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e0201 弇州四部稿-明-王世貞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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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弇州續稿巻一百三十一
            明 王世貞 撰
文部
 神道碑
  明正議大夫資治尹南京兵部右侍郎進階中奉
   大夫南溪丁公神道碑
丁公之葬也少司冦萬公虞愷狀之而大司空李公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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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且銘之矣公於職三品以恩再進至二品例當樹神
道之石繫之辭而缺焉至於今其介孫太僕丞此吕始
以請曰先王父志也王父嘗撫此吕髮而曰孺子長必
識王君識王君必以我身後之不朽請此吕少弱而君
出入朝野靡寧宇無所從跡之既成進士有官守又弗
獲叩君於里今幸佐冋牧滁去君里六百而近敢頓首
授簡君其憫憐之有以慰王父地下世貞戄然起曰而
不知不佞之欲有效於公也昔者嘗吏齊魯辱為公寮
[305-2a]
已又改事公國士之知㷀㷀方寸間非一日矣即㣲子
之請何敢辭即盡棄謝筆札之役何敢辭乃又泫然而
志之曰丁之先自太公望易世而後有以諡為姓者至
漢則若大司馬明司徒鴻代以貴顯唐之後而有暎者
自濟南避地洪州之新建又後五世而有質者徙邑之
五溪定為其里人質有三子錟鉞鋭皆好稱二程氏學
而錟最著時目之為甕天先生十七傳而至贈侍郎儀
有子贈侍郎大章則公之大父父也贈公娶程是生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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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淑人皆以公貴故公諱以忠字崇義生十七而贈公
捐館公偕其伯氏崇徳竭筴而治葬且養母氏而不廢
讀書為文章有氣力倜儻尚誼一出應有司試不利即
拂衣曰丈夫安能齷齪一區視里胥鼻息耶吾且遊四
方以庶㡬成其名遂獨身東西走呉楚北渡淮泗縱觀
山川土風與人文之盛者數年亡所遇然識日益進歸
而發憤下帷其思藻發補邑諸生居母憂以哀毁聞久
之徐文貞公階試諸生而得公為第一遂舉鄉薦擢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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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髙等授刑部廣東司主事司所𨽻錦衣緹騎最為桀
雄不易衡君佐其長以挈法持之有刼盜四而贓僅一
油帟者衆難之君奮曰一油帟足蔽四死命耶鉤得物
主審所繇而釋之緹騎亦服出佐漕綱於淮賦民與綱
卒閧而相株累數十百人經嵗不决公以輕重立决之
督臣周襄敏公金歎曰非丁君誰能辨此一指揮當坐
死行千金所知為公居間公怒曰若無耳耶而謂有市
獄丁某即論指揮死漕綱肅然蒲三嵗入補某司員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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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進某司郎中尚書聞莊簡公淵倚之若左右手而吏
部才之舉知河間府河間大府而又孔道公所以處之
沛然不見聲色而理屬嵗饑盜大起撫臣下有司使民
相聚築堡自固公持不可曰民所以盜坐饑耳今幸有
未饑者而苦役之力盡則亦有盜而已因悉發庾積及
公帑之贖以賑所全活夥盜亦漸解散冡宰熊恭肅公
浹以直諫忤上㫖謫為編氓緹騎長校手鋃鐺就道所
過不敢問公獨郊候如禮騎長不悦語侵公公前謂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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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公大臣所坐非三尺偶失上意耳一旦上意解賜環
若反掌且公老矣卒不幸而顛隕道路使上有殺大臣
名而足下擅天下指目如何緹長悟曰然唯君所為公
乃盡去其鋃鐺具輿幔騶從而後發久之一切治理流
聞稱三輔冠拜山東按察副使飭臨清兵備臨清尤名
為衝谻使者輪楫旁午公衷厚薄而行之所造請送迎
不廢而其民以不擾北敵比嵗入塞云且擣臨清公陰
飭卒伍繕器儲&KR0008而外以無事鎮之人情大安始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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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河間也縉紳之無賴王聯者坐殺人及不孝論死而
臺司惡之復繫其子且從論諸窮治鉤累不休公獨曰
法如是足矣且書所稱罪人不孥者何謂哉最後聨事
迫則上書誣前後諸公以謫訕釣天子怒坐株逮者數
十人㡬至大辟而獨置公不與人以謂公先見公謝曰
非意所及也其任福建右參政理糧儲以精覈稱提調
省試所得多知名人俄而省篆闕法當右使綰之而御
史不悦於右使欲以公綰而入覲公曰御史力能糺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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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不能勒停右使篆能薦我不能使我越次而侵右使
篆甲令固如是耳右使乃成覲尋遷廣東按察使以至
右布政使為按察平亭寃死者衆為右使持論抗中貴
人横索中貴人為之屈已移山東左布政使公素習山
東省事至則釐革其弊殆盡胥吏洗手奉職時有詔開
礦礦脉且竭矣而開未已民不勝困獨公與世貞意合
而請之撫臣劉端簡公采上疏止之倭舟以風膠萊海
而繼劉公者張大其事為數條若設提督㕘遊留民兵
[305-5b]
請贓罰數事公筴倭且去與世貞意復合止之不可後
果如公言公遂以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代其人巡撫屬
嵗婁侵民有萑苻聚人或謂公亟發兵坑䜿子可因而
奏課公歎曰吾何忍吾用故河間法銷之耳因下令革
冗兵取其食佐以贖鍰之羨大賑諸鄉落盜多解散歸
命而徐捕誅其桀黠者東土寧謐遼左與登萊隔海而
壤會大饑頗以私舶通登萊粟一給事遂上疏令山東
具粟舟千艘以贍遼左下公議公獨下世貞議謂登萊
[305-6a]
黒子地粟小輸則竭且素乏材木不曉造舟何所何所
問千艘哉第令官時時察奸民毋閉糴毋昻價以聼遼
左之來請粟而已公大恱據以聞登萊得無擾公每謂
吾籍王某可髙枕而㑹世貞以家難乞骸素所不悦於
時相者也而公尚惜之謂青海最難治賴王某而辦不
幸病矣代者必㕘議李一瀚僉事王遴而可一瀚遴亦
時相所不悦者也公為其鄉人竟不顧而二君後相次
為名臣亡何公遷南京兵部右侍郎佐其長李襄敏公
[305-6b]
遂約束驕卒帖帖然入奏三載績時相尚以鄉人故使
所親示意公欲留之北公嘆曰留賢上臣道也雖然奈
何使所留者知之謝弗應公出國門而相逐矣門下客
亦盡逐獨於公亡所㸃汙未㡬代相者即徐文貞公而
公復以賀萬壽入謁徐公喜下榻而延公公廼請曰弟
子亡所希希一歸骨地耳徐公愕出不意尚欲止公公
謝曰不腆一官以吾師始以吾師終不亦善乎遂得請
致仕公歸而公府之跡可數也闔門教授諸孫讀書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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籃小刀間一出山水間與所善客象戯必竟日頗亦留
意丹竈曰心知其無成庶㡬百一耳為人濶逹無城府
矢口心見臆不藏忮過即釋然以故生平無死交然接
而稱其為長者性孝友家秉悉以推伯氏不别為私帑
居恒念仕不及親歸不及兄未嘗不於邑咨歎也當時
相之得國最專且久苟才有名者非溺即忤耳而公為
其鄉人從容徊翔不可得而親疎榮路在前棄之若遺
進則循吏退則完人嗚呼此豈易言哉公素強無疾老
[305-7b]
而手足時痺竟以考終得壽七十五訃聞上為下有司
賜祭及葬如故事配余氏累封淑人子二曰諸生運先
卒諸生遜孫六此周以公蔭補太學胄子此吕由進士
為御史言事忤大臣意當謫全臺白之補今官此召邑
諸生此仲此伸此謀孫女一人曽孫男十三人多為諸
生者曽孫女九人𤣥孫男二人女三人婚嫁皆名族公
既不欲自名其官以故誌狀多所遺漏即世貞所知山
東一二事皆以職業相涉而後能言之其不能言者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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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易盡也所謂有效於公者不飾美而已銘曰
千霄之材不以春榮璞埋於深剖乃連城公起田間久
困明經既壯而彊始謝諸生角藝南宫揚標紫庭爽鳩
之寄若刄發硎遂賛喉咽遂守股肱藩臬三鎮彈控百
城晉陪八座筦鑰留京衝飈試翼順流揚舲鼎揆易足
國狂若醒百羽趨梁一鴻獨㝠歸卧南溪露種雲耕啟
手啟足含怡就瞑天子曰噫奪我老成是惟勞臣先朝
所馮祭自秩闕/葬取水衡大歸之期孫曽䋲䋲豐碑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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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以光我丁過者式之則或斯銘
  通議大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陳公神道碑
當世宗之二十載而臨安陳次公與其兄觀察公俱以
工制科業馳聲公車間而亡何俱成進士對大廷俱晳
而胡髯被膺也班行中爭目屬之曰彼髯者伯仲耶而
偕國器尋以次當謁選為曹主事觀察公得工部改兵
部而次公得刑部其主事以廣西司而員外郎則雲南
司郎中則廣東司刑部最號為才士大夫藪其雋者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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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相習古文辭杯酒倡和次公廼亦長古文辭而不屑
以是顯益精為法比當是時同舎郎故中丞呉公維嶽
司空杜公拯方伯盧公夢陽今少保王公崇古大司馬
翁公大立司冦王公宗沐皆善刑名家顧獨推次公精
而公之在主事嘗讞决江北殊死以下毋枉在員外郎
數攝其長篆獄無滯繫在郎中所𨽻錦衣緹騎繫治亡
命巨盜大俠日三四至為巽心衡之必以實不輕操舎
而當者多内服不寃於緹帥亦亡見形迕葢滿六載而
[305-9b]
尚書署郎中考有曰氷蘖者曰衡鑑者故倚公左右手
也公遂擢知河南彰徳府人意公自法曹出必斤斤三
尺而公不然謂梁國縱大都難治我何以柱後惠文狥
張子髙即不獲已一施之宗室子侯耳於是諸子侯人
人惴相約毋犯此髯使君也有謹避之耳而公務隠䘏
閭左疢苦小民戴哺袵而治公所幹飭田野闢橋梁固
傳舎櫛刷以是大得逺近聲薦剡婁上而郡所奉鄭王
老儒慕危言以四箴上觸天子怒時有廢侯詗伺指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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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誣王罪惡至大辟以上天子為置獄使中貴人偕司
冦緹帥往治之以屬公公不肯為巧鍜亡所得中貴人
怖曰如非縣官指何公曰吾知法如是耳獄上王僅坐
長繫國無奪其後復爵如故公入覲上計天下郡守第
一遷江西按察副使飭九江兵備至則除戎器蒐卒補
艘完城堞諸盜起必窮跡其窟而洗之長江偃然矣而
以母喪歸服除仍得故九江治而益以楚之蘄黄其吏
民鼓舞迎公入不待拮据而理公又嘗直二囚之抵殊
[305-10b]
死者人以為神無何進山西左㕘政時伊王治河南以
驕恣不道聞天子使少司冦趙公大佑偕中貴人緹帥
往按如鄭故事趙公左右顧無可任者既而曰吾得之
矣故治鄭獄者陳守今在晉移以往可也上疏請之即
報許而公之治伊獄捕逮其國臣翼虎者攷訊不小借
王坐長繫加等國除伊故寵王非鄭比公不以指故小
屈法天下聞而快之公還晉所部獲北人諜及大盜之
持白蓮教者以功論賜帑金又嘗設法輸庾數萬石救
[305-11a]
隣道饑久之擢湖廣按察使有二令坐法當公讞公斥
其墨者而寛其中㣲文者暨遷四川右布政使甫離境
而見寛令籯金為壽公大怒罵曰吾嚮者誤寛之何所
自得金耶亟去毋汙我公之任蜀逾年而自其省為左
布政使時方建大朝宫材木俱取辦蜀困且不支而公
從容調訾費公私俱賴以濟葢公前後無慮十餘政而
蜀與彰徳號沃藩望郡使守所蒞獨泉谷重而公尤慎
出納稽章程亡論亡所染指即左右奸黠逆自歛以故
[305-11b]
公循吏狀非一而亷尤其表表者前後凡兩遇試入棘
所取皆知名士上計復為天下第一遂拜都察院右副
都御史巡撫貴州兼督川東辰沅諸軍當是時施州蠻
黄中叛跳川東支羅牛欄坪囤剽掠傍郡邑詔公偕楚
蜀二鎮合兵討之公自川東率大軍入深箐多張疑兵
誘其毒矢石殆盡而間道募死士繞出其後急擊大破
殺虜千五百餘級焚洞砦百餘而蜀兵亦從西北躪之
黄中迫乃挺身跳入楚叩軍門請死當是時貴與蜀兩
[305-12a]
鎮有戰功而楚坐得酋首蜀自以駈之故與楚爭功不
能决公第謂楚蜀勢異不有剿者誰與撫地不有撫者
誰與剿窟且皆天威也三省安得徼之疏上大司馬倚
以决更推公能讓而公又與石都督邦憲合筴破叛酋
楊珂之六洞十二寨悉俘其父子兄弟餘黨歸農者以
萬計前是公之自訃返也聞長公訃馳歸哭盡哀乃歎
曰奈何遂不獲以餘年奉兄顧我何忍獨食大官廪既
抵鎮憂思日夕不忘以至屬疾遂上疏請骸骨天子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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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誼而許之當候代傳鎮逺卭水巴恨苗普面等叛公
率石都督兵輿疾而剗平之曰即病不以賊遺後人也
公歸而御史三上公前後戰勛被賜白金文綺加等久
之病良已人謂公五十而懸車視薛大夫不太蚤耶夫
欲樹清廟而楩梓之舎如匠石何於是南臺之薦公者
屢屢至已登太宰啟事矣公夷然弗屑曰吾六月孤也
幸至此足矣公所以稱六月孤者葢其先人中憲公偶
於黄太恭人以春正月舉長公冬十一月舉公舉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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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而中憲公卒黄太恭人㷀然撫二孤呱呱也其自
舞象而後則與長公相切劘師友矣公之生夢宋蘇文
忠公冕而入至是有欲奪公業使習吏者公不肯曰奈
何獨棄我吏而會太恭人亦自悟夢故得無奪公之始
屬文不能如長公敏十五忽病病而夢與故新建伯王
文成公視師大㨗已荷鉏田間蘧蘧適也既覺病洒然
若脱者自是文思浡發每試輒與長公相甲乙以至成
其名既視師貴陽過文成故謫所儼乎羮墻之思得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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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鉏夫豈偶然已哉公性孝友其事太恭人備志養居
喪柴瘠隃禮居自恨不及中憲公之養也墓田搆丙舎
貌像而時時瞻禮焉事寡姊如其母撫孤姪如其子晚
節好施予於橋道必葺宗戚恃以衣食者若而人性伉
直不能腹藏過然亦不復留以是人雖外莊公而中無
怨者公尤不好侈靡間挾二奚輕刀信步湖山間卒值
之不知為貴人也有子禹謨也材壯而成進士公雖心
自媮快未嘗不飭以軌物也為詩文援筆立就務期以
[305-14a]
達其所欲言者而已曰使我為名髙者去我不已逺哉
其著書有五經輯畧性理纂要諸子粹言葩經講義督
撫奏疏台鴈咏稿藏於家公素強少疾既用禹謨拜中
書舎人時徽號恩予誥為通議大夫忽病瘧數更藥不
效竟卒其卒萬厯辛巳十月距其生壬申得年七十公
諱洪濛字元卿少則精世法始而亭繼而庵皆署之曰
抑以見志葢至老貴而不欲人以踰禮稱曰呼我抑庵
足矣娶於韓累封淑人丈夫子三長即禹謨先後娶李
[305-14b]
氏張氏贈封孺人次䕫謨邑諸生娶施契謨娶倪俱貳
程出女七人孫男二女二婚嫁皆名族公之卒禹謨上
書請於天子得賜祭塟如故事禹謨與諸子治窀穸於
荆山之原賜地歸有日矣具狀以授不佞貞曰為我志
麗牲之石不佞之先御史大夫公實同公舉進士不佞
又從公西曹後如嚮所述六七君子相與同切劘者何
敢辭敬為銘曰
皇虞而後降為陳宋最聞者三修鱗從龍渡江遘此屯
[305-15a]
厥後播遷乃沈淪代有晦顯徳則均公起孤童少恂恂
矯如雙鵠摶太昊法曹斤斤愛一嚬敡厯中外稱能臣
鬼方之伐毋浹旬萬血伏死不為燐力披瘴毒成陽春
上書返鷁問歸津西湖水清明角巾白雲不救中丞貧
嘉靖以降少完人公於其時氣獨振有子汗血趾則麟
公未竟吐皆經綸付之溘然返於真荆山之原鬱嶙峋
帝令司空來治窀萬億百年永無磷
  嘉議大夫南京兵部右侍郎贈都察院右都御史
[305-15b]
   觀海顧公神道碑
顧之先於江左自呉丞相雍貴始遂世世為甲族其後
徙滁陽又徙崇明已又徙崑山之東海其徙者為伯善
伯善生榮二榮二生元市舶司正觀觀五傳而為珩時
置太倉州而東海𨽻之遂為太倉人珩生贈刑科給事
中鑑鑑生刑科給事中贈中憲大夫濟當給事時與其
族兄溱並位南北垣咸以白簡彈事顯重天下而中憲
公尤篤士行有長者風僅四十餘不禄朝野惜之則公
[305-16a]
之皇考也娶於陸累封太恭人太恭人與皇考之贈封
皆以公考饒守最故公諱章志字行之别號觀海十九
補博士弟子二十四薦於南畿七載成進士授行人司
行人遷副其司已為其司正轉刑部湖廣司郎中移病
歸病已補故官出守饒州府踰三嵗進湖廣按察副使
乞歸養太恭人太恭人考終服除以薦者補廣西按察
副使入賀萬壽進貴州右㕘政俄又進廣西按察使以
㕘政致仕復用薦者起為山東按察使召拜南京光禄
[305-16b]
寺卿遷應天府尹遂進南京兵部右侍郎卒於官得壽
六十有四則公之跋履也公生三嵗而中憲公見背宛
轉太恭人懷抱間小長則伯氏縱撫而誨之矣公故頴
敏而能自奮勵於學以故通經術有聲用癸丑之三月
登第而六月即授行人奉使南越歸省太恭人里第行
人中憲公初所授官也里中嘖嘖謂中憲有子矣而其
使南越被服舉止質素如儒生謝絶一切餽遺臺使監
司咸重之還朝閉户讀書泊如也時分冝相重而其子
[305-17a]
竊其柄以美官餌士士爭趣之公獨弗往以是僅得司
副以至正家人時扼腕謂先中憲公自行人為給事公
獨不給事豈有所不足耶公笑謂我何安敢望先給事
第欲作要人將不得稱端人矣給事諫官也藉令以諫
死職下如我太夫人何公之在行人前後四載餘居閒
無事經術之暇則日取城旦家言閲之往往成誦且能
解説大義而及其為刑部郎治訊牒則若承蜩掇之而
已呉文端公山者時為大宗伯名能知人嘗見公古文
[305-17b]
辭而器之歎曰是子非文法吏也欲調為其屬曹郎又
欲薦分試南宫士皆以不當分冝意不果公歎曰吾何
乃戀食虎口耶故歸而迨其再補故曹則分冝敗矣公
讞比則益精然大指寛輔法而行平反為西省最太宰
郭公朴於諸公間知公深欲優調之公力以便養乞外
得饒守饒名郡然其人嚚訟吏深文為奸積弊蝟集公
精心理之以次若掃一日忽召諸吏胥列庭下摘其尤
貪黠者抶而出之而責數其小次者曰姑貰汝不悛者
[305-18a]
抶至汝矣自是咸惴惴若負霜雪諸下邑有訟者或以
爰書就鞠者公出片語剖立决遣之即論負亦叩頭謝
使君不寃我每造府不齎宿日糧邑訟自是不之邑而
之府至他府亦然公時時與諸令長約吾不使人溷若
庭若幸毋弁髦吾教府事吾自辦之不以累若也上官
相謂毋輕為譏駁令饒守笑我即御史嚴鷙者至公輒
解曰有賢守代我我又何難景徳鎮陶器為天下冠而
又據要津奸人依之與安仁豪競利而閧揭竿嘯呼者
[305-18b]
以千數司冶之大僚噤莫敢措手公適以行視上供器
至則從輿中口占榜諭以禍福曰毋得動動者即亂民
太守立捕僇汝矣其人故熟公威徳慴伏鳥散去公徐
捕其首事者置諸理闔境遂完淮故寵王國於饒而驕
顧獨嚴公甚於直指公悉其情而體之諸子侯翁主家
無失所者爭相語曰疇謂顧使君嶽嶽乃吾天也士大
夫有所居間以實請公必實應之自是亦不任怨久旱
而雩吏以禁民間屠請公曰吾比舎僚寧無甘酒脯者
[305-19a]
乎安能責之民第躬自齋沐蔬食卜日露禱雨立㴻民
大悦他所剖讞若復鄭氏之流竄返戴氏之山塲皆累
政所未决者咸以為神明至當大計吏治平為天下最
公既謝湖廣不赴及其補廣西也地僻無所顯見獨以
其職與清軍李御史持衡御史即不能無牴牾然退而
未嘗不推公之賢也公於御史所禆益不淺然未嘗小
自伐也靖江王汰所遣府中人以馳驛抵公公叱之曰
天子法得賜馳驛而王稱馳驛者何也追坐所由王慙
[305-19b]
沮民田有與府屯地錯者王欲并得之公持不可王又
沮其在山東葢再起家矣臺使者意其老厭事而公於
請讞益精明所以調劑僚寀間不令見牙距乃大服欲
亟薦而公已轉南光禄矣其在應天節省諸邑徭與一
切冗費所當裁者不以貴強沮錢榖出入搜剔其隠吏
不得因縁為奸諸曹有私會同館馬者馬日以疲耗公
悉勒還之屬大試士當聘諸省校官考校公計毋使預
知主名其弊遂祛著為絜令既治理流聞吏民鼓舞相
[305-20a]
慶以數十年鮮遘此尹而公喟然曰吾猶不如治饒之
快也葢饒之失公二十年而思公猶若新嵗時候問安
否以為欣戚碑而思之不已最後復祝之識者謂公不
作黄京兆損於頴川時第非人輒得遷故耳兵部之長
曰郭公應聘故與公有分誼公雅遜之然所以助郭公
不鮮郭公病至悉以事寄公取畫諾而已㑹其乞骸骨
歸公代署部念衛士之苦在艘三老而三老之苦在中
貴人朘尅臨就役則前跳其不跳者亦竟破家以是行
[305-20b]
伍日虚至不成軍乃疏陳其弊諸悉募諸篙師而官為
馭之且稍豐其直大約費可二萬五千金米三萬石今
衛士所樂輸者已萬五千金國家不過更益金米之半
而不取役三老中貴人無所侵牟行伍如故根本不憂
撥於大計便報可公又圖所以乂安留京者條四事上
之曰重事權明激勸嚴㕘罰豫㑹計詔下所司一一如
公指始中貴人不便公請謀從中扞之不得留京十萬
衆懽噪振地曰顧公實生我公逡巡不敢當曰故大司
[305-21a]
馬郭公之遺指也與今大司馬傅公之誨也然衆益徳
公及公病而參問叩卜者踵相接於道喪歸送而哭者
祖祭者不可指數曰天不欲人行徳耶何以奪我公留
京之縉紳大夫咨齎涕洟相顧曰空無人矣計至都輦
上君子詫歎曰方欲借公北與謀天下事而遽靳之耶
至鄉鄉之人無貴賤老少一辭而嘘噫曰自此不復見
典刑矣其稱宗戚者則曰無所覬恩澤矣天乎我安依
矣葢公孝友忠信故天植其奉太恭人也自髫齔以至
[305-21b]
髮頒白終日夕無小違色自平居以至疾痛大故無弗
誠信至開九袠用恬穆終猶依依孺子慕也當其副憲
湖廣所治辰沅奉太恭人以行抵九江而風濤作公念
道險逺重為老人憂謀且疏歸養疏發而後長跪以聞
太恭人始亦難之既怡然安之矣伯氏待公嚴而有恩
公事之兼父師其卒也痛哭委頓欲絶撫其遺孤紹䕫
為授室就塾分財産均於長子紹芳乃二少孺所不敢
望之矣有二女皆為擇配奩飾亦先於已女每出奉太
[305-22a]
恭人必偕丘嫂丼毳無間姑嫁於王者家燬則迎養之
曰即吾父也舅老而貧亦養之曰即吾母也既死則皆
公乎葬矣姊適沈提學子善而病公視湯藥唯謹子善
病亦如之既先後卒而所以字其二孤者如子善也已
二孤夭而所以字其孤孫者如二孤也公間自語吾安
敢望古人所云生者不愧死者無憾則或庶㡬耳公通
仕籍者三十四年里居得十之六性温然與人不為町
畦而中實耿介門無雜賔所還往僅三四戚故杯酒文
[305-22b]
義從容竟日而已聲色駁雜之好無所干強學力行然
不欲以為名每見談東越良知之學者輒顰蹙曰夫子
不稱一貫乎而曽氏直以忠恕承之此為善證夫子者
也柰何而曹之不善證東越也識者服其切而裁邑大
夫重公數從質疑難公諄諄為戒繭絲誨懸蒲伸覆盆
然絶不令人知所自其勇義若渴避報若凂視九族則
若身也九族之資之則若囷廪也故公生而擅長者稱
其沒而哀之惜之若一口也公始娶王氏吾從兄女卒
[305-23a]
於公郎刑部時以公饒守最贈恭人再以子紹芳翰林
檢討最贈如之淑人之父家落其王父母與父母皆公
治葬繼孫氏前後封亦如王淑人舉一子即紹芳方以
文行為天子侍從臣娶周繼娶陸贈封皆孺人孫淑人
舉二子一女紹芾娶周繼陸紹芬娶葉皆邑諸生女適
歸起霽孫男四同徳娶周同度聘呂而夭同應聘沈紹
芳出也同吉尚幼紹芾出也孫女三長嫁金履莊次嫁
王元爵次字于某曽孫男一公之卒檢討以事聞於朝
[305-23b]
下宗伯太宰議予祭及葬而特贈都察院右都御史葢
異數也檢討與其仲季將奉公厝於尚書浦鳴宇圩之
新阡而手具狀垂萬言乞余文劖諸麗牲之石余忝公
姻分少於公三嵗而同入為學宮弟子仕同朝郎同署
晚節里居相望一水間雖不敢望公行誼之實而風猷
意氣彼此有概中者能以不文辭檢討不能以不知公
辭公敘而銘之其辭曰
末俗其衰日下日趨君子所悲身令之人而古是狥誰
[305-24a]
則葵之公實古人其行雖矩而識則規事親從兄於道
為庸唯純則希施不見跡亷不近名直不取睽公信於
人白日朗照莫可指訾公所自信屋漏尸居毋所愧欺
大臣之節表於留樞惠克厥威循吏之效于饒于京范
公我師卦數既周終少司馬復同所歸元子象賢厥材
棟隆髙平異時曰粹曰禮以擬仲季夫誰不宜後千百
年敦薄亷頑視此豐碑
 
[305-24b]
 
 
 
 
 
 
 
 弇州續稿巻一百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