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e0201 弇州四部稿-明-王世貞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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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弇州四部稿巻六十七
             明 王世貞撰
文部
 序十一首
  少傅喬荘簡公遺集序
當憲孝朝海内乂安人主意不欲競於武搢紳先生争
致其力於學以報塞右文至意而獨長沙李太師石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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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太保為之冠太原喬荘簡公故嘗受經二先生門稱
髙弟子退而與北地李獻吉越人王伯安相琢磨為古
文辭甚著自喬公為尚書吏部郎佐其長持平銓衡有
大臣風業不以文士少年目之矣顧喬公之自喜為詩
文愈益甚其厯卿寺踐常伯出入兩都八座使事職業
之暇多㳺名山大川以廣其意所至輙㳺㳺輙摉竒剔
幽有記咏題名之屬又旁究書藝八法喜延説後進不
為貴倨海内操觚之士延頸而望下風借標相重者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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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然稍復疑喬公文士少實用云而㑹寧事起公以大
司馬賛留守之重從容調兵食約束吏士大小受署奪
逆王膽於數百千里外事甫定天子以其倖來公先幾
伐謀抗死請鑰大奸惕息於肘腋之内而不敢動盖前
是石淙公數立功西北稱名将相伯安公縛寧濠䇿勲
第一封侯伯而公復建社稷之業於留都而後文士之
用可知也嘉靖初天子進公位少保為大冢宰虚己以
聴公推轂耆舊一時彬彬朝宁間前後建白軒舉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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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所持禮不能勝新貴人稍不合即奉身退髙卧於
介山汾水之間天下偉其去而望其復起即嚮所稱長
沙石淙伯安諸公視公於出處之際蔑如也公之為大
司馬不佞大王父實佐之而孫清簡公任太宰相過從
驩甚公有鄉人林宗之鑒先君子甫髫而侍公進之膝
曰兒異日庶幾余哉則謂大王父曰翁似不及也先君
子居恒與不佞及公未嘗不津津言之也其貌頎然而
偉長色毅然而方温然而視人若傷詩云天降時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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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出雲公庶幾類之哉盖喬公殁三十又五年而今皇
帝録舊徳加贈公少傅易名予葬又二年而不佞承乏
晉臬首訪公家室則公之血𦙍絶久矣紏其遺文得十
之一二歸而謀梓行之㑹清簡之孫世良者時丞崇明
聞而損奉共剞劂之役集成凡得詩賦四巻奏議及雜
文六巻嗚呼即憲孝間士大夫習公文者将謂公寡折
衝之略推遜介胄迨後習公留都事者毋乃謂公木强
持重少文無術如絳侯愽陸輩耶兹集行庶幾有以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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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全矣
  徐太僕南還日紀序
徐子罷其太僕歸而道途者三十有四日日有紀為詩
系之詩百有十王子既卒業而歎曰世謂古今人不相
及詎然哉余嚮者執窮而後工之説求於古而得柳柳
州夫柳州之辭信工然其大要不過寫其山川風物之
險怪磽瘠而已而其情不之於悲思則之於怨悔不能
超其境而詣於所謂達者盖至於白少傅之於江州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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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記於㕔壁於匡廬者而後始有㑹也夫江州之視桞
州毋論工拙其命意舒而氣揚則倍屣之然至於寄楊
汝士書潯陽聴琵琶曲所以敘騷人逐客鄰死未死之
状抑何感慨委曲也盖古之怨者莫過於屈氏至逺㳺
數語而微露其體達莫過於陶氏至荆卿一章而稍見
其用此所謂知知其妙於體用之不能盡掩彼所謂知
知其達而怨知其怨而達以為是足以究二家之精微
而不悟其自逺也徐子為御史號名執法持衡畿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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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士大夫即出佐外臺然猶被金紫以其故行事而用
㣲文睚眦見右其秩而左其軄使之躑躅於騋牝牧圉
之間而猶未厭至奪其官而後已充徐子之所值豈下
於桞州而味其詞乃舂容瀟灑無幾㣲不平之可擿而
識者獨於詠老劒哀馬負犁隠然若陶氏荆卿之篇稍
見其用而竟不之乎怨也夫徐子之雄竒於詩而妙於
紀事世固有識者至其夷曠自得内有真際而外無真
境要不可以江州栁州之上下求之也故不辭其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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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之序
  李氏在笥稿序
先帝朝予與歸徳李君子中者後先治兵山東相得甚
驩也已各稍稍進其所為詩讀之業相賞也李公於詩
人好言蜀楊用脩而予好言北地李獻吉予生晩盖不
及當獻吉云而李公之於用脩雖少後然嘗一大夫其
邦陽阿倡而薤露和又甚相契也李公出獻吉逸詩匿
名氏而試予予以用脩逸詩復李公而俱能辨又大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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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樂也亡何李公困讒口而余困家難俱罷去可十年
而余再起長晉臬以道經歸徳夜過李公出巵酒為夀
徘徊顧毛鬢久之幸其身之存而忘其跡之孰為隠顯
甚暢也已而問耆老較存殁則又愴然甚悲李公不以
予之不肖益進其所為詩乃至文之刻於梓者名之曰
在笥稿而悉以示予予未竟業而悚然以荘也已又内
甚愧所為愧者予之蔑有加於昔也李公才甚髙其下
筆靡所不快乃不欲窮其騁以瘉吾格治漢魏旁趨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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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以至大厯靡所不究乃不欲悉於語以窒吾情其思
之界可以靡所不詣乃不欲求超於物表以使人不可
解大要辭當於境聲調於耳而色調於目滯古者不得
卑而媚今者無所用其駭以為二家之業當如是已耳
夫李公最好言用脩能不欲規規襲用脩統至發條暢
以破填鬱而予自顧於獻吉亦無有也鸞鴻之㳺天與
魴鯉之㳺川固狎相慕而翬翰沬鬛亡弗似者然不得
以其似而錯名之氣有通而質有方耳李公雅善予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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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筆而弁諸首
  環溪草堂集序
華亭沈翁先生去楚省㕘政時僅五十餘至賢重有聲
旦夕遷矣而意有所不可輙自罷天下士大夫髙其意
而惜其材所以慰薦之者無虚嵗沈翁不為應當事者
亦自以其好惡姑成翁難進之節而㑹今上初大徴召
耆宿重望復首以公名上竟用年至特進太僕卿致仕
沈翁後先所為詩文數十萬言凡若干巻因其居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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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曰環溪草堂集屬不佞為之序於是沈翁年八十矣
不佞後進於兹道甚淺無能為役乃竊聞一二長者之
教以為士大夫即苟於立言之名而不必致其思糟粕
陳語而束縛遺笵無論已其號卓犖雄藝苑者則自唐
大厯而後距嘉隆間可屈指數也夫所謂卓犖雄藝苑
者此其人於才恒有餘而志或有所不足才有餘故其
言宏麗而多致卒能自名其家志有所不足故不能無
感慨跌宕有偏至而鮮中節以不足之志而遇有餘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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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故其去名稍益近而去兹道實益逺沈翁當其操觚
時出其才即足以凌厲一世而其自視恒欿然若不及
其居官雖顯重然當國家右文之運不能以虎觀天禄
方寸之地居沈翁而數困之以冗曹劇郡沈翁固所至
良於官然未老而輙告歸既歸而不復出天下之不能
盡沈翁者屢屢沈翁方熙熙乎處於不争之地而甘於
無待之鄉其所為詩若文或雄軼奔放以究其力或瑰
偉竒恠以盡其變要之不之於情則止於性達適其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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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和平其調縱心之所嚮以與境際而尤盭之累不作
天下後世有以嘉隆之際稱盛明家言者沈翁故其一
哉沈翁業八十乃健於筆不衰又中心誠好之不佞庶
幾異日得終業焉故不辭而為之引
  秣陵㳺稿序
幼于束髮為諸生而秣陵㳺者嵗三之一則皆以應試
故既稍稍升國子上館㳺參之可得嵗二之一凡幼于
所為㳺必有詩詩必美美必傳之搢紳先生而最後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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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訪前國子祭酒姜君故姜君祭酒時稱弟子畜幼于
乎乃獨中好而貌嚴之與備賓主抵掌慷慨談説伯王
之業亡何而姜君用伉直忤世中漢法罷其官歸丹陽
隠居業杜門謝客客亦相引避去至匿名姓削門下籍
而幼于奮然裹三月糧持弟子刺謁造其廬姜君為强
起脩前説甚懽幼于所為詩於述徳抒懐盖數篇之中
三致意焉大槩寃姜君賢而欲以愧夫世之為門下士
而卒居薄者尋以其間登鍾山步臺城擥雨花獻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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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浩𣺌大江莽蒼淮南紛如於吾筆端六代往而千秋
来厯落磊塊一以詩歌發之至朱雀長干之名花月者
亦以㓜于沾沾増色盖㓜于之㳺日益深其詩日益進
而歙人某生益廹欲傳之乃不佞謬知㓜于則不謂是
謂士平居稱説國士知已即感恩瞠乎後矣不幸一旦
而有變跡其人而不可得牝合而羽散者恒也㓜于亡
論其它庶幾徐孺子何蕃之風乎哉如聲求㓜于乎曰
㳺大人以成其名吾不之敢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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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今詩刪序
李攀龍于鱗所為古今詩刪成凡數年而殁殁而新都
汪時元謀梓之走數千里以序屬世貞曰是唯二君子
之有味乎詩也不有存者誰與任歿者世貞謝不敏已
喟然而歎曰嗟嗟否歟然哉盖孔子嘗稱刪詩書云至
筆削春秋取獨斷其于詩也未嘗不退而與㳺夏商之
也當三代盛時國中之樂奏而暢天地之和歌詠盛徳
大業合而名之曰雅頌野之人人遘其觸發而名之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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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蘋之末而動於地曰風顧其循性蓄㫖雍如穆如則
亦雅頌類也三代而降天下多感慨而鮮稱述故詩在
下而不在上盖風之用廣而雅頌微矣夫子實傷之故
稱刪刪者刪其不正以歸乎正也乃説者謂一二逸詩
豈無可當於徳音而鄭衛哇麗淫佚誦而使君子噦之
小夫壬人以其説津津於其口懲者一而導者十烏能
無疑刪哉夫豈亦秦火厄魯壁訛毛萇轅固生之徒不
能親受㳺夏之㫖而漫為説也乃于鱗之為刪則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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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其所逺取者雖號稱數千年其所近者僅風而已其
所近而云雅頌者百固不能一二也而于鱗之所取則
亦以能工於辭不悖其體而已非必盡合于古所謂發
乎情止乎禮義興觀羣怨之用備而後謂之詩也是故
存詩而曰刪曰刪者删之餘也為若不得已而存也夫
以孔子之於詩猶不能廢㳺夏而于鱗取其獨見而裁
之而遽命之曰刪彼其見刪於于鱗而不自甘者寧無
反脣也雖然令于鱗以意而輕退古之作者間有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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鱗舍格而輕進古之作者則無是也以于鱗之毋輕進
其得存而成一家言以模楷後之操觚者亦庶乎可矣
盖于鱗之所最善為世貞其屬存于鱗刪者不少然自
戊午而前及他倡和之什耳其人雅自信落落寡與家
僻處濟上則于鱗之于今賢士大夫多所與而少所見
可知也問為繼于鱗志者如之何曰代益之不失所以
精之意而已矣
  易意㕘疑二編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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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夫子讀易而三絶其韋編云加我數年卒以學易可
以無大過矣私竊恠之以聖人天聰明之盡而與易㑹
何用深長思哉及讀圓神方知易貢之説而後稍有窺
也夫易體不恒而其用時不盡欲以吾有涯之識而當
之将左右應接之不暇故不合則白首而不得其原合
則使人樂而忘其死宜也夫以夫子之聖而猶不能驟
得意於易乃爾彼商瞿馯臂子弓田楊二何之流斤斤
守其師説厯數十傳而不變彼豈能盡當於心哉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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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師授之而吾受之吾所出口而入耳者如是足矣盖
至於伊川氏而後稱得理也至紫陽氏而後晳於象占
明興益尊大其説布之學宫天下逢掖之士習易而不
繇二氏者罷弗用諸逢掖之士羣然而慕為章甫旦旦
而習之毋亦商瞿馯臂之流之守其師説而已耶吳江
孫化光初亦以學博士弟子習為其説而不能自信於
居安樂玩之餘務出其無師之知以根其無體之妙若
有啟其竇而示之者意不能已遂為説若干巻名之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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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㕘疑凡首編二卷畧有九其四明圗極義例為上
巻其五紀筮用讀傳之法為下巻外編十巻畧發卦爻
繇義時折𠂻大㫖而不必盡出於巳至内編四巻則君
所自負上可以抉四聖人之秘而姑慎之不輕以寘耳
觀之喙者也君既用易成進士而學士大夫得其首編
外編而慕愛之授之梓而以序屬不佞不佞獲與寓目
而深有感於君之疑也其於伊川紫陽氏之説初不為
牴牾乃其發於象占之外而理之所未備者雋永乎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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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之也又洒然而不為泥若齷齪也馯臂商瞿之流斤
斤守其師説厯數十傳而不變以為能無疑乎不知其
所以無疑者不得其所以信之耳語不云乎哉信信信
也疑疑亦信也有篤信而後生微疑有微疑而後出精
思有精思而後得真信孫君其毋疑於疑乎其亦稍出
内編而傳之世之真能信易者獨孫君也易之傳毋如
秦小之以卜筮而幸不火毋如明尊大之若二曜而乃
辱之以逢掖進取之業孫君者可以名不辱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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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漕奏議序
不佞廬居中而㕘政潘君允端以漕海事見諏曰是役
也今大中丞王公實司之而公之長齊藩則嘗精言之
業已斷之矣不佞居恒仰屋而歎以天下大矣而卒然
而驟與之社稷之至計而無一人能辨者乃王公奮而
獨啓其槖鑰何勇也夫目不習二百載掌故則見以為
鑿空身不渉數十里外則見以為蹈險不覯利之大則
訿訿焉而日攻其損不識窮之當變則斤斤焉而奉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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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常以此胡輕言漕海也是時大司農竒公筴且欲以
嘗公白發帑金三萬約以春計入米至十二萬石搢紳
大夫睥睨王公作何状能使無虞於簡書而公所檄募
江南舟以其人俱至魚貫受束約往長風大濤之中衆
所股栗揺首者若公親拊循而為之勉争先而恐後公
所頤指符授又若三老長年狎海若驅風伯而夙與之
相呼應也大司農覈公前後大筴亡弗讐上計當封拜
廬守某竊嘉公之績且謀所以示後人集公後先疏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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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帙而合梓之不佞獲與寓目焉乃作而嘆曰王公所
謂社稷臣者非耶令留侯借前箸蘇客卿鼔説賈長沙
陸敬輿執筆劉士安佐之卒何以易此也其所陳漕海
便利亡論析秋毫墨守難破已善乎其言天下大勢也
其略曰唐都燕有險可依而無水通利也有險則天寳
貞元乘其便無水則㑹昌大中受其貧宋都梁有水通
利而無險可依也有水則景徳元祐享其全無險則宣
和靖康受其病國家都燕北有居庸巫問以為城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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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以為池險與水共之而乃自塞其利者何也都燕
之受海猶憑左臂從腋下取物也元人用之百餘年矣
梁秦之所不得望也今舉國而聴哺漕河者何也一夫
大呼萬櫓皆停腰脊咽喉之譬不可不慮是疏也即搢
紳大夫睥睨王公者有不心折脣噤者乎公前後大筴
亡不讐者固預讐之也故曰非常之原黎民懼焉及臻
厥成天下晏如也夫連數十萬之衆拒敵於千里之内
而破降之不為非偉功然猶之乎决癰疽平疻痏漕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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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輔河使國家無憂乎腰脊喉咽人一日不食則困七日不
食則斃此其功寜癰疽疻痏等也元有國時舉全臺而付
之清瑄輩黄金虎符萬户以下出入其手召募徧東南而
莫之問清瑄故自以權利敗然國用足而民不擾失在人不
在事也衰季政痿弁髦財賦之地而棄之人主仰吸息
賊口而卒與俱敗事與人俱失矣今受事漕海者有如
王公及潘君其人不亦得哉顧所以委寄之専否報賞
之隆㣲鼔舞裁成不惑不倦稱毋失事者在廊廟諸君
[067-16a]
子而已王公名某字新甫甫强仕厯諸藩臬長有所不
可輙投劾歸卧臨海山中著書數十萬言皆談皇王經
濟之略天子異而用之潘君上海人
  楚辭序
梓楚辭十七巻其前十五巻為漢中壘校尉劉向編集
尊屈原離騷為經而以原别撰九歌等章及宋玉景差
賈誼淮南東方嚴忌王褒諸子凡有推佐原意而循其
調者為傳其十六巻則中壘所撰九歎以自見其意前
[067-16b]
後皆王逸通故為章句最後巻則逸所撰九思以附於
中壘者也盖太史公悲屈子之忠而大其志以為可與
日月争光至取其好色不淫怨誹不亂足以兼國風小
雅而班固氏乃擬其論之過而謂原露才揚已競乎危
國羣小之間以離讒賊强非其人忿懟不容沈江而死
自太史公與班固氏之論狎出而後世中庸之士垂裾
拖紳以談性命者意不能盡滿於原而志士仁人發於
性而束於事其感慨不平之衷無所之則益悲原之值
[067-17a]
而深乎其味故其人而楚則楚之或其人非楚而辭則
楚其辭非楚而㫖則楚如劉氏集而王氏故者比比
也夫以班固之自異於太史公大要欲求是其見所
為屈信龍蛇而已卒不敢低昻其文而美之曰𢎞愽麗
雅為詞賦宗然中庸之士相率而疑其所謂經者盖其
言曰孔子刪諸國風比於雅頌析兩曜之精而五之此
何以稱哉是不然也孔子嘗欲放鄭聲矣又曰桑間濮
上之音亡國之音也至刪詩而不能盡黜鄭衛今學士
[067-17b]
大夫童習而頒白不敢廢以為孔子獨廢楚夫孔子而
廢楚欲斥其僣王則可然何至脂轍方城之内哉夫亦
以筳篿妖淫之俗蟬緩其文而侏鴃其音為不足被金
石也藉令屈原及孔子時所謂離騷者縱不敢方響清
廟亦何渠出齊秦二風下哉孔子不云乎詩可以興可
以怨邇之事父逺之事君多識于鳥獸草木之名以此
而等屈氏何忝也是故孔子而不遇屈氏則已孔子而
遇屈氏則必採而列之楚風夫庶幾屈氏者宋玉也盖
[067-18a]
不佞之言曰班固得屈氏之顯者也而迷于隠故輕詆
中壘王逸得屈氏之隠者也而畧于顯故輕擬夫輕擬
之與輕詆其失等也然則為屈氏宗者太史公而已矣
吾友豫章宗人用晦得宋楚辭善本梓而見屬序豈亦
有感於屈氏中壘之意乎哉明興人主方篤親親右文
之化公卿大夫脩業而息之無庸于深長思者用晦即
不能嘿嘿亦推所謂雅頌而廣之爾是則不佞所謂叙
意也
[067-18b]
  五嶽山房文稿序
王子曰盖隆慶間有淮陽守陳君玉叔云余不識玉叔
識玉叔之父憲大夫公博雅長者也已玉叔與余仲懋
㳺稍得其為人已又從仲所得其詩最後玉叔以其文
来余讀之盖三得而三為心折也明興世世右垂紳委
蛇之業士大夫作為歌詩以紹明正始之音雝如矣至
於文而各持其門户以相軋卒勝卒負而莫有竟者其
故何也尚法則為法用裁而傷乎氣達意則為意用縱
[067-19a]
而舍其津筏畏于思之難信心而成之苟取其近者囂
囂然而自足耻于名之易鈎棘以探之務剽其異者沾
沾然以為非常夫其各相軋而卒莫相竟也彼各有以
持其角之負然而不善所以為勝者故弗勝也吾来自
意而往之法意至而法偕至法就而意融乎其間矣夫
意無方而法有體也意来甚難而出之若易法往甚易
而窺之若難此所謂相為用也左氏法先意者也司馬
氏意先法者也然而未有不相為用者也夫不覩夫造
[067-19b]
物者之於兆類乎走飛夭喬各有則而不失真迨乎風
容精彩流動而為生氣者不乏也彼見夫剽擬而少獲
其似以為真曰吾司馬左氏矣所謂生氣者安在哉任
於才之近一發而自以為生色曰何所用司馬左氏為
不知其於走飛夭喬之則何如也玉叔文亡論所究極
庶幾司馬左氏哉不屈閼其意以媚法不骫骳其法以
殉意裁有擴而縱有操則既亦彬彬君子矣盖玉叔三
十而其業成終不以自安走一介不佞曰将就正也非
[067-20a]
以㳺揚大人也嗚呼後玉叔而相繼為是業者守此明
文可以竟矣玉叔故蚤貴居恒自稱五嶽山人以見志
焉是故曰五嶽山房文稿凡十一巻
  太宰楊公獻納稿序
此少師蒲坂楊公前領吏部所獻納也盖肅皇帝時方
北急邊則公一帥宣大再帥薊遼有制府奏議㝷又南
急倭則公再入大司馬有本兵奏議天子方徹纊而惟
公是聴公所條畫朝上夕報可以故敵數徙王庭大漠
[067-20b]
北倭酋先後授首而㑹故相子網吏賄吏以賄成俗天
子與後相徐公謀得忠公清亮之臣表率之公始輟兵
部為吏部一入吏部而燕中士大夫晨兢兢之曹署奉
職無害歸而闔門養靖苞苴逆折數百里外天下之臺
府監司惴焉唯三尺之是畏専精其志意於民而亡内
顧公大指在於登進天下之賢士大夫以共理天下肅
皇帝時操切之柄在上公故婉以通其意荘皇帝時人
主共已而靡可否公故直以信其志不佞不能為公役
[067-21a]
竊窺疏中所論説人才揚㩁潜徳津津乎其言之也其
有所擿斥懍乎若霜雪之寒也然其意恒不使所奪者
勝乎所予者夫有所予斯人樂為縣官用有所奪斯人
自愛而懾公議奪不勝予斯天下之用不見乏而才恒
至有餘故事給事御史封事有所彈射則多唯阿靡敢
争見以為不唯阿彈射則必受中指公亡所受指第㣲
隲其人志行與國家大體有不合則堅持之給事御史
不敢以故事必公聴退而未嘗不服公之裁也即給事
[067-21b]
御史言不當而上有所譙訶公必為宛轉力解不聴而
給事御史以罪罷去公非久輙入啟事中又不聴而公
又執如初久而未嘗不行公之薦也天子注國用則舍
户部而問公注邉計則舍兵部而問公公竭赤藎以應
之不自疑非職即二卿亦不敢以職疑公廹而未嘗不
受公之算也撫臣越在萬里外又生平所未接一旦待
罪引罷公有所奨留的的中窽或微辭以見風或托事
以申規未嘗不若耳提而面誨之也乃至公所列上兩
[067-22a]
輔十三部郡國員闕因而條示要害臚利便土風民俗
燦如指掌矣公既用積直忤新貴人謝政去天子思其
效復起公田間以太宰治大司馬今上初還領吏部奏
最進少師當公之再為吏部距其初未幾獧勁進而事
已少變矣國典亦有所出入公力持之所剗培第各取
其尤者而人人自砥改公三為大司馬再為太宰弼亮
三帝海内以公進退為輕重即四夷覘公安輙逡巡避
引無所發其桀驁之氣公真柱石哉撫吳張中丞肖甫
[067-22b]
得公疏稿謀梓行之以儆百有位而教夫嗣公之志者
屬序於世貞世貞謝不敏則又私自念以諸葛武侯之
忠勤姚文獻之開濟裴晉公韓魏公之宏重千載而下
讀其書猶思為之執鞭而不可得況可以當吾世而自
外公嫌於援上輙有避也天子今益嚮公所以格心於
密勿之地稱不言而喻者殆又進於是哉不佞固跂予
望之矣
  青藜閣初稿序
[067-23a]
始希仲守尚書儀部郎所上宗藩封事凡數千萬言余
得之伏讀而歎曰世乃真有晁董哉藉令不佞一旦預
末議細旃之上夫安能須㬰寝也而㑹希仲所上事下
大宗伯不甚讐遷為尚寳卿心厭之請急歸里已稍稍
出其詩所謂青藜閣初稿者以屬余勘校未幾而新都
士人有為謀之梓矣希仲書来曰是非余志也夫是非
余志也夫然而余不為之尼者不以名計也将以受諸
先生裁庶幾于異日也希仲詩五七言近體長安中諸
[067-23b]
什多宏整而麗七言翩翩自雄獨於五言古寄興建安
阮公間至其為謝監視初日芙蓉不知所上下七言絶
李供奉王江陵遇之當把臂入林矣嘉隆而後海内故
多詩人則亦多能知詩人於余言合不合亡論顧獨論
所以名詩意曰青藜者漢中壘校尉向遇太乙老人事
也中壘繇宗室子列九卿入賛尚書備肺腑不為不遇
然於官數躓數起所上書亦數上而數報聞其慨然憂
外戚之尾大而宗國之魚餒鬱抑侘傺不得已而托之
[067-24a]
九歎以擬騷為志則可念矣希仲起民間徒步取九列
以其職虞宗戚財用之交困仁義俱屈而不勝欲以其
術變救之言甚危指甚美而顧不甚讎希仲果無意乎
哉夫中壘屬在内而憂及外希仲職在外而憂及内俱
不可不謂之忠然使二君子才斂而托之空言而謂之
文若詩天下亦遂羣然而目之曰文人曰詩人此其時
尤可念也第今天子冲聖哲輔佐之千載一時賡明良
而賛喜起以此待希仲而詩亦無不可若所云庶幾異
[067-24b]
日者不佞固從諸先生任之矣
  東壁遺稿序
余幼則侍先恭人歸其外王大父劉翁家劉翁竒余而
歎曰見孺子令我思蒋生蒋生者其婦弟燾仰仁也仰
仁故樂亭令原用遺腹子十一而補郡諸生十四試應
天文譽馳諸公卿間又三載而卒當未卒時嘗夢上帝
召為丹臺記以太夫人老辭不得録而秘之既卒而見
夢於太夫人者非一是時祝京兆希哲為外兄弟叙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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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甚詳劉翁既為余言蒋生已出一編示余曰此生公
車業也夫自國家設為四端以試公車士而其最近理
而逺格者莫如經書義自經書義名而文别為古今若
論而表而䇿則亦古文辭之屬耳士又日降其格以傳
於經書義總而名之曰時而倍於古益逺矣當成𢎞之
際吾郡獨吳文定王文恪二公能精於其業間傳以古
意今觀生所譔著其材氣固亡能踰勝之要亦有不盡
倍古者即不死奚可量哉京兆紀雖近誕君子所罕言
[067-25b]
然吾聞之王子晉十五而示師曠以賔帝之期林傑六
嵗而文十六而有馴鶴之異而其化期則皆十七盖并
蒋生三也豈天地美靈秀異之氣雖假之人而旋靳之
抑所謂十七者其璞多未琢而丹臺帝辰之職為更宜
耶今年春與生之從子按察子徴遇於楚中則所謂一
編者已行世而屬余序其首子徴意不忍泯泯生名耳
余則謂君今宦岳陽岳陽時時有謫仙人㳺倘問而得
其所謂丹臺記者即兹編行而與吳王二公並亦土苴
[067-26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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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弇州四部稿巻六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