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e0201 弇州四部稿-明-王世貞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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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弇州續稿巻一百七十八
            明 王世貞 撰
文部
 書牘
  與元馭閣老
齎疏人歸得尊兄手教骨肉之愛種種懇悉而至於奬
亷直急材諝覈實用於上臣之誼宛然敬服敬服此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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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積潦之後驟得晴二麥差回十之三四而一晴遂至
四十日中間雖有小雨未成霡霂麥租既以潦萎麥穗
復用旱枯為天公者亦不仁哉南北米價有及二兩者
熟地亦不能不一兩餓莩載塗流屍蔽水中户以上目
前尚可支吾閏六七八九月何以度日興言及此心膽
寸折太湖寇勢頗猖獗聞欲發兵取之不知可成擒否
自奉明㫖嚴搶奪之刑申遏糴之禁物情稍定南都卿
士大小邇來無一敗羣者濟濟可敬弟欲求異材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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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緩急碩徳可以寄表儀者似難其人楊震老今晨北
首矣兄為何以尚鳴不平為艾穆推轂陽秋片語便足
吐氣錢非致政方伯耶弟初頗疑李見羅乃有此事昨
果聞滇中宦游者與之訟寃以為未至如直指所陳許
京兆至欲為之辨疏具草一揭徧達政府亦自成議論
一者見友道之不薄二者彼法門中殊有護法人
  又
弟以閏六月十八日自莫愁湖歸忽得亡弟書一紙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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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日午時絶筆也字雖不甚楷而遒雅有法首云前
已作死計不意復延百日餘事體一了當夫復何言此
畨種種惡證俱集力憊氣淺甚難支持恐在旦夕矣弟
性敏而有膽決加以學力定力故遂能輕死破戀但不
能受苦為仙師窺破今日方死手下此工夫寧耐不然
躁與亂遂不能攝持矣惟日請印師輩誦佛千聲餘無
事也六親既己無情即見吾兄猶如不見天下雖饑荒
聖主能蠲賑事尚可為惟願廟堂勿固寵勿近小人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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聴人言勿搜人過諸君子勿徧見勿立黨勿思報復則
世界自平矣此外又有百餘言祇是寄囑留都故人語
絶不及私結法無一筆誤弟尚謂可得三五日延别發
騏兒信則遽以是夕逝矣嗚呼痛哉痛哉兒書謂神色
雖萎損而氣度如常妻子有問者皆不答苐云但看四
月内遺囑而己街鼓動忽喚水浣足巳據胡牀而坐左
目瞑小時右目亦瞑問不昏散否猶㸃頭頃之脱然蛻
矣有目來未見比丘道人能若此者在彼教中尚不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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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我法中自是磊落男子漢獨弟過惡叢累晚路小警
尋復蹉跎致覯此變六十三年去死何幾而朝夕茹荼
飲痛也且大馬之齒踰亡弟者十矣私意非乆當挂冠
相守小時以一把骨付之今即死後亡弟矣亡弟死猶
有兄兄死誰為之弟者曩時竊憂其不能過秋令渠亦
自憂之故欲及其存日乞骸一歸訣而今竟何及也老
兄生平視吾兩人真踰骨肉且此子年位名行約畧與
次公鴈行展弟書必至痛哭流涕亡弟所云廟堂四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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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惟道兄不着亦似與諸老無干但將死之言毋論其
善與否一采之可也若諸君子云云弟當覓何人道道
之亦水投石而已四月遺囑必欲以志銘奉懇葢以海
内知巳無兄似者計必不忍以例却弟於兹時方迷亂
不復能具行狀當俟後期旬日以來昏昏惘惘形神不
相屬或夢或醒或嘘或泣中得絶句詩數之凡二十四
首竟不知作何語今録以奉吾兄并示辰玉欲令知吾
痛而巳萬夀在邇不敢輒露章移病九月間必欲伸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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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歸理塟事草狀請志併為刻其遺文辭慰藉孤嫠惟
兄憐而放之勿視為秦越也寧但情所不能留四十二
年塗抹至此而尚不知休不中為後生輩唾殺
  又
旬間有户科齎奏人去附報亡弟訃音并叙苦情一二
計當達記室矣昨徐似野之壻呉生來得尊兄手書尚
以亡弟嚮安為慰讀之轉更悲咽耳弟自十八日晚得
信次日即苦脾疾强進藥餌乆之乃愈愈數日復發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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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在料理老淚漬目眥爛睛昏過午輒茫茫疻痏徧兩
手股竒癢竒痛而為鄉里戚執諸太學及薦紳慰唁者
所苦褦襶報謁歸而霣泣自念生平奉先君子諱奔太
夫人喪併此為三雖號躃小減却有一種單㷀衰䬃之
氣總之生趣盡矣弟自思年來不能守師真之教雖作
官人强酧應飲酒噉肉猶有可解者曰不甚累方寸獨
文字一障覺負吾師不淺耳亡弟真是一佳士亦足稱
能臣有識見有志力有膽決直為事事求勝人役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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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構奇疾以死殺我身者名㫖哉吾曹大抵無不愧見
吾師者亦㣲覺吾師大漠然異日誰與充五陵弟子者
如何如何兄書所云陳心榖中丞弟不識其面聞此公
甚正而慤禁糴亦未可全非臺抨偶值上怒去之可

  又
齎冊人回接到手教凡二紙皆極國事家事身事之詳
字字肺腑但尚以亡弟之向安為慰何南羽之未易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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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如此誦及使人長慟不自禁七月念六日敝僚之長
隂司馬尚與弟同閲監生巻出榜覺有病色勸且出部
静養小時至廿九日己刻痰忽上湧喘急醫不及呼藥
不及進即時絶矣如來所謂命在刹那間豈誑語哉此
公雖僅小於弟一嵗然容色壯麗鬂髪利齒政如四十
許人弟老態種種畢露安敢望乆存於世也歸思鬱浡
不可言念未過萬夀節且部中乏人方當署篆不敢遽
請然出則駭故人奄忽之不再歸則痛亡弟㝠駕之莫
[352-6b]
追且以四十二年科第遲暮龍鍾跬步牛後所謂不自
了斷斷如張君者當亦了之耳潞邸之國羣議遂謂冊
立之事決在明春言路便欲借以了前件不知上意縱
有之不欲令出臣下大抵喜事者多知事者少只難為
把舵者邸報第四皇子薨逝詔從簡節足占儉徳今又
有一種妄談謂夀宫利長不利少恐起釁端又謂鄭畹
嘗訴人失聖上萬福椑木甫童何縁有利不利齊東之
語此焉足揺撼哉方署事而北兵咨到除留黄馬快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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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入灣者外尚要三百隻限在凍前不無促迫計亦不
至誤也故鄉得雨今嵗似可望収而民困己甚私槖如
洗新賦或可支吾舊逋恐難議償也周元孚尚未到任
此間欲仗為益友當調其英鋭使就老成但弟非能乆
待者三進士似可収矣春時李武定以書幣相聞甚輸
寫而尚未能答之如兄所云便使元孚有虞芮之愧王
中丞天真爛然乆自可敬大鴻臚明年七十矣光禄次
之何惜靳一歸老之秩成其恬澹耶陸司冦時時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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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臣角一叚直氣英氣弟甚畏服之南中所見無非君
子或神采少不勝北然此地亦何煩神采司馬精宻周
慎忠厚老成失此國器可惜弟欲為之請䘏而無其例
俟其子到後圖之兄言董其昌春間曽一再接見匆匆
未能叩其詳聞此子綜博尤精内典而文義深至與辰
玉作戰場未知誰勝負也
  又
呉給事之役歸拜手教滿紙大為亡弟伸骨肉之戚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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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為弟慰解以紓其肝腑之痛而挽其埀盡之命真情
語故自逈異弟非不知感知悟勉強裁割但情發去來
寘之實不畢耳欲草一祭章而不能下筆何况行實須
歸後大慟三兩畨方有條理前得兵部咨潞王之國需
馬快船三百勒於河凍前抵灣以事體重大𦂳急即將
見修明年貢船迸完重九前一日開&KR0008遄發矣但本部
止有船六百而前發進貢者己二百四十其見存者僅
六十耳而工部復有咨行令蘇松杭三府採辦栝松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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株俱責取部船裝載期在二月間葢前發之船未還見
存之船無幾而太廟薦鮮又不容緩矣萬不得己欲將
前項松株委解於浙直撫臣葢採彼之材因彼之力於
事勢稍便計尊兄與二老在政必不至牴牾也條陳十
事多瑣屑無闗治體然皆卑卑可施行者惟傅潁公馮
宋公追封諡䕃一條見之不以為迂闊無益則以為乆
逺難明雖老兄意亦當爾但弟則謂此國家最大最缺
之事所以救髙帝之薄而二百年怏懣之在人心者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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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己也至於孔廟之復全盛典與十哲之斥宰予冉
求兩廡之進范仲淹弟此念蓄之巳乆老死之日豈敢
復留臆嗉間即諸公不遽行作異時公論張本何如李
本寧有一書極感兄維持其弟事本寧之待弟可謂觀
過知仁此兄年來甚老成呉明卿屠長卿巳矣汪伯玉
復不振老兄幸曲培此碩果以示右文之意何如騏兒
附張大行舟北上此畨似能少克偏性兄痛箠䇿之渠
不至作前時冥然悍然也夀宫扈從勞當備常弟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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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信即病雖强起應酧殊覺狼狽撤棘之後與三兒
慰解遂大能飲噉體氣殊王得非悔星且盡乎一笑
  又
七日前傳辰玉領解信深為國家得一真才慶若老兄
盛徳之報與髙門故物不足異也知當過自挹損然太
夫人與老嫂之喜慰可想苐二人之張與苐三人之董
皆名士翹楚又出一㑹大奇弟前妄謂董必不能敵辰
玉兄似輸一籌也昨始接兄八月二日教乃刑部齎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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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歸所致者濡遲可恠兄極言陳中丞之賢然横為僉
壬所排一歸便須三四載只如許府丞為友辨揭固不
甚雅然其人實有才在應天政事殊卓犖此御史者不
為不迎合也見邸報覺得上意似有所動以左班官相
率為迴護兄與二老不在急切挽迴而在從容開曉然
大臣與臺諌亦思有所以自樹立者奈何納招欵於左
右也兄前所云云弟求其人而不得今乃得之耶異哉
異哉王中丞真佳乆始悉之兄胸中水鏡自别亦要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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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沽入而直者及此詭不在彼黨者未必皆洞達底裏
者也弟前䟽只是聞見中小條目孔廟一疏若迂若滯
然自謂生平定論不知兄能首肯否張肖甫變亦在閏
六月黄楊之厄一至此哉
  又
五日前得老兄報書及辰玉見寄試巻讀之大呌絶倒
得未曽有聞張董巻亦己梓行但尚未見鄭生者何人
乃亦在㑹耶兄言歡喜障業己知之何待弟贅若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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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有煩惱障而己入冬差徤飯髀肉亦小長而月來脾
泄間發一行即止而忽有亷將軍之累者一以故迫欲
歸尤不任北耳今已杜門待命不當復與外事弟念舊
僚長隂司馬之勤慎穏愜清修詳雅目中所希歴官三
十三年無公私小擿且係在任病故恐蜀中撫按不便
題故與代者呉司馬議䟽請而弟為之草不知易名之
典可不恡否肖甫大司馬事體何似弟竊謂此兄功業
與其鄉人余肅敏公相伯仲有兄深知不至竟忞忞也
[352-11b]
弟用兒曹見以一封事塞白而後成歸然疏節闊目發
不中窽且畏首畏尾身其餘幾廟廊之上得無咲其言
以為黔之驢乎即驢非驢馬亦非馬矣今晝則了筆硯
債夕飲數杯就枕輒夢返故鄉與先父母周旋恐亦非
長乆物得早歸附於白香山賀四明之末足矣言官疏
多留中似非盛世事當康陵世瑾寧彬乃有此厭匿伎
倆某給事一讁不知何縁人人快心然弟尚竊為政體
惜也俞守雅量能積隂徳苐如法紀何所傳有司頗與
[352-12a]
袁抑之不甚異兄亦謂此老無分寸也喻君己明無所
復置喙晉陵之謗漸白而才實可李使君呉中福星也
韓守吾州福星也闕/  之行外議殊洶洶雖不能如
兄所示之確要自大失故步弟尚疑之此君一介不取
且無子求歸其情甚真且乆何以狼狽乃爾得非中貴
人心恨之故顛倒破壞其名耶若闕/ 之徒不能忘情
于江左而南冠君子大有為之内應者天若祚朱必無
此事言之自君實而君實竟不免可畏哉天乆當更定
[352-12b]
也周恭先者幾就緒而毋不待矣雷轟薦福信然哉
  又
前者接老兄十月初七日書更後踰旬而九月念七日
之書始到葢差官在彼候覆本至十月垂盡而始發故
也貢船求小緩與松枝付之本地此皆賴老兄之力得
寛弟入部時船政乆己畢但見疲卒得蘇嵗省萬計彼
嘵嘵者寧足顧哉孔廟一䟽弟故知廟廊之不易行但
留此議論以俟異時若出諌官之口恐宗伯不便束髙
[352-13a]
閣也他所條陳皆瑣屑不足道若傅馮之事以為迂闊
則嘉靖中興滅繼絶四侯一伯何以不名迂濶也今之
賢者所見惟目前誠不願老兄之明睿而亦為此見也
賢叔父於月朔遂不起一嵗間吾州遂失三善人真可
嗟嘆老兄上奉明主下奉慈闈萬毋以此無益之悲嬈
亂靈府但渠身後少老成知事者而兄家老幹前又物
故不可不一整頓約束汪司馬出固佳不出亦佳惟時
時人薦剡使文社生色少傅之厚冡宰之裁各行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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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也
  又
弟上疏乞骸當於亡弟初報訃之時而以部闕署人蹉
跎至十月則己晩矣肌體雖漸腴而脾氣尚滑酧酢小
寛筆硯轉迫骨肉乖離知已凋謝故欲乗老兄之在柄
懇請骸骨歸哭亡者作杜門計私冀萬一得復承師真
謦咳不終墮落而㣲誠不亮更厪温㫖賜留欲遂堅鑿
坏再尋前請恐咈老兄及元老宰公至心若便出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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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更成一叚虚套付少年唇吻非闗觸藩實乃維谷如
何如何獻嵗以後當再圖之兹時却煩老兄不淺嚮者
狂談孔廟事體逆諗其難行有老兄一人鑒賞足矣弟
以考察古人見咲則不敢心服試與兄屈指自孔孟以
及宋氏諸儒誰不考察古人者嘉靖中兩廡大有進斥
豈其時人獨明曉而至弟獨迂濶耶張肖甫司馬實有
膽局樹南北勲頗偉但於情字不能裁洗濶畧小節耳
若以簠簋之微飾而苛奪其易名之典則楊文襄王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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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王恭襄又何如也楊震涯己蒞任弟牢落中之一慰
也王鴻臚明年七十正月擬乞休必無缺可處以沈三
洲淮例優進以全其雅尚如何沈銀臺進士淹滯可憫
何以尚尤錚錚者何以許而不與老兄幸念之騏兒極
感周恤厚愛得時賜循循之誘不落魔境於弟心足矣
功名事大而渠父福薄不敢他有所望也弟恒勉之以
人品必稱吾兄時義必規辰玉莫更㳫拖如父拮据如
叔也部咨尚未到未敢出視事於元老亦未敢輕凟乞
[352-15a]
一叱賤名不備
  又
廿九日部咨到奉㫖有屢薦起用字面留省丞郎所不
易得此皆尊兄與元老優假至意而部覆語亦以兄故
相慰借殊至但非過時衰劣之人所敢當耳歸日境界
亦大荼苦弟留此絶無意味業識茫茫前路無據奈何
月朔只得强出了升散而巳向者條陳以在南無故牘
可考又不敢一切諏詢以故多所牴牾仗尊兄裁鑒大
[352-15b]
半允行邇新宗伯忽有一書極言孔廟之疏當行而有
沮之者其辭頗情懇不知的出真意否吏曹言潁宋二
公録䕃為無有承當之人恐生冐濫是也若贈官易名
有何妨礙且嘉靖初潁公已特奏専祠滇中論巳定矣
大抵前事實係面上眉言之者故自迂濶竊謂當今之
世似不可廢面上眉毛亦不可盡亡迂濶也
  又
昨有一啓在辰玉書中托馮咸甫寄去想徹覽矣日來
[352-16a]
見邸報聖主威斷非凡緹帥至貴倨也棄之若脱蜩閹
黨一論死一永戍爪牙剪矣顧尚留此禍本於肘腋令
其茹怨蓄忿乗間而潰且中外之人亡問識不識輕有
所窺測謂上意偏重若此貂璫之勢尚何所底極耶竊
以法司必當再請臺綱必當邀九卿論劾言路必當合
奏而尊兄與二三大老必當力持勿使九仞之功虧於
一旦也南中雖有言恐無益於事兄曽言李寧逺事弟
頗留心此公實良將也訥訥不出口有李將軍風長子
[352-16b]
利口不甚見實效若次子之驍雄諸偏禆少及之者緩
急不可失也御史大夫一疏於三呉造福不淺然非兄
在政誰能必行三冬亢旱近始得雪吾鄉當亦有之明
春二麥可以望熟若此閹決去區區老眼尚可拭滌以
觀太平昨覩太宰感事一疏嚴㫖誚責恐難展布如何
如何周撫䑓為民之心殊切裁省似有次第惟聞北運
貼數過減人情稍不安耳水利不辭胼胝而頗詠於䰄
想是過嚴所致物情士論俱屬李養愚不知與韓守可
[352-17a]
登卓異否刑部劉主事被㕘無不稱其寃者明春大計
吏當有一畨登進南中所見何以尚似不可不優處朱
廷益倪凍周𢎞禴王學曾皆表袁者周於意氣中間老
練適諸夀賢赴任見過與之談識見大進非復呉下䝉
也嵗晏蕭條生趣遒盡無可復道不一
  又
昨有一書附齎疏官役去當時雖見臺瑣連擊此閹不
容口法司罪狀既明㕘語亦厲而聖意終是愛戀未見
[352-17b]
果決以故急欲法司之再執九卿之公劾言路之合奏
而老兄與二三大老之力持尚慮其激成正徳故事今
諌臣逮究雷霆叵測此閹僅准調理雨露巳滋如此而
望禍本之遂芟内勢之不振得乎諌臣語誠狂戇觸諱
然草茅新進人何知有張馮而文致之法也前者此閹
之罪狀發之雖自首璫而老兄一叚作用自妙其苦心
有未易言者何物侍御敢爾妄語波及雖然却有别機
括雖不能使此閹不怨而能使上心不疑將來尚可以
[352-18a]
扶維正論杜遏奸萌第逺方之人不能推見至隠未免
傳影逐響間成低昻耳聖諭念及老兄家䘏不啻骨肉
亦何忍僅以形跡報之呉司馬欲約九卿有所攻救為
沮者而止然亦覺得未妥葢南中所聞往往過時只了
得自巳體面而已弟歸思暫息為此徒欝浡新嵗終當
一懇䟽却仗兄維持首丘也仙師比有消息否即歸終
墮落耳閆頭陁肉體至今若生不知朱青霞去時何如
  又
[352-18b]
二十日晚因見朝事紛紜偶有郵便附一啟豚兒所令
轉上次日迫瞑始得李沂給事廷杖為民之報而於此
閹無所不處於㫖無所不温令人扼腕氣寒五更時呉
司馬遣人趣具疏稿燒燭倉皇為之司馬稍改硃語及
一二𦂳重字面疏將發而小九卿及三法司各有疏草
矣聞翰林習先生前巳有疏去留都具臣踈逖閒散豈
能上動天聴亦只了得自己體面而已初謂馬侍御疏
祇為三老解疑地耳既讀疏辭乃覺其不盡然也此事
[352-19a]
原係吾兄妙用然秘不傳今馬疏一出而天下之呶呶
竊議者焉能人喻户曉惟願吾兄不潔其身名以圖善
後若兄足一動此閹復出天下大事去矣初傳户部疏
有三分折一之説物情欣欣謂米價可稍平今讀全文
乃知全徴在官留三分之一至米貴時方糶仍責價七
錢而於各項板蓆之類俱無所免豈惟朝四暮三併廢
陽予隂奪何此司農之殘忍掊剋一至是也桑𢎞羊劉
晏雖能富國尚不免於身此君之無後必矣弟計惟有
[352-19b]
一歸歸亦無開眉日差勝作厚面皮官人耳餘不敢及
  又
半月間凡三致書吾兄雖知其煩瀆觸目激衷有不容
自巳者初傳李給事受杖之頃三老欲面奏平臺而為
首璫所阻兄與歙相痛哭正言歸即求去既得邸報讀
之老兄露章自劾且極論重處言官之失忠誠惻怛字
字藥石語語肺腑若温綸慰留固優待輔臣之體於
聖心必有感悟者自此優假諌臣決去閹毒日月之蝕
[352-20a]
光景旋圓亦何損之有復聞彼給事不至大故洶洶稍
定然中外隠憂謂此閹尚在肘腋恐其復幸釀成直瑾
之禍兄能保得不至是否上之所以待兄不啻骨肉而
兄之所以報上必竭股肱若幾之一字在弟則可在兄
則不可也聖諭内有亡女事弟謂叔字訛耳既覩疏辭
知必長閨淑使者問之果然矣兄為國忘家於此際只
得痛割若太夫人及老嫂悲苦當何如仲冬一月間先
奪賢叔父又奪令女約畧弟之遘際亦同但弟衰骨㷀
[352-20b]
㷀尤所不堪耳騏兒曽以近作就正否雲間士論極惜
喻守不知銓曹何以處之若松常有缺倪凍為佳弟非
私此人也趙司成極服大疏以為二百年閣臣所無此
文生平眼中創見渠雖上請告疏而意氣甚平知廟廊
之不薄之也王鴻臚七十矣不敢引年而以病請不知
可一處否董龍山物故矣世界本自缺䧟盛滿之極令
人爽然元夕前後兩豚欲來相看留之此間俟弟小疏
得請同歸可也卦數己周元精日耗一及仙師之偈若
[352-21a]
負毛刺沈休文年近七十乆處端揆方虞骸骨而乞歸
老之秩弟官雖㣲必不至是也使者便聊附訊伏惟鑒

  又
安慶賊皆饑民中間驍㨗者不過十八人總之不能三
百人前者醉指揮乘生馬為砲所驚䦨入賊壘被殺餘
卒亦有死者彼不能乗勝破無城之邑掠庫藏放囚募
徒而守一窮山之寨今官兵四集無慮七千塞其走路
[352-21b]
旦夕當成擒耳近牧所軍支天䇿衛倉糧此倉低窪為
積水所漬下多黝黒而攅典軍斗又以沙土揷和軍猶
見其揷和狀欲趣發之而為巡欄𨽻卒所驅因而䦧閧
郎驚却走司農己治其為弊者敝部隨捕其首倡者六
人用軍法懲之矣恐流言傳播廟堂洶洶敢預聞之塲
事巳近辰玉兄故當嵬峩若衰門退鷁豈敢過有希覬
弟毋論官興索莫即望故鄉亦怯歸惟皈依一念尚不
敢遽自棄耳卦數己周生趣遒盡如何如何齎疏人去
[352-22a]
附此不一不一
  又
昨啟事中偶及支糧喧競一條附汙清聴不謂司農丞
郎懼誚日私於呉給事黄御史匿彼本情顓罪喧者縁
天䇿衞倉素低窪受水米脚二尺皆黝腐不堪倉攅軍
斗懲於包賠故恣情攙和沙土於昨冬闗給牧馬所軍
巳不勝其苦矣今春復當給散軍情惶惶方擬求改别
倉不得而於臨支之際親見攅斗輩於壁山上撤去磚
[352-22b]
瓦而下水及沙土羣欲搜抉其弊而巡欄儓𨽻以竹箆
馬鞭捶之使下衆情不分因而喧噪拾瓦礫土塊飛擊
主事驚走然非敢有所犯也巡欄儓𨽻非有所傷也司
農虞變以别倉給之歸火伍矣此所卒獨多約七千餘
人僚長呉司馬攝其衆僅捕五人箠之亦僅三十弟竊
以過寛不足懲創然何至若言路新進之張皇搖撼也
廟廊當自鎮静不假弟言建儲諸疏何悉留中人情未
測聖意所在良為洶洶弟乞骸之情真且乆矣若坐待
[352-23a]
一轉當為鵷雛所咲必考績而後去修途酷暑褦襶奔
走又似為子孫作馬牛也餘不悉
  又
近接二書甚得尊兄為國去姦妙用不憚挫名以伸志
弟固己預窺之矣苐此姦雖謝肘腋尚在窺伺而内有
奥援不無可虞所喜者司禮秉筆逓進而同事諸璫多
厭畏之恐未便復振也建立疏太雜太速弟之所見竊
與兄同彼姦所云云亦自一種議論但以小人迎合之
[352-23b]
心而傅㑹親藩嫡庶之典則可恨耳今上有聖母下有
三公九卿上重名義嚴祖訓不至有他但皇子茂齡講
讀又似不可緩如何如何髙郎科塲一疏似因物情但
老兄之髙名大節豈他宰相可擬而辰玉之宏才博學
又豈他胄可望渠亦波及之愧於鼎璫之耳矣然猶不
至盡廢公論而兄之辨疏似過激烈於相度不免小有
妨自今以後願兄勿留滯胷次諸有指摘髙生及稱唆
使者皆置勿聴斯佳耳弟之乞歸非有他意因見邇來
[352-24a]
乞休請告者多不見允間思兩義俱堕之訓寸衷若刺
若更賜留不免俟至六月與兄一面即歸卧矣兒子衰
遲豈敢附辰玉青雲之尾且在弟不免蛇足為老子頭
皮計亦寧俟此耶
  又
前有宗人大理便附一啓葢時因見邸報中禮曹郎齮
齕塲屋事刺促不能安故有所陳欲老兄置之若無彼
既不敢妄相汙衊亦何容與之嘵嘵甚口哉昨見覆試
[352-24b]
之役竣而一比部復有所指斥致觸天怒逮問兄與元
老復有辨尋得其疏讀之則其辭逾直逾峻而大意却
以兄之前疏過激有以致之耳兄與元老必當救之前
杖李給事上當任其過今若究及主使重有行遣過不
在上矣賢郎不入塲深可惜壬辰故不妨作榜首暫屈
一時亦何害小兒不寄文來而以㳺辭相枝梧知其必
無望也安慶賊本不多而頗有驍黠者官軍以烏合不
練之衆而挑之始則安慶輕敵死一指揮一千户既而
[352-25a]
黄州復輕敵傷一故守備執去一州倅又既而安慶之
故將黄甲軍亦見刼凡三敗矣一故叅將往撫之為所
留三鎮之撫臣號令不齊將庸兵弱釀成賊勢如更不
已勢必調楚順靖一宣慰浙江一營兵就近如呉司馬
者暫出督之庶可蕩平雖然至此則所損不淺淺矣呉
司馬所條請弟不敢與賛襄亦不敢有所沮蓋司馬初
至見三營之卒弱而驕不可使又以損軍之令重卒有
不虞不可使之出敵故為挑選軍舍餘丁得五百餘人
[352-25b]
别成一軍敎練精熟尋常可以彈壓驕卒遇警可當衝
鋒跳盪弟所慮者恐廟廊之議以為有軍不用而别起
軍外之軍増餉外之餉或有齟齬至於旗牌之請蓋縁
欲借以稍讋驕悍之氣為緩急調遣之謀耳不知輦轂
之下可給旗牌否今叅賛之責雖重而號令不能出一
城鞭朴不易施一校宜司馬之有請也惟二三大老裁
之弟小疏得見允便是萬幸不遷官不沾恩亦省福之
大助也歸後萬一獲沾仙師謦欬賢於八座多矣惟吾
[352-26a]
兄憫之右拇指瘡劇不能握管授簡侍史亮之亮之
 
 
 
 
 
 
 
[352-26b]
 
 
 
 
 
 
 
 弇州續稿巻一百七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