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e0201 弇州四部稿-明-王世貞 (master)


[104-1a]
欽定四庫全書
 弇州四部稿巻一百四
            明 王世貞 撰
文部
 祭文二十二首
  祭張府君文
噫嘻府君皇造弗竟摧峰涸瀆仙範永鰥遺蛻在木嗣
人東奔扶服修轂羣些畢奏百身曷贖長吏邑填戚黨
[104-1b]
巷哭噫嘻傷哉我聞在昔張仲孝友爰播江漢𦙍滋孔
阜曷式廓之府君其後肅肅儀羽温温璚玖㢲學銖累
宏識川受植是禾黍芟其稂莠令名長裕竒數鮮偶孰
抑之窮而瑟是工蓄踰半豹藝匪雕龍縱心條暢攄藻
遐通威鳯匿彩白駒咏風茹徳服儉樂憂泰窮奕奕嗣
人冠弱明奮砥業好修以有嘉聞初矢法曹戒喜平愠
天卿是遷百辟其訓手䟽目計劑等稱分陟賢忘庸斥
壬服明靡最弗具有秩用章厥推伊何恵綏寵光嵬冠
[104-2a]
既加朱紱斯皇服君之教君食其報報君之優君斂其
休室靡改辟躬曳敝裘輿馬侻素僕從簡脩敦行益勑
擇語寡吝世縁匪絶貞標曷狥置身澹泊黜意榮峻孰
不百年竟睽耳順噫嘻傷哉豈仙者流而厭塵駕冥契
脫履追蹤大化武陵南澨靈館幽榭或㳺其間曷辨晝
夜靈輀頓遷廣陸屯邅白楊噭號悽咽流泉纒悲薦紳
矧茲象賢敬因執紼陳我鄙言噫嘻傷哉尚饗
  祭御史大夫屠公文代家君/
[104-2b]
嗚呼屠公古所謂不歿者其人非耶已矣不復能為天
下借公矣公繇御史起家數更踐雄地晚自大司冦為
御史大夫其登朝亡慮五十載後先太半執法而會主
上神聖手三尺諸法吏佐意而治而公毅然必達所不
可為副相握風裁紀行且盡上獨無以久嫌也諸從郎
署婁起同列褎然而顛白者公上獨無以老厭也公滿
九嵗上計獨得賜秩一品年七十乞歸獨留沒獨數厪
主上悼念豈其無嚴公且私之耶忠信孚尹精神流通
[104-3a]
始若落然終則攣如蓋天下不以歸公之賢而以謂主
上之聖始某則聞屠氏有御史大夫二俱為太保丹山
公於公伯父也公早貴不及而晩際過之世所稱於公
者赫焉公亷足以周身而不形人汰勤取於成事而不
趣人先其直中人諱而不見怒其名居人仰而不見忌
天下有慕公者不能以其慕而近公天下有不便公者
不能以其不便而無推公公之歸殆有餘地矣某往屬
吏事公公亡少我進而恵教之藹如也度無以報公地
[104-3b]
下敬為主上扞北圉飭桴鼓之吏冀以效國士知公其
與我哉
  祭尚書朱公文
嗚呼太檏之真渾淪敦龎至和之精粹夷冲融漓而未
罄乃有我公褎然其廷昔在孝宗玉堂徊翔金管從容
依隠自完與物無恫退不必後進不必先白馬青袍三
十餘年晚佐邦禮乃握留銓氷壺大鏞欝為時賢雲衢
在武脫屣超然稱篤不任唯帝曰俞優以傳餼翼以安
[104-4a]
車懸之里門望廬而趨童稚失年氓叟忘愚進各以
意怡怡于于環堵蕭然左圖右書長吏伏謁嵗時而已
動容自規言笑皆體穆如條風澹若𤣥醴抑抑武公恂
恂夫子無懐之日畏壘之里嗚呼百年而守嬰兒掃榻
委順飾巾待期生人多澆焉能留之大化既還誰為叩
之醍醐消泆衆啜其醨攩㧙嘵諑日啓日迷嗚呼哀哉
洞庭涸流吴山削芒公追胡髯以御孝皇聖澤永閟賢
風凋亡徴詩百身遺聞在邦何以奠公束芻椒漿嗚呼
[104-4b]
哀哉
  祭伯父文
嗚呼三月而中表兄自家来謂以别請伯父也伯父酒
之曰若故㳺青州兵使者今復東乎青州作何態使者
何以治之狀因為抵掌談說山川莽蒼土風雄豪與使
者拮据勞苦良悉伯父踊躍慷慨謂中表此子吾固悉
之吾安得壯而偕若㳺乎世貞怪問何以無書也曰是
將受書夜忽㿃下數十行委頓不支耳而以胥後命世
[104-5a]
貞大憂恐㿃下非老人宜也然念伯父氣充而澤善飯
故多隂隲豈其盡於此哉亡何有葉教授来言家之人
甞過王氏里見其老人聚而咨洟少者狂走無次也曰
王氏其有戚乎逼而窮之不答世貞益大憂恐心語夫
老人聚而咨洟者感澤深也少狂走無次者驟失依也
非伯父誰當之哉然竟念其氣充而澤善飯故多隂隲
豈遽盡此也又旬日而得吾父書矣以訃来嗚呼伯父
弃諸子焉之耶始也一再疑其疾而不能走一介之信
[104-5b]
也既也聞訃矣而不能弃其官還哭也疾而毋以躬藥
饍也圽而毋以躬含斂也塟而毋以躬窀穸也非人哉
世貞也猶記曩者癸丑之秋决獄過里中北也伯父舟
祖於吴門世貞固戀戀不忍醳伯父正容謂曰若以予
老耄而汝兒女子哉若辭書生為天子李官七尺之是
䘏而三尺之是扢夫昵昵杯酒道疾苦不休者兒女子
也若異日得謝歸㕍行而差池以㳺則庶㡬焉世貞長
跽如教别久之屬主上以兵革寄吾父宫府之外三輔
[104-6a]
七萃女寔將之其敢以手足請也夫世貞復出治獄矣
東藩之臣矣中間可飛傳省謁不則解綬易也胡為乎
不歸哉即世貞旦夕歸而趣莬裘之茅花竹欝然而流
涓然而岩巋然伯父胡在也即從巻草抔土中酹伯父
呼而莫之起也嗚呼非人哉世貞也吾曩者蓋微之伯
父好從容立談夜分客疲欲倒不移足也為象戲累百
千局不飲而為款宵之宴質明無垂睫也熒乎方瞳耳
垂珠而聼聰鬚髪飄乎甚鬒世固未有如此不百嵗者
[104-6b]
也以故吾父子得稍自安於宦今又何及矣非人哉世
貞也雖然伯父春秋七十而加八不少矣諸子孫即仕
少起無韋布矣生不為京朝官而章服者二十載一日
矣華榱崔嵬而造雲不山而巖居不泉而沼居出有乘
坐有榻老而聴聲被色别味矣毋政於國而政於家乳
哺貧者而師其愚者郷之人尊之為鄉先生不敢慢矣
凢世貞所為悲者私情耳履順而来履順而去伯父固
超然洋洋哉世貞抑又何言也
[104-7a]
  祭故思州守毛翁文
嗚呼公故三公子為良二千石又為二千石父不為不
貴春秋八十有三不為不夀乞其身於盛年以詩酒自
放烟霞丘壑之所私畀而領䄂者不為不樂有子十餘
人諸孫二十餘人不為不盛履順而来履順而去無苦
蹙痛痾以撓其歸不為不適而迨其沒也薦紳大夫士
以及田畯傭販豎子之流相與咨嗟惋慕怳然若有所
失皇皇然思欲挽公之駕而不可得蓋不以久有公為
[104-7b]
厚幸而尚以驟奪公為深惜公之及事文簡公也天下
之輪而朱蹄而肥早莫於毛氏之里門而公忘之迨文
簡公捐館以言禮事忤新貴人日齮齕其後而公忘之
公自禁近乞分司留京又自留京守瘴鄉而公忘之公
之子柳州君又先公逝而公忘之公之存固已久與世
忘而世乃戀戀於公之歿豈猶遺公于中而淺公于迹
耶譬夫玉之峰婁之流崷崪演沲以為常而不自覺其
髙深一旦峰摧流涸隤乎其改觀而旁人之相與指而
[104-8a]
追其髙深之為益固也嗚呼公余丈人行則以戚屬故
置余小友之席日余治居邑旁誅茅搆容膝之圃公来
言曰若柰何恡巵酒而不一試吾屐乎予謝圃未成公
笑曰俟子之圃成而飲吾吾老人不能待老人知旦不
知夕也自是一再過吾圃圃成而公遂絶跡矣嗚呼公
真知命者哉余茲姑絮酒酹公異日祠故南華真人柴
桑香山二居士以秋菊寒泉薦之而配公於其側公寧
無莞爾而笑也耶尚饗
[104-8b]
  祭黄令朱隆渠文
嗚呼朱公頎然而赤飄鬚渥姿覩者改色雅歩若規吐
辭如剔宅易居平推裏洞膈人亦有言古之遺直公車
屢却專城攸在維嶧無嵗以政為嵗左飡右粥肉彫筋
瘵無小無大神君于頼人亦有言古之遺愛赫赫臺旌
璽書用馮膠東遜質道州避能鼎事垂期服憂東歸改
令甌海卒困島夷公衡吏民以城無咎謳歌甫畢譏讒
隨輳銅墨婁新丹赤猶舊嗚呼朱公自嶧而甌文登為
[104-9a]
三厥政靡怠于心曷慙零雨其東飄風自南彭澤既解
柴桑多暇玉潤華國蘭芬榮榭徊翔藝圃浮沉酒社虞
淵未息胡遽長夜嗚呼哀哉唯公寡友友予父子以逮
兄弟惟予父子愧先公仕唯予兄弟偕公清泌公子我
女姻媾永締日公邁軸見余箕裘欲語中咽數迴修眸
不朽者心我任公謀嗚呼哀哉
  祭周中丞文
惟公名世之賢天挺材英言為國華用為國楨筮令江
[104-9b]
右焯飛俊聲迴跡栢臺衆推老成惟我東南靡匪冦武
公驄至止爰剔爰撫惟嵗不仁佐冦為伐惟彼土田白
若甌脫公拜自靖以獻天子請賜嵗租與民更始飡公
粥公人頌戸祀謂公寔兼武備文事南距吴會北奄徐
方雝雝青衿是翼是匡公晉中丞仍故開府𤣥黄在篚
漿酒在簠若士若女公所哺乳拊而循之厥施逾普公
撫江右如丁奏庖砉然中音肢理不撓胡步趾鼎鏞而
中道奪公大造既艱長筭曷庸嗚呼痛哉公神在楚公
[104-10a]
魄在越公澤在吴廟宫永掲三邦之思匪日而月不佞
小子辱稱同行公恵好我時登予堂尊酒陳心慨焉以
慷望彼山隂惋如山陽嗚呼哀哉尚饗
  祭鄭封君文
嗚呼維戇翁古之遺直系出廣文里標通徳毓秀合浦騰
躔南極宗靡間言室鮮違色衡荆偃蹇軒車必式乃有
象賢羽儀上國蜚聲縉雲流恵馮翊云胡不弔溘爾長
息萬里飛音百城纒惻霜羽夜號氷蹄晝拆故廬匪遥
[104-10b]
冥軌長隔我寓生芻其人如璧彌年曰胡貞復曰白請
用諡公永垂懿則
  名宦祠奠先公文
嗚呼惟我府君撫有浙人謳謡勤思十七其春食報不
諐爰列明禋時維戊辰祠之明年惟貞小子寔叨旬宣
徘徊學宫顧瞻豆籩灌醴崇肴咨嗟涕洟怳若靈旗来
格於斯徳澤如新徽儀莫追胥撼東濤岳表南枝亦有
肅愍府君四之惟貞小子寔愧纓弁自今而徃敢矢厥
[104-11a]
願進不蘄榮退不謀便言不獵名事不避難庻幾九原
藉手以見嗚呼哀哉
  祭瞿宗伯文
隆慶三年己巳夏六月故少宗伯學士昆湖瞿公卒於
家又三月而其同年生王某始聞訃於武林又三月而
某以遷山西便道歸里始克絮酒炙鷄為文而告公曰
嗚呼當公治愽士家言其雋永之趣則躍魚而戾鳶精
純之語則玉琢而珠圓真足以鼓吹六經指揮百氏而
[104-11b]
名不出於里閈之間及其冠南宫對大庭一日而獲天
子之顔為之播其名於九土而公顧退然斂五色而就
吾𤣥公於古文辭得歐陽氏家法且順風揚聲不脛而
馳贄幣踵門門限欲穿而世之所深慕而羣羡者乃竟
其已弃之筌先帝㧞公於二紀俾之御簮筆操水鏡於
禁庭留銓而當尚黙之世公意欝欝而不得宣迨今上
之龍飛公特簡在而佐容臺禮樂之柄公意亦欲有所
吐而竟以病而歸田吾吴自失朱恭肅公日夜求典刑
[104-12a]
於老成意如公者足以繼之恭肅之模楷吾吴垂三十
載而公乃二載而遽僊夫造物之生公其厚公也恒有
餘而其所以生公者恒嗇而不究其全豈民生之多躓
其未究者恒君子而究者或不盡然抑末季之精漓徳
之厚者氣或薄而不永年至於公之所㗳爾而無憾者
獲以人事君之義美利利天下而不言不佞齒少於公
而以鄉薦之舊幸從公而周旋中間二紀所遘升沈離
合之跡真若石火之與電烟然則僕之尚存者何足多
[104-12b]
而公之前往者亦何足憐也耶尚饗
  祭李縉雲文
嗚呼彼造物者為有意耶抑無意耶而生我公有意耶
而公為子而子於人為父而子人之子而弗克樹其宗
良於學而不能獲一第良於政而不能獲一善遷以終
無意耶乃玉公之度而愷悌温恭乃玉公之趨而詳雅
淵通去其令而令之父老子弟若㷀然而失怙去其鄉
而鄉之薦紳士民糜不咨且而悲恫然則造物之於公
[104-13a]
不必其有意而無意而公之獲固氣有嗇而理有豐拮
据之吏服公亷而疑其簡操切之徒愛公慈而病其容
食公徳者固以喜公之施而慮其不可繼為公謀者憂
其不問家人産而竟其身以窮公恵利之念寔欲流通
於物我而無間廓大之度至於齊得䘮忘彼此盡一切
有為之跡而屬之空公固不為竺乾漆園之學而居然
有元魯山陽道州之風嗚呼公病以酒骨立而僊為公
覆巵公不謂然進公一觴公當莞焉蓋不善酒者謂公
[104-13b]
以酒而夭其年善酒者謂公以酒而全其天嗚呼哀哉
尚饗
  祭封君王翁文
嗚呼王公卓犖其材試而不竟以貽後来公有賢子三
為大邦所至璽書唯龔唯黄惟吾吴郡天子外府守曰
咈哉余嗜余苦公来就養曰且去汝汝視吾槖庶不愧
父守遷憲臣文武提衡大江之南四履所馮載綏關中
衮衣西征公以益貴憺然不盈營營青蠅乃搆萋斐公
[104-14a]
子于歸公伺其篚其篚伊何圖籍而已易嘻而俞汝不
愧子大明迴空魑魈斂藏狀枉氷渙遯哲彚張中州之
臬公子翺翔天假蜀遷以休沐便乃視公藥乃視公含
怛然而化用表無憾貞未識公辱公子友意其為人魁
碩朗秀藴玉懐珠肯堂允構昔以百年祝公眉夀百年
已矣頌公不朽
  祭徐處士整文
嗚呼惟公孝友天植明哲内慈以儉起家以寛息之豁
[104-14b]
達坦洞不為城府太璞未琢徳機恒杜望公之里如登
畏壘入公之居如逰華胥與公從容藹若春風與公酒
語㡬忘我汝日公之疾當予在苫存不臨訣歿不視含
河山步武千載一旦公時辟榖猶謂其子促製季雅二
王歸矣未遽浮白姑以此始引不能釂顧而色喜溘然
就化夫復奚言所不忍舍良友哲昆若下名醖辟疆之
園嗚呼哀哉縱予異時強從仲逰誰為投瓊誰與藏鉤
夜臺㝠茫誰作酒友酹公一巵復能進否嗚呼哀哉
[104-15a]
  祭苑馬少卿徐公汝厚文
嗚呼公之長貞十有七年其為外家於行獨先差池膠
庠鹿鳴賔筵乃至南宫雁塔標鶱試官棘寺托乗周旋
獲齒友昆蘭芬石堅予署鳩司公宰鳬縣公入留臺予
副外憲公浮予沈予出公入示跡參商寄心膠漆懋生
也晚進之小友評㩁方内謔浪杯酒時謂阿季不减元
方世無二賢孰賞吾狂余有弱息君字厥子其儀不忒
其室孔邇公有色市覿予則和公有厲聲答予則嘉奈
[104-15b]
何棄予而即沈冥巷哭途嗟福善曷徴嗚呼哀哉公之
宰縣謳若卓魯公之入臺鮑氏其伍既巡河中乃有魯
邦吏畏民懐春雨秋霜十年之間再被金緋直鈎弗餌
投竿遽歸公所察猾若鑑擢毛公所扶良若土培膏公
所篤友甚於急已公所推表洞於見裏公所面斥人無
背議人或忤公公不留忮叔向遺直子産遺愛百身曷
贖一往千載嗚呼哀哉
  祭憲副張君鳴徳文
[104-16a]
嗚呼公逝矣而太夫人有垂雪之痛遺孤藐然稚也公
胡以能逝耶以為有天也而公獲夀僅踰艾其藐焉之
孤成未易也以為無天也而公尚有老母有藐焉之孤
足嗣也公病且一嵗而不聞其破貲而廣醫知以為愛
家甚於身不知其虞傷太夫人也余訊問之相繼公必
謹書而報有瘳知以為諱疾不知其寛余憂也公既以
瘳聞而又云遇所謂異人者膏傅之而病株悉㧞余是
以翺翔乎洞庭而未及旋乃公奄然而遽歿既不獲視
[104-16b]
公之含又不獲奉公之成言以撫其孤而知公惓惓於
易簀者欲有致而不得發嗚呼痛哉公也公節恵之政
不下古循吏僅至一監司而世遂與之軋迨其聴移也
士林望其復出竟浩然而不可奪其謀物禔身術足以
長有位不五政而遽歸其専氣致柔道足以長有生望
下夀而不可希然至於口不挂臧否人以為如阮嗣宗
志不戀崇顯人以為如邴曼容與之接者藹乎周公瑾
之醇酒而過其里者恂乎萬石君之遺風名不必隆而
[104-17a]
取近實考不必遐而取吉終生既稱順殁亦奚恫嗚呼
我有不腆之羞以侑澄酎薦之公腑不必自口公子我
壻我女公婦所不能一二盡者公之生前所可自矢而
求效者公之身後公而有知為我肯首也耶尚饗
  祭巡撫都御史林公文
嗚呼林公昔在先朝帝驕窫窳為厲為妖血牙衡生流
毒市朝公衣繡衣斧其膂要九閽呀然天聦忽昭僣藩
陸梁幸客囂呶鯨鯢既尸魑魅永消公遷中丞以奠南
[104-17b]
紀益務寛大與民更始虎而冠者戢其翼趾爬搔疴痒
俱大歡喜藹然仁聲而濩閭里墨吏風解上滑茅靡凢
所陳奏靡匪國體昔余北還謁公臺端坐削威稜立吐
肺肝䘏烈褒耆先君與旃雖屈蠅營無乖璧完人亦有
言知己寔難越藩之行公困薖軸望而不見我心如惄
手編示我後先諫録霜飛白簡星璀丹牘予寔尾驥謂
予弁玉與訃偕来五内傾覆讀弗能章且乙且哭嗚呼
痛哉事固難言天攄公才而嗇其全天夀公名而夭其
[104-18a]
年授公太阿使掃巨姦尋室其銛秘弗使宣驟予之官
驟奪之權世所覩者電光石烟其不朽者髙山大川嗚
呼痛哉儲胥海江拉然崩矣梁棟社稷砉然傾矣赤幟
正論漢壘平矣推轂賢才齊輪驚矣有肴崇爼有酒清
矣為序序公公如生矣嗚呼痛哉
  祭劉司馬文
隆慶己已故少司馬羽泉劉公卒於家明年庚午春二
月其友人山西按察使王世貞以便道歸里始獲絮酒
[104-18b]
炙鷄為文而敬告之曰嗚呼天而無意於世耶則材者
不必庸天而有意於世耶則材者必見庸庸者必克終
然自其有意無意之際而窺之或始嚮而中旋輟或行
道而數已窮當公之四十而尚滯學宫困公車也寧何
異於馬周之在新豐及其入諫議叅銀臺佐太僕尹京
兆而仗鉞於東南者近天下半寔庻㡬乎中令之佐太
宗人見夫天子之急於貴公以為幸而不知其重於托
公者蕭相之未央與諸葛之隆中公一試而黄屋崇再
[104-19a]
試而白羽息以為臣人之偉烈而不知要在於天子之
能盡用公然公雖歴官近十轉躋八座而中間用之得
盡者不十餘年而遽阨天下猶以用公晚而奪之速以
為斯世惜追惟先帝之末造屬明哲之屏斥公優㳺於
水火之政府其賢者固愛公之心而不肖者亦愛公之
跡迨泰二之中吉舉百器而陶甄天下得公之心者固
遜公以為賢而僅得公之跡者亦念公才而不忍捐蓋
公之圓融委暢若流水之行地而其明白洞達若星辰
[104-19b]
之麗天公政在越而行在吴今其悠然而社於鄉者稱
鄉先生巋然而廟於官者稱賢大夫公之生死於天地
間庻其不孤也耶尚饗
  祭叅政周公文
嗚呼當公為循吏於嘉靖間天下莫不知胡以岳伯之
重而卒然見中於單辭中公者亡何而事敗天下方以
公之去為恨而以公之白為快胡快公者終不能勝夫
中公者使公竟老於睚眦彼薦剡之數騰意朝上而夕
[104-20a]
報庸胡斤斤然守故典厪以虛名而被躬豈所謂公論
者或在下而不在上抑所謂故典者寛於衆而獨嚴於
公嗚呼道之行也否也行或使之否或尼之公伯寮其
如命何而臧氏子亦奚以為吾獨歎公之才不盡究於
國國不能盡究公之才志士感慨乎毁譽之倒置仁人
惻愴兮民生之多灾雖然公歸而政僅一家徳僅一鄉
獻納不達于九重月旦不及乎它方造物者猶靳之而
奪公於尚强疇三事大夫疇黄耉無疆昔求伸於咎繇
[104-20b]
今將以問乎巫陽嗚呼公貌若嚴冷而即之子易辭多
伉直而綽有藴緻粥粥乎而中有聞斷斷兮而實多技
今皆已矣還之冥漠典刑猶在音徽不作元龜何寄史
狐何托吾儕小子通家承學獲尚公晚念不數數獨以
襟期置之鴈行所欲報公齒吻不忘敢即繐帷敬酧椒
漿有涕莫揮黯然神傷嗚呼哀哉
  祭學士華先生文
嗚呼世復有言凖動繩顜若畫一如公者耶深謀訏算
[104-21a]
材梓種漆如公者耶急友崇師飯不虚徳如公者耶公
以學士顯嘉靖間如椽之筆數勁而天下若以為未究
於用及其歸也為徳於鄉露雨以時為政於家儼若神
祗雖公亦忘其身之弗庸而天下若以為頗見於施蓋
公之所欲為者付之及門之弟而其所有待者乃在於
象賢之兒人覩公之辭禄而素其封不爵而若寓公非
邸而朱其宫以為穹奉厚饗柰何一旦而舍諸而不知
石渠之地法從之貴公所得於盛年者固超然其若無
[104-21b]
也公真丈夫哉公真丈夫哉愚尚友古昔請得以白香
山而擬埒彼其邁世軼塵之度難進易退之節詩則長
慶取其宏而巖居取其潔固已易世而殊轍矣若夫山
林之嵗公輒嬴其一紀東亭之為山與蕩口之為水吞
八九乎履道之里玉樹者三固不若龜兒之一猶子也
彼猶慕兠率輕海山而不欲歸公今返真之宅彼將御
風而莫追矣嗚呼嵗在癸卯公以文衡衆凡百三十有
五其最少者為貞而髪且種種俯仰存歿能不痛哉公
[104-22a]
不朽之寄數借於愚夀石豐珉大書特書而今一觴幽
明遂殊愚言倘徴公歿豈徒嗚呼尚饗
  又同門祭文/
嗚呼有赫華宗其指㡬兆鬰為聞人服休秉要而至於
翁尤以文耀中秘萬巻鬰盤厥胸出而試政國賦與戎
如刃發硎若流決江惟王議典乃鳩耆學校史蘭臺横
經虎幄公於其間五鹿嶽嶽少所齟齬拂衣東歸歸而
為徳以時樹滋五服之内咸食其施内規外矩行自中
[104-22b]
倫鄉有達尊家有嚴君過者必式萬石之門曽是喬齡
而誤服食譬彼岱宗黯然失色摧大夫松裂丈人石嗚
呼疇福有五誰遘其全至於考終翁始備焉其更贏者
多子而賢不朽有三疇其企止曰徳曰言翁則居二其
未竟者或功而已古稱薦賢厥唯上臣癸卯百士濟濟
恂恂益以南宫又若而人布列中外俱稱國楨櫟如濟
等亦忝同升以此頌功厥功亦𢎞有幣在芻有酒在絮
睇瞻南雲長路伊阻逺慚南州走慟府主嗚呼哀哉
[104-23a]
  祭大司馬劉端簡公文
嗚呼某以按察副使事公也公盖撫山東云而是時幸
臣司空趙者統天下兵出討倭檄公以三千人㑹師公
第以三千人往而弗身會師也則又責犒公第令有司
犒而弗捐撫鍰贖也曰吾撫臣體故爾司空趙恚之甚
然莫能誰何公而人主方下詔採青齊礦司農緹騎絡
繹旁午公以少礦應則忤㫖切責公不得已則少以益
礦應礦且盡而司農緹騎責未巳某乃具實以狀請公
[104-23b]
持之久忽慨然曰礦脈果竭矣人臣而剥民以媚吾君
吾弗忍強所無以欺吾君吾弗敢立上書得報可公生
平居官大節恵政無慮數十百指而此則某所親得之
公者公及某事未半嵗而遷欲薦某及今王司馬遴而
厄於例不果則數屬代公者曰慎毋失此二人也盖又
十餘年而三公九卿舉當為撫臣者公卒以某應嗚呼
公有一介不取之守而不見廉以使人名公有百折不
迴之志而不見節以使人畏公有推轂賢士大夫之風
[104-24a]
而不見恩以使人感公有大海納汙之度而不見狥以
使人狎其始也雖名為親相知者見而有所不能盡而
其終也天下聞而俱信之以故再起再乞休復起卒不
起脫然若浮雲之在空而靡所礙藩臬者半海内撫東
土治留儲督衛兵六卿之長居其三而天下猶以為未
究於用夀至踰七袠而天下猶以為未究於享賜祭予
葬易名之典宫師之秩洊下而天下猶以為未究於報
何者其信之也某不能棄官而臨公之喪以從執紼之
[104-24b]
後又勌於文不能擬招續些以使執紼者歌之且老矣
其能報公耶不能報公耶皆未可知也盖聊以寫吾私
而已
  祭封宫保大學士嚴翁文
嗚呼世所豔稱箕錫華祝得其一者亦足稱福矧翁于
兹靡屇弗篤翁有喆婦室而拮据賔饁師機百指怡愉
洎乎雪顛翁尚稱夫翁有令子為帝師輔水鏡東銓氷
壺左序洎乎賜金翁尚稱父翁有聞孫履素刋撫崢嶸
[104-25a]
藝文委蛇規矩洎乎䇿名翁尚稱祖天書焜煌丹璽殷
鮮虹玉團腰虬錦覆肩歌吹樅考垂三十年虞峰標峙
昆湖鏡滙豈其相廬而為畏壘翁若慈母曷不来止覿
翁眉宇藹如春融粲齒樹頦穆如清風方寸之間廓如
霽空行不擇名處不違則稍有居間靡匪解醳退而示
人亦無徳色于公髙門厥身尤厄惟慶登庸已亡萬石
惟溥庻㡬頗慙鼎革自有中國自有人倫自有冑族自
有薦紳富貴福澤翁疇與隣嗚呼南箕斂鍔羲暉汜駕
[104-25b]
奚不百年而遽長夜溘然留餘以還造化音徽雖邈典
刑未謝世貞視翁寔大父行懋也晩收令子門墻無些
可悲有頌是襄暫憇仙逰惟我一觴嗚呼
 
 
 
 
 弇州四部稿巻一百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