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a0032 宋史-元-托克托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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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宋史巻三百四十
元中書右丞相總裁托克托等修


 列傳第九十九


呂大防兄大忠弟大鈞大臨 劉摯   蘇頌


呂大防字㣲仲其先汲郡人祖通太常博士父蕡比部
郎中通葬京兆藍田遂家焉大防進士及第調馮翊主
簿永夀令縣無井逺汲於澗大防行近境得二泉欲導
而入縣地勢髙下衆疑無成理大防用考工水地置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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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法以準之不旬日果疏為渠民賴之號曰吕公泉遷
著作佐郎知青城縣故時圭田粟入以大斗而出以公
斗獲利三倍民雖病不敢訴大防始均出納以平其直
事轉聞詔立法禁命一路悉輸租于官槩給之青城外
控汶川與敵相接大防據要置邏宻為之防禁山之樵
采以嚴障蔽韓絳鎮蜀稱其有王佐才入權鹽鐡判官
英宗即位改太常博士御史闕内出大防與范純仁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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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命為監察御史裏行首言紀綱賞罰未厭四方之望
者有五進用大臣而權不歸上大臣疲老而不得時退
外國驕蹇而不擇將帥議論之臣禆益闕失而大臣沮
之疆埸左右之臣有敗事而被賞舉職而獲罪者又言
富弼病足請解機務章十餘上而不納張昇年㡬八十
聰明已耗哀乞骸骨而不從吴奎有三年之䘮以其子
召之者再遣使召之者又再程戡辭老不能守邊恐死
塞上免以尸柩還家為請亦不許陛下欲盡君臣之分
使病者得休䘮者得終老者得盡其餘年則進退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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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何必過為虚飾使四人之誠不得自逹邪是嵗京師
大水大防曰雨水之患至入宫城盧舍殺人害物此隂
陽之沴也即陳八事曰主威不立臣權太盛邪議干正
私恩害公遼夏連謀盗賊恣行羣情失職刑罰失平㑹
執政議濮王稱考大防上言先帝起陛下為皇子館於
宫中憑几之命緒言在耳皇天后土實知所託設使先
帝萬夀陛下猶為皇子則安懿之稱伯於理不疑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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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以為子沒而背之哉夫人君臨御之始宜有至公大
義厭服天下以結其心今大臣首欲加王以非正之號
使陛下顧私恩而違公義非所以結天下之心也章累
十數上出知休寧縣神宗立通判淄州熙寧元年知泗
州為河北轉運副使召直舍人院韓絳宣撫陜西命為
判官又兼河東宣撫判官除知制誥四年知延州大防
昉欲城河外荒堆砦衆謂不可守大防留戍兵修堡障
有不從者斬以狥㑹環慶兵亂絳坐黜大防亦落知制
誥以太常博士知臨江軍數月徙知華州華嶽摧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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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渭河被害者衆大防奏疏援經質史以驗時事其略
曰畏天之威于時保之先王所以興也我生不有命在
天後王所以壊也書云惟先格王正厥事願仰承天威
俯酌時變為社稷至計除龍圖閣待制知秦州元豐初
徙永興神宗以彗星求言大防陳三說九宜曰治本曰
緩末曰納言養民教士重榖治本之宜三也治邊治兵
緩末之宜二也廣受言之路寛侵官之罰恕謗誹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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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異同之論此納言之宜四也累數千言時用兵西夏
調度百出有不便者輙上聞務在寛民及兵罷民力比
他路為饒供億軍須亦無乏絶進直學士居數年知成
都府哲宗即位召為翰林學士權開封府有僧誑民取
財因訟至廷下驗治得情命抱具獄即其所杖之他挾
姦者皆遁去館伴契丹使其使黠語頗及朝廷大防宻
擿其隠事詰之曰北朝試進士至心獨運賦不知此題
於書何出使錯遌不能對自是不敢復出嫚詞遷吏部
尚書夏使来詔訪以待遇之計且曰向者所得邊地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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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城堡終慮孤絶難保棄之則弱國守之又有後悔
為當奈何大防言夏本無能為然屢遣使而不布誠欵
者蓋料我急於議和耳今使者到闗宜令押伴臣僚扣
其不賀登極以觀厥意足以測情偽矣新收疆土議者
多言可棄此慮之不熟也至於守禦之策惟擇將帥為
先太祖用姚内斌董遵誨守環慶西人不敢入侵昔以
二州之力禦敵而有餘今以九州之大奉邉而不足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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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言之在於得人而已元祐元年拜尚書右丞進中書
侍郎封汲郡公西方息兵青唐羗以為中國怯使大將
鬼章青宜結犯邉大防命洮州諸將乗間致討生擒之
三年呂公著告老宣仁后欲留之京師手札宻訪至于
四五超拜大防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提舉修神宗
實録大防見哲宗年益壯日以進學為急請敇講讀官
取仁宗邇英御書解釋上之寘于座右又摭乾興以来
四十一事足以為勸戒者分上下篇標曰仁祖聖學使
人主有欣慕不足之意哲宗御邇英閣召宰執講讀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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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寳訓至漢武帝籍南山提封為上林苑仁宗曰山澤
之利當與衆共之何用此也丁度曰臣事陛下二十年
每奉徳音未始不及於憂勤此蓋祖宗家法爾大防因
推廣祖宗家法以進曰自三代以後惟本朝百二十年
中外無事蓋由祖宗所立家法最善臣請舉其略自古
人主事母后朝見有時如漢武帝五日一朝長樂宫祖
宗以来事母后皆朝夕見此事親之法也前代大長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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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用臣妾之禮本朝必先致恭仁宗以姪事姑之禮見
獻穆大長公主此事長之法也前代宫闈多不肅宫人
或與廷臣相見唐入閣圖有昭容位本朝宫禁嚴宻内
外整肅此治内之法也前代外戚多預政事常致敗亂
本朝母后之族皆不預此待外戚之法也前代宫室多
尚華侈本朝宫殿止用赤白此尚儉之法也前代人君
雖在宫禁出輿入輦祖宗皆歩自内庭出御後殿豈乏
人力哉亦欲渉歴廣庭稍冐寒暑此勤身之法也前代
人主在禁中冠服苟簡祖宗以来燕居必以禮竊聞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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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昨郊禮畢具禮謝太皇太后此尚禮之法也前代多
深於用刑大者誅戮小者逺竄惟本朝用法最輕臣下
有罪止於罷黜此寛仁之法也至於虚已納諫不好畋
獵不尚翫好不用玉噐不貴異味此皆祖宗家法所以
致太平者陛下不須逺法前代但盡行家法足以為天
下哲宗甚然之大防朴厚惷直不植黨朋與范純仁並
位同心戮力以相王室立朝挺挺進退百官不可干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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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不市恩嫁怨以邀聲譽凡八年始終如一懇乞避位
宣仁后曰上方富於春秋公未可即去少須嵗月吾亦
就東朝矣未果而后崩為山陵使復命以觀文殿大學
士左光禄大夫知頴昌府尋改永興軍使便其鄉社入
辭哲宗勞慰甚渥曰卿暫歸故鄉行即召矣未㡬左正
言上官均論其隳壊役法右正言張商英御史周秩劉
拯相繼攻之奪學士知随州貶秘書監分司南京居郢
州言者又以脩神宗實録直書其事為誣詆徙安州兄
大忠自渭入對哲宗詢大防安否且曰執政欲遷諸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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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朕獨令䖏安陸為朕寄聲問之大防朴直為人所賣
三二年可復相見也大忠泄其語於章惇惇懼繩之愈
力紹聖四年遂貶舒州團練副使安置循州至䖍州信
豐而病語其子景山曰吾不復南矣吾死汝歸吕氏尚
有遺種遂薨年七十一大忠請歸葬許之大防身長七
尺眉目秀發聲音如鐘自少持重無嗜好過市不左右
㳺目燕居如對賓客每朝㑹威儀翼如神宗常目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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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大忠及弟大臨同居相切磋論道考禮冠昏䘮祭一
本於古闗中言禮學者惟吕氏嘗為鄉約曰凡同約者
徳業相勸過失相規禮俗相交患難相䘏有善則書于
籍有過若違約者亦書之三犯而行罰不悛者絶之徽
宗即位復其官髙宗紹興初又復大學士贈太師宣國
公諡曰正愍
大忠字進伯登第為華隂尉晉城令韓絳宣撫陜西以
大忠提舉永興路義勇改秘書丞檢詳樞宻院吏兵房
文字令條義勇利害大忠言養兵猥衆國用日屈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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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田唐之府兵善法也弓箭手近於屯田義勇近於府
兵擇用一焉兵屯可省矣為簽書定國軍判官熙寧中
王安石議遣使諸道立緣邊封溝大忠與范育被命俱
辭行大忠陳五不可以為懐撫外國恩信不洽必致生
患罷不遣令與劉忱使契丹議代北地㑹遭父䘮起復
知代州契丹使蕭素梁頴至代設次據主席大忠與之
争乃移次於長城北換西上閤門使知石州大忠數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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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頴㑹凡議屢以理折之素頴稍屈已而復使蕭禧来
求代北地神宗召執政與大忠忱議將從其請大忠曰
彼遣一使来即與地五百里若使魏王英弼来求闗南
則何如神宗曰卿是何言也對曰陛下既以臣言為不
然恐不可啟其漸忱曰大忠之言社稷大計願陛下熟
思之執政知不可奪議卒不決罷忱還三司大忠亦終
䘮制其後竟以分水嶺為界焉元豐中為河北轉運判
官言古者理財視天下猶一家朝廷者家外計者兄弟
居雖異而財無不同今有司惟知出納之名有餘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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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嘗以實告上故有餘則取之不足莫之與甚大患也
乃上生財養民十二事徙提㸃淮南刑獄時河決飛蝗
為災大忠入對極論之詔歸故官元祐初歴工部郎中
陜西轉運副使知陜州以直龍圖閤知秦州進寳文閤
待制夏人自犯麟府環慶後遂絶嵗賜欲遣使謝罪神
宗將許之大忠言夏人彊則縱困則服今陽為恭順實
懼討伐宜且命邊臣詰其所以来之辭若惟請是從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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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有以窺我矣時郡糴民粟豪家因之制操縱之柄大
忠選僚寀自旦入倉雖斗升亦受不使有所壅閼民喜
争運粟于倉負錢而去得百餘萬斛馬涓以進士舉首
入幕府自稱狀元大忠謂曰狀元云者及第未除官之
稱也既為判官則不可今科舉之習既無用修身為已
之學不可不勉又教以臨政治民之要涓自以為得師
焉謝良佐教授州學大忠每過之聼講論語必正襟歛
容曰聖人言行在焉吾不敢不肅嘗獻言夏人戍守之
外戰士不過十萬吾三路之衆足以當之矣彼屢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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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一不與校臣竊羞之紹聖二年加寳文閣直學士知
渭州付以秦渭之事奏言闗陜民力未裕士氣沮䘮非
假之嵗月未易枝梧因請以職事對大抵欲以計徐取
横山自汝遮殘井迤邐進築不求近功既而鍾傅城安
西王文郁亦用事章惇曽布主之大忠議不合又乞以
所進職為大防量移惇布陳其所言與元祐時異徙知
同州旋降待制致仕卒詔復學士官佐其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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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鈞字和叔父蕡六子其五登科大鈞第三子也中乙
科調秦州右司理參軍監延州折博務改光禄寺丞知
三原縣請代蕡入蜀移巴西縣蕡致仕大鈞亦移疾不
行韓絳宣撫陕西河東辟書寫機宻文字府罷移知侯
官縣故相曽公亮鎮京兆薦知涇陽縣皆不赴丁外艱
家居講道數年起為諸王宫教授求監鳯翔船務制改
宣義郎㑹伐西夏鄜延轉運司檄為從事既出塞轉運
使李稷餽餉不繼欲還安定取糧使大鈞請於种諤諤
曰吾受命將兵安知糧道萬一不繼召稷来與一劔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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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鈞性剛直即曰朝廷出師去塞未逺遂斬轉運使無
君父乎諤意折彊謂大鈞曰君欲以此報稷先稷受禍
矣大鈞怒曰公將以此言見恐邪吾委身事主死無所
辭正恐公過耳諤見其直乃好謂曰子乃爾邪今聽汝
矣始許稷還是時㣲大鈞盛氣誚諤稷且不免未㡬道
得疾卒年五十二大鈞從張載學能守其師說而踐履
之居父䘮衰麻葬祭一本於禮後乃行於冠昏膳飲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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弔之間節文粲然可觀闗中化之尤喜講明井田兵制
謂治道必自此始悉撰次為圖籍可見於用雖皆本於
載而能自信力行載每歎其勇為不可及
大臨字與叔學于程頤與謝良佐游酢楊時在程門號
四先生通六經尤邃於禮每欲掇習三代遺文舊制令
可行不為空言以拂世駭俗其論選舉曰古之長育人
才者以士衆多為樂今之主選舉者以多為患古以禮
聘士常恐士之不至今以法待士常恐士之競進古今
豈有異哉蓋未之思爾夫為國之要不過得人以治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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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如為治必欲得人惟恐人才之不足而何患於多如
治事皆任其責惟恐士之不至不憂其競進也今取人
而用不問其可任何事任人以事不問其才之所堪故
入流之路不勝其多然為官擇士則常患乏才待次之
吏歴嵗不調然考其職事則常患不治是所謂多實不
稱本末交戾如此而欲得人而事治未之有也今欲立
士規以養徳厲行更學制以量才進藝定試法以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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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否脩辟法以興能備用嚴舉法以覈實得人制考法
以責任考功庻㡬可以漸復古矣富弼致政于家為佛
氏之學大臨與之書曰古者三公無職事惟有徳者居
之内則論道于朝外則主教于鄉古之大人當是任者
必將以斯道覺斯民成已以成物豈以爵位進退體力
盛衰為之變哉今大道未眀人趨異學不入于莊則入
于釋疑聖人為未盡善輕禮義為不足學人倫不眀萬
物憔悴此老成大人惻隠存心之時以道自任振起壊
俗在公之力宜無難矣若夫移精變氣務求長年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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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避世之士獨善其身者之所好豈世之所以望於公
者哉弼謝之元祐中為大學博士遷秘書省正字范祖
禹薦其好學脩身如古人可備勸學未及用而卒
劉摯字莘老永静東光人兒時父居正課以書朝夕不
少間或謂君止一子獨不可少寛邪居正曰正以一子
不可縱也十嵗而孤鞠於外氏就學東平因家焉嘉祐
中擢甲科歴冀州南宫令縣比不得入俗化凋敝其賦
[340-14a]
甚重輸絹匹折稅錢五百綿兩折錢三十民多破産摯
援例旁郡條請裁以中價轉運使怒將劾之摯固請曰
獨一州六邑被此苦決非法意但朝廷不知耳遂告於
朝三司使包拯奏從其議自是絹為錢千三百綿七十
有六民歡呼至泣下曰劉長官活我是時摯與信都令
李冲清河令黄莘皆以治行聞人稱為河朔三令徙江
陵觀察推官用韓琦薦得館閣校勘王安石一見噐異
之擢檢正中書禮房黙黙非所好也才月餘為監察御
史裏行欣然就職歸語家人曰趣裝毋為安居計未及
[340-14b]
陛對即奏論亳州獄起正小人意在傾富弼以市進今
弼已得罪願少寛之又言程昉開漳河調發猝廹人不
堪命趙子㡬擅升畿縣等使納役錢縣民日數千人遮
訴宰相京師喧然何以示四方張靚王廷老擅増兩浙
役錢督賦嚴急人情嗟怨此皆欲以羡餘希賞願行顯
責明朝廷本無聚歛之意及入見神宗面賜褒諭因問
卿從學王安石邪安石極稱卿噐識對曰臣東北人少
[340-15a]
孤獨學不識安石也退而上疏曰君子小人之分在義
利而已小人才非不足用特心之所向不在乎義故希
賞之志每在事先奉公之心每在私後陛下有勸農之
意今變而為煩擾陛下有均役之意今倚以為聚歛其
有愛君之心憂國之言者皆無以容乎其間今天下有
喜於敢為有樂於無事彼以此為流俗此以彼為亂常
畏義者以進取為可耻嗜利者以守道為無能此風浸
成漢唐黨禍必起矣惟君子為能通天下之志臣願陛
下虚心平聼審察好惡前日意以為是者今更察其非
[340-15b]
前日意以為短者今更用其長稍抑虚譁輕偽志近㤀
逺幸於茍合之人漸察忠厚慎重難進易退可與有為
之士收過與不及之俗使㑹於大中之道則施設變化
惟陛下號令之而已又論率錢助役官自雇人有十害
其略曰天下州縣户役虚實輕重不同今等以為率則
非一法所能齊随其所宜各自立法則紛擾散殊何以
統率一也新法謂版籍不實故令别立等第且舊籍既
[340-16a]
不可信今何以得其無失不獨搔擾生事患將使富輸
少貧輸多二也天下上户少中户多上户役數而重故
以助錢為幸中户役簡而輕下户役所不及今槩使輸
錢則為不幸三也有司欲多得雇錢而患上户之寡故
不用舊籍臨時升降使民何以堪命四也嵗有豐凶而
役人有定數助錢不可闕非若稅賦有倚閣減放之期
五也榖麥布帛嵗有所出而助法必輸見錢六也二稅
科買色目已多又槩率錢以竭其所有斯民無有恱而
願為農者户口當日耗失七也僥倖者又將緣法生姦
[340-16b]
如近日兩浙倍科錢數自以為功八也差法近者十餘
年逺或二十年乃一充役民安習之久矣今官自雇人
直重則民不堪輕則人不願不免以力敺之就役九也
且役人必用鄉户家有常産則必知自愛性既愚實則
罕有盜欺今一切雇募但得輕猾浮偽之人巧詐相資
何所不至十也㑹御史中丞楊繪亦言其非安石使張
琥作十難以詰之琥辭不為司農曽布請為之既作十
[340-17a]
難且劾摯繪欺誕懐向背詔問狀繪懼謝罪摯奮曰為
人臣豈可壓於權勢使天子不知利害之實即條對所
難以伸其說且曰臣待罪言責采士民之說以聞於上
職也今有司遽令分析是使之較是非争勝負交口相
直無乃辱陛下耳目之任哉所謂向背則臣所向者義
所背者利所向者君父所背者權臣願以臣章并司農
奏宣示百官考定當否如臣言有取幸早施行若稍渉
欺㒺甘就竄逐不報摯明日復上疏曰陛下起居言動
躬蹈徳禮夙夜厲精以親庻政天下未至於安且治者
[340-17b]
誰致之邪陛下注意以望太平而自以太平為已任得
君専政者是也二三年間開闔動揺舉天下無一物得
安其所者蓋自青苖之議起而天下始有聚歛之疑青
苖之議未允而均輸之法行均輸之法方擾而邊鄙之
謀動邊鄙之禍未艾而助役之事興至於求水利行淤
田併州縣興事起新難以徧舉其議財則市井屠販之
人皆召至政事堂其征利則下至歴日而官自鬻之推
[340-18a]
此而徃不可究言輕用名噐淆混賢否忠厚老成者擯
之為無能狭少儇辯者取之為可用守道憂國者謂之
流俗敗常害民者謂之變通凡政府謀議經畫除用進
退獨與一掾屬決之然後落茟同列預聞反在其後故
奔走乞丐之人其門如市今西夏之欵未入反側之兵
未安三邊瘡痍流潰未定河北大旱諸路大水民勞財
乏縣官減耗聖上憂勤念治之時而政事如此皆大臣
誤陛下而大臣所用者誤大臣也疏奏安石欲竄之嶺
外神宗不聼但謫監衡州鹽倉繪出知鄭州琥亦落職
[340-18b]
摯乞詣鄆遷葬然後奔赴貶所許之先是倉吏與綱兵
姦利相市鹽中雜以偽惡逺人未嘗食善鹽摯悉意㧡
視且儲其羡以為賞弊減十七父老目為學士鹽久之
簽書南京判官㑹司農新令盡斥賣天下祠學依坊場
河渡法收浄利南京閼伯廟嵗錢四十六貫㣲子廟十
三貫摯歎曰一至於此徃見留守張方平曰獨不能為
朝廷言之耶方平瞿然托摯為奏曰閼伯遷商丘主祀
[340-19a]
大火火為國家盛徳所乗歴世尊為大祀㣲子宋始封
之君開國此地本朝受命建號所因又有雙廟者唐張
廵許逺孤城死賊能捍大患今若令承買小人規利冗
䙝瀆慢何所不為嵗收㣲細實損大體欲望留此三廟
以慰邦人崇奉之意從之又見方平傳入同知太常禮
院元豐初改集賢校理知大宗正寺丞為開封府推官
神宗開天章閣議新官制除至禮部郎中曰此南宫舍
人非他曹比無出劉摯者即命之俄遷右司郎中初宰
掾每於執政分㕔時請間白事多持兩端伺意指摯始
[340-19b]
請以公禮聚見共決可否或不便摯所請坐以開封不
置歴事罷歸明年起知滑州哲宗即位宣仁后同聼政
召為吏部郎中改秘書少監擢侍御史上疏曰昔者周
成王幼冲踐祚師保之臣周公太公其人也仁宗皇帝
盛年嗣服用李維晏殊為侍讀孫奭馮元為侍講聼斷
之暇召使入侍陛下春秋鼎盛在所資養願選忠信孝
悌惇茂老成之人以充勸講進讀之任便殿燕坐時賜
[340-20a]
延對執經誦說以廣睿智仰副善繼求治之志他日講
筵進讀至仁宗不避庚戌臨奠張士遜侍讀曰國朝故
事多避國音國朝角音木也故畏庚辛哲宗問果當避
否摯進曰隂陽拘忌聖人不取如正月祈榖必用上辛
此豈可改也漢章帝以反支日受章奏唐太宗以辰日
哭張公謹仁宗不避庚戌日皆陛下所宜取法哲宗然
之摯又言諫官御史員缺未補監察雖滿六員專以察
治官司公事而不預言責臣請増補臺諫並許言事時
蔡確章惇在政地與司馬光不相能摯因乆旱上言洪
[340-20b]
範庻徴肅時雨若五行傳政緩則冬旱今廟堂大臣情
志乖暌議政之際依違排狠語播於外可謂不肅政令
二三舒緩不振比日日青無光風霾昏曀上天警告皆
非小變願進忠良通壅塞以荅天戒蔡確為山陵使神
宗靈駕發引前夕不入宿摯劾之不報及使回既朝即
視事摯又奏確不引咎自劾無何確上表自陳嘗請收
㧞當世之耆艾以陪輔王室蠲省有司之煩碎以慰安
[340-21a]
民心摯謂使確誠有是請不言於先朝為不忠之罪言
於今日為取容之計誠無是請則欺君莫大於此又疏
確過惡大略有十論章惇㐫悍輕侻無大臣體皆罷去
初神宗更新學制養士以千數有司立為約束過於煩
宻摯上疏曰學校為育材首善之地教化所從出非行
法之所雖羣居衆聚帥而齊之不可無法亦有禮義存
焉先帝體道制法超漢軼唐養士之盛比隆三代然而
比以太學屢起獄訟有司緣此造為法禁煩苛愈於治
獄條目多於防盜上下疑貳以求苟免甚可恠者博士
[340-21b]
諸生禁不相見教諭無所施質問無所從月巡所隷之
齋而巳齋舍既不一随經分隷則又易博士兼廵禮齋
詩博士兼廵書齋所至備禮請問相與揖諾亦或不交
一言而退以防私請以杜賄賂學校如此豈先帝所以
造士之意哉治天下者遇人以君子長者之道則下必
有君子長者之行而應乎上若以小人犬彘遇之彼將
以小人犬彘自為而况以此行於學校之間乎願罷其
[340-22a]
制又請雜用經義詩賦取士復賢良方正科罷常平免
役引朱光庭王巖叟為言官執憲數月正色彈劾多所
貶出百僚敬憚時人以比包拯吕晦元祐元年擢御史
中丞摯上疏曰上之所好下必有甚朝廷意在總覈下
必有刻薄之行朝廷務在寛大下必有苟簡之事習俗
懐利迎意趨和所為近似而非上之意本然也今因革
之政本殊而觀望之俗故在昨差役初行監司巳有迎
合争先不校利害一槩定差一路為之騷動者朝廷察
其如此固巳黜之矣以是觀之大約類此向来黜責數
[340-22b]
人者皆以非法掊克市進害民然非欲使之漫不省事
昧者不逹矯枉過正顧可不為之禁哉請立監司考績
之制拜尚書右丞連進左丞中書侍郎遷門下侍郎胡
宗愈除右丞諫議大夫王覿疏其非是宣仁后怒將加
深譴摯開救甚力簾中厲聲曰若有人以門下侍郎為
姦邪甘受之否摯曰陛下審察毁譽每如此天下幸甚
然願顧大體宗愈進用自有公議必致貶諫官而後進
[340-23a]
恐宗愈亦所未安宣仁后意解覿得補郡守摯與同列
奏事論人才摯曰人才難得能否不一性忠實而才識
有餘上也才識不逮而忠實有餘次也有才而難保可
藉以集事又其次也懐邪觀望随時勢改變此小人也
終不可用哲宗及宣仁后曰卿常能如此用人國家何
憂六年拜尚書右僕射摯性陗直有氣節通逹明銳觸
機輙發不為利怵威誘自初輔政至為相脩嚴憲法辨
白邪正專以人物䖏心孤立一意不受謁請子弟親戚
入官皆令赴銓部以格調選未嘗以干朝廷與吕大防
[340-23b]
同位國家大事多決於大防惟進退士大夫實執其柄
然持心少恕勇於去惡竟為朋䜛竒中先是邢恕謫官
永州以書抵䖏摯故與恕善荅其書有永州佳䖏第徃
以俟休復之語排岸官茹東濟傾險人也有求於摯不
得見其書陰錄以示御史中丞鄭雍侍御史楊畏二人
 交章擊摯遂箋釋其語上之曰休復者語出周易以
俟休復者俟他日太皇太后復子眀辟也又章惇諸子
[340-24a]
故與摯之子游摯亦間與之接雍畏謂延見接納為牢
籠之計以冀後福宣仁后於是面喻摯曰言者謂卿交
通匪人為後日地卿當一心王室若章惇者雖以宰相
䖏之未必樂也摯皇懼退上章自辨執政亦為之言宣
仁后曰垂簾之初摯排斥姦邪實為忠直但此二事非
所當為也以觀文殿學士罷知鄆州給事中朱光庭駁
云摯忠義自奮朝廷擢之大位一旦以疑而罷天下不
見其過光庭亦罷七年徙大名又為雍等所遏徙知青
州紹聖初来之邵周秩論摯變法棄地罪奪職知黄州
[340-24b]
再貶光禄卿分司南京蘄州居住將行語諸子曰上用
章惇吾且得罪若惇顧國事不遷怒百姓但責吾曹死
無所恨正慮意在報復法令益峻奈天下何憂形於色
無一言及遷謫意四年䧟邢恕之謗貶鼎州團練副使
新州安置惟一子從家人涕泣願侍皆不聼至數月以
疾卒年六十八初摯與吕大防為相文及甫居䘮在洛
怨望服除恐不得京官抵書邢恕曰改月遂除入朝之
[340-25a]
計未可必當塗猜怨於鷹揚者益深其徒實繁司馬昭
之心路人所知也濟之以粉昆必欲以眇躬為甘心快
意之地可為寒心其謂司馬昭者指吕大防獨當國久
粉昆者世以駙馬都尉為粉侯韓嘉彦尚主以兄忠彦
為粉昆也恕以書示蔡碩蔡渭渭上書訟摯及大防等
十餘人䧟其父確謀危宗社引及甫書為證時章惇蔡
卞誣造元祐諸人事不已因是欲殺摯及梁燾王巖叟
等以為摯有廢立之意遂起同文館獄用蔡京安惇雜
治逮問及甫及甫元祐末復徳大防除權侍郎又忠彦
[340-25b]
雖罷哲宗眷之未衰乃託其亡父嘗說司馬昭指劉摯
粉謂王巖叟面白如粉昆謂梁燾字况之况猶兄也又
問實状但云疑其事勢如此㑹摯卒京奏不及考驗遂
免其子官與家屬徙英州凡三年死於瘴者十人徽宗
立詔反其家屬用子跂請得歸葬跂又伏闕訴及甫之
誣遂貶及甫并渭於湖外復摯中大夫蔡京為相降朝
散大夫後又復觀文殿大學士大中大夫紹興初贈少
[340-26a]
師諡曰忠肅摯嗜書自幼至老未嘗釋巻家藏書多自
讐校得善本或手抄録孜孜無倦少好禮學其究三禮
視諸經尤粹晚好春秋考諸儒異同辨其得失通聖人
經意為多其教子孫先行實後文藝每曰士當以噐識
為先一號為文人無足觀矣跂能為文章遭黨事為官
拓落家居避禍以夀終
蘇頌字子容泉州南安人父紳葬潤州丹陽因徙居之
第進士歴宿州觀察推官知江寧縣時建業承李氏後
稅賦圖籍一皆無藝每發斂髙下出吏手頌因治訊他
[340-26b]
事互問民鄰里丁産識其詳及定户籍民或自占不悉
頌警之曰汝有某丁某産何不言民駭懼皆不敢隠遂
剗剔夙蠧成賦一邑簡而易行諸令視以為法至領其
民拜庭下以謝凡民有忿争頌喻以鄉黨宜相親善若
以小忿而失歡心一旦緩急將何賴焉民徃徃謝去或
半途思其言而止時監司王鼎王綽楊紘於部吏少許
可及觀頌施設則曰非吾所及也調南京留守推官留
[340-27a]
守歐陽脩委以政曰子容䖏事精審一經閱覽則修不
復省矣時杜衍老居睢陽見頌深噐之曰如君真所謂
不可得而親疏者衍又自謂平生人罕見其用心䖏遂
自小官以至為侍從宰相所以施設出䖏悉以語頌曰
以子相知且知子異日必為此官老夫非以自矜也故
頌後厯政略似衍云皇祐五年召試館閤校勘同知太
常禮院至和中文彦博為相請建家廟事下太常頌議
以為禮大夫士有田則祭無田則薦是有土者乃為廟
祭也有田則有爵無土無爵則子孫無以繼承宗祀是
[340-27b]
有廟者止於其躬子孫無爵祭乃廢也若參合古今之
制依約封爵之令為之等差錫以土田然後廟制可議
若猶未也即請考案唐賢寢堂祠饗儀止用燕噐常食
而已嘉祐中詔禮院議立故郭皇后神御殿于景靈宫
頌謂敇書云向因忿欝偶失謙恭此則無可廢之事又
云朕念其自厯長秋僅周一紀逮事先后祗奉寢園此
則有不當廢之悔又云可追復皇后其祔廟諡册並停
[340-28a]
此則有合祔廟及諡册之義請祔郭皇后於后廟以成
追復之道衆論未定宰相曽公亮問云郭后上元妃若
祔廟則事體重矣頌曰國朝三聖賀尹潘皆元妃事體
正相類今止祔后廟則豈得有同異之言公亮曰議者
以謂陰逼母后是恐萬嵗後配祔之意頌曰若加一懐
哀愍之諡則不為逼矣公亮歎重遷集賢校理編定書
籍頌在館下九年奉祖母及母養姑姊妹與外族數十
人甘㫖融怡昏嫁以時妻子衣食常不及而䖏之晏如
富弼常稱頌為古君子及與韓琦為相同表其亷退以
[340-28b]
知頴州通判趙至忠本邊徼降者所至與守競頌待之
以禮具盡誠意至忠感泣曰身雖夷人然見義則服平
生誠服者唯公與韓魏公耳仁宗崩建山陵有司以不
時難得之物厲諸郡頌曰遺詔務從儉約豈有土不産
而可强賦乎量其有無事亦随集英宗即位召提㸃開
封府界諸縣鎮公事頌言周制六軍出於六鄉在三畿
四郊之地唐設十二衞亦散布畿内郡縣又以闗内諸
[340-29a]
府分隷之皆所以臨制四方為國藩衞國朝禁兵多屯
京師及畿内東南諸縣雖饋運為使而西邉武備殊闕
今中牟長垣都門要衝二鄙驛置皆由此而舊不屯兵
閴無防守請置營益兵以備非常明年饑民果乗虚犯
長垣戕官吏如頌慮頌又請以獲盜多寡為縣令殿最
法以謂巡檢縣尉但能捕盜而不能使人不為盜能使
其不為盜者縣令也且民罹剽刼之害而長官不任其
責可乎遷度支判官送契丹使宿恩州驛舍火左右請
出避頌不動州兵欲入救閉門不納徐使防卒撲滅之
[340-29b]
初火時郡人洶洶唱使者有變救兵亦欲因而生事賴
頌安静而止遂聞京師神宗疑焉頌使還入奏稱善久
之命為淮南轉運使召起居注擢知制誥知通進銀臺
司知審刑院時知金川張仲宣坐枉法贓罪至死法官
援李希輔例杖脊黥配海島頌奏曰希輔仲宣均為枉
法情有輕重希輔知台受賕數百千額外度僧仲宣所
部金坑發檄廵檢體究其利甚㣲土人憚興作以金八
[340-30a]
兩屬仲宣不差官比校止係違令可比恐喝條視希輔
有間矣神宗曰免杖而黥之可乎頌曰古者刑不上大
夫仲宣官五品今貸死而黥之使與徒隷為伍雖其人
無可矜所重者汙辱衣冠耳遂免杖黥流海外遂為定
法又言提舉青苖官不能體朝廷之意邀功争利務為
煩擾且與諸司不相臨統文移同異州縣莫知適從乞
與常平衆役一切付之監司改提舉為之屬則事有統
一而於更張之政無所損也不從大臣薦秀州判官李
定召見擢太子中允除監察御史裏行宋敏求知制誥
[340-30b]
封還詞頭復下頌當制頌奏祖宗朝天下初定故不起
孤逺而登顯要者真宗以来雖有幽人異行亦不至超
越資品今定不由銓考擢授朝列不緣御史薦寘憲臺
雖朝廷急於用才度越常格然隳紊法制所益者小所
損者大未敢具草次至李大臨亦封還神宗曰去年詔
臺官有闕委御史臺奏舉不拘官職髙下頌與大臨對
曰從前臺官於太常博士以上中行員外郎以下舉充
[340-31a]
後為難得資叙相當故朝廷特開此制止是不限博士
員郎非謂選人亦許奏舉若不拘官職髙下并選人在
其間則是秀州判官亦可為裏行不必更改中允也今
定改京官已是優恩更䖏之憲臺先朝以来未有此比
倖門一啟則士塗奔競之人希望不次之擢朝廷名噐
有限焉得人人滿其意哉執奏不巳於是並落知制誥
歸工部郎中班天下謂頌及敏求大臨為三舍人餘嵗
知婺州方泝桐廬江水暴迅舟横欲覆母在舟中㡬溺
矣頌哀號赴水救之舟忽自正母甫及岸舟乃覆人以
[340-31b]
為純孝所感徙亳州有豪婦罪當杖而病每旬檢之未
愈譙簿鄧元孚謂頌子曰尊公髙明以政稱豈可為一
婦所紿但諭醫如法檢自不誣矣頌曰萬事付公議何
容心焉若言語輕重則人有觀望或致有悔既而婦死
元孚慙曰我軰狭小豈可測公之用心也加集賢院學
士知應天府吕恵卿嘗語人曰子容吾鄉里先進茍一
詣我執政可得也頌聞之笑而不應凡更三赦大臨還
[340-32a]
侍從頌纔授秘書監知通進銀臺司吴越饑選知杭州
一日出遇百餘人哀訴曰某以轉運司責逋市易緡錢
夜囚晝繫雖死無以償頌曰吾釋汝使汝營生奉衣食
之餘悉以償官期以嵗月而足可乎皆謝不敢負果如
期而足頌宴客有美堂或告將兵欲亂頌宻使捕渠領
十軰荷杖付獄中迨夕㑹散坐客不知也及脩兩朝正
史轉右諫議大夫使契丹遇冬至其國歴後宋歴一日
北人問孰為是頌曰歴家筭術小異遲速不同如亥時
節氣交猶是今夕若踰數刻則屬子時為明日矣或先
[340-32b]
或後各從其歴可也北人以為然使還以奏神宗嘉曰
朕嘗思之此最難䖏卿所對殊善因問其山川人情向
背對曰彼講和日久頗竊中國典章禮義以維持其政
上下相安未有離貳之意昔漢武帝自謂髙皇帝遺朕
平城之憂雖久勤征討而匈奴終不服至宣帝呼韓單
于稽首稱藩唐自中葉以後河湟䧟于吐蕃憲宗每讀
貞觀政要慨然有收復意至宣宗時乃以三闗七州歸
[340-33a]
于有司由此觀之外國之叛服不常不繫中國之盛衰
也頌意蓋有所諷神宗然之元豐初權知開封府頗嚴
鞭朴謂京師浩穰湏彈壓當以柱後恵文治之非亳頴
卧治之比有僧犯法事連祥符令李純頌置不治御史
舒亶紏其故縱貶祕書監知濠州初頌在開封國子博
士陳世儒妻李惡世儒庻母欲其死語羣婢曰博士一
日持䘮當厚餉汝軰既而母為婢所殺開封治獄法吏
謂李不明言使殺姑法不至死或譖頌欲寛世儒夫婦
帝召頌曰此人倫大惡當窮竟對曰事在有司臣固不
[340-33b]
敢言寛亦不敢諭之使重獄久不決至是移之大理意
頌前次請求移御史臺逮頌對御史曰公速自言母重
困辱頌曰誣人死不可為巳若自誣以獲罪何傷乎即
手書數百言伏其咎帝覽奏牘以為疑反覆究實乃大
理丞賈種民増減其文傅致也由是事得白同列猶以
嘗因人語及世儒帷薄事頌應曰然以是為泄獄情罷
郡未㡬知河陽改知滄州入辭帝曰朕知卿久然每欲
[340-34a]
用輙為事奪命也夫卿直道久而自眀頌頓首謝召判
尚書吏部兼詳定官制唐制吏部主文選兵部主武選
神宗謂三代兩漢本無文武之别議者不知所䖏頌言
唐制吏部有三銓之法分品秩而掌選事今欲文武一
歸吏部則宜分左右曹掌之每選更以品秩分治於是
吏部始有四選法因陛對神宗謂頌曰欲脩一書非卿
不可契丹通好八十餘年盟誓聘使禮幣儀式皆無所
考據但患脩書者遷延不早成耳然以卿度此書何時
可就頌曰湏一二年曰果然非卿不能如是之敏也及
[340-34b]
書成帝讀序引喜曰正類序卦之文賜名魯衞信録帝
嘗問宗子主祭承重之義頌對曰古者貴賤不同禮諸
侯大夫世有爵禄故有大宗小宗主祭承重之義則䘮
服從而異制匹夫庻人亦何預焉近代不世爵宗廟因
而不立尊卑亦無所統其長子孫與衆子孫無以異也
今五服敇嫡孫為祖父為長子猶斬衰三年生而情禮
則一死而䘮服獨異恐非先王制禮之本意世俗之論
[340-35a]
乃以三年之䘮為承重不知為承大宗之重也臣聞慶
歴中朝廷議百僚應任子者長子與長孫差優與官餘
皆降殺亦近古立宗之法乞詔禮官博士參議禮律合
承重者酌古今收族主祭之禮立為宗子繼祖者以異
於衆子孫之法士庻人不當同用一律使人知尊祖不
違禮教也除吏部侍郎遷光禄大大遭母䘮帝遣中貴
人唁勞賜白金千兩元祐初拜刑部尚書遷吏部兼侍
讀奏國朝典章沿龍唐舊乞詔史官采新舊唐書中君
臣所行日進數事以備聖覽遂詔經筵官遇非講讀日
[340-35b]
進漢唐故事二條頌每進可為規戒有補時事者必述
已意反覆言之又謂人主聰眀不可有所嚮有則偏偏
則為患大矣今守成之際應之以無心則無不治每進
讀至彌兵息民必援引古今以動人主之意既又請别
製渾儀因命頌提舉頌既邃於律歴以吏部令史韓公
亷曉筭術有巧思奏用之授以古法為臺三層上設渾
儀中設渾象下設司辰貫以一機激水轉輪不假人力
[340-36a]
時至刻臨則司辰出告星辰躔度所次占候則驗不差
晷刻晝夜晦明皆可推見前此未有也頌前後掌四選
五年每選人改官吏求垢瑕故為稽滯頌&KR0897吏曰某官
緣某事當㑹某䖏仍引合用條格具委無漏落狀同上
自是吏不得逞每訴者至必取按牘使自省閱訴者服
乃退其不服頌必徃復詰難度可行行之茍有疑則為
奏請或建白都堂故選官多感徳其不得所欲者亦心
服而去遷翰林學士承㫖五年擢尚書左丞嘗行樞宻
事邊帥遣种朴入奏得諜言阿里骨已死國人未知所
[340-36b]
立契丹官趙純忠者謹信可任願乗其未定以勁兵數
千擁純忠入其國立之衆議如其請頌曰事未可知其
越境立君使彼拒而不納得無損威重乎徐觀其變竢
其定而撫輯之未晚也已而阿里骨果無恙七年拜右
僕射兼中書門下侍郎頌為相務在奉行故事使百官
守法遵職量能受任杜絶僥倖之原深戒疆場之臣邀
功生事論議有未安者毅然力争之賈易除知蘇州頌
[340-37a]
言易在御史名敢言既為監司矣今因赦令反下遷為
州不可争論未決諫官楊畏来之邵謂稽留詔命頌遂
上章辭位罷為觀文殿大學士集禧觀使繼出知揚州
徙河南辭不行告老以中太一宫使居京口紹聖四年
拜太子少師致仕方頌執政時見哲宗年幼諸臣太紛
紜常曰君長誰任其咎耶每大臣奏事但取決於宣仁
后哲宗有言或無對者惟頌奏宣仁后必再禀哲宗有
宣諭必告諸臣以聼聖語及貶元祐故臣御史周秩劾
頌哲宗曰頌知君臣之義無輕議此老徽宗立進太子
[340-37b]
太保爵累趙郡公建中靖國兀年夏至自草遺表眀日
卒年八十二詔輟視朝二日贈司空頌噐局閎逺不與
人校短長以禮法自持雖貴奉養如寒士自書契以来
經史九流百家之說至於圖緯律呂星官筭法山經本
草無所不通尤明典故喜為人言亹亹不絶朝廷有所
制作必就而正焉嘗議學校欲博士分經課試諸生以
行藝為升俊之路議貢舉欲先行實而後文藝去封彌
[340-38a]
謄録之法使有司參考其素行之自州縣始庻㡬復鄉
貢里選之遺範論者韙之
論曰大防重厚摯骨鯁頌有徳量三人者皆相於母后
垂簾聼政之秋而能使元祐之治比隆嘉祐其功豈易
致哉大防疏宋家法八事言非溢美是為萬世矜式摯
正邪之辨甚嚴終以直道愠於羣小遂與大防並死於
貶士論寃之頌獨巋然髙年未嘗為姦邪所汚世稱其
明哲保身然觀其論知州張仲宣受金事犯顔辨其情
罪重輕又陳刑不上大夫之義卒免仲宣於黥自是宋
[340-38b]
世命官犯贓抵死者例不加刑豈非所為多雅徳君子
之事造物者自有以相之歟
 宋史卷三百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