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a0032 宋史-元-托克托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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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宋史巻三百三十七
元中書右丞相總裁托克托等修


 列傳第九十六


范鎮從子百禄從孫祖禹


范鎮字景仁成都華陽人薛奎守蜀一見愛之館於府
舍俾與子弟講學鎮益自謙退每步行趨府門踰年人
不知其為帥客也及還朝載以俱有問奎入蜀何所得
曰得一偉人當以文學名世宋庠兄弟見其文自謂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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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與為布衣交舉進士禮部奏名第一故事殿廷唱第
過三人則首禮部選者必越次抗聲自陳率得寘上列
吳育歐陽修號稱耿介亦從衆鎮獨不然同列屢趣之
不為動至第七十九人乃從呼出應退就列無一言廷
中皆異之自是舊風遂革調新安主簿西京留守宋綬
延置國子監薦為東監直講召試學士院當得館閣校
理主司妄以為失韻補校勘人為忿鬱而鎮處之晏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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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四年當遷宰相龎籍言鎮有異材不汲汲於進取超
授直祕閣判吏部南曹開封府推官擢起居舍人知諫
院上䟽論民田困敝請約祖宗以來官吏兵數酌取其
中為定制以今賦入之數什七為經費儲其三以備水
旱非常又言周以冢宰制國用唐以宰相判鹽鐡度支
今中書主民樞宻主兵三司主財各不相知財已匱樞
宻益兵無窮民已困三司取財不已請使二府通知兵
民大計與三司同制國用契丹使至虚聲示彊大臣益
募兵以塞責嵗費百千萬鎮言備契丹莫若寛三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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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備靈夏莫若寛秦民備西南莫若寛越蜀之民備天
下莫若寛天下之民夫兵所以衛民而反殘民臣恐異
日之憂不在四夷而在冗兵與窮民也商人輸粟河北
取償京師而榷貨不即予鈔乆而鬻之十才得其六或
建議出内帑錢稍増價與市嵗可得羡息五十萬鎮謂
外府内帑均為有司今使外府滯商人而内帑乘急以
牟利至傷國體仁宗遽止之塟溫成后太常議禮前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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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園後謂之陵宰相劉沆前為監䕶使後為園陵使鎮
曰嘗聞法吏舞法矣未聞禮官舞禮也請誥前後議禮
異同状集賢校理刁約論壙中物侈麗吳充鞠真卿爭
論禮竝補外皆上章留之石全贇䕶塟轉觀察使他吏
悉優遷兩官鎮言章獻章懿章惠三后之塟推恩皆無
此比乞追還全贇等告敕副都知任守忠鄧保吉同日
除官内臣無故改官者又五六人時有勑凡内降非準
律令者竝許執奏曾未一月大臣輒廢不行鎮乞正中
書樞宻之罪以示天下帝天性寛仁言事者競為激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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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汚人以帷箔不可明之事鎮獨務引大體非關朝廷
安危生民利疚則闊略不言陳執中為相鎮論其無學
術非宰相器及嬖妾笞殺婢御史劾奏欲逐去之鎮言
今隂陽不和財匱民困盗賊滋熾獄犴充斥執中當任
其咎御史捨大責細暴揚燕私若用此為進退是因一
婢逐宰相非所以明等級辨堂陛識者韙之文彦博富
弼入相詔百官郊迎鎮曰隆之以虚禮不若推之以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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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陛下用兩人為相舉朝皆謂得人然近制兩制不得
詣宰相居第百官不得間見是不推之以誠也願罷郊
迎除謁禁則於御臣之術為兩得矣議減任子及每嵗
取士皆自鎮發之又乞令宗室踈屬補外官帝曰卿言
是也顧恐天下謂朕不能睦族耳鎮曰陛下甄别其賢
者用之不没其能乃所以睦族也雖不行至熙寧初卒
如其言帝在位三十五年未有繼嗣嘉祐初暴得疾中
外大小之臣無不寒心莫敢先言者鎮獨奮曰天下事
尚有大於此者乎即拜䟽曰置諫官者為宗廟社稷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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諫官而不以宗廟社稷計事陛下是愛死嗜利之人臣
不為也方陛下不豫海内皇皇莫知所為陛下獨以祖
宗後裔為念是為宗廟之慮至深且明也昔太祖舍其
子而立太宗天下之大公也真宗以周王薨養宗子於
宫中天下之大慮也願以太祖之心行真宗故事㧞近
屬之尤賢者優其禮秩置之左右與圖天下事以繫億
兆人心䟽奏文彦博使客問何所言以實告客曰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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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與執政謀鎮曰自分必死故敢言若謀於執政或
以為不可豈得中輟乎章累上不報執政諭之曰奈何
效希名干進之人鎮貽以書曰比天象見變當有急兵
鎮義當死職不可死亂兵之下此乃鎮擇死之時尚何
顧希名干進之嫌哉又言陛下得臣䟽不以留中而付
中書是欲使大臣奉行也臣兩至中書大臣皆設辭拒
臣是陛下欲為宗廟社稷計而大臣不欲也臣竊原大
臣畏避之意恐行之而陛下中變耳中變之禍不過一
死國夲不立萬一有如天象所告急兵之變死且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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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為計亦已踈矣願以臣章示大臣使其自擇死所聞
者股栗除兼侍御史知雜事鎮以言不從固辭執政諭
鎮曰今間言已入為之甚難鎮復書執政曰事當論其
是非不當問其難易諸公謂今日難於前日安知異日
不難於今日乎凡見上面陳者三言益懇切鎮泣帝亦
泣曰朕知卿忠卿言是也當更俟三二年章十九上待
命百餘日鬚髪為白朝廷知不能奪乃罷知諫院改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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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殿脩撰紏察在京刑獄同修起居注遂知制誥鎮雖
解言職無嵗不申前議見帝春秋益髙毎因事及之冀
感動帝意至是因入謝首言陛下許臣今復三年矣願
早定大計又因祫享獻賦以諷其後韓琦遂定䇿立英
宗遷翰林學士中書議追尊濮王兩制臺諫與之異詔
禮官檢詳典禮鎮判太常寺率其屬言漢宣帝於昭帝
為孫光武於平帝為祖其父容可稱皇考議者猶非之
謂其以小宗合大宗之統也今陛下既以仁宗為考又
加於濮王則其失非特漢二帝比凡稱帝若考若寢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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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非是執政怒召鎮責曰方今檢詳何遽列上鎮曰有
司得詔不敢稽留即以聞乃其職也奈何更以為罪乎
㑹草制誤遷宰相官改侍讀學士明年遷翰林出知陳
州陳方饑視事三日擅發錢粟以貸監司繩之急即自
劾詔原之是嵗大熟所貸悉還神宗即位復為翰林學
士兼侍讀知通進銀臺司故事門下封駁制㫖省審章
奏紏擿違滯皆著所授勑後乃刋去鎮始請復之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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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守王安石改常平為青苖鎮言常平之法起於漢盛
時視榖貴賤發歛以便農末最為近古不可改而青苖
行於唐之衰世不足法且陛下疾富民之多取而少取
之此正百步五十步之間耳今有兩人坐市貿易一人
故下其直以相傾則人皆知惡之可以朝廷而行市道
之所惡乎吕惠卿在邇英言今預買紬絹亦青苖之比
鎮曰預買亦敝法也若府庫有餘當并去之豈應援以
為比韓琦極論新法之害送條例司䟽駁李常乞罷青
苖錢詔命分析鎮皆封還詔五下鎮執如初司馬光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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樞宻副使詔許之鎮再封還帝以詔直付光不由門下
鎮奏曰由臣不才使陛下廢法有司失職乞解銀臺司
舉蘇軾諫官御史謝景溫奏罷之舉孔文仲制科文仲
對䇿論新法不便罷歸故官鎮皆力爭之不報即上䟽
曰臣言不行無顔復立於朝請謝事臣言青苖不見聼
一宜去薦蘇軾孔文仲不見用二宜去李定避持服遂
不認母壊人倫逆天理而欲以為御史御史臺為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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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薦舍人院為之罷宋敏求吕大臨蘇頌諫院為之罷
胡宗愈王韶上書肆意欺罔以興造邉事事敗則置而
不問反為之罪帥臣李師中及御史一言蘇軾則下七
路掎摭其過孔文仲則遣之歸任以此二人况彼二人
事理孰是孰非孰得孰失其能逃聖鑒乎言青苗有見
效者不過嵗得什百萬緡錢緡錢什百萬非出於天非
出於地非岀於建議者之家蓋一出於民耳民猶魚也
財猶水也養民而盡其財譬猶養魚而竭其水也䟽五
上其後指安石用喜怒為賞罰曰陛下有納諫之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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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進拒諫之計陛下有愛民之性大臣用殘民之術臣
知言入觸大臣之怒罪且不測然臣職獻替而無一言
則負陛下矣䟽入安石大怒持其䟽至手顫自草制極
詆之以户部侍郎致仕凡所得恩典悉不與鎮表謝略
曰願陛下集羣議為耳目以除壅蔽之姦任老成為腹
心以養和平之福天下聞而壮之安石雖詆之深切人
更以為榮既退蘇軾往賀曰公雖退而名益重矣鎮愀
[337-9a]
然曰君子言聼計從消患於未聞使天下隂受其賜無
智名無勇功吾獨不得為政使天下受其害而吾享其
名吾何心哉日與賓客賦詩飲酒或勸使稱疾杜門鎮
曰死生禍福天也吾其如天何同天節乞隨班上夀許
之遂為令軾得罪下臺獄索與鎮往來書文甚急猶上
書論救乆之徙居許哲宗立韓維言鎮在仁宗時有啓
建儲之議未嘗以語人人亦莫為言者具以十九䟽上
之拜端明殿學士起提舉中太一宫兼侍讀且欲以為
門下侍郎鎮雅不欲起從孫祖禹亦勸止之遂固辭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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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舉崇福宫祖禹謁告歸省詔賜以龍茶存勞甚渥復
告老以銀青光禄大夫再致仕累封蜀郡公鎮於樂尤
注意自謂得古法獨主房庶以律生尺之説司馬光謂
不然往復論難凡數萬言初仁宗命李照改定大樂下
王朴樂三律皇祐中又詔胡瑗等考正神宗時詔鎮與
劉几定之鎮曰定樂當先正律神宗曰然雖有師曠之
聰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鎮作律尺龠合升斗豆區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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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欲圖上之又乞訪求真黍以定黄鍾而劉几即用李
照樂加用四清聲而奏樂成詔罷局賜賚有加鎮曰此
劉几樂也臣何與焉至是乃請大府銅為之逾年而成
比李照樂下一律有竒帝及太皇太后御延和殿召執
政同閲視賜詔嘉奨下之太常詔三省侍從臺閣之臣
皆往觀焉鎮時已屬疾樂奏三日而薨年八十一贈金
紫光禄大夫謚曰忠文鎮平生與司馬光相得甚驩議
論如出一口且約生則互為傳死則作銘光生為鎮傳
服其勇決鎮復銘光墓云熙寧姦朋滛縱險詖憸猾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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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宗洞察于中其辭陗峻光子康屬蘇軾書之軾曰軾
不辭書懼非三家福乃易他銘鎮清白坦夷遇人必以
誠恭儉慎默口不言人過臨大節決大議色和而語壮
常欲繼之以死雖在萬乘前無所屈篤於行義奏補先
族人而後子孫鄉人有不克婚塟者輒為主之兄鎡卒
于隴城無子聞其有遺腹子在外鎮時未仕徒步求之
兩蜀間二年乃得之曰吾兄異於人體有四乳是兒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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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然已而果然名曰百常少受學於鄉先生龎直溫直
溫子昉卒於京師鎮娶其女為孫婦養其妻子終身其
學本六經口不道佛老申韓之説契丹髙麗皆傳誦其
文少時賦長嘯却胡騎晩使遼人相目曰此長嘯公也
兄子百禄亦使遼遼人首問鎮安否
百禄字子功鎮兄鍇之子也第進士又舉才識兼茂科
時治平水災大臣方議濮禮百禄對䇿曰簡宗廟廢祭
祀則水不潤下昔漢哀尊共皇河南頴川大水孝安尊
徳皇京師郡國二十九大水蓋大宗隆小宗殺宗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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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祀輕今宜殺而隆宜輕而重是悖先王之禮禮一悖
則人心失而天意暌變異所由起也對入三等熙寧中
鄧綰舉為御史辭不就提㸃江東利梓路刑獄加直集
賢院利州武守周永懿以賄敗百禄請復至道故事用
文吏領兵以轄邉界從之熊本治瀘蠻事夷酋力屈請
降禆將賈昌言欲殺以為功百禄諭之不聼往謂本曰
殺降不祥活千人者封子孫奈何容驕將横境内乎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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矍然即檄止之七年召知諫院屬嵗旱請講求急務收
還法令之未便者以救將死之民論手實法曰造簿手
實許令告匿户令雖有手實之文而未嘗行蓋謂使人
自占必不以實告而明許告訴人將為仇然則禮義亷
恥之風衰矣五路置三十七將専督所部兵至許辟置
布衣參軍謀百禄察其中或以恩澤市或以瘝敗收或
未歴邉方或起於羣盗䟽列其亡狀者十四人請仍舊
制將佐顓教閲餘付之州縣事多施行與徐禧治李士
寧獄奏士寧熒惑童婦致不軌坐罪死不赦禧右士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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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無罪執政主禧貶百禄監宿州酒元豐末入為司
門吏部郎中起居郎哲宗立遷中書舍人司馬光復差
役法患吏受賕欲加流配百禄固爭曰民今日執事受
謝於人明日罷役則以財賂人茍繩以重典黥面赭衣
必將充塞道路光悟曰微君言吾不悉也遂已元祐元
年為刑部侍郎諸郡以故闘殺情可矜者請讞法官曰
宜貸光曰殺人不死法廢矣百禄曰謂之殺人則可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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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刑以為無足疑原情以為無足憫則不可今槩之死
則二殺之科自是遂無足疑憫者矣時又詔天下獄不
當讞而輒讞者抵罪有司重於請至枉情以求合法百
禄曰熙寧之法非可疑可憫而讞者免駁勘元豐則刋
之近則有奏劾之詔故官吏畏避不憚論殺因條五年
死貸之數以聞門下省猶駁正當貸者又例在有司者
還中書百禄又爭之後悉從其請改吏部侍郎議者欲
汰胥吏吕大防趣廢其半百禄曰不可廢半則失職者
衆不若以漸消之自今闕吏勿補不數嵗減斯過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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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聼都水王孝先議回河故道大防意向之命百禄行
視百禄以東流髙仰而河勢順下不可回即馳奏所以
然之狀且取神宗詔令勿塞故道者併上之大防猶謂
大河東流中國之險限今塘濼既壊界河淤淺河且北
注矣百禄言塘濼有限寇之名無禦寇之實借使河徙
而北敵始有下流之憂乃吾之利也先帝明詔具在奈
何妄動揺之乃止俄兼侍讀進翰林學士為帝言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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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正之目凡導人主以某事者為公正某事者為姦邪
以䫫相反凡二十餘條願槩斯事以觀其情則邪正分
矣以龍圖閣學士知開封府勤於民事獄無繫囚僚吏
欲以圄空聞百禄曰千里之畿無一人之獄此至尊之
仁非尹功也不許經數月復為翰林學士拜中書侍郎
是嵗郊祀議合祭天地禮官以昊天有成命為言百禄
曰此三代之禮奈何復欲合祭乎成命之頌祀天祭地
均歌此詩亦如春夏祈榖而歌噫嘻亦豈為一祭哉爭
乆不決質於帝前宰相曰百禄之言禮經也今日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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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制也陛下始郊見宜以竝事天地為恭於是合祭熙
河范育言阿里骨酷暴且病溫溪心八族皆思内附可
以計納百禄曰中國以信撫四夷阿里骨未有過溪心
虚實未可知無釁而動非䇿也又請進築納迷等三城
百禄曰是皆良田為必爭之地我既城之若賊騎時出
我何以耕後雖欲棄之為費已甚亦不能矣帝皆從之
右僕射蘇頌坐稽留除書免百禄以同省罷為資政殿
[337-15a]
學士知河中徙河陽河南薨年六十五贈銀青光禄大
夫子祖述監頴州酒税攝獄掾閲具獄活兩死囚州人
以為神知鞏縣鑿南山導水入洛縣無水患文彦博稱
其能以父墮黨籍監中岳廟乆之通判涇州知台州奏
罷黄甘葛蕈之貢主管西京御史臺靖康多難避地至
汝州汝守趙子櫟邀與共守於是旁郡盡䧟汝獨全累
官朝議大夫卒從弟祖禹
祖禹字淳甫一字夢得其生也母夢一偉丈夫被金甲
入寝室曰吾漢將軍鄧禹既寤猶見之遂以為名幼孤
[337-15b]
叔祖鎮撫育如已子祖禹自以既孤毎嵗時親賓慶集
慘怛若無所容閉門讀書未嘗預人事既至京師所與
交游皆一時聞人鎮器之曰此兒天下士也進士甲科
從司馬光編修資治通鑑在洛十五年不事進取書成
光薦為祕書省正字時王安石當國尤愛重之王安國
與祖禹友善嘗諭安石意竟不往謁富弼致仕居洛素
嚴毅杜門罕與人接待祖禹獨厚疾篤召授以宻䟽大
[337-16a]
抵論安石誤國及新法之害言極憤切弼薨人皆以為
不可奏祖禹卒上之神宗崩祖禹上䟽論喪服之制曰
先王制禮君服同於父皆斬衰三年蓋恐為人臣者不
以父事其君自漢以來不惟人臣無服人君遂不為三
年之喪國朝自祖宗以來外廷雖用易月之制宫中實
行三年服君服如古典而臣下猶依漢制故十二日而
小祥朞而又小祥二十四日而大祥再朞而又大祥既
以日為之又以月為之此禮之無據者也古者再朞而
大祥中月而禫禫祭之名非服之色今乃為之慘服三
[337-16b]
日然後禫此禮之不經者也服既除至塟又服之祔廟
後即吉纔八月而遽純吉無所不佩此又禮之無漸者
也朔望羣臣朝服以造殯宫是以吉服臨喪人主衰服
在上是以先帝之服為人主之私喪此二者皆禮之所
不安也哲宗立擢右正言吕公著執政祖禹以婿嫌辭
改祠部員外郎又辭除著作佐郎脩神宗實録檢討遷
著作郎兼侍講神宗既祥祖禹上䟽宣仁后曰今即吉
[337-17a]
方始服御一新奢儉之端皆由此起凡可以蕩心悦目
者不宜有加於舊皇帝聖性未定覩儉則儉覩奢則奢
所以訓導成徳者動宜有法今聞奉宸庫取珠户部用
金其數至多恐増加無已願止於未然崇儉敦朴輔養
聖性使目不視靡曼之色耳不聼滛哇之聲非禮勿言
非禮勿動則學問日益聖徳日隆此宗社無疆之福故
事服除當開樂置宴祖禹以為因除服而開樂設宴則
似除服而慶賀非君子不得已而除之之意不可夏暑
權罷講祖禹言陛下今日之學與不學係他日治亂如
[337-17b]
好學則天下君子欣慕願立於朝以直道事陛下輔佐
徳業而致太平不學則小人皆動其心務為邪謟以竊
富貴且凡人之進學莫不於少時今聖質日長數年之
後恐不得如今日之専竊為陛下惜也遷起居郎又召
試中書舍人皆不拜吕公著薨召拜右諫議大夫首上
䟽論人主正心脩身之要乞太皇太后日以天下之勤
勞萬民之疾苦羣臣之邪正政事之得失開導上心曉
[337-18a]
然存之於中使異日衆説不能惑小人不能進蔡確既
得罪祖禹言自乾興以來不竄逐大臣六十餘年一旦
行之流傳四方無不震聳確去相已乆朝廷多非其黨
間有偏見異論者若一切以為黨確去之懼刑罰失中
而人情不安也蔡京鎮蜀祖禹言京小有才非端良之
士如使守成都其還當使執政不宜崇長時大臣欲於
新舊法中有所創立祖禹以為朝廷既察王安石之法
為非但當復祖宗之舊若出於新舊之間兩用而兼存
之紀綱壊矣遷給事中吳中大水詔出米百萬斛緡錢
[337-18b]
二十萬振救諫官謂訴災者為妄乞加驗考祖禹封還
其章云國家根本仰給東南今一方赤子呼天赴愬開
口仰哺以脱朝夕之急奏災雖小過實正當畧而不問
若稍施懲譴恐後無復敢言者矣兼國史院脩撰為禮
部侍郎論擇監司守令曰祖宗分天下為十八路置轉
運使提㸃刑獄收鄉長鎮將之權悉歸於縣收縣之權
歸於州州之權歸於監司監司之權歸於朝廷上下相
[337-19a]
維輕重相制建置之道最為合宜監司付以一路守臣
付以一州令宰付以一縣皆與天子分土而治其可不
擇乎祖宗嘗有考課之法専察諸路監司置簿於中書
以稽其要今宜委吏部尚書取當為州者條别功狀以
上三省三省召而察之茍其人可任則以次表用之至
官則令監司考其課績終嵗之後可以校優劣而施黜
陟焉如此則得人必多監司郡守得人縣令不才非所
患也聞禁中覔乳媪祖禹以帝年十四非近女色之時
上䟽勸進徳愛身又乞宣仁后保䕶上躬言甚切至既
[337-19b]
而宣仁諭祖禹以外議皆虚傳祖禹復上䟽曰臣言皇
帝進徳愛身宜常以為戒太皇太后保䕶上躬亦願因
而勿忘今外議雖虚亦足為先事之戒臣侍經左右有
聞於道路實懐私憂是以不敢避妄言之罪凡事言於
未然則誠為過及其已然則又無所及言之何益陛下
寧受未然之言勿使臣等有無及之悔拜翰林學士以
叔百禄在中書改侍講學士百禄去復為之范氏自鎮
[337-20a]
至祖禹比三世居禁林士論榮慕宣仁太后崩中外議
論洶洶人懐顧望在位者畏懼莫敢發言祖禹慮小人
乘間害政乃奏曰陛下方攬庶政延見羣臣此國家隆
替之本社稷安危之機生民休戚之端君子小人進退
消長之際天命人心去就離合之時也可不畏哉先后
有大功於宗社有大徳於生靈九年之間始終如一然
羣小怨恨亦為不少必將以改先帝之政逐先帝之臣
為言以事離間不可不察也先后因天下人心變而更
化既改其法則作法之人有罪當退亦順衆言而逐之
[337-20b]
是皆上負先帝下負萬民天下之所讐疾而欲去之者
也豈有憎惡於其間哉惟辨析是非深拒邪説有以姦
言惑聼者付之典刑痛懲一人以警羣慝則帖然無事
矣此等既誤先帝又欲誤陛下天下之事豈堪小人再
破壊邪初蘇軾約俱上章論列諫草已具見祖禹䟽遂
附名同奏曰公之文經世之文也竟不復出其藁祖禹
又言陛下承六世之遺烈當思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人
[337-21a]
民者祖宗之人民百官者祖宗之百官府庫者祖宗之
府庫一言一動如臨之在上質之在傍則可以長享天
下之奉先后以大公至正為心罷安石惠卿所造新法
而行祖宗舊政故社稷危而復安人心離而復合乃至
遼主亦戒其臣勿生事曰南朝専行仁宗之政矣外夷
之情如此中國之人心可知先后日夜苦心勞力為陛
下立太平之基願守之以靜恭已以臨之虚心以處之
則羣臣邪正萬事是非皆了然於聖心矣小人之情専
為私故不便於公専為邪故不便於正専好動故不便
[337-21b]
於靜惟陛下痛心疾首以為刻骨之戒章累上不報忽
有㫖召内臣十餘人祖禹言陛下親政以來四海傾耳
未聞訪一賢臣而所召者乃先内侍必謂陛下私於近
習望即賜追改因請對曰熙寧之初王安石吕惠卿造
立新法悉變祖宗之政多引小人以誤國勲舊之臣屏
棄不用忠正之士相繼逺引又用兵開邉結怨外夷天
下愁苦百姓流徙頼先帝覺悟罷逐兩人而所引羣小
[337-22a]
已布滿中外不可復去蔡確連起大獄王韶創取熙河
章惇開五溪沈起擾交管沈括徐禧俞充种諤興造西
事兵民死傷皆不下二十萬先帝臨朝悼悔以謂朝廷
不得不任其咎以至吳居厚行鐡冶之法於京東王子
京行茶法於福建蹇周輔行鹽法於江西李稷陸師閔
行茶法市易於西川劉定教保甲於河北民皆愁痛嗟
怨比屋思亂頼陛下與先后起而救之天下之民如解
倒縣惟是向來所斥逐之人窺伺事變妄意陛下不以
脩改法度為是如得至左右必進姦言萬一過聼而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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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之臣恐國家自此陵遲不復振矣又論漢唐之亡皆
由宦官自熙寧元豐間李憲王中正宋用臣軰用事總
兵權勢震灼中正兼幹四路口勑募兵州郡不敢違師
徒凍餒死亡最多憲陳再舉之䇿致永樂摧䧟用臣興
土木之工無時休息罔市井之微利為國歛怨此三人
者雖加誅戮未足以謝百姓憲雖已亡而中正用臣尚
在今召内臣十人而憲中正之子皆在其中二人既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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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中正用臣必將復用願陛下念之時紹述之論已興
有相章惇意祖禹力言惇不可用不見從遂請外上且
欲大用而内外梗之者甚衆乃以龍圖閣學士知陜州
言者論祖禹脩實録詆誣又摭其諫禁中僱乳媪事連
貶武安軍節度副使昭州别駕安置永州賀州又徙賔
化而卒年五十八祖禹平居恂恂口不言人過至遇事
則别白是非不少借隠在邇英守經據正獻納尤多嘗
講尚書至内作色荒外作禽荒六語拱手再誦却立云
願陛下留聼帝首肯再三乃退毎當講前夕必正衣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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儼如在上側命子弟侍先按講其説開列古義參之時
事言簡而當無一長語義理明白粲然成文蘇軾稱為
講官第一祖禹嘗進唐鑑十二巻帝學八巻仁宗政典
六巻而唐鑑深明唐三百年治亂學者尊之目為唐鑑
公云建炎二年追復龍圖閣學士子冲紹興中仕至翰
林侍讀學士儒林有傳
論曰熙寧元豐之際天下賢士大夫望以為相者鎮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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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光二人至稱之曰君實景仁不敢有所軒輊光思
濟斯民卒任天下之重鎮嶷然如山確乎其不可㧞君
子之道或出或處易地則皆然未易以功名優劣論也
百禄受學於鎮故其議論操脩粹然一出於正祖禹長
於勸講平生論諫不啻數十萬言其開陳治道區别邪
正辨釋事宜平易明白洞見底藴雖賈誼陸贄不是過

 宋史巻三百三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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