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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弇州續稿巻一百十三
明 王世貞 撰
文部
墓誌銘
明詩人莫公逺墓誌銘
莫公逺者名叔明公逺其字一名更生字延年嘗讀短
長之書而覩所云寒泉子者慕之自號亦寒泉子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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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有六矣一日踵門而語余曰吾病巳甚以語醫醫
不知也吾數行盡以語日者日者不知也及冬吾必死
及其未死也而有請於子吾始自長洲徙而武林也善
張九華周興叔二先生為我卜築得武林之湖墅下闗
門前有古樹清流其傍丙舍可以栖妻子吾欲即其地
坎焉為木槨周於棺棺周於身預寘坎中死即埋我石
碣二一曰明詩人莫公逺之墓一樹子之所撰誌銘令
後世知有我足矣余憫而許之公逺生僻好為詩年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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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即巳能為老蒼語久之愈益苦其思務於人所不
經道險詣卓絶以為功以故鮮有賞識之者而其自喜
於詩則益甚遇廣坐受牛飲蜩謔絲馳肉飛紅粉雜遝
而公逺嘔嘔苦吟自若也若了不相涉者家事大細不
復問一切失得憂喜慸快悉委之詩又髙自標置時謂
人近出語忽忽不遒人且以岑嘉州我乎則柰何於是
數見譏困少年貧亦益甚其在長洲時郡守濟南金城
材之辟為博士弟子所以揚詡問存備至晩節撫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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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宋望之愛公逺詩與備賓主且曰世人皆欲殺吾意
獨憐才少陵氏殆為吾子設耶下書溧水令校刻公逺
詩公逺嘗應吳令莫抑聘教其子與齊與齊後顯貴為
具武林訾良厚公逺生平食息居處皆自故人而其感
獨金君宋君嘗走濟南哭金君墓冩其遺像歸奉之其
談宋君未嘗不歔欷慷慨也曰天下不乏賢誰知巳者
又謂余吾年七十四而詩始成餘日亡幾詩更當無幾
何若而可余笑曰比於朝聞寛矣公逺亦笑而已公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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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集數十巻先後刻行世始婦錢繼婦孫孫舉一子頴
一女滿皆婚嫁先世塟在吳齊門外之金鵞鄉
銘曰長洲生武林死中㳺燕齊逮楚尾獨詩與窮相終
始
思恩府同守致仕累封通議大夫兵部右侍郎兼
都察院右僉都御史雙溪陳公墓誌銘
昔孔子賛易於乾而以剛為天德之首退而求之斯世
喟然而詫其不可見及得一人焉而竟以欲病之夫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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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必足以累剛而後剛之義益顯若乃生今之世其居
然稱先輩而終始以剛就者吾真得一人焉曰閩之長
樂陳公夫剛者可抑而不可使之屈陳公束髮登朝厯
州邑者垂二十年而秩竟不能過五品其見抑甚矣然
卒能奉其志以終其身累崇封饗上壽子孫繩繩大者
國楨天之所以伸其德者固在也第終公之身而未嘗
有暮夜之知兼日之奉廬取庇形食取充口而曽氏之
商歌鏗然動金石葢公之剛不完於有所勝而完於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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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欲也余十餘年前備乏楚臬從公之從子右伯今大
司馬瑞㳺頗能言公事而入領太僕復從公之子中丞
今少司馬省㳺因復益知公歸田以來時從少司馬候
公杖履尚無恙而至嵗丙戍少司馬以書來則公用癸
未十二月捐館矣明年少司馬復以大宗伯林公士章
之狀萬餘言請銘其墓中之石余既㳺兩司馬而慕稱
公則何敢辭公諱大濩字則殷雙溪其別號也陳之先
世為長樂之江田人八世祖文海遷古縣至公而復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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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東門自文海凡六傳而至垐嘗冒死上書脫其家世
逺戍歸而食貧然能强行善教授六子皆不廢學術而
顯者大倫以子瑞貴贈兵部尚書大用為監察御史後
知常州府垐贈如御史其少則公也公生而母髙夫人
夢鶴栖於膝已誕生公頂砂宛然少挺異淵庭山角聲
如洪鐘讀書過目輒誦九嵗通經義十三補博士弟子
十九應鄉試不利明年贈公卒公哀毁逾禮服除與常
州公並儁於鄉公念贈公之不及見也痛幾絶遂㨗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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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明年始第進士授知上虞縣上虞饒巨室俗習為機
利其始少公而易之公曰而公所與偕者三尺耳於豪
右無所縱舍然其大指在单赤務察其所欲惡而行不
取上官指又不肯脂韋貴有力者暇日詣學宫延見諸
生談說經術秇文傍及閭閈疾苦津津乎言之也以是
父老人加額以為百年所創見而黠奸吏日夜幸公去
貴有力毋為挽者坐蜚語調湖廣之永興未上以髙夫
人憂歸公痛巳之不及視髙夫人殁也毁加於失贈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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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服除補河南之光山公於吏事益精習其所以裁豪
右席单赤者如初指邑苦饑公便宜設法賑之所全活
甚衆時方塞汴河决臺檄公以光山民就役公持不可
曰夫强鵠形民徒歩千里勢不半達即達不莩役當莩
歸道耳數請乃別以僦直往始報許邑人大恱諸臺薦
剡交上詔徵令長最者入補給事御史公故從調補法
不當徵而相國張文忠公一切更法公得徵而張公公
同年也時時為人言公循吏有文然不一通我豈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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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公知之益杜門弗肯往而上虞之故貴有力者得伸
其沮公所試論見賞銓曹中至傳誦而卒報罷僅通判
廣西之髙州府公以才數見屬署邑篆至則申明髙帝
六諭約勒閭右什五為保甲擇髙行者長之奸私無所
容遷知湖廣之道州公至謁周元公先生祠而矢言曰
所不奉先生周旋者有如日公於政無所不宜其行意
益如故或風公姑少寛公曰我未嘗嚴特小不徹㢘隅
耳彼業潰之而顧嚴目我何也葢公之佐與撫臣有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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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為魚肉公持之急故托風公至是度不可解則構公
於撫臣論調補山西之隰州隰故有四門𣙜皆守帑中
緍也公至之日悉罷之民方頌服公而鹺使者汰按部
隣郡或謂公當趨謁公以非所守弗謁也怒而誣劾公
銓曹格弗動然竟以難使者遷公思恩同守思恩故外
地十嵗九反前後㳺宦無任行者公单車往至則攝郡
事城故無井公乃闢水闗引溪流入之民以無憂汲又
築菴廬六十楹於睥睨間以棲直者公故深王文成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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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其在上虞時嘗以教授諸生大有所闡發而至是謂
文成公嘗填撫其地思人信之而盧蘇王受者故以夷
歸命文成者也二人死而餘黨出沒山谷間假詛欲窺
郡公按文成故法撫之咸自縛請降誓不復叛於是屬
城紳衿彬彬稱文成學矣復攝横州横亦治而公以倦
逰思歸㑹省辟試塲從事甫輟棘投劾遽歸公一佐郡
五長州邑足跡幾天下半其行能不盡錄數憎白簡然
未嘗幾微見顔色獨其事上官嶽嶽自信不一改而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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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韋骫骳之態所蒞精心為縣官牧小民視土豪巨猾
若讐去官之日襆被蕭然而巳歸家幾無以具饘粥有
田二百畆顧瘠甚不能與嵗敵日教授里中兒自給時
時摘山蔬佐脫粟甘之若太牢大布之衣大帛之冠亦
必再澣即子姓諸婦亡敢以輕麗見者屏居愛影足跡
不復墜城府朱中丞紈按部至閩亦公同年也清峻少
許獨慕公欲見之不得歎曰吾故不能屈陳仲舉耶方
伯蕭某邑令吳遵詹菜亦之然公故遘儉嵗官責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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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償家有酒鎗壞而應之然至稍宿禾廩靡不共之宗
黨戚執也貌嚴冷鑿鑿論議不面假然未嘗稱人惡以
故里中公為為三老事取片言而决小不若淑者畏公
知甚於官府公居恒念其父母養不逮禄語及必泫然
晩節諸兄皆前逝獨最少弟則純在公愛之甚每一周
還輒數日不舍而其誨諸子羣從極嚴大司馬間受書
失指公索杖欲箠之趙淑人抱而泣曰伯氏所寄唯此
兒不任汝箠公為棄杖而泣乃巳甚愛少司馬而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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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之乃甚嚴誚責時過當既而曰吾非不悔吾甚迫欲
成之不得不爾少司馬釋褐司理金華公猶疑之為一
至金華曰吾欲以觀司理何狀聞金華之人頌稱之若
一而後已至其入拜御史按决荆獄董畿學佐理中臺
兩撫秦楚公必以書及詩戒朂之凜凜乎霜雪也又昭
昭乎蓍蔡毋但少司馬素慴義方必不至頭觸屏風矣
忌少司馬者以才而更齮齕之識者曰此亦剛之效也
公所以授也公既絶跡不復與公家事屬島冦大起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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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長樂有議欲移家徙郡者公張目謂曰若不被一上
衣冠耶而忍獸竄以為民先悉出家所有醪糒粟炙身
乘城而鼓之諸士大夫咸自奮與卒伍分功而立睥睨
間凡三日賊敗去移攻福清頃刻就屠邑人自是益歸
德公公素强無疾老矣食酒噉肉不衰㑹少司馬自武
夷還公呼飲劇醉至夜分顧睨曰孰與若壯夫自是飲
輒劇一日忽謂少司馬吾體中氣惙惙得汝乃王自是
少司馬侍寢榻下者五十日所夕促命粥盡一塸巳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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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凡數行欣然謂少司馬吾歸矣生無益縣官慎母煩
將作治方中若嫗時也又謂生不妄過人飲及名人一
錢毋受祭及賻巳而握少司馬手曰好為之以未竟付
汝矣遂坐而逝喉間聲若雷吼者竟夕始歛鳴呼公之
剛於易簀之際猶見之所謂浩然之氣塞乎天地者非
耶公於書無所不讀談說道理博識今古若指掌為文
章雄渾明白要取達意所著有毛詩四書口義春秋集
傳讀易管見雙溪拙稿和陶杜二集多傳世尤自謂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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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有所發揮其持論是夷齊而非湯武以追項籍取
劉璋為張文成諸葛忠武罪人莫能難且曰是亦剛之
伸於識者也公生於𢎞治戊午二月三十日卒於萬厯
癸未十二月十六日壽八十有六塟古縣之九屏山配
及子女婚嫁具如左
銘曰才不以剛才或繇徑以剛用才才苦未竟陳公剛
德乃自天性九折不囬百煉愈勁秩不登四仕巳六政
歸而著書其室縣罄千載殷周獨任廷諍首陽之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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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彪炳晩以子貴婁被國慶既崇章紱復考終命人亦
有言斯乃天定匪天始定吾理常勝
處士觀省張君墓誌銘
余讀趙武部之狀張君而知其賢也其稱子也能不替
父也其稱父也能不䁥子也夫張君雖賢一里人也死
而有武部狀之足不死矣而其冢嗣修德未巳也益以
手草事行數千言而頓首余庭曰天乎不肖孤所以未
遽巳於吾先子者葢不容巳也其不替吾王父也獨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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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艱今之死也將以成報之其不䁥孤兄弟也以玉我
於成也今茲覬有成矣而忽棄孤兄弟以死何以報先
子也唯公幸而惠之一言以貞諸石先子死而生即不
惠之一言不肖孤生而死余憐而許之君之先自留文
成侯其轉徙者籍楚州至逵而從宦於常遂家常之江
隂七傳而為景六又四傳而為贈兵馬公旦世世擁髙
貲旦生省幾公縢益拓之至傾邑由太學授兵馬指揮
以幹用著聲有封典歸而好行其德郡邑中推為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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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三娶至封孺人陳而舉君兵馬公有五子君其季也
生而儁頴父絶愛之稍長通經術工屬文故憲副薛先
生甲有人倫鑒見而器焉以女字君十四從㳺燕中其
文益藻發所當無前復從父還里方日賈其技以與諸
士子角而父倦家矣析箸五之曰吾欲以觀誰渠能君
當其最䌓者屬島冦起里中徭賦俱用軍興法需迸傍
午冦愈益近播遷不恒君坐是大困學亦漸奪而㑹母
陳病不起君哀毁甚喪塟力任之不以累諸兄父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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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望曰兒實能吾老死無憾於是中外一切屬之君而
君有子即修德髫時嶄然頭角君授之書且以自課十
得其五六庶幾一日澠池之翼而父復以老病終君侍
湯藥至損形擗踊佹滅性强自力喪塟雖不盡巳出大
較倍之及畢禮雍雍無間也有搆其一於君者曰是且
隂中若急先發毋為所制君歎曰彼必不忍此即忍之
吾安敢以先人遺自魚肉哉搆者慚而退君禔身以嚴
持門戸以整處久要以信待閭左以恩而家故豪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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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者數乘隙困君邑邑不自得唯課子而巳㑹修德舉
鄉薦明年仲子補博士弟子諸叔季以下俱立矣君推
家以與之時杜門手一編吟哦自得遇風日清美與内
外戚執善者盡壺觴之致人或謂君不及時益置田宅
自封如先兵馬故事耶君曰吾安敢望先兵馬苐不隳
先兵馬授足矣計吾拮据三十年夕寢未嘗恬一枕今
且老乃與子孫作奴哉於是人人服君之達而㢘意君
晩舒閒當得上壽而忽感中鬲不善食諸子以非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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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憂之甚君咲謂吾年五十二不為夭且吾王父年止
於是吾母及母之弟亦止於是吾何容過之多憂奚為
病小間强修德赴計偕亡何遂亟以至卒君長髯豐下
善舉止性不好弄亡美衣鮮食之奉薛先生以講學為
東南倡亡敢抗者君與之下上薛先生時時有㑹曰吾
愧樂彦輔多矣修德又為余言記少時循王父膝而行
王父指謂父願而子得似而庶以慰我夫王父從容逝
吾父手而不肖孤以身外之計易之竟不及躬醫歛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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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毋食斯言也念技已窮唯公言是寛耳嗟乎此修
德所以不遽巳而余所以為之誌且銘也君卒萬厯乙
酉婦即薛先生女淑而才白首相莊無間子八修德修
吉修巳修和修政修身修典修某女四孫男四女五名
及婚嫁别系左方墓在横塘
銘曰何子之材而中鬱紆若稍吐矣而不竟舒夫是以
委形者虹其光而委蛻者嶷其角若元凱兮並奮乎天
衢噫不復為子欷歔矣
[287-14a]
同知鬱林州事封文林郎大理寺右評事九華顧
公墓誌銘
顧之先自越王勾踐封支子於顧始至晉而有尚書君
叔者令無錫家焉遂為無錫人家世受髙貲明興其儁
曰福五嘗以家衆拒俞寘亂而使其子壽詣闕告變坐
繫得白寘卒就法然父子相繼以勞死家亦破獨遺一
子信甫㓜孤育於友錢氏用什一起家與其子松軒公
某某子芹軒公懋章俱以公世父榮僖公可學貴贈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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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太保禮部尚書芹軒公有二子長即榮僖公次曰
鴻臚公可文鴻臚公公之所生父也芹軒公有仲弟封
刑部郎中盛章盛章子曰承事郎可賢承事公中年病
痼不能子請於芹軒公乃子公則公之所後父也公生
而韶秀警頴總角時即為通人邵文莊公所賞識曰此
兒也異日國器者時鴻臚之長子曰起經榮僖公壯未
有子亦子之與公俱貌而才以故榮僖公愛公與起經
亡少異受尚書講業里中與王編修立道尤參議瑛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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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遂補博士弟子試輒髙等引例入太學復與南昌萬
懋卿溧陽馬應圖寳應朱子价華亭何叔皮倡和為古
文辭有聲榮僖公起自里中入待詔上林挾公與偕天
子寵榮僖公甚多所賜問及竹宫祠釐栢梁酧和之作
非公屬草不稱天子後司得之特賫以鏹幣太宰唐文
襄公雅器公欲超格授以官少宰張文毅公不可曰腰
䮍躡景而馳毋輕就縶也公感之乃就試試而又不利
謁吏部選人得滇之某衛經厯人以逺難公公曰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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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地千里我而近誰當非近者且縁是而探金馬碧鷄
之勝以追蹤長卿子淵不亦可乎既之任以才試署昆
明篆昆明滇都㑹邑也公所剖决立解有黠閹挾數緹
騎以鮑司禮指求黔公金所過勢張甚至手批殺驛子
黔公憂之計亡所出公乃盛騶從往謁與談司禮事不
能答鉤致其微實閹也而非司禮所幸亦不受求金指
閹慚
遁去黔公而下恃以彊巳為其邑興學校肄兵
甲屬嵗旱徒跣而禱輒澍上官聞而賢之旌異交屬尋
[287-16a]
以職貢行公悉辭其費近千金道還無錫里倭驟來攻
城勢且潰公佐令王其勤授兵登陴出竒而刼之賊逆
潰去幕府第功受上賞乃始致貢還遷貳欝林守行守
事公益明習於政嘗條五便上之州黒𤯝起公矢於神
巳竟寂然陸川冦來侵公勒習射士馳徼之殱其酋渠
二十餘餘皆散走督府奉大司農檄徵丹砂於欝林公
為言欝林故不産丹砂得非繇葛洪求勾漏令誤耶洪
從鮑靚隠羅浮未嘗至勾漏得勾漏砂也竊聞辰實産
[287-16b]
砂請市之辰便督府不聴役徒三萬徧采砂欝林不得
久之竟市之辰以解而公遂復奉貢砂役既竣事謝病
歸公年僅四十餘白晳美鬚眉豐下善盻大冠髙幘衣
紗縠單衣曲裾後垂交輸雍容是都出入閭黨目屬之
好讀書工古文辭非西京大厯不厝舌也書得晉人遺
意其在滇與故楊太史慎皇甫司勲汸相倡酧謂公文
似太史公詩在鮑叅軍孟襄陽間嘗采明諸公先後詩
帙之曰國雅又采六季三唐詩語曰秀句要不必規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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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石而㑹心之致多矣別墅依惠山阯與戚執黄光禄
圃隣皆極泉石之媺逓代主之雙鬟四絃咸絶其藝絲
揚肉馳飛白捲波丙夜忘疲每謂不恨不見嵇阮恨嵇
阮不見我性既嗜吟而又苦思嘗觸雪墮深池中家人
拯之乃得蘇公故名起綸字𤣥言至是更名更生字仲
長最後行壠益深得若九龍蜿蜒者當驌嶺之白石塢
中為黄公澗滙水傍㵼有丘若覆敦公大樂之暮而夢
老人乘白鹿相勞苦質明客有貽公一玉玦其文則巍
[287-17b]
冠而挾鹿者遂名其壤玉鹿仙丘曰吾蛻於是矣時銅
梁張肖甫雲杜李本寧過公公乞肖甫志其壙本寧碑
其丘時以公為達公孝友天性既後於承事公念鴻臚
公漸老無壯子乃以身任兩家養承事公既卒多内外
侮公悉其材力以扞之業以不墮奉所後母繆太孺人
甚恭甘脆必備而鴻臚公故豪有園池聲酒㳺閒之好
兩子皆出後於人時不給公拮据佐之不使有虞色及
其居二父母憂其毁戚毋以服間也然至鴻臚公晩節
[287-18a]
舉庶弟悉遺産畀之不私矣嵗時家奠必慤創合享祠
於南林祀晉尚書公而下凢十二室宗人薦釂以序藹
然追逺敦睦之風自為文記之年七十一而病寖劇登
樓顧盻久之命筆書遺嘱甚詳將屬纊斥婦女毋得近
强起浴沐更衣端坐而瞑時萬厯丁亥之三月四日也
所著有應制𤣥言訓藻感知昆明句漏譯秀舊林解頥
赤城山園倡和集若干巻知非厯十巻輯竒觚若干巻
併國雅唐秀句行世者十之九娶於楊封孺人丈夫子
[287-18b]
三長祖源以文行舉入直史館仕大理評事封贈公如
其官今為禮部精膳司員外郎娶吕封如楊次祖河武
學生雅好古娶孫次祖漢郡諸生娶華女六適蔣仲仁
太學生黄邦裕諸生惲應龍錢憲南華永曾字何闕/之
孫男十三人孫女七人曾孫女四人男之勝冠者多為
太學郡邑諸生婚嫁皆名族祖源罷自直扶服奔歸將
以某月日塟公而手草事狀來請予誌銘曰先人且藉
子而不朽余曰而之先人自致不朽矣且也有肖甫本
[287-19a]
寧之言在祖源固請不巳曰吾先人嘗辱子友矣謂子
有加於二子則不敢謂值子而不得快則不忍予乃讀
其狀歎曰顧公真人豪哉為銘之
銘曰為人後而能致其私不見屈於矍圃貲郎也而以
政事文學名與次公長卿伍探乎方之内而不鑿性逰
乎方之外而不踰矩於戯仕猶不能在通塞間其饒子
孫而賢者乃所以自勝於天者耶
累封中憲大夫直𨽻廬州知府望山張公墓誌銘
[287-19b]
余刼刼末俗中慨長者之不易而間從所知談平湖有
張封公者其人天下長者也思欲一見之而病廢里中
不成徃今年秋公之子藩伯大忠衰服而來稱孤則公
殁不待矣巳出大叅王君俸之狀而請文公墓中之石
讀之公真天下長者也始公甫十九年而補邑博士弟
子尋上太學試有塲屋聲而白晳豐下顧盻俊偉又負
氣誼所非是鑿鑿不小假見若以為不長者其父東畬
公讐家伺其有蒼頭之釁起大獄中公公幾不免業亦
[287-20a]
為挫然竟以無他狀得白久之讐家坐法逮人謂公盍
乘而甘心焉公如弗聞也者東畬公既倦家政以委公
而匪式之徭蝟集公應之不倦時創倭警復城平湖版
築之役公獨當其什二又當水門甓既成費佹數千緡
官給閒田以償公獨不受償曰往役分也豈餌償而飽
東畬公之歿也所責負券屬公者累鉅千金屬嵗饑公
悉焚之曰以先人遺而快吾欲乎寜損吾槖而彰先人
之德以成其志公既不得意於公車而藩伯少則巳頴
[287-20b]
敏能屬文公乃盡出其父遺書授之且徧延經明宿儒
與講習學成而就試有日矣里中猾搆族屬之無頼者
挾詐以間扼之公乃市牛酒交歡以巽辭解門下客怒
曰公孱人也彼渠能奈郎君何吾請為公徂擊之公笑
而曰彼幸聴吾解大善即不爾吾亦不藉汝夫隋珠者
而忍鵲抵也後二人皆窶困公益厚遇之益愧而感公
嘗視其季父燕中而邑人馬氏子以負大農賦繫若盧
公不忍其困為貸二百金上之官得脫歸而貸者踵至
[287-21a]
馬氏子跳之他邑公不忍跡也又為之償其息家驟中
倭警而有金鑑者其先故大父時交方城居乃笥金帛
數百千寓之倭退返槖則枵然空矣或謂法當聞之官
公曰聞之官則成彼盜矣吾不忍辱吾大父交也李太
學者亦公内戚也與盜格而誤中平人令怒欲寘之理
公居間百方始解李生感公隂操三百金為壽公驚避
席曰吾自為吾戚耳非為金也亟去毋汗我李愧謝乃
巳藩伯之成進士用考最及推恩封公刑部主事郎中
[287-21b]
以至知廬州府凢三被錫有金紫矣然筴之不時御恒
角巾褐衣䠥躃田野間間語人吾所不足者非車也且
吾何以兒曹故自尊異郡守徐必進廬人也以藩伯守
廬欲見公得修通家禮而公固稱疾不往曰往必有以
居間溷我者秀水朱令藩伯故人也慕公名德甚然亦
不能再致公居恒歎曰吾豈有所不足於邑耶張公故
難我郡邑舉鄉飲婁延公大賓公一再應之輒使人謝
病不任居恒與子弟戚執宴㑹取真率戒毋侈費酒數
[287-22a]
行後雜以諧謔或絲竹佐之陶然暢適凡受封幾二十
五年御冠帶者嵗不過元正伏臘祠饗而巳於城市跡
可數也藩伯厯官凡九政迎公養即近善地亦不肯應
曰若為縣官任事禄之固當而我齊民也自食吾田家
食即不作太廟犧寜忍爰居愁饗耶於是藩伯貴矣又
有公卿間聲而其遷滇時念公與母沈恭人漸老必不
能致之官道省覲欲毋往公固遣之乃陽為治裝者而
使舍人子上書乞終養得許而後跪請罪公笑曰吾欲
[287-22b]
若往若欲毋往各行志耳吾從汝藩伯乃盛修圃南湖
以居公日視公與沈恭人膳甚樂也久之沈恭人卒又
四嵗公亦卒公素強七箸視履若壯人忽感疾遂劇然
神氣殊鮮朗謂藩伯曰為乃公數有一可憾否更托賢
有文者傳之吾瞑矣遂卒善乎王君之言以德報怨摧
剛為柔富貴不盈誨子必誼豈可與世之謭謭浮薄者
道耶余既誌公竊謂公善狀非一要之終始不離長者
彼非浮慕其名而習之所熟為長者了亦不自覺也雖
[287-23a]
然屬纊之一言猶有所未盡忘者葢孔子曰君子疾没
世而名不稱焉顔淵伯夷附驥益顯公豈其意耶顧所
謂賢有文者予非其人也公諱以道字文甫别號望山
張之先出鹽官其後籍𨽻平陽世隱約南畆至王大父
濤王父橒而漸以本富負氣誼里中又至東畬公而用
儒顯嘗逰太學家遂至傾邑娶馮孺人舉丈夫子三仲
為公公生以正德庚午卒萬厯丙戍得壽七十有七婦
即沈恭人從公秩封也孝而淑亦以壽終事詳姚少宰
[287-23b]
誌中子二長即藩伯大忠娶姚累封恭人繼沈沈恭人
出次大孝太學生娶陸而夭側室孫出女三長適屠恒
次適馬士達俱孫出次適曹國光側室朱出孫男二長
恒吉太學生娶馮同志郡諸生娶項女四長許王堯煥
蚤夭餘適屠觀安廷諤許陸某皆大忠出大孝有女一
而無子子大忠之子同吉女許沈某曾孫男旦紹祖女
二長許趙某餘尚㓜墓在廣陳堂之新阡銘曰
疇其之子富好行徳綽然寛身誰歟怨敵豈以獲
[287-24a]
耕耕故當獲乃篤喆嗣為時鉅卿爾貴爾裕壽考康寜
得之若驚善胡近名而名逐旃國人曰賢綸綍之褒若
自九天余銘汝幽以永萬年
諸母魏太孺人墓誌銘
太孺人之未歸諸也則光禄公庠祖之太學君希明父
之光禄務為長者而太學折節下士以髙誼聞東南太
孺人雖穉然素婉嫕有志識而漸染其家誨光禄之世
兄少宗伯恭簡公世所稱大儒君子也太孺人甫十四
[287-24b]
而恭簡公異之撫其首曰是兒也女不然者毋隤吾緒
矣太孺人所適曰諸生諸有彦字俊卿故刑部郎貞伯
之第三子也甫八月而仲父寧津令貞叔鞠之㑹寜津
令壯無子遂嗣焉巳而自有子而刑部公巳前卒太孺
人佐俊卿事寜津令及其姑金孺人極孝謹得其懽其
事俊卿所生母秦安人尤備最後二姑與寜津令相繼
卒俊卿之遘三喪或以制或以心咸極意無憾者多太
孺人成之也然太孺人不獨奉一舅二姑孝與庀其䘮
[287-25a]
又能迎其母龔孺人數共養俾忘其始之豐而終約脫
簮珥以相俊卿俾塟其伯仲二兄無衣薪之憾人尤以
為難太孺人之始歸諸也席其父家槖珠襦錦褠光彩
委地而俊卿故儒素屬刑部蚤逝而寜津令宦薄意難
太孺人太孺人覺之曰是謂我不辦為德曜也亟改荆
素作田嫗裝而其所進寜津令及兩姑甘脆槖亦隨手
罄矣秦安人喜施而力不繼又勞苦太孺人供養時愀
然曰汝王舅名士不及官汝舅宦矣而夭汝從舅宦而
[287-25b]
亷毋以貽子孫奈何王舅者故貢士左白先生也太孺
人謝曰子孫而獲竊祖父清白名何幸也新婦力自策
不以累尊者秦安人改容而止俊卿跅
不問産性好
客客至輒呼具亦不問中饋太孺人逆為謀之未嘗以
倉卒罍恥也又慷慨尚義重然諾而稍孤介負氣多忤
太孺人宛曲調劑之務以成其義而毋暴其氣俊卿用
是得寛於貧葢三十年未嘗見違色云俊卿之棄太孺
人也太孺人哭之慟既絶蘇者數矣乃自歎有二孤在
[287-26a]
於是日夕課伯子兄弟讀書之聲至丙夜乃機杼則益
厲而心知伯子才而異之間謂若父不死矣即一旦有
所樹毋忘而王父之未竟與吾世王父之業伯子諸生
志嘐嘐與俗情不相攝或語太孺人而兒癡太孺人謝
曰兒幸未癡也毋用世巧鑿之伯子益感奮學成舉於
鄉歸上太孺人壽太孺人為欣然巳而泫然曰吾可以
見而父矣如而父之不及見何明年伯子下第歸又三
載當復偕計吏而太孺人病脾新愈伯子戀戀不忍捨
[287-26b]
太孺人正色曰兒尚湏乳耶奈何以不諱名我伯子强
行至中道而太孺人疾復發寖
以至卒得年五十有
六伯子匍匐歸哭幾滅性曰傷哉貧也吾無以一日養
也既而曰傷哉貧也吾無以塟也服除就南宫試得雋
以進士𨽻事工部有御史用私孽大臣而著直聲者伯
子抗䟽擊之忤㫖奪官歸始行貸親知謀塟太孺人祔
於俊卿之兆而又哭曰傷哉竟不能以一命榮吾母也
謂其父之執友世貞幸為我志而銘之庶幾若古之所
[287-27a]
稱桓少君樂羊婦鄭夫人者以不朽吾母而少逭孤不
孝之罪世貞稚不文即有言寜能不朽而太孺人雖然
使太儒人稱貴人母毋寜稱賢者母乎伯子唯唯太孺
人舉二男子長即伯子名壽賢娶徐而夭繼嚴次同賢
娶沈孫男四伯士達娶范仲士遇季士蓮壽賢出也叔
士逈同賢出也孫女三壽賢出者字王第同賢出者一
字許一未字太孺人之先姓為李後為魏所適故為朱
後為諸朱今迄不復而魏姓復稱李太孺人尚獨稱魏
[287-27b]
有不偶者銘曰
婦人之遘不幸者室而豐家而約以終其又不幸
者歸而兩奉所生與所後中年而夫背之與子相守然
獨不足以難太孺人恒則順為正變則義衡命卒誨喆
嗣為國司諍嗚呼其幸耶其不幸耶
弇州續稿巻一百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