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1a] 
欽定四庫全書
六藝之一録卷二百七十一 錢唐倪濤撰
歴朝書論一
秦李斯論用筆
夫用筆之法先急廻後疾下如鷹望鵬逝信之自然不
得重改送脚若游魚得水舞筆如景山興雲或卷或舒
乍輕乍重善深思之理當自見矣蒙恬筆經
漢蕭何論書勢
[229-1b]
夫書勢法猶若登陣變通竝在腕前文武遺於筆下出
沒須有倚伏開闔藉於隂陽每欲書字諭如下營穏思
審之方可下筆且筆者心也墨者守也書者意也依此
行之自然妙矣書史㑹要
漢揚雄論書
夫言心聲也書心畫也聲畫形則君子小人見矣法言
後漢蔡邕筆論
書者散也欲書先散懷抱任情恣性然後書之若迫於
[229-2a]
事雖中山兔豪不能佳也夫書先黙坐靜思隨意所適
言不出口氣不盈息沈密神彩如對至尊則無不善矣
為書之體須入其形若坐若行若飛若動若往若來若
卧若起若愁若喜若蟲食木葉若利劍長戈若强弓硬
矢若水火若雲霧若日月縱横有可象者方得謂之書
矣書苑菁華
後漢蔡邕九勢
夫書肇於自然自然既立隂陽生焉隂陽既生形勢出
[229-2b]
矣藏頭䕶尾力在字中下筆用力肌膚之麗故曰勢來
不可止勢去不可遏惟筆軟則奇怪生焉
凡落筆結字上皆覆下下以承上使其形勢遞相映帶
無使勢背
轉筆宜左右囘顧無使節目孤露
藏鋒㸃畫出入之迹欲左先右至囘左亦爾
藏頭員筆屬紙令筆心常在㸃畫中行
䕶尾畫㸃勢盡力收之
[229-3a]
疾勢出於啄磔之中又在豎筆緊趯之内
掠筆在於趯鋒峻趯用之
澀勢在於緊駃戰行之法
横鱗豎勒之規
此名九勢得之雖無師授亦能妙合古人須翰墨功
多即造妙境耳書苑菁華
後漢趙壹非草書
余郡士有梁孔達姜孟穎者皆當世之彦哲也然慕張
[229-3b]
生之草書過於希顏孔焉孔達寫書以示孟穎皆口誦
其文手楷其篇無怠倦焉於是後學之徒競慕二賢守
令作篇人撰一卷以為祕玩余懼其背經而趨俗此非
所以𢎞道興世也又想羅趙之所見嗤沮故為説草書
本末以慰羅趙息梁姜焉竊覽有道張君所與朱使君
書稱正氣可以銷邪人無其釁妖不自作誠可謂信道
抱眞知命樂天者也若夫襃杜崔沮羅趙欣欣有自臧
之意者無乃近於矜伎賤彼貴我哉夫草書之興也其
[229-4a]
於近古乎上非天象所垂下非河洛所吐中非聖人所
造蓋秦之末刑峻網密官書煩冗戰攻並作軍書交馳
羽檄紛飛故為隸草趨急速耳示簡易之指非聖人之
業也但貴刪難省煩損複為單務取易為易知非常儀
也故其讚曰臨事從宜而今學草書者不思其簡易之
㫖直以為杜崔之法龜龍所見也其
扶柱桎詰屈叐
乙不可失也齔齒以上茍任涉學皆廢倉頡史籀競以
杜崔為楷私書相與庶獨就書云適迫遽故不及草草
[229-4b]
本易而速今反難而遲失指多矣凡人各殊氣血異筋
骨心有疎密手有巧拙書之好醜在心與手可强為哉
若人顔有美惡豈可學以相若邪昔西施心疹捧胸而
顰衆愚效之秖増其醜趙女善舞行步媚蠱學者弗獲
失節匐匍夫杜崔張子皆有超俗絶世之才博學餘暇
游手於斯後世慕焉專用為務鑚堅仰髙㤀其罷勞夕
惕不息仄不暇食十日一筆月數丸墨領袖如皁脣齒
常黑雖處衆座不遑談戲展指畫地以草劌壁臂穿皮
[229-5a]
刮指爪摧折見䚡出血猶不休輟然其為字無益於工
拙亦如效顰者之增醜學步者之失節也且草書之人
蓋伎藝之細者耳鄉邑不以此較能朝廷不以此科吏
博士不以此講試四科不以此求備徵聘不問此意考
績不課此字徒善字既不達於政而拙草無損於治推
斯言之豈不細哉夫務内者必闕外志小者必忽大俯
而捫蝨不暇見天天地至大而不見者方銳精於蟣蝨
乃不暇焉第以此篇研思銳精豈若用之於彼七經稽
[229-5b]
歴協律推步期程探賾鈎深幽贊神明鑒天地之心推
聖人之情析疑論之中理俗儒之諍依正道於邪説儕
雅樂於鄭聲興至德之和睦宏大倫之𤣥清窮可以守
身遺名達可以尊主致平以兹命世永鑒後生不以淵
乎法書要録
魏鍾繇論書
用筆者天也流美者地也非凡庸所知書苑菁華
魏鍾繇授子㑹論
[229-6a]
吾精思學書三十年讀他法未終盡後學其用筆若與
人居畫地廣數步卧畫被穿過表如厠終日忘歸每見
萬類皆畫象之羊欣筆陣圖
吳皇象論草書
欲見草書漫漫落落宜得精豪
而兖切柔皮筆委曲宛轉
不叛散者紙當得滑密不黏汚者墨又須多膠紺黝者
如逸豫之餘手調適而意佳娛正可以小展董逌廣川書跋
晉衛夫人筆陣圖
[229-6b]
夫三端之妙莫先乎用筆六藝之奥莫重乎銀鈎昔秦
丞相斯見周穆王書七日興歎患其無骨蔡尚書邕入
鴻都觀碣十旬不返嗟其出羣故知達其源者少闇於
理者多近代以來殊不師古而縁情棄道纔記姓名或
學不該贍聞見又寡致使成功不就虚費精神自非通
靈感物不可與談斯道矣今刪李斯筆妙更加潤色總
七條并作其形容列事如左貽諸子孫永為模範庶將
來君子時復覽焉筆要取崇山絶仞中兔毛八九月收
[229-7a]
之其筆頭長一寸管長五寸鋒齊腰强者其硯取煎涸
新石潤澀相兼浮津耀墨者其墨取廬山之松煙代郡
之鹿膠十年以上强如石者為之紙取東陽魚卵虚柔
滑浄者凡學書字先學執筆若眞書去筆頭二寸一分
若行草書去筆頭三寸一分執之下筆㸃畫波撆屈曲
皆須盡一身之力而送之初學先大書不得從小善鑒
者不寫善寫者不鑒善筆力者多骨不善筆力者多肉
多骨微肉者謂之筋書多肉微骨者謂之墨豬多力豐
[229-7b]
筋者聖無力無筋者病一一從其消息而用之
一如千里陣雲隱隱然其實有形
丶如髙峰墜石磕磕然實如崩也
丿陸斷犀象
乚百鈞弩發
亅萬歳枯籐
□崩浪雷奔
勁弩筋節
[229-8a]
右七條筆陣出入斬斫圖執筆有七種有心急而執筆
緩者有心緩而執筆急者若執筆近而不能緊者心手
不齊意後筆前者敗若執筆逺而急意前筆後者勝又
有六種用筆結搆員備如篆法飄颺灑落如章草凶險
可畏如八分窈窕出入如飛白耿介特立如鶴頭鬱拔
縱横如古隸然心存委曲每為一字各象其形斯造妙
矣書道畢矣永和四年上虞製記法書要録
晉王羲之題筆陣圖後
[229-8b]
夫紙者陣也筆者刀矟也墨者鍪甲也水硯者城池也
心意者將軍也本領者副將也結搆者謀畧也颺筆者
吉凶也出入者號令也屈折者殺戮也夫欲書者先乾
研墨凝神靜思預想字形大小偃仰平直振動令筋脈
相連意在筆前然後作字若平直相似狀如算子上下
方整前後齊平此不是書但得其㸃畫爾昔宋翼常作
此書其師鍾繇叱之翼三年不敢見繇即潛心改迹毎
作一波常三過折筆每作一㸃常隱鋒而為之每作一
[229-9a]
横畫如列陣之排雲每作一戈如百鈞之弩發每作一
㸃如髙峯墜石屈折如鋼鈎每作一牽如萬歳枯藤
每作一放縱如足行之趣驟翼先來書惡晉太康中有
人於許下破鍾繇墓遂得筆勢論翼讀之依此法學書
名遂大振欲眞書及行書皆依此法若欲學草書又有
別法須緩前急後字體形勢狀如龍蛇相鈎連不斷仍
須稜側起復用筆亦不得使齊平大小一等每作一字
須有㸃處且作餘字總竟然後安㸃其㸃須空中遥擲
[229-9b]
筆作之其草書亦復須篆勢八分古𨽻相雜亦不得急
令墨不入紙若急作意思淺薄而筆即直過惟有章草
及章程行狎等不用此勢但用擊石波而已其擊石波
者缺波也又八分更有一波謂之隼尾波即鍾公泰山
銘及魏文帝受禪碑中已有此體夫書先須引八分章
草入隸字中發人意氣若直取俗字則不能先發予少
學衛夫人書將謂大能及渡江北游名山見李斯曹喜
等書又之許下見鍾繇梁鵠書又之洛下見蔡邕石經
[229-10a]
三體書又於從兄洽處見張昶華岳碑始知學衛夫人
書徒費年月耳遂改本師仍於衆碑學習焉王右軍集
晉王羲之書論
夫書者𤣥妙之伎也若非通人志士學無及之大抵書
須存思余覽李斯等論筆勢及鍾繇書骨甚是不輕恐
子孫不記故敘而論之
夫書字貴平正安穏先須用筆有偃有仰有敧有側有
斜或小或大或長或短凡作一字或類篆籀或似鵠頭
[229-10b]
或如散隸或近八分或如蟲食木葉或如水中科斗或
如壯士佩劒或似婦女纖麗欲書先搆筋力然後裝束
必注意詳雅起發緜密疎闊相間每作一㸃必須懸手
作之或作一波抑而後曳每作一字須用數種意或横
畫似八分而發如篆籀或豎牽如深林之喬木而屈折
如鋼鈎或上尖如枯稈或下細若鍼芒或轉側之勞似
飛鳥空墜或稜側之形如流水激來作一字横豎相向
作一行明媚相成第一須存筋藏鋒滅跡隠端用尖筆
[229-11a]
須落鋒混成無使豪露浮怯舉新筆爽爽若神即不求
於㸃畫瑕玷也為一字數體俱入若作一紙之書須字
字意別勿使相同若書虛紙用强筆若書强紙用弱筆
强弱不等則蹉跌不入凡書貴乎沈靜令意在筆前字
居心後未作之始結思成矣仍下筆不用急故須遲何
也筆是將軍故須遲重心欲急不宜遲何也心是箭鋒
箭不欲遲遲則中物不入夫字有緩急一字之中何者
有緩急止如烏字下手一㸃㸃須急横直即須遲欲烏
[229-11b]
之脚急斯乃取形勢也每書欲十遲五急十曲五直十
藏五出十起五伏方可謂書若直筆急牽裹此暫視似
書乆味無力仍須用筆著墨下過三分不得深浸毛弱
無力墨用松節同研乆乆不動彌佳矣墨池編
晉王羲之筆勢論十二章并序
告汝子敬吾察汝書性過人仍未閑規矩父不親敎自
古有之今述筆勢論一篇開汝之悟凡斯字勢猶有十
二章章有指歸定其模楷詳其舛謬撮其要寔録此便
[229-12a]
宜或變體處多罕臻其本轉筆處衆莫識其源懸針垂
露之蹤難為體制揚波騰氣之勢足可迷人故辨其由
堪愈膏肓之疾今書樂毅論一本及筆勢論一篇貽爾
藏之勿播於外緘之祕之不可示知諸友窮研篆籀功
省而易成纂集精專形彰而勢顯存意學者兩月可見
其功天性靈者百日亦知其本此之筆論可謂家寳家
珍學而祕之世有名譽筆削乆矣罕有奇者始克有成
研精覃思考諸規矩存其要畧以為斯論初成之時同
[229-12b]
學張伯英欲求見之吾詐云失矣蓋自祕之甚不茍傳
也
創臨章第一
夫紙者陣也筆者刀矟也墨者兵甲也水硯者城池也
本領者將軍也心意者副將也結搆者謀䇿也颺筆者
吉凶也出入者號令也屈折者殺戮也㸃畫者磊落也
戈斾者斬斫也放縱者快利也著筆者調和也頭角者
蹙捺也始書之時不可盡其形勢一徧正脚手二徧少
[229-13a]
得形勢三徧微微似本四徧加其遒潤五徧兼加抽拔
如其生澀不可便休兩行三行創臨惟取滑健不得計
其徧數也
啓心章第二
夫欲學書之法先乾研墨凝神靜慮預想字形大小偃
仰平直振動則筋脈相連意在筆前然後作字若平直
相似狀如算子上下方整前後齊平此不是書但得其
㸃畫耳昔宋翼常作是書繇乃叱之遂三年不敢見繇
[229-13b]
即潛心改迹每作一波常三過折每作一㸃常隱鋒而
為之每作一横畫如列陣之排雲每作一戈如百鈞之
弩發每作一㸃如危峰之墜石屈折如鋼鈎每作一牽
如萬歳之枯藤每作一放縱如足行之趨驟狀如驚蛇
之透水激楚浪以成文似虬龍之蜿蜒謂其妙也若鸞
鳯之徘徊言其勇也擺撥似驚雷掣電此乃飛空妙密
頃刻沈浮統攝鏗鏘啓發厥意能使昏迷之輩漸覺勝
心博識之流顯然開朗
[229-14a]
視形章第三
視形象體變貌猶同逐勢瞻顔髙低有趣分均㸃畫逺
近相須播布研精調和筆墨鋒纖往來疎密相附鐵㸃
銀鈎方圓周整起筆下筆忖度尋思引說縱由永傳今
古智者榮身益世方懷浸潤之深愚者不俟佳談如暗
塵之視錦生而知之發憤學而悟者忘餐此乃妙中增
妙新中更新金書錦字本領為先盡說安危務以平穩
為本分間布白上下齊平均其體制大小尤難大字促
[229-14b]
之貴小小字寛之貴大自然寛狹得所不失其宜横則
正如孤舟之横江渚豎則直若春筍之抽寒谷
説㸃章第四
夫著㸃皆磊磊似大石之當衢或如蹲鴟或如科斗或
如瓜瓣或如栗子存若鶚口尖如鼠屎如斯之類各稟
其儀但獲少多學者開悟
處戈章第五
夫研戈之法落竿峩峩如長松之倚溪谷似欲倒也復
[229-15a]
似百鈞之弩初張處其戈意妙理難窮放似弓張箭發
收似虎鬬龍躍直如臨谷之勁松曲類懸鈎之釣水稜
層切於雲漢倒載隕於山崖天門騰而地户躍四海謐
而五岳封玉燭明而日月敝繡綵亂而錦紋翻
健壯章第六
夫以屈脚之法彎彎如角弓之張烏焉為鳥之類是也
立人之法如烏之在柱首彳亻之類是也踠脚之法如
壯士之屈臂鳯飛凡氣之例是也急引急牽如雲中之
[229-15b]
掣電日月目因之例是也踠脚斡上捺下撚終始轉
折悉令和韻勿使蜂腰鶴膝放縱宜存氣力視筆取勢
行中廓落如勇士伸鈎方剛對敵麒麟鬬角虎湊龍牙
筋節拏拳勇身精健放法如此書進有功也牽引深妙
皎在目前發動精神提撕志意剔精思祕不可傳夫
作右邊折角疾牽下微開左畔斡轉令取登對勿使腰
中傷慢視筆取勢直截向下趨義常存無不醒悟
敎悟章第七
[229-16a]
凡字處其中畫之法皆不得倒其左右右相復宜麤於
左畔横貴乎纖豎貴乎麤分間布白逺近宜均上下得
所自然平穩當須遞相掩蓋不可孤露形影及出其牙
鋒展轉翻筆之處即宜察而用之
觀彩章第八
夫臨文用筆之法復有數勢並悉不同或有藏鋒者大
藏鋒在於腹内而起側筆之乏亦不宜抽細而且緊押筆者入從腹起而押之又云利道
而牽押即合也結筆者撮漸次相就必始然矣參乎妙理察其徑趨憩筆者俟失憩筆
[229-16b]
之勢視其長短俟失右脚須欠也息筆者逼逐息止之勢向上乆乆而緊抽也蹙筆者
將蹙即捺角也將謂劣盡也緩下筆要得所不宜長不宜短戰筆者合戰陣也合叶也緩不宜長
及短也厥筆者成機促抽上勿使傷長厥謂其美者視形勢成機是臨事而成最妙處帶
筆者盡細抽勿賒也帶是回轉走入之類裝束身體字含鮮潔起下筆之勢法有輕重也盡為其著而
復反筆抽之翻筆者先然翻轉筆勢急而疾也亦不宜長腰短項疊筆者時劣
緩不宜長起筆者不下於腹内舉勿使露筆起止取勢令不失節打筆者廣度打廣
而就狹廣謂快健又不宜遲及脩補也
開要章第九
[229-17a]
夫作字之勢飭甚為難鋒銛來去之則反覆還往之
法在乎精熟尋察然後下筆作□字不宜遲□不宜緩
而脚不宜賖腹不宜促又不宜斜角不宜峻不用作其
稜角二字合為一體並不宜濶重不宜長單不宜小復不宜
大密勝乎疎短勝乎長
節制章第十
夫學書作字之體須遵正法字之形勢不得上寛下窄
如此則是頭輕尾重不相勝任不宜傷密密則似疴瘵纒身不舒展也復不
[229-17b]
宜傷疎疎則似溺水之禽諸處傷慢不宜傷長長則似死蛇
挂樹腰肢無力不宜傷短短則似踏死蝦蟇形醜而闊也此乃大
忌可不慎歟
察論章第十一
臨書安帖之方至妙無窮或有廻鸞返鵲之飾變體則
於行中或有生成臨谷之戈放龍牋於紙上徹筆則鋒
烟起雲如萬劒之相成落紙則椑楯施張蹙踏江波之
錦若不端嚴手指無以表記心靈吾務斯道廢寢㤀餐
[229-18a]
懸厯歳年乃今稍稱矣
譬成章第十二
凡學書之道有多種焉初業書要類乎本緩筆定其形
勢忙則失其規矩若擬目前要急之用厥理難成但取
形質快健手腕輕便方員大小各不相犯莫以字小易
而忙行筆勢莫以字大難而慢展豪頭如是則筋骨不
等生死相混儻一㸃失所若美人之病一目一畫失節
如壯士之折一肱余樂毅論一本書為家寳學此得成
[229-18b]
自外咸就勿以難學而自惰焉書苑菁華
晉王羲之用筆賦
秦漢魏至今隸書其惟鍾繇草有黄綺張芝至於用筆
神妙不可得而詳悉也夫賦以布諸懷抱擬形於翰墨
也辭云
何異人之挺發精博善而含章馳鳯門而獸據浮碧水
而龍驤滴秋露而垂玉揺春條而不長飄飄逺逝浴天
池而頡頏翺翔㺯翮淩輕宵而接行詳其真體正作高
[229-19a]
强勁實方員窮金石之麗纖麤盡凝脂之密藏骨抱筋
含文包質沒沒汩汩若濛氾之落銀鈎耀耀晞晞狀扶
桑之挂朝日或有飄飄騁巧其若自然包羅羽客緫括
神仙季氏韜光類隱龍而怡情王喬脱屣歘飛鳬而上
征或改變駐筆破真成草養德儼如威而不猛游絲斷
而還續龍鸞羣而不爭髮指冠而眥裂據純鈎而耿耿
忽瓜割兮互裂復交結而成族若長天之陣雲如倒松
之卧谷時滔滔而東注乍紐山兮暫塞射雀目以施巧
[229-19b]
拔長蛇兮盡力草草眇眇或連或絶如花亂飛遥空舞雪
時行時止或卧或蹷透嵩華兮不髙踰懸壑兮非越信
能經天緯地毗助王猷躭之翫之功積山弼吁嗟秀逸
萬代嘉休顯允哲人於今鮮儔共六合而俱永與兩曜
而同流鬱髙峰兮偃蓋如萬歳兮千秋墨池編
晉王羲之記白雲先生書訣
天台紫真謂予曰子雖至矣而未善也書之氣必達乎
道同混元之理七寳齊貴萬古能名陽氣明則華壁立
[229-20a]
隂氣太則風神生把筆抵鋒肇乎本性力員則潤勢疾
則澀緊則勁險則峻内貴盈外貴虛起不孤伏不寡迴
仰非近背接非逺望之惟逸發之惟靜敬茲法也書妙
盡矣言訖真隱子遂鐫石以為陳迹維永和九年三月
六日右將軍王羲之記書苑菁華
晉王獻之自論書
臣獻之頓首言今月十二日辰時中使宣陛下睿㫖俯
詢字學之由仍賜臣玉璽牋令臣小楷親疏以入臣仰
[229-20b]
承帝命密露天機昧死有言狂率待罪臣年二十四隱
林下有飛鳥左手持紙右手持筆惠臣五百七十九字
臣未經一周形勢髣髴其書文章不續難以究識後載
周以兵寇充斥道路修阻乞食揚州市上一老母姓沈
字光姜惠臣一餐無以答其意臣於匙面上作一夜字
令便市債近觀者三逺觀者二未經數日遂獲千金臣
念父羲之字法為時第一嘗有白雲先生書訣進於先
帝御府蒙眷奬過厚錫予有加而臣書畫不逮臣父益
[229-21a]
慚愧所有書訣謹別録一本投進宸扆伏乞機務燕閒
留神披覽不勝萬幸臣獻之頓首飛鳥帖
齊王僧虔筆意贊
書之妙道神彩為上形質次之兼之者方可紹於古人
以斯言之豈易多得必使心㤀於筆手㤀於書心手達
情書不㤀想是謂求之不得考之即彰乃為筆意贊曰
剡紙易墨心員管直漿深色濃萬豪齊力先臨告誓次
寫黄庭骨豐肉潤入妙通靈努如直槊勒若横釘開張
[229-21b]
鳯翼聳擢芝英麤不為重細不為輕纖微向背豪髮死
生工之盡矣可擅時名書苑菁華
陶隱居與梁武帝論書啓
奉㫖左右中書復稍有能者惟周喜贊夫以含心之荄
實俟夾鍾吐氣今既自上體妙為下理用成工每惟申
鍾王論於天下進藝方興所恨微臣沈朽不能鑽仰髙
深自懷歎慕前奉神筆三紙并今為五非但字字注目
乃畫畫抽心日覺勁媚轉不可説以讐昔歳不復相類
[229-22a]
正此即為楷式何復多尋鍾王臣心本自敬重今者彌
增愛服俯仰悦豫不能自已啓
適復蒙給二卷伏覽褾帖皆如聖㫖既不顯垂允少留
不敢乆停已就摹素者一段未畢不赴今信紙卷先已
經有兼多他雜無所復取亦請俟俱了日奉送兼此諸
書是篇章體臣今不辨復得修習惟願細書如樂毅論
太師箴例依倣以寫經傳永存㝠顯中精要而已
梁武帝答書
[229-22b]
近二卷欲少留差不為異紙卷是出裝書既須見前所
以付耳無正可取僃于此及欲更須細書如論箴例逸
少書無甚極細書樂毅論乃微麄健恐非真迹大師箴
小復方媚筆力過嫩書體乖異上二者已經至鑒此外
便無可付也
陶隱居又啓
樂毅論愚心近甚疑似摹而不敢輕言今㫖以為非真
竊自信頗涉有悟箴咏吟贊過為淪弱許靖素段遂蒙
[229-23a]
永給仰銘矜奬益無喻心此書雖不在法例而致用理
均背間細楷兼復兩玩先於都下偶得飛白一卷云是
逸少好迹臣不嘗別見無以能辨惟覺勢力驚絶謹以
上呈於臣非用脱可充閣願仍以奉上臣昔於馬澄處
見逸少正書目録一卷澄云右軍勸進洛神賦諸書十
餘首皆作今體惟急就章二篇古法緊細近脱憶此語
當是零落已不復存澄又云帖注出裝者皆擬賫諸王
及朝士臣近見三卷首帖亦謂乆已分本不敢議此正
[229-23b]
復希于三卷中一兩條更得預出裝之例耳天㫖遂復
頓給完卷下情益深悚息近初見卷題云第二十三四
已欣其多今者賜書卷第遂至二百七十惋訝無已天
府如海非一瓶所汲良用息心前後都已蒙見大小五
卷於野拙之分實已過幸若非殊恩豈可觖望愚固本
博涉而不能精昔患無書可看乃願作主書令史晩愛
𨽻法又羨典掌之人常言人生數紀之内識解不能周
流天壤區區惟充恣五欲寔可恥愧每以為得作才鬼亦
[229-24a]
當勝於頑仙至今猶然始欲翻然之自無射以後國政
方殷山心歉黙不敢復以閒虛塵觸謹於此題事故遂
成煩黷伏願聖慈照録誠慊
梁武帝又答書
又省別疏云故當宜微以著賞此既勝事雖風訓非嫌非
嫌然非所習聊試畧言夫運筆邪則無芒角執手寛則
書緩弱㸃掣短則法擁腫㸃掣長則法離凘畫促則字
勢横畫疎則字形慢拘則乏勢放又少則純骨無媚純
[229-24b]
肉無力少墨浮澀多墨苯鈍比竝皆然任意所之自然
之理也若抑揚得所趣舍無違值筆亷斷觸勢峯鬱揚
波折節中規合矩分間下注穠纎有方肥痩相和骨肉
相稱婉婉暖暖視之不足稜稜凜凜常有生氣適眼合
心便為甲科衆家可識亦當復貫串耳六義可工亦當
復繇習耳一聞能持一見能記且古且今不無其人大
抵為論終歸是習程邈所以能變書體為之舊也張芝
所以能善書工學之積也既舊且積方可以肆其談吾
[229-25a]
少來乃至不能嘗畫甲子無論於篇紙老而言之亦復
何謂正足見嗤於當今貽笑於後代遂有獨冠之言覽
之背熱隱真於是乎累真矣此直一藝之工非吾所謂
勝事此道心之塵非吾所謂無欲也
陶隱居又啟
二卷中有雜迹謹疏注如別恐未允愚衷并竊所摹者
亦以上呈近十餘日情慮悚悸無寧涉事遂至淹替不
宜復待填畢餘條並非用惟叔夜威輦二篇是經書體
[229-25b]
式追以單郭為恨伏按卷上第數甚為不少前㫖惟有
四卷此書似是宋元嘉中撰集當繇自後多致散失逸
少有名之迹不過數首黄庭勸進像贊洛神此等不審
猶得存不
第二十三卷今見有十二條在別紙按此卷是右軍書者惟有八
條前樂毅論書乃極勁利而非甚用意故頗有壞字太
師箴大雅吟用意甚至而更成小拘束乃是書扇題屏
風好體其餘五片無的可稱臣濤言一紙此書乃不惡而非右軍父
[229-26a]
子不識誰人迹又似是摹給事黄門一紙治亷瀝一紙凡二篇並是謝安衛軍㕘軍任
靖書後又治廉瀝狸骨方一紙是子敬書亦似摹迹右四條非右軍書
二十四卷今見有二十一條在按此卷是右軍書者惟有十一條
並非甚合迹兼多漫抹於摹處難復委曲前黄初三年
一紙是後人學右軍繆襲告墓文一紙是許先生書抱憂懷痛一紙
是張澄書五月十一日一紙是摹王珉書被油尚想黄綺一紙遂結
滯一紙凡二篇並後人所學甚拙惡不復展一紙是子敬書便復改月一
紙是張翼書五月十五日繇白一紙亦是王珉書治刻方一紙是謝
[229-26b]
安書右一十條非右軍書伏恐未垂許以區別今謹上許
先生書任靖書如別比方即可知也王珉謝安張澄張
翼書公家應有
梁武帝又答書
省區別諸書良有精賞所異所同所未可知悉可否耳
給事黄門二紙為任靖書觀所送靖書諸字相附近彼
二紙靖書體解雜便當非靖書要復當以㸃畫波撆論
極諸家之致此亦非可倉卒運於毫楮且保拙守中也
[229-27a]
許任二迹并摹者並付反右三紙正書二十六日至嗣
公
陶隱居又啟
啟伏覽前書用意雖止二六而規矩必周後字不出二
百亦褒貶大備一言以蔽便書情頓極使元常老骨更
蒙榮造子敬懦肌不沈泉夜逸少得進退其間則玉科
顯然可觀若非聖證品析恐愛附近習之風永遂淪迷
矣伯英既稱草聖元常寔自𨽻絶論㫖所謂殆同璿璣
[229-27b]
神寳曠世以來莫繼斯理既明諸畫虎之徒當日就輟
筆反古歸真方𢎞盛世愚管見預聞喜佩無届比世皆
髙尚子敬子敬元常繼以齊代名實脱畧海内非惟不
復知有元常於逸少亦然非排弃所可黜涅而不緇不
過數紙今奉此論自舞自蹈未足逞泄冐願以所摹竊
示洪逺思曠此二人皆是均思者必當贊仰踴躍有盈
半之益臣與洪逺雖不相識從子詡以學業往來故因
之有㑹但既在閣恐或已應聞知摹者所採字大小不
[229-28a]
甚均調熟看乃尚可恐筆意大殊此篇方傳千載故宜
令迹隨名偕老益増美晩所奉三㫖伏循字迹大覺勁
密竊恐既以言發意意則應言而手隨意運筆與手㑹
故益得諧稱下情歡仰寳奉愈至世論咸云江東無復
鍾迹常以歎息比日竚望中原廓清太弼之碑可就摹
採今論㫖云真迹雖少可得而推是猶有存者不審可
復幾字既無出見理冒願得工人摹填數行脫蒙見此
寔為過幸又逸少學鍾勢巧形密勝於自運不審此例
[229-28b]
復有幾紙來㫖以黄庭像讚等諸文可更有出給理自
運之迹今不復希請學鍾妙仰惟殊恩
梁武帝又答書
鍾書乃有一卷傳以為真意謂悉是摹學多不足論有
兩三行許似摹微得鍾體逸少學鍾的可知近有二十
許首此外字細畫短多是鍾法今始欲令人帖裝未便
得付來月日有竟者當遣送也
陶隱居又啟
[229-29a]
逸少自吳興以前諸書猶為未稱凢厥好迹皆是向在
㑹稽時永和十許年中者從失郡告靈不仕以後畧不
復自書皆使此一人世中不能別也見其緩異呼為末
年書逸少亾後子敬年十七八全放此人書故遂成與
之相似今聖㫖標題足使衆識頓悟於逸少無復末年
之譏阮研間近有一人學研書遂不復可別臣比郭摹
所得雖粗寫字形而無復其用筆迹勢不審前後諸卷
一兩條謹密者可得在出裝之例復蒙垂給至年末間
[229-29b]
不此澤自天直以啟審非敢必覬
六藝之一録卷二百七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