雄以便宜諭諸
將不逾月生致於闕下帝宴近臣於資善堂出所書唐
人詩分賜公著乃集所講書要語明白切於治道者凡
百篇進之以備游意翰墨為聖學之助三年四月懇辭
位拜司空同平章軍國事宋興以來宰相以三公平章
重事者四人而公著與父居其二士豔其榮詔建第於
東府之南啓北扉以便執政㑹議凡三省樞密院之職
[336-226a]
皆得總理間日一朝因至都堂其出不以時盖異禮也
明年二月薨年七十二太皇太后見輔臣泣曰邦國不
幸司馬相公既亡吕司空復逝痛閔久之帝亦悲感即
詣其家臨奠賜金帛萬贈太師申國公諡曰正獻御書
碑首曰純誠厚徳公著自少講學即以治心養性為本
平居無疾言遽色於聲利紛華泊然無所好暑不揮扇
寒不親火簡重清靜盖天稟然其識慮深敏量閎而學
粹遇事善決茍便於國不以私利害動其心與人交出
於至誠好徳樂善見士大夫以人物為意者必問其所
[336-226b]
知與其所聞參互考實以達于上每議政事博取衆善
以為善至所當守則毅然不回奪神宗甞言其於人材
不欺如權衡之稱物尤能避逺聲跡不以知人自處始
與王安石善安石兄事之安石博辯騁辭人莫敢與亢
公著獨以精識約言服之安石甞曰疵吝每不自勝一
詣長者即廢然而反所謂使人之意消者於晦叔見之
又謂人曰晦叔為相吾輩可以言仕矣後安石得志意
[336-227a]
其必助巳而數用公議列其過失以故交情不終於講
説尤精語約而理盡司馬光曰每聞晦叔講便覺巳語
為煩其為名流所敬如此紹聖元年章惇為相以翟恩
張商英周秩居言路論公著更熙豐法度削贈諡毁所
賜碑再貶建武軍節度副使昌化軍司户參軍徽宗立
追復太子太保蔡京擅政復降左光禄大夫入黨籍尋
復銀青光禄大夫紹興初悉還贈諡子希哲希純
希哲字原明少從焦干之孫復石介胡瑗學復從程顥
程頥張載游聞見由是益廣以䕃入官父友王安石勸
[336-227b]
其勿事科舉以僥倖利禄遂絶意進取安石為政將寘
其子雱於講官以希哲有賢名欲先用之希哲辭曰辱
公相知久萬一從仕將不免異同則疇昔相與之意盡
矣安石乃止公著作相二弟已官省寺希哲獨滯管庫
久乃判登聞皷院力辭公著歎曰當世善士吾收拾略
盡爾獨以吾故置不試命也夫希哲母賢明有法度聞
公著言笑曰是亦未知其子矣終公著喪始為兵部員
[336-228a]
外郎范祖禹其妹婿也言於哲宗曰希哲經術操行宜
備勸講其父常稱為不欺暗室臣以婦兄之故不敢稱
薦今方將引去竊謂無嫌詔以為崇政殿説書其勸導
人主以修身為本修身以正心誠意為主其言曰心正
意誠則身修而天下化若身不能修雖左右之人且不
能諭況天下乎擢右司諌辭未聴私語祖禹曰若不得
請當以揚畏來之邵為首既而不拜㑹紹聖黨論起御
史劉拯論其進不由科第以秘閣校理知懐州中書舎
人林希又言吕大防由公著援引故進希哲以酬私恩
[336-228b]
凡大防輩欺君賣國皆公著為之倡而公著之惡則希
哲導成之豈宜汙華職於是但守本秩俄分司南京居
和州徽宗初召為秘書少監或以為太峻改光禄少卿
希哲力請外以直秘閣知曹州旋遭崇寧黨禍奪職知
相州徙邢州罷為宫祠羇寓淮泗間十餘年卒希哲樂
易簡儉有至行晩年名益重逺近皆師尊之子好問有

[336-229a]
希純字子進登第為太常博士元祐祀明堂將用皇祐
故事並饗天地百神皆以祖宗配希純言皇祐之禮事
不經見嘉祐既巳釐正至元豐中但以英宗配上帝悉
罷從祀羣神得嚴父之義請循其式從之歴宗正太常
秘書丞哲宗議納后希純請考三代昏禮參祖宗之制
博訪令族參求徳配凡世俗所謂勘婚之書淺陋不經
且一切屏絶以防附會遷著作郎以父諱不拜擢起居
舎人權太常少卿宣仁太后崩希純慮姦人乗問進説
揺主聴即上疏曰自元祐初年太皇聴斷所用之人皆
[336-229b]
宿有時望所行之事皆人所願行唯是過惡得罪之徒
日伺變故捭闔規利今必以更改神宗法度為説臣以
為先帝之功烈萬世莫掩間有數事為小人所誤勢雖
頗有損益在於聖徳固無所虧且英宗神宗何甞不改
真宗仁宗之政亦豈盡用太祖太宗之法乎小人既誤
先帝復欲誤陛下不可不察未幾拜中書舎人同修國
史内侍梁從政劉惟簡除内省押班希純以親政之始
[336-230a]
首錄二人無以示天下持不行由是閹寺側目或於庭
中指以相示曰此繳還二押班詞頭者也章惇既相出
為寶文閣待制知亳州諫官張商英憾希純攻之力又
以外親嫌連徙睦州歸州自京東而之浙西自浙西而
上三峽名為易地實困之也公著追貶希純亦以屯田
員外郎分司南京居金州又責舒州團練副使道州安
置建中靖國元年還為待制知瀛州徽宗聞其名數稱
之曾布忌希純因其請覲未及見亟以邊遽趣遣之俄
改潁州入崇寧黨籍卒年六十
[336-230b]
論曰公著父子俱位至宰相俱以司空平章軍國事雖
漢之韋平唐之蘇李榮盛孰加焉夷簡多智數公著則
一切持正以應天下之務嗚呼賢哉其論人才如權衡
之稱物故一時賢士收拾略盡司馬光疾甚諄諄焉以
國事為託當時廷臣莫公著若也審矣追考其平生事
業盖守成之良相也然知子之賢而不能薦殆猶未免
於避嫌而有愧於從祖云希哲希純世濟其美然皆陷
[336-231a]
於崇寧黨禍何君子之不幸歟
 宋史巻三百三十六
[336-231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