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a0032 宋史-元-托克托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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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宋史巻二百九十三
元中書右丞相總裁托克托等修


 列傳第五十二


田錫  王禹偁  張詠


田錫字表聖嘉州洪雅人幼聰悟好讀書屬文楊徽之
宰峨眉宋白宰玉津皆厚遇之為之延譽繇是聲稱翕
然太平興國三年進士高等釋褐將作監丞通判宣州
遷著作郎京西北路轉運判官改左拾遺直史館賜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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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錫好言時務既居諫官即上疏獻軍國要機者一朝
廷大體者四其畧曰頃嵗王師平太原未賞軍功迄今
二載幽燕竊據固當用兵雖稟宸謀必資武力願陛下
因郊禋耕籍之禮議平戩之功則駕馭戎臣莫兹為重
此要機也今交州未下戰士無功春秋所謂老師費財
者是也臣聞聖人不務廣疆土惟務廣徳業聲教逺被
自當來賔周成王時越裳九譯來貢且曰天無迅風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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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海不揚波三年矣意者中國其有聖人乎盍往朝之
交州瘴海得之如獲石田臣願陛下務修徳以來逺無
鈍兵以挫鋭又何必以蕞爾蠻夷上勞震怒乎此大體
之一也今諫官不聞廷爭給事中不聞封駁左右史不
聞升陛軒記言動豈聖朝美事乎又御史不敢彈奏中
書舍人未嘗訪以政事集賢院雖有書籍而無職官秘
書省雖有職官而無圖籍臣願陛下擇才任人使各司
其局茍職業修舉則威儀自嚴此大體之二也爾者㝢
縣平寧京師富庶軍營馬監靡不恢崇佛寺道宮悉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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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奐加又闢西苑廣御池雖周之靈囿漢之昆明未足
為比而尚書省湫隘尤甚郎曹無本局尚書無㕔事九
寺三監寓天街之兩廊貢院就武成王廟是豈太平之
制度邪臣願陛下别修省寺用列職官此大體之三也
案獄官令枷杻有短長鉗鎻有輕重尺寸斤兩並載刑
書未聞以鐵為枷者也昔唐太宗觀明堂圖見人之五
藏皆麗於背遂減徒刑况隆平之時將措刑不用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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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無去之可矣此大體之四也疏奏優詔褒答賜錢五
十萬僚友謂錫曰今日之事鮮矣宜少晦以逺䜛忌錫
曰事君之誠惟恐不竭矧天植其性豈為一賞奪邪時
趙普為相令有司受羣臣章奏必先白錫錫貽書於普
以為失至公之體普引咎謝之六年為河北轉運副使
驛書言邉事曰臣聞動靜之機不可妄舉安危之理不
可輕言利害相生變易不定取舍無惑思慮必精夫動
靜之機不可妄舉者動謂用兵靜謂持重應動而靜則
養宼以生姦應靜而動則失時以敗事動靜中節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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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宜今北鄙繹騷蓋亦有以居邉任者規羊馬細利為
㨗矜捕斬小勝為功賈怨結仇興戎致宼職此之由前
嵗邉陲俶擾親迂革&KR1752戎騎既退萬乗方歸是皆失我
機先落其術内勞煩耗斁可勝言哉伏願申飭將帥慎
固封守勿尚小功許通互市俘獲蕃口撫而還之如此
不出五載河朔之民得務農業亭障之地可積軍儲然
後待其亂而取之則克乗其衰而兵之則降既心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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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歸則力省而功倍誠願考古道務逺圖示綏懐萬國
之心用駕馭四夷之策事戒輙發理貴深謀所謂安危
之理不可輕言者國家務大體求至治則安舍近謀逺
勞而無功則危為君有常道為臣有常職是務大體也
上不拒諫下不隠情是求至治也漢武帝躬秉武節登
單于之臺唐太宗手結雨衣伐遼東之國則是舍近謀
逺也沙漠窮荒得之無用則是勞而無功也在位之臣
敢言者少言而見聼未必䝉福言而不從方且虞禍欲
下不隠情得乎惡在其務大體而求至治也臣又謂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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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相生變易不定者兵書曰不能盡知用兵之害者則
不能盡知用兵之利蓋事有可進而退則害成之事至
焉可退而進則利用之事去焉可速而緩則利必從之
而失可緩而速則害必由之而致可誅而赦則姦究之
心或有時而生害可赦而誅則忠勇之人或無心於利
國可賞而罰則有以害勤勞之功可罰而賞則有以利
僭踰之幸能審利害則為聰明以天下之耳聼之則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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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天下之目視之則明故書曰明四目逹四聰此之謂
也臣又謂取舍不可以有惑者故曰孟賁之狐疑不如
童子之必至思慮不可以不精者故曰差若毫釐繆以
千里自國家圖燕以來連兵未解財用不得不耗人心
不得不憂願陛下精思慮決取舍無使曠日持久窮兵
極武焉書奏上嘉之七年徙知相州改右補闕復上章
論事明年移睦州睦州人舊阻禮教錫建孔子廟表請
以經籍給諸生詔賜九經自是人知向學會文明殿災
又拜章極言時政上嘉納焉轉起居舍人還判登聞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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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上書請封禪以本官知制誥尋加兵部員外郎端拱
二年京畿大旱錫上章有調爕倒置語忤宰相罷為戸
部郎中出知陳州坐稽留殺人獄責授海州團練副使
後徙單州召為工部員外郎復論時政闕失俄詔直集
賢院至道中復舊官真宗嗣位遷吏部出使秦隴還連
上章言陜西數十州苦于靈夏之役生民重困上為之
戚然同知審官院兼通進銀臺封駁司賜金紫與魏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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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聨職以議論不協求罷出知泰州會彗星見拜疏請
責躬以答天戒再召見便殿及行降中使撫諭仍加優
賜咸平三年詔近臣舉賢良方正翰林學士承㫖宋白
以錫應詔還朝屢召對言事錫嘗奏曰陛下即位以來
治天下何道臣願以皇王之道治之舊有御覽但記分
門事類臣請鈔畧四部别為御覽三百六十巻萬幾之
暇日覽一巻經嵗而畢又采經史要切之言為御屏風
十巻置扆座之側則治亂興亡之鑒常在目矣真宗善
其言詔史館以羣書借之每成書數巻即先進内錫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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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上御覽三十巻御屏風五巻御覽序曰聖人之道布
在方冊六經則言高㫖逺非講求討論不可測其淵深
諸史則迹異事殊非參會異同豈易記其繁雜子書則
異端之説勝文集則宗經之辭寡非獵精義以為鑒戒
舉綱要以觀會通為日覽之書資日新之徳則雖白首
未能窮經矧王者乎臣每讀書思以所得上補聖聰可
以銘於座隅者書於御屏可以用於常道者録為御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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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以涓埃之㣲上禆天地之徳俾功業與堯舜比崇而
生靈亦躋仁壽之域矣御屏風序曰古之帝王盤盂皆
銘几杖有戒蓋起居必覩而夙夜不忘也湯之盤銘曰
徳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武王銘於几杖曰安不忘危存
不忘亡熟惟二者後必無凶唐黄門侍郎趙智為高宗
講孝經舉其要切者言之曰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
不失其天下憲宗采史漢三國巳來經濟之要號前代
君臣事迹書于屏間臣每覽經史子集因取其語要輙
用進獻題之御屏寘之座右日夕觀省則聖徳日新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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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武比隆矣五年再掌銀臺覽天下奏章有言民飢盜
起及詔敕不便者悉條奏其事上對宰相稱錫得爭臣
之體即日以本官兼侍御史知雜事擢右諫議大夫史
館修撰連上八疏皆直言時政得失六年冬病卒年六
十四遺表勸上以慈儉守位以清淨化人居安思危在
治思亂上覽之惻然謂宰相李沆曰田錫直臣也朝廷
少有闕失方在思慮錫之章奏已至矣若此諫官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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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得嗟惜久之特贈工部侍郎録其二子並為大理評
事給奉終喪錫耿介寡合未嘗趨權貴之門居公庭危
坐終日無懈容慕魏徴李絳之為人以盡規獻替為已
任嘗曰吾立朝以來章疏五十有二皆諫臣任職之常
言茍獲從幸也豈可藏副示後謗時賣直邪悉命焚之
然性凝執治郡無稱所著有咸平集五十巻
王禹偁字元之濟州鉅野人世為農家九嵗能文畢士
安見而器之太平興國八年擢進士授成武主簿徙知
長洲縣就改大理評事同年生羅處約時宰吳縣日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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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賦詠人多傳誦端拱初太宗聞其名召試擢右拾遺
直史館賜緋故事賜緋者給塗金銀帯上特命以文犀
帯寵之即日獻端拱箴以寓規諷時北庭未寧訪羣臣
以邉事禹偁獻禦戎十䇿大畧假漢事以明之漢十二
君言賢明者文景也言昏亂者哀平也然而文景之世
軍臣單于最為强盛肆行侵掠候騎至雍火照甘泉哀
平之時呼韓邪單于每嵗來朝委質稱臣邉烽罷警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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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蓋漢文當軍臣强盛之時而外任人内修政使不能
為深患者由乎徳也哀平當呼韓衰弱之際雖外無良
將内無賢臣而致其來朝者繫于時也今國家之廣大
不下漢朝陛下之聖明豈讓文帝契丹之强盛不及軍
臣單于至如撓邉侵塞豈有候騎至雍而火照甘泉之
患乎亦在乎外任人内修徳爾臣愚以為外則合兵勢
而重將權罷小臣詗邏邉事行間諜離其黨遣趙保忠
折御卿率所部以犄角下詔感勵邉人使知取燕薊舊
疆非貪其土地内則省官以寛經費抑文士以激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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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用大臣以資其謀不貴虚名以戒無益禁游惰以厚
民力帝深嘉之又與夏侯嘉正羅處約杜鎬表請同校
三史書多所釐正二年親試貢士召禹偁賦詩立就上
悦曰此不踰月遍天下矣即拜左司諫知制誥是冬京
城旱禹偁疏云一榖不收謂之饉五榖不收謂之饑饉
則大夫以下皆損其禄饑則盡無禄廩食而已今旱雲
未霑宿麥未茁既無積蓄民飢可憂望下詔直云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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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間政教有闕自乗輿服御下至百官奉料非宿衛軍
士邉庭將帥悉第減之上答天譴下厭人心俟雨足復
故臣朝行中家最貧奉最薄亦願首減奉以贖耗蠧之
咎外則停嵗市之物内則罷工巧之伎近城掘土侵冢
墓者瘞之外州配隷之衆非贓盗者釋之然後以古者
猛虎渡河飛蝗越境之事戒敕州縣官吏其餘軍民刑
政之弊非臣所知者望委宰臣裁議頒行但感人心必
召和氣未幾判大理寺廬州妖尼道安誣訟徐鉉道安
當反坐有詔勿治禹偁抗疏雪鉉請論道安罪坐貶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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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團練副使歲餘移解州四年召拜左正言上以其性
剛直不容物命宰相戒之直弘文館求補郡以便奉養
得知單州賜錢三十萬至郡十五日召為禮部員外郎
再知制誥屢獻討李繼遷便宜以為繼遷不必勞力而
誅自可用計而取謂宜明數繼遷罪惡曉諭蕃漢重立
賞賜高與官資則繼遷身首不梟則擒矣其後潘羅支
射死繼遷夏人欵附卒如禹偁言至道元年召入翰林
[293-11a]
為學士知審官院兼通進銀臺封駁司詔命有不便者
多所論奏孝章皇后崩遷梓宮于故燕國長公主第羣
臣不成服禹偁與客言后嘗母儀天下當遵用舊禮坐
謗訕罷為工部郎中知滁州初禹偁嘗草李繼遷制送
馬五十匹為潤筆禹偁却之及出滁閩人鄭褒徒步來
謁禹偁愛其儒雅為買一馬或言買馬虧價者太宗曰
彼能却繼遷五十馬顧肯虧一馬價哉移知揚州真宗
即位遷秩刑部會詔求直言禹偁上疏言五事一曰謹
邉防通盟好使輦運之民有所休息方今北有契丹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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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繼遷契丹雖不侵邉戍兵豈能減削繼遷既未歸命
餽餉固難寢停闗輔之民倒懸尤甚臣愚以為宜勑封
疆之吏致書遼臣俾逹其主請尋舊好下詔赦繼遷罪
復與夏臺彼必感恩内附且使天下知陛下屈已而為
民也二曰減冗兵併冗吏使山澤之饒稍流於下當乾
道開寳之時土地未廣財賦未豐然而擊河東備北鄙
國用未足兵威亦强其義安在由所蓄之兵鋭而不衆
[293-12a]
所用之將専而不疑故也自後盡取東南數國又平河
東土地財賦可謂廣且豐矣而兵威不振國用轉急其
義安在由所蓄之兵冗而不盡鋭所用之將衆而不自
専故也臣愚以為宜經制兵賦如開寳中則可高枕而
治矣且開寳中設官至少臣本魯人占籍濟上未及第
時一州止有刺史一人司戸一人當時未嘗闕事自後
有團練推官一人太平興國中增置通判副使判官推
官而監酒榷税算又增四員曹官之外更益司理問其
租税減於曩日也問其人民逃於昔時也一州既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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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可知冗吏耗于上冗兵耗於下此所以盡取山澤之
利而不能足也夫山澤之利與民共之自漢以來取為
國用不可棄也然亦不可盡也只如茶法從古無税唐
元和中以用兵齊蔡始税茶唐史稱是嵗得錢四十萬
貫今則數百萬矣民何以堪臣故曰減冗兵併冗吏使
山澤之饒稍流於下者此也三曰艱難選舉使入官不
濫古者鄉舉里選為官擇人士君子學行修于家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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薦之朝廷歴代雖有㳂革未嘗逺去其道隨唐始有科
試太祖之世每嵗進士不過三十人經學五十人重以
諸侯不得奏辟士大夫罕有資䕃故有終身不獲一第
沒齒不獲一官者太宗毓徳王藩覩其如此臨御之後
不求備以取人舍短用長拔十得五在位將逾二紀登
第殆近萬人雖有俊傑之才亦有容易而得臣愚以為
數百年之艱難故先帝濟之以泛取二十載之霈澤陛
下宜紏之以舊章望以舉塲還有司如故事至於吏部
銓官亦非帝王躬親之事自來五品巳下謂之㫖授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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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幕職州縣而已京官雖有選限多不施行臣愚以為
宜以吏部還有司依格敕注擬可也四曰沙汰僧尼使
疲民無耗夫古者惟有四民兵不在其數蓋古者耕田
之法農即兵也自秦以來戰士不服農業是四民之外
又生一民故農益困然執干戈衛社稷理不可去漢明
之後佛法流入中國度人修寺歴代增加不蠶而衣不
耕而食是五民之外又益一而為六矣假使天下有萬
[293-14a]
僧日食米一升嵗用絹一匹是至儉也猶月費三千斛
嵗用萬縑何况五七萬軰哉不曰民蠧得乎臣愚以為
國家度人衆矣造寺多矣計其費耗何啻億萬先朝不
豫捨施又多佛若有靈豈不䝉福事佛無效斷可知矣
願陛下深鑒治本亟行沙汰如以嗣位之初未欲驚駭
此軰且可以二十載不度人修寺使自銷鑠亦救弊之
一端也五曰親大臣逺小人使忠良蹇諤之士知進而
不疑姦憸傾巧之徒知退而有懼夫君為元首臣為股
肱言同體也得其人則勿疑非其人則不用凡議帝王
[293-14b]
之盛者豈不曰堯舜之時契作司徒咎繇作士伯夷典
禮后䕫典樂禹平水土益作虞官委任責成而堯有知
人任賢之徳雖然堯之道逺矣臣請以近事言之唐元
和中憲宗嘗命裴洎銓品庶官洎曰天子擇宰相宰相
擇諸司長官長官自擇僚屬則上下不疑而政成矣識
者以洎為知言願陛下逺取帝堯近鑒唐室既得宰相
用而不疑使宰相擇諸司長官長官自取僚屬則垂拱
[293-15a]
而治矣古者刑人不在君側語曰放鄭聲逺佞人是以
周文王左右無可結襪者言皆賢也夫小人巧言令色
先意希㫖事必害正心惟忌賢非聖明不能深察舊制
南班三品尚書方得升殿比來三班奉職或因遣使亦
許升殿惑亂天聼無甚於此願陛下振舉綱紀尊嚴視
聼在此時矣臣愚又以為今之所急在先議兵使衆寡
得其宜措置得其道然後議吏使清濁殊塗品流不雜
然後艱選舉以塞其源禁僧尼以去其耗自然國用足
而王道行矣疏奏召還復知制誥咸平初預修太祖實
[293-15b]
録直書其事時宰相張齊賢李沆不協意禹偁議論輕
重其間出知黄州嘗作三黜賦以見志其卒章云屈于
身而不屈于道兮雖百謫而何虧三年濮州盜夜入城
畧知州王守信監軍王昭度禹偁聞而奏疏畧曰伏以
體國經野王者保邦之制也易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
自五季亂離各據城壘豆分瓜剖七十餘年太祖太宗
削平僭偽天下一家當時議者乃令江淮諸郡毁城隍
[293-16a]
收兵甲徹武備者二十餘年書生領州大郡給二十人
小郡減五人以充常從號曰長吏實同旅人名為郡城
蕩若平地雖則尊京師而抑郡縣為强幹弱枝之術亦
匪得其中道也臣比在滁州値發兵挽漕闗城無人守
禦止以白直代主開閉城池頽圯鎧仗不完及徙維揚
稱為重鎮乃與滁州無異嘗出鎧甲三十副與廵警使
臣彀弩張弓十損四五蓋不敢擅有修治上下因循遂
至于此今黄州城雉器甲復不及滁揚萬一水旱為災
盜賊竊發雖思禦備何以枝梧蓋太祖削諸候跋扈之
[293-16b]
勢太宗杜僭偽覬望之心不得不爾其如設法救世久
則弊生救弊之道在乎從宜疾若轉規固不可膠柱而
皷瑟也今江淮諸州大患有三城池堕圮一也兵仗不
完二也軍不服習三也濮賊之興慢防可見望陛下特
紆宸斷許江淮諸郡酌民戸衆寡城池大小並置守捉
軍士多不過五百人閲習弓劒然後漸葺城壁繕完甲
胄則郡國有禦侮之備長吏免剽畧之虞矣疏奏上嘉
[293-17a]
納之四年州境二虎鬬其一死食之殆半羣鷄夜鳴經
月不止冬雷暴作禹偁手疏引洪範傳陳戒且自劾上
遣内侍乗驛勞問醮禳之詢日官云守土者當其咎上
惜禹偁才是日命徙蘄州禹偁上表謝有宣室鬼神之
問不望生還茂陵封禪之書止期身後之語上異之果
至郡未踰月而卒年四十八訃聞甚悼之厚賻其家賜
一子出身禹偁詞學敏贍遇事敢言喜臧否人物以直
躬行道為已任嘗云吾若生元和時從事於李絳崔羣
間斯無媿矣其為文著書多渉規諷以是頗為流俗所
[293-17b]
不容故屢見擯斥所與游必儒雅後進有詞藝者極意
稱揚之如孫何丁謂軰多游其門有小畜集二十巻承
明集十巻集議十巻詩三巻子嘉祐嘉言俱知名嘉祐
為館職宼凖曰吾尹京外議云何對曰人言丈人且入
相凖曰於吾子意何如嘉祐曰以愚觀之不若不為相
之善也相則譽望損矣自古賢相所以能建功業澤生
民者其君臣相得如魚之有水故言聼計從而臣主俱
[293-18a]
榮今丈人負天下重望中外有太平之責焉丈人於明
主能若魚之有水乎凖大喜執其手曰元之雖文章冠
天下至於深識逺慮或不逮吾子也嘉祐官不顯嘉言
以進士第為江都簿真宗嘗觀禹偁奏章嗟美切直因
訪其後宰相以嘉言聞即召對擢大理評事至殿中侍
御史曾孫汾舉進士甲科仕至工部侍郎入元祐黨籍
張詠字復之濮州鄄城人少負氣不拘小節雖貧賤客
遊未嘗下人太平興國五年郡舉進士議以詠首薦有
夙儒張覃者未第詠與宼凖致書郡將薦覃為首衆許
[293-18b]
其能讓是嵗詠登進士乙科大理評事知鄂州崇陽縣
再遷著作佐郎以蘇易簡薦入為太子中允遷祕書丞
通判麟相二州乞掌濮州市征以便養俄召還賜緋魚
知浚儀縣會李沆宋湜宼凖連薦其才以為荆湖北路
轉運使奏罷歸峽二州水遞夫就轉太常博士太宗聞
其强幹召還超拜虞部郎中賜金紫旬日與向敏中並
擢為樞宻直學士同知銀臺通進封駁司兼掌三班院
[293-19a]
張永徳為并代部署有小校犯法笞之至死詔案其罪
詠封還詔書且言陛下方委永徳邉任若以一部校故
推辱主帥臣恐下有輕上之心太宗不從未幾果有營
兵脅訴軍校者詠引前事為言太宗改容勞之出知益
州時李順搆亂王繼恩上官正總兵攻討緩師不進詠
以言激正勉其親行仍盛為供帳餞之酒酣舉爵屬軍
校曰汝曹䝉國厚恩無以塞責此行當直抵宼壘平蕩
醜類若老師曠日即此地還為爾死所矣正由是決行
深入大致克㨗繼恩帳下卒縋城夜遁吏執以告詠不
[293-19b]
欲與繼恩失懽即命縶投眢井人無知者時宼畧之際
民多脅從詠移文諭以朝廷恩信使各歸田里且曰前
日李順脅民為賊今日吾化賊為民不亦可乎時民間
訛言有白頭翁午後食人兒女一郡囂然至暮路無行
人既而得造訛者戮之民遂帖息詠曰妖訛之興沴氣
乗之妖則有形訛則有聲止訛之術在乎識斷不在乎
厭勝也初蜀士知向學而不樂仕宦詠察郡人張及李
[293-20a]
畋張逵者皆有學行為鄉里所稱遂敦勉就舉而三人
者悉登科士由是知勸民有諜訴者詠灼見情偽立為
判決人皆厭服好事者編集其辭鏤板傳布詠嘗曰詢
君子得君子詢小人得小人各就其黨詢之則無不審
矣其為政恩威並用蜀民畏而愛之丁外艱起復改兵
部郎中會詔川陜諸州參用銅鐵錢毎銅錢一當鐵錢
十詠上言昨經利州以銅錢一換鐵錢五綿州銅錢一
換鐵錢六益州銅錢一換鐵錢八若一其法公私非便
望依旬估折納銅錢真宗即位加左諫議大夫咸平初
[293-20b]
入拜給事中戸部使改御史中丞承天節齋會丞相大
僚有酒失者詠奏彈之二年同知貢舉是夏以工部侍
郎出知杭州屬嵗歉民多私鬻鹽以自給捕獲犯者數
百人詠悉寛其罰而遣之官屬請曰不痛繩之恐無以
禁詠曰錢塘十萬家飢者八九茍不以鹽自活一旦蜂
聚為盗則為患深矣俟秋成當仍舊法有民家子與姊
壻訟家財壻言妻父臨終此子裁三嵗故見命掌貲産
[293-21a]
且有遺書令異日以十之三與子餘七與壻詠覽之索
酒酹地曰汝妻父智人也以子幼故託汝茍以七與子
則子死汝手矣亟命以七給其子餘三給婿人皆服其
明斷知永興軍府五年馬知節自益徙延州朝議擇可
代者真宗以詠前在蜀治行優異復命知益州仍加刑
部侍郎樞宻直學士就遷吏部侍郎轉運使黄觀上其
治狀有詔褒美會遣謝濤廵撫西蜀上因令傳諭詠曰
得卿在蜀朕無西顧之憂矣歸朝復掌三班領登聞檢
院詠中嵗痬生腦頗妨巾櫛求知潁州真宗以其公直
[293-21b]
有時望再任益部皆以政績聞不當蒞小郡令中書召
問將委以青杜或真定令其自擇詠辭不就遂命知昇
州大中祥符初加左丞三年春州民以詠秩滿借留就
轉工部尚書令再任是秋以江左旱歉命充昇宣等十
州安撫使進禮部上聞詠腦瘍甚憫之令薛映馳驛代
還以疾未見恨不得面陳所藴乃抗論言近年虚國帑
藏竭生民膏血以奉無用之土木皆賊臣丁謂王欽若
[293-22a]
啓上侈心之為也不誅死無以謝天下章三上出知陳
州初詠與青州傳霖少同學霖隠不仕詠既顯求霖者
三十年不可得至是來謁閽吏曰傅霖請見詠責之曰
傅先生天下賢士吾尚不得為友汝何人敢名之霖笑
曰别子一世尚爾邪是豈知世間有傅霖者乎詠問昔
何隠今何出霖曰子將去矣來報子爾詠曰詠亦自知
之霖曰知復何言翌日别去後一月而詠卒年七十贈
左僕射諡忠定詠剛方自任為治尚嚴猛嘗有小吏忤
詠詠械其頸吏恚曰非斬某此枷終不脱詠怒其悖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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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之少學擊劔慷慨好大言樂為竒節有士人遊宦逺
郡為僕夫所持且欲得其女為妻士人者不能制詠遇
於傳舍知其事即陽假此僕為馭單騎出近郊至林麓
中斬之而還嘗謂其友人曰張詠幸生明時讀典墳以
自律不爾則為何人邪故其言曰事君者㢘不言貧勤
不言苦忠不言已效公不言已能斯可以事君矣性躁
果卞急病創甚飲食則痛楚增劇御下益峻尤不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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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跪命典客預戒止有違者詠即連拜不止或倨坐罵
之真宗嘗稱其材任將帥以疾不盡其用自號乖崖以
為乖則違衆崖不利物有集十巻弟詵為虞部員外郎
論曰傳云邦有道危言危行三人者躬骨鯁蹇諤之節
蔚為名臣所遇之時然也禹偁制戎之策厥後果符其
言而醇文奥學為世宗仰錫身没之後特降褒命以賁
直操與夫容容嘿嘿以持禄固位者異矣詠所至以政
績聞天子嘗曰詠在蜀吾無西顧之憂其被奬與如此
然皆骯髒自信道不諧偶故不極於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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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史巻二百九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