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e0201 弇州四部稿-明-王世貞 (master)


[229-1a]
欽定四庫全書
 弇州續稿卷五十五
            明 王世貞 撰
文部
 集序
  西陵董媛少玉詩序
周元孚氏以節概冠一世凡再上疏再得罪以讁而直
猶未已其於星歴弧矢劍術無所不通精而尤好為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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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辭即世之作者無以隃勝之始婦得安人汪美而賢
為元孚舉五男子皆育汪尋卒元孚痛不欲置偶久之
感異夢乃問繼於董而得少玉者董女字也兄曰侍御
叔玉既歸元孚即能撫其五子如汪己出謁舅姑即又
能奉事舅姑如汪已而相元孚御臧獲大小理家秉無
弗如汪者元孚心異之問能讀書否曰僅識字耳然見
元孚時時誦唐詩則亦誦唐詩所臆記可千首更問元
孚詩止此乎元孚曰三百篇其祖也遂益誦三百篇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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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漢魏六季諸名家亡弗誦者乃稍稍出其竒以與元
孚酬復元孚益大異之謂若詩成吾當叙而梓之以傳
後世少玉筦然曰吾婦也而又君之婦婦何必以詩傳
即傳而以君之婦天下孰不謂出君手何梓為元孚服
其言而止元孚才髙而氣雄間不勝其用壯而少玉則
清潤婉秀徃徃發於情而止於義有不盡為閨&KR0008所束
者當其得意時即元孚恍然不覺其左次而亡何少玉
以羸疾卒卒之年二十九耳元孚鳩其遺篇什多散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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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存僅若干首乃梓之而請序於余余讀之曰元孚而
不見夫三百篇乎二南而下多出於貞婦良媛之作删
者葢録其語而不必盡徵其人謂可以風可以志而已
至於漢而始有能舉其人者獨司馬之文君秦之淑能
與其夫子相偶敵文君之不以禮合無論然淑亦寥寥
乎不能數章何敢望少玉哉少玉調雖止於唐然不落
宋元矣使天假以年有自唐而上者咄咄逼元孚世且
以元孚詩或出少玉手元孚甘之乎少玉他婦行尤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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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元孚序及馮開之太史所為傳中
  喻呉皋先生集𨕖序
當嘉靖隆慶間有愽大剴亮鉅公若光州喻司馬呉皋
者其敡歴南北禦圉安攘所在著聲實余嘗有傳傳之
以為真一時社稷臣云公故好為古文辭㝠探隱索務
出於人所不恒道然才髙而氣雄朝有所請夕靡不應
故其所搆撰為最繁操觚之士咸服其盛而駭其竒公
厭世者久之而冡子督府叅軍少極悉其遺集見委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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删定曰毋貴多貴在可傳而已余卒卒鮮暇葢僅閱嵗
而始能致雌黄之力凡得十之三以還叅軍而僣為之
序序曰文之所從來逺矣自孔子為辭達之說而釋之
者曰文者順理而成章之謂於是鉤棘晦僻者若在所
汰斥而不載然孔子身删詩書而喬僻峭厲之齊秦詰
曲聱牙之盤庚皆存之而弗去至風之别而稱騷也
則楚人之所以托風其君者務為纒綿迂晦之辭以自
藏而少露其指則辭達之説有所不能盡用譬之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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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清寧者恒也雷電霰雨晦㝠摶擊者其變也譬之
於山逶迤坦陀者恒也羊腸鳥道嶄削斗拔者其變也
要之其變也亦恒也詩之變至於任華馬異極矣文之
變至於樊宗師極矣此皆知變而不知變之為恒乃喻
公獨不然其險也必無躓其深也必無弗達要以說諸
心而暢諸理澤如也然則識公而未盡者駭其竒能盡
公者謂公之實毋愧於達也必以柔曼靡麗望公若不
足夫柔曼靡麗江左之音辭而中原之所不屑也嗟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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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立而膚也毋寧立而骨哉少極第行之有劉子威袁
履善者可就質焉
  彭户部說劍餘草序
彭潤玉先生者自諸生而貢禮部以選人分教宣城屬
其子夢祖成進士為户部郎弃官歸受其封故人或稱
户部君亦或稱博士君云先生而好為古文辭久而晩
節益甚萬厯之戊子余起官白下先生特自全椒渡江
屬故全椒令佘君介以見余出其所近著詩一卷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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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曰說劍餘草命之序余復從佘令所見先生前集十
二卷曰無氊堂者得合讀之然後知先生所詣之深而
且博也其詩皆婉曲工至能發其情以與才合而不傷
格至於七言律尤有斵輪中鵠之巧若序記書傳之類
古色與生氣相射於西京大厯吾不知何如即非近代
所易辦也吾嘗屈指明興以至於今能為古文辭者亡
慮數百千家其卓然名世者亦可數十百家要皆廟廊
山林之傑乃欲舉博士廣文而稱之則不過臨川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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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吾郡黄應龍戴章甫陸象孫三四君子而已大年象
孫以詩勝應龍章甫以文勝然皆厪厪膚立而至用其
子有名位優㳺素封者鍾記室之品不能名一人此何
以故凡為博士廣文者勢必久困諸生諸生之業不過
剽竊儒先之緒而微餖飣組織之欲分功於古文辭則
其業疎以古文辭間之則其業雜加之以嵗月磨而耗
之甫得一官有餘晷始欲呻吟以從事古之作者而不
知其精已銷亡矣故夫山林之傑必其不為諸生者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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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諸生而不終者也若乃有子而稱封君者其得志當
亦以晩是不握牙籌操利孔漁獵其鄉閭以為子孫計
則必恣鼎味擁姬姜呼盧飛白以極當年之樂而尚恐
不足寧暇刺促筆硏間哉先生之篤嗜在古文辭其始
不以諸生之業奪其後又不以封君之饗奪宜其所著
述富有而日新若此也語有之用志不分乃凝於神其
然哉余近一見夢祖詩以更超先生乗而上之父子間
自為知己若此先生之集更未可涯也名曰説劍餘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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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莊周隱士耳其著說劍能使人攘袂而思奮陶潛之
詩何其冲然澹宕也詠荆軻一篇慷慨感激於劍術之
疎深致意焉然則先生之壯心寧獨栖栖於一文苑而
已也
  大中丞顧公撫遼奏草序
御史中丞通州顧闕/ 卿之為户部郎即以才𨕖而僉
福建臬計平邵武黨斗亂民尋遷廣東之叅議以至臬
副從征山㓂有功而中忌者歸久之乃補僉滇中臬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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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寧大候二州土酋之搆詔還公叅議於浙江兩年復
還公臬副而飭覇州兵事㑹浙有驕卒之變屬撫臣銅
梁張司馬宻捕誅之司馬恐不任於是奏留公浙江以
自翼凡十日而驕卒之首惡悉授首詔加公三品俸以
原官飭薊州兵事覇薊俱天子之東南北門而公皆以
才𨕖公至時方有稻田使者公與之合筴興水利募農
耕奉行之臣凡十餘道而獨公所治已見利數倍㑹遼
左之撫臣缺詔推賢能知邉務者公遂超為右僉都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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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以徃公上疏力辭謂徃嵗於藩臬前後薄有成效皆
因人成事身所建畫又多不待竟而遷浙中之役甚愧
同事者或以小嫌見累而己獨得超拜甚不安誠願以
故秩為縣官捍薊邉且得究稻田之利優詔不許而以
稻田事責代公者公既至屬北兵大入與征北前將軍太
保寧遂伯李公合筴討之公任謀李公任勇大破創其
衆斬首以千計鹵駝馬牛羊萬餘公叙所以勝狀宛
曲如畫而力推功於寧逺請毋賞及臣賞及臣不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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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戰士天子為之首録寧逺而公與總督王公俱遷公
自僉而副賞亦差次之當公之在遼遼困大水千里為
甌脫公請開海禁議蠲䘏得報可公益與總督王公大
師李公條遼事之所以難大勢有四謂邉長冦衆兵寡
餉薄畫圖貼説而上之其所思以濟拯之筴甚詳天子
得公疏下大司馬大司農議之亡不朝上夕許公自是
益發紓諸所建白與注措略相當自公之在遼士飽馬
騰遼遂以重冠九邉議者知以戰功推寧逺不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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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寧逺之氣而礪其爪牙者固公力也吾觀近世之善
言邉事者於西北推楊文襄公應寧於東北推翁襄敏
公仁夫於南推王文成公伯安文襄詳而不甚文襄敏
文而不甚暢文成兼暢與文矣而不甚覈乃具體集成
則惟公哉公與予交頗晩而最為相知癸未之冬余與
今相國太原公俱杜門却掃有志㳺方之外公謂余毋
事筆硏謂太原公毋應世今太原公已拜相樹平章之
績而余亦謬誤一出不唯不能從公教而郤筆硏之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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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為公犯綺語之戒矣公自薊以前所興立不能自達
之於上而徃徃托之移牘丁亥而後其因驛上封事者
又不知其幾余所叙僅公一斑耳公於出世經世二端
似能合之余且與太原公托自解焉當不以我為綺語

  休寧茗洲呉氏家記序
自太史公之為史記而别叙傳於其後欲以明其所以
作史之意而推本其世系而尤詳於顯賢者班氏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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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因之自是若曄若約之類雖或文有詳約辭有工拙
要之惟二史之步趣太史公之傳其父談也班氏之傳
其父彪也二史之所從草也若周之衰春秋戰國而名
世家漢之初兩姓諸侯王而名表者則本始派系皆彬
彬可考譜由是昉矣休寧之呉故姬姓其先自太伯凡
數十傳而國㓕因以國為姓長沙忠武王而後代有顯
賢不絶其在徽郡至數萬餘指而休寧獨擅其半休寧
之南曰鳯山以唐左臺公始也其西曰龍江則呉媪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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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鳯山之指繁不能自衣食有呉媪者婺而材攜其孤
處焉篳路籃縷以啟山林西徙之呉乃有家矣凡四傳
擇饒地轉為茗山茗山之呉呉始有族矣當明之興茗
山之呉已草創成譜而東山趙子常占之以為呉之後
必大葢百有七十年而尚冺冺如也最後乃有呉廣文
子玉父子廣文之父曰隱君某博學工古文辭慨然有
意於先世之業取舊譜而新之整齊其世次佹就緒而
卒年僅三十九富是時廣文猶在髫輒抱遺書而哭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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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不執觚管而以終先人之遺志者有如日未冠讀經
史秇文諸篇凡數百千萬言其所撰述凡十年而傾邑
又十年而傾郡又十年而傾海内學士大夫咸曰呉子
今之太史公班氏也廣文踧然不佞惡敢當之乃出隱
君之遺書而加鉛槧焉曰姑有以矩矱我庻幾呉徳之
不墮葢既成而名之為家記所以不稱譜者何以非譜
所既也亦呉史也曰記者何謙辭也為記之目凡二十
卷凡十二用太史公班氏法也其序例辭則左丘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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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序呉氏家記者咸曰呉子今之太史公班氏也呉子
辭而歸徳於隱君則曰隱君呉子之談與彪也弇州生
亦云呉子聞之請而弁諸序者
  少師大冡宰贈特進太傅蒲坂楊襄毅公録序
萬厯元年十月少師吏部尚書楊公以末疾乞骸骨歸
里上不允若曰是唯皇祖考之所爰立以佐余一人將
統均是毗温詔凡再下公請益力始予馳傳歸賜寶鏹
綵幣以行且曰卿其彊精神善醫藥庻幾旦夕有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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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毗朕明年八月公疾益甚薨於蒲坂之里第事聞上
為之震悼輟朝下所司援故事賜祭者九卜兆域以葬
特贈太傅謚襄毅公既𦵏久之長子今少司馬俊民以大
理少卿遇覃恩得追贈公特進於是司馬乃合公所得
敇命二通誥命十八通敇諭闕/闕/通諭祭文九通録
成帙而故太師徐文貞公撰神道碑太保吕文懿公調
陽撰表前太師張公居正撰誌銘太師張文毅公四維
撰行狀與諸所司覆請之疏悉附焉於是乎榮哀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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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矣吾呉中飭兵使者李君淶梓之郡而以司馬之指
來問序不佞守尚書郎時嘗得望公於班行中風采如
峙玉既跡其行事則昌黎氏所謂龍虎變化不測傑魁
人也又既而以通家子命不佞則春風霽日靡所不煦
朗葢是時南北爭侵擾𧖟食我喉咽要腹之地邉圉之
職儲胥者智力俱困而不能支天子方自管三尺日以
雷霆殷殷其上而柄臣乃隂操其喜怒以為威福當是
時中外之望獨寄於公一人公不愛其身與其材力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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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之四出而將數萬之疲卒於西於東北於東士奮而
騰卑城淺隍忽若易而金湯者敵皆逡巡遁逃而不敢
犯間一接之斬首鹵生不以數百千計不止三入而領
中樞北籌邊東南制倭西南筴苗獠明光之疏朝上而
夕報可無一不富上意片紙下於萬里之外奉若神明
而不敢貳雖柄臣睥睨其傍以伺公之隙而卒不可得
自是歴佐三朝或長銓地或仍領中樞或再長銓地皆
與大相相表裏大相明則直以伸其志大相忮則宛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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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其節所謂大相者其勢之軋時負而時勝而公故皎
然自若其官則自太子少保徧歴東宫三師以至人主
之三少其禄則正一品而勲則柱國階則特進子孫多
賢貴若少司馬及進士俊士都督府都事俊彦都督府
同知俊卿胄子俊臣諸孫翰林檢討元祥而下凡十餘
人繩繩趾美弗絶論者多美公一時之際以為君與臣
合嗟乎君臣之際葢難言矣世宗皇帝得聖之威而大
相中間之為之臣者十一得如公否也不然且以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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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天合然所謂人者凝之獨在公公故純心與才合也
逺固未暇論公之鄉人在唐有裴晉公者其禄位名徳
出入將相大較與公類第公之處敵難而裴公之處敵
易然裴公之告成者竟一蔡州耳而竟不能得志於鎮
魏公之婁出而婁不挫抑何逕庭也裴公據上相數為
居其下者所扼如皇甫鏄李逢吉李宗閔輩時側目焉
揆席揺而弗𫉬暖乃據公上者豈盡賢顧安公而公疑
裴公之後無顯者彼郭汾陽李西平之後顯矣而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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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故不能悉紀三公之盛而著之琬琰自史傳外寥寥
焉以公今日之紀視三公其天之合何如也君子以公
真能臣公之子若司馬諸君真能後故不辭而授簡焉
以復于司馬
  大司馬趙公燕石集序
嘉靖中余守尚書郎獲接天台趙公於御史臺時公以
盛年据顯位然多折節待後進未嘗一露得色而同舍
郎有應君明徳者時時為余言趙公之為長者自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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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有所矯強也余出副青齊臬坐家難歸而公歴左右
司㓂以至正位留都大司冦其清白之操持衡之守為
天下平而是時公之父母年八十餘尚健匕箸既以公
考最封如公秩矣公乃懇乞骸骨歸養凡再上疏乃得
請而屬先帝更新朝政於大僚庻尹有所登黜中外臺
省諫臣爭稱公賢不宜老之林壑詔特起守故官㝷轉
南京大司馬叅贊機務所以寄藉良至公既依依二尊
人膝下不忍離復再上疏乞休温詔許之然公至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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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遘疾不起而二尊人故無恙也縉紳先生毋不以國
寶家楨一時摧折為主上與公之父母惜而又重公之
始為忠而卒以孝終葢兩完矣公卒之年而貞復起叅
浙行省又二十年而始遷今官趾公後道經毘陵晤公
之介子某别駕君出公所撰名燕石集者凡四卷授而
俾卒業焉乃歎曰公真長者公真長者余雖少於公十
五嵗然當公之見接時以操觚之末技猖狂都下都下
諸公工其業者靡不悉出所長以相揚扢而公粥粥若
[229-15b]
無所知能詢之人不知趙公工是業也應君故好古文
辭然所以稱公獨長者耳亦不言公工是業也今讀公
詩則皆和平郎爽有朱絃䟽越之音而五言古近體尤
自長城至於文典雅簡勁太羮不和之味流羨於齒舌
間彼横溢而自謂才鉤棘而自謂調者故退然而下風
矣公不以名其業使操觚之人無能名之及藁存而目
之燕石公豈其石也要之竟不欲以其長鳴終始不離
長者乃爾公諱大佑字世徹登乙未進士别駕名成孚
[229-16a]
故嘗司諭嘉定與余善温敏而文有父風
  風士録序
風士録者何侍御李公按吾呉四郡輶軒所經以公車
之業試士而録其尤以風者也稱風者何縁詩起也若
列國之有風云吾呉風之在詩者故輕靡以華勝今而
華實𠂻矣在公車業者故純雅有方幅今或用才而過
以險語盩調相角矣日者大宗伯有憂之為上言諸省
與南宫大造士必取通明經術不詭於道者不然即才
[229-16b]
而竒弗録於是齷齪選愞之士亦時時雜進而輕俊少
年之用屈諸輕俊少年咸相驚謂大宗伯之微指欲右
中州而左吾呉若越不知其所推引而為後進模楷者
故太傅王文恪公尚書瞿文懿公二公呉人也御史中
丞唐公唐公晉陵人晉陵亦呉也大宗伯之所左在今
呉而所右實在昔呉也侍御公復憂之豈其未易而今
將強變而昔或兩墮耶是故輶軒之所經首以試士為
要及竟試士之業而後喜可知也曰甚矣風之易也天
[229-17a]
子之可大宗伯請僅嵗餘而翕然一變至此哉即無論
三公之謂何彬彬乎質有其文矣呉守石君請梓之曰
故事也李公曰梓之第省可三之一梓而多以為諸生
好則可以風之則未也葢僅百餘篇云世之小公車業
者謂經生之文多割飾而於聖人垂世之訓無所發論
策士之文多剽括而於聖人經世之用無所補夫士藉
以應弓旌鵠耳安用是紛紛為是不然在上者患無以
風之耳風之而能去其割飾則聖訓也能去其剽括則
[229-17b]
聖用也語有之今之樂猶古之樂也夫不佞未究於此
者聊以塞公與石君之請公按呉值大水旱上書為元
元請命得報蠲賑以數十萬計諸所摹畫哺袵之筴萬
方石君能奉而行之於吾夫子富而教之之㫖葢兩至
者公濟寧人甲戍進士石君黄梅人庚辰進士
  文起堂新集序
張㓜于有堂曰文起而名其集則詩若文咸萃焉其續
集則有文而無詩今者復攜一編曰新集過余則有詩
[229-18a]
而無文謂余姑為我更序之余始識㓜于甫二十白晳
美姿容與文徵仲王禄之諸先生㳺當是時其才横肆
不可當讀之若入武庫雖五兵爛然不無利鈍至卅餘
乃始稍稍就繩墨而以清圓流麗為宗畦徑雖絶而精
思微遜所謂文起堂集者也余讀新集則情事劑矣意
象合矣出之若自然而探之若益深博而去其雜竒而
削其險劌而洗其跡于是乎㓜于之詩成矣㓜于有所
搆撰余輒為之序之丁亥卜藏于闕/ 山之闕/而屬余
[229-18b]
草生誌今者去耳順尚四載其大用固未可量而所搆
撰亦詎止是哉雖然余老矣所以為㓜于不朽者伎亦
殫矣夫𤣥晏故不能勝左思陳王卒何藉乎敬禮夫夫
亦可以已矣
  集虛齋書義序
異時大宗伯河南沈公言諸生少年之為公車業者日
習為恠誕以相髙而不得聖賢立言之㫖宜一切通行
裁正以成𢎞間為鵠故王文恪公瞿文懿公為羿當是
[229-19a]
時天下之士有應有不應而吾吳為二公之鄉以故
其應為稍速嘉定則呉之下邑也前沈公而為大宗伯
者其邑之徐公徐公博曉經術攻古文辭而間出其餘
以治制科業又少時嘗與瞿公相下上以故嘉定之應
之為尤速今進士李先芳鄉進士金兆登胄子徐兆曦
張其廉諸生婁孟堅等十一人皆其邑之良而㳺於徐
公之門及為其子壻者也相與琢劘其業曰使吾瞷然
而遽欲紹明成𢎞之統則有所不敢拊膺濶視而自附
[229-19b]
於二公曰吾其文恪乎子其文懿乎則有所不能務於
弔詭而自逃於新令之外則有所不可剽腐趣易以求
合於用事者之目則有所不屑吾求得聖賢之所以立
言者而已矣求聖賢之所以立言者求之心而已矣吾
兒士駿奉其辭百四十篇以示余讀之見而劌而不刻
肆而不驁馴而不凡步驟有節咀諷有味庻幾乎求之
心者哉嘉定故多材然於科目徃徃不能當諸邑自今
而徃將習習霞舉矣其為我謝徐公得非公之力也歟
[229-20a]
  王夢澤集序
楚有王夢澤先生廷陳者當正徳中成進士髙第讀中
秘書以伉直故卒廢死余為郎時先生尚在念不𫉬侍
門牆獨得其詩若文習之以為快歸呉有秇苑巵言紀
其儁語俠氣頗稱于人人而未能定其品晩節宦㳺金
陵而先生之孫潁州太守追伊重梓其集於郡而俾余
序之余故嘗通楚檮杌諸家言竊謂春秋之季其主篳
路籃縷以啟山林其民魋結左袵日尋于干戈豈復暇
[229-20b]
問觚管之業而時已有倚相伍舉者出而綜墳典嫺辭
命厥後屈左徒氏遂以騷辭開百世宗而宋玉唐勒景
差之徒相與紹明之及秦漢而後小有顯者亦不能與
東西兩京之彦埓至唐而僅有襄陽杜氏孟氏杜氏之
業差為宏博與屈氏分途而偕不朽若文史論建可稱
述者抑又鮮矣明興百五十年而始有先生先生甫弱
冠天才横溢飛聲秇林超宋乗而上之步武開元大厯
以與六代接文則自西京而下之亦不失六代其尤雅
[229-21a]
雋者書牘大小數十言言子長少卿也詩無所不工麗
而五言更長城矣先生既以直廢死不得珥簮荷管為
縣官司述作之柄繼先生者三太史俱以愽大竒偉稱
雄館閣間然有韻之辭視先生不啻徑廷也後先生三
十年而先生之鄉人則呉明卿氏先生有專詣而明卿
取兼能若今周元孚鄒孚如諸君子交轡而馳康莊焉
能舎先生赤幟哉嗟乎衡泰嵾二嶽七澤三湘山若增
而嶐嵸水若闢而灝溔者其為先生輩耶非耶余文蕪
[229-21b]
不能當先生雖然潁州以為前茅而余且私其驥尾矣
  梅季豹居諸集序
弇山人曰余少年時稱詩葢以盛唐為鵠云已而不能
無疑於五言古及李于鱗氏之論曰唐無古詩而有其
古詩則灑然悟矣進而求之三謝之整麗淵明之閒雅
以為無加焉及讀何仲黙氏之書曰詩盛於陶謝而亦
亡於陶謝則竊恠其語之過葢又進之而上為三曹又
進之而上為蘇李枚蔡然後知何氏之語不為過也四
[229-22a]
言則國風而後絶矣騷則左徒神而賦則文園聖葢並
軌於康莊而分鑣於廣莫本不異也厥後以鋪張馳騁
相競所謂記繁而志寡者班張而下咸有之以故賦之
用日廣而騷遂屈斯義也徐昌穀之談秇胡元瑞之詩
藪能稱之而獻吉與仲黙間能為之今天下之操觚者
不少矣徃徃樂近體之易入耳而輕得名洋洋乎靡所
不條貫至於歌行之類則艱習之何論五言古若騷賦
風雅與之談未有不思卧者矣戊子冬為有舉宣城梅
[229-22b]
季豹者曰是夫也能不為近體人也已而季豹來謁今
年冬則出一編所謂居諸集者見示則皆騷賦四五言
古詩余乃以暇卒業焉大歎詫曰世故有人哉若季豹
之為騷賦於左徒文園時時取財而别具悲慨婉冶之
態五言於漢魏時離時合而其合者并其氣度色澤得
之惟四言不能窺風雅藩要之梁陳而後絶影矣使季
豹襲古衣冠而不為金陵市客而訪我於弇中吾且以
為千載人焉敢以季豹目之故慨然為序其集集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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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者葢猶有待也季豹志也若其篇攻字琢為季豹忠
臣者則有其宗人台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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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弇州續稿巻五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