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4e0201 弇州四部稿-明-王世貞 (master)


[268-1a]
欽定四庫全書
 弇州續稿巻九十四
            明 王世貞 撰
文部
 墓誌銘
  資徳大夫南京兵部尚書叅賛機務東沙張公墓
   誌銘
大司馬公之卒也以萬厯丁丑九月而其生以𢎞治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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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生之夕王父贈司馬公夢龍瑞最後公夢㳺岱嶽而
病病踰月卒公夀七十有八年成進士負大人名者五
十有五年盖終始感異夢云而公生好持文章柄進退
今古而間與其伯子邦仁指屈今人而古其文者某某
則不佞與一焉屬先大夫之𦵏也而公誄之至是邦仁
輩卜仲冬舉公魄大歸於某地而贄帛以沈太史一貫
之状輔公所自述與余宗伯有丁沈山人明臣王太學
穉登余貢士寅之傳四而請志若銘曰公之遺意也夫
[268-2a]
公知己也且有先大夫之誄在即公大歸而貞不肖懼
不成勞於窀穸何敢以椎弗稱辭按状公張姓諱時徹
字惟静别號東沙子其先為宋魏國忠獻公浚傳子明
公栻又四傳而為原徙於鄞原生紳紳生儒儒生恵恵
生迎迎生叔誼叔誼生公曮是為贈司馬公贈司馬有
三子其季曰緒是為封膳部公其贈亦司馬娶沈太淑
人而生公亦有三子公其長也公之先世世受農至贈
司馬公緒始受儒當公生而族子文定公邦竒長於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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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嵗既蚤讀中秘書以經術行誼稱天下而識公於
踰髫時曰叔父而其代興哉當是時公雖内敏而状嘿
嘿贈司馬初弗省也以就外傅日授書數百言輒誦益
之輒又誦又強以十日所當授書益之輒又誦然尚弗
省也自文定公之異之而稍試以制舉業則愈大奇公
乃進以天人鴻略經傳㣲指與兩京諸名家言甫十四
試於郡郡守林公富私少之既試而後喜曰勉之不為
少也自是試輒利遂抗顔塾師席弟子有倍年者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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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舉於鄉明年絀禮部㳺吳中吳中弟子益進又三年
登進士授南京膳部主事久之進武庫員外郎還復為
儀制郎中公之在南京八年所所當皆天下豪傑若吕
仲木鄒謙之王子崇顧武祥輩爭折節下公公以詞賦
名籍甚南北而自其與諸公㳺則稍欲進之為徳功矣
己乃陞秩按察副使督江西學政公才髙有所掄薦於
諸生中去皆取大科為時顯臣而不能無汰斥大指欲
以裁冒士服而農賈實者江西為貴臣藪諸造請一切
[268-3b]
報罷以是不能無嗛意㑹九廟灾嗾言官論調公公笑
曰一博士長應天道耶然所坐益白乃補山東以故官
飭治臨清兵備人或風公盍少狥者公不荅至則益持
風裁罷去使客額外供重錦文罽自逺日坐堂皇諸姦
纍蝟集為剖决立盡而加抶其匿實者曰若罪當某某
律以匿實故抶也自是纍不待讞吐矣公時時申束約
境上諸干掫者無得容尺刃寸鏃入境不則立死汝以
故竟公任毋剽攻警所部稱治轉福建右参政道務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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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簡諸好以卧養髙公謂吏弊什百𠂻我我何卧為乃
自勤力為政閩徭故無凖公衡之因著徭書以式來者
胡氏子孤而富且出母子也宗人交質為非子因賂吏
摘赤籍以戍困之獄公立為辯其枉閩人稱之積四嵗
不遷時文定公方掌銓乃以嫌故既稍遷按察司又為
雲南州邑纍故之省論决免者歸時賕夷道剽之去公
白御史留寘臬獄官為粥食之毋聴自炊纍自是毋他
警霑益夷保贇淫於女守殺人如麻雖就逮以行萬金
[268-4b]
間莫决公令受辭竟即撲殺之指揮范俊老而舉婢子
弟傑誘其子以嬉刺而瞽之訟於官謂是瞽也而非俊
子俊老不能子官莫辯公謂傑若利俊指揮耶而忍肉
一孺子集隣戚證之傑慴伏即寘於理而歸瞽俊李令
者繼妻之女與匠通而令耄弗禁也諸兄恚而毆匠死
其長子出承毆矣御史欲坐謀殺悉下有司捕之家盡
燬公謂是毆也恥淫之謂勇承死之謂義而弗能救而
殘數生者以償一淫死者固請改論毆盡復其諸子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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黔公釀而怒釀者之抗利也囊三木以狥公道問之曰
禳旱不當釀耳公曰釀無預旱也破而縱之比公遷山
東右布政使黔公以恚故不觴公郊賈人子爭擁觴公
郊且請觴從者曰公不持滇一物行願以此巵酒為公
夀也公之山東而左使以疾請告代視篆夙案如洗吏
自逋復署者五十餘人入提調鄉試錄成文多出公手
俄以贈司馬公䘮歸毁瘠如禮服除補湖廣時有楚之
變諸司出入陳兵衛公悉罷去之曰誰敢干天子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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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冗散當滿不得去鶉衣而俟命公憫之謂孰非臣子
乎趣吏治移一月而得滿去者百餘人又嘗脱孱吏戍
并釋連坐六百人臺臣無以難也遂遷河南為左布政
使諸内賦者以金至即驗而入之曰毋使居亭鍜工窟
爾也己徴其道理費而官輸之塞曰毋使道路虞爾也
諸王将軍當請祿即籍而封之人自為授受曰毋使國
臣得侵漁爾也即有損吾自任之於是公遷右副都御
史巡撫四川當發諸王将軍盛張樂祖道絡繹數十里
[268-6a]
觴且祝曰妻子賴公而飽能繼公畫一者幸矣公行未
至四川而白草畨攻䧟堡塞殘禆将人或謂撫之便公
奮曰蜀獷僻不以此時一伸法将柰命吏何察諸将獨
何卿練而武乃宻與計發勁兵𢷬之克畨塞五十有奇
斬甲首千有竒俘獲五百有奇與降者約稍出賦視内
地捷聞進兵部右侍郎治如故己又平馬猓畨賜金綺
己又議平叙瀘蠻尋筴救荒諸省筴獨蜀為最而中蜚
語歸里矣公所中以馭吏荘而待其國臣峻久之起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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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其治大約操倣如蜀而加宻諸猾黠盗魁漁獄市
者詗得輒杖煞之闔郡為肅罷客供張具所周還不過
升茗算器食尋入為南京刑部右侍郎未上以北警召
入改注兵部當是時大将軍鸞挾重肘腋間而藉寵勢
張甚既已奪商侍郎大節兵又勒使聴約束商公上疏
劾之不勝下獄論死未决而公時時與鸞議左鸞惡之
當出邉挾公從治兵欲遂中公而鸞病疽死反謀發妻
子僇於市於是公念商公寃且當用而㑹商公所部兵
[268-7a]
上書請得復商公為帥公時署部事覆如請閣臣擬亦
如之上大怒謂帥生死繇其部卒耶且責公無君公席
藁待罪閣臣皇恐自劾當同死上乃解僅鐫公二秩而
公以太淑人䘮歸上竟念公賢弗深責也予之祭為營
𦵏且併𦵏贈司馬云倭寇起東南為躪而南兵部缺尚
書太宰李公黙疏起公公服猶未除以國難故墨縗而
從事所論經畧事宜章十上俱報可倭有逸而劲者僅
六十人轉闘千里所抵皆奔潰至南京郭外公與大帥
[268-7b]
謀發兵出禦之不利事聞當是時權相之子貪既以中
望公不滿而又惡李公遂特勒公致仕公既歸自壮有
餘日得以益肆力於文章所著述不休而文定之為南
大司馬也公繼之僅一紀人以為代興語信哉遂稱兩
大司馬云而後先賈其餘著秇苑聲乃沈君則謂其學
同而歸稍殊文定宻而醇公鴻而槩又謂文定長經公
長諸子其然乎哉公間一治農農即倍穫因自署曰上
農夫而所穫即以潤其族黨乃至中外戚毋不被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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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請予田不能田又問公給作以廬請予廬廬敗又問
公苴葺至再三靡倦色孝友敦睦其共奉家庭間雍容
如也其自居及御子姓臧獲肅如也公成進士而同年
生王祭酒子楊者齒倍於公而來問交曰而吾兄也子
楊死為刻鶴山集善豐考功人翁以貧死為刻考功摘
集善陳提學約之以夭死為勒墓門石刻后岡集凡為
公傳者若明臣若穉登寅皆後進齒卑公為之遜行驩
然交也客能操一觚管口脣囁嚅作吟態者叩之無不
[268-8b]
立見且與行弋釣山水張宴授簡又為之治槖而後别
人謂公且近名夫公去國二十四年而少有尉薦者此
其於名豈乏特以不能由臺使監司阼階故然公竟不
以二十四年少尉薦而折大臣節此陳仲舉之所以先
李元禮也人以名擬公者何淺也然至今上聞公訃下
有司諭祭營奏如故事雖不為竟用公所以待大臣禮
至矣公娶於陳生子邦仁官邵武令婦為戴陳卒迺繼
毛側室任生邦伊官順天治中婦為許邦伊都事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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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資徳階而陳與毛俱贈封夫人任亦得封孺人其次
吳生邦侗郡諸生婦為黄其次王生邦岱聘陳孫男四
子庠婦為艾子序聘袁子雍子朋尚幼孫女三少荘適
屠本元兆奎許楊某順則許沈太噩曽孫男一應崧曽
孫女一伯英公所撰芝園集外集别集若干巻寜波府
志定海縣志若干巻所輯皇明文範若干巻文苑若干
巻俱行世
銘曰東南無垠窮大荒欱月吐日成天章赤堇之金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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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良篤鍾兩公俾張張公神肅然凝且荘其容抑抑材
則揚煜若太阿噴星芒迅如赤蘎騰康荘經營五服膂
力剛冬則日之夏或霜再躓再起帝所詳批鱗抗辭驚
九閶䇿大司馬提留綱察卒蒐乗唯公長一彼一此為
疆場公擕經綸還故鄉餘憤尚足摧扶桑誰私以晷者
彼蒼仰闢千古成周行右文惜秇齒舌香不辭以手成
津梁羣才赴流趨谷王忽偃赤幟奎欲光公神行天魄
兹藏宜爾子孫熾以昌㣲言之存夀無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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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議大夫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竹
   墟屠公墓誌銘
國家自成𢎞以至徳靖鄞之屠為大人者三而太保襄
恵公滽其從子曰少保簡肅公僑其又從子曰少司馬
公大山襄恵公之博大簡肅公之正直少司馬公之廉
靖盖天下之人稱焉司馬公雖名位小亞而夀考獨過
之而其為長者尤著屠之得稱甲自無錫徙而季始之
數傳而為襄恵公弟渭則公祖也渭之子偁則公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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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贈皆如公官偁娶王生公贈淑人繼娶陳封如王而
加太公少敏慧謁襄恵公撫公而歎曰志之吾族所繇
不隤者此兒也盖公十二而母王卒其明年陳歸我又
明年則父封公亦卒陳甫為婦而能母公以義方朂之
公自是讀書工屬文矣公為人秀偉長髯而豐下二十
三舉鄉書明年登進士甲第又明年除知蜀之合州既
平諸父老持酒炙入奉公公人為舉白嚼大臠曰勞苦
諸父老休舎矣諸父老人人喜自謂得屠使君心次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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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間公輒與叩便宜及吏豪奸猾事亡所不傾吐参伍
而行之民大驚以為神州當瞿塘口春漲來囓州公損
奉倡吏民築長堤捍其齒州人便之名屠公隄時有妖
道士李為蠱公掠治之且數百亡損公曰彼能得我念
輒備我以無念行之第趣杖如故道士遂謼謈死杖下
公未及考而以最聞遷南刑部員外郎進署郎中出為
吉安知府時吉之屬邑王尚書學䕫者由選部陟大僚
有子横里中公悉剪其翼子畏而折節為儒生尚書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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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人輒曰使君去我一嚚子而益一賢子仁乎使君哉
人盖兩賢之擢山東按察副使飭徐州兵備徐時新中
寇所至墟莽公綏撫安緝練卒選将遂屹然重南北而
㑹有甘尚書者與公同年暴貴幸以里中兒為邑曹司
屬公公不能蔽其貪尚書恨之適徐有剽上供盜因疏
著甲令不獲真盜兵使者毋得遷公以是留滯且八年
而政理益著轉其省左参政亡何進廣東按察使尋為
山東右布政使又移福建左公不好為可喜事其治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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務實勝而己而所至有去後思名亦自稍起遂遷都察
院右副都御史巡撫湖廣㑹蜀貴兵平酉陽叛苖吳黒
等已又獲苖帥捷聞賜金幣當是時分宜相貴用事而
其子世蕃以公連得重地不能毋望報公竟不敢應而
太宰李公黙故為南司成有憾於将樂令以屬公公廉
将樂令賢而不無伉矯為保全之令更以薦起工部右
侍郎闕李公顧推公而分宜相更難之㑹貴州復有苗
警以為公譴詔停祿仍故官自効河北大盜李邦珍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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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妖妻馬三兒等行剽入公地獲之御史胡宗憲謂公
侈其事可贖也公謝弗肯侈而久之朝議合湖廣川貴
為一鎮設大帥公以兵部右侍郎兼僉都御史居之公
乃選将吏蒐卒乗申約束使参将賢以一軍軍苗腋而
誘其黨譚細奴啖之曰以爾酋龍阿仔來者吾官若不
然盡爇若族細奴乃為酒要阿仔醉而縳之立滅龍氏
而龍他衆亦來報譚族亦殱僅細奴以身免公縱悉平
之奏官細奴百户土帥冉世蕃十六從軍勇而貪欲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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纂其父位以黄金百斤及他珠寳抵公家公之婦章淑
人力拒之公聞乃錄世蕃轅門杖之百曰汝奸汝父位
而汚我金何也且寄汝頸刄矣諸土帥皆恐悚請命公
留滯久太宰李公時再召心憐之念欲擢公而扼分宜
相乃推公南京兵部右侍郎未上倭難作分宜相乃議
以公仍故官提督大江以南諸軍公為總督時己貳司
馬其遷不當南總督而遷得南己又得提督凡再遷輒
再下又束公死地公時己病歎曰吾身之不䘏如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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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公至則倭勢益張念内有分宜相而外有倭兵食俱
盡病痰壅不能起南給事中御史論劾公逮繫詔獄且
坐死時簡肅公方總臺事痛公計毋所出而分宜相亦
㣲憚之不能遽下石上偶以語真人陶仲文曰屠某者
是非若楚撫臣耶曰然是不為我脩潜邸及太和宫者
耶曰然曰趣赦之遂下書勒公歸里公歸日與里中父
老為㑹滿引曰老臣無状當死賴天子恩不令死賊手
又不死用事者意何以報稱自是申申怡怡者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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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而後卒得年八十公居官久所更州郡大鎮不勝計
而問其槖枵如也田宅亡所増益嘗火燬其廬且盡公
笑曰是幸亡可以飽火者獨之先祠三日哭而已居三
載諸公故人醵金與材贈之而始有堂公善詩歌時時
酒間呼筆輒就己竟則棄之不存稿嘗從太和遇異人
得養生術老而不衰忽遘疾嘔逆且革謂其子本畯曰
吾今乃獲終吾聞之古者正終上大恩不見僇而又兩
以詔復我官眘毋乞祭𦵏吾亡徳於鄉毋祀我鄉賢吾
[268-14b]
生不能敦交際毋内賻奠生不曉佞佛毋作佛事本畯
泣受命乃𦵏公於甬江之北原又踰嵗而介進士余君
寅之状來乞誌銘王子曰倭事起而吾吳數更帥未始
不以材來者乃未始能以材去何也夫毋論其下中人
即屠公亦不無二後言焉於乎難哉夫倭事起而其帥
得専精神於倭而後責之可也倭未角而財力先困矣
主客反矣上分其畏於大臣下分其虞於大夫士人之
口即屠公之再遷輒再下其志奪而筴無所用之雖良
[268-15a]
平奚展焉事迫而後大臣不得不割情以拊來其帥帥
割資以内奉大臣其筴内十七筴外十三是故從容於
文法之外而功自立不然以公之剔厯方面威聲隠然
荒徼者豈虚成也公介不近名貞不違俗榮不色喜詘
不色辱終始一節内外無間盖不佞所稱大人哉嗟乎
分宜相之為忮也李公黙王公學䕫之為長者也抑何
徑庭也天子之仁明而乃使仲文者借之以行厚也其
亦可慨也己公子女孫息生卒月日如左銘曰
[268-15b]
屠有三大人最後乃為公恵鮮而㓗持以此御家邦居
政不近名嵗計有餘充盜宰挾天權恫喝震撃撞公耳
如不聞奔命惟正從出入白刃間竟獲牖下終匪直完
其身志行靡不同屠以政術聞文學迺有隆以逮子本
畯蔚蔚斐其宗皆公所棫檏於前人有光甬江之北原
迴環若蟠龍我銘與蜕俱噓氣雙長虹
  中憲大夫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白川劉公墓誌銘
劉公者諱景韶字子成崇陽人也盖劉公之𦵏其父封
[268-16a]
員外郎公縉而世貞寔為之誌銘頗詳其先世云公之
始受經也員外公有所感槩督趣之甚迫而貧無書可
受徃徃從人所借鈔又不給則間行之市肆閲之歸而
闇誦且繹其義至終夜不寢其所屬舉子文亦以臆摹
時式然輒工始試為諸生輒利諸生譁謂公鮮所師授
崇陽令沈顧曰非而曹所知也居無何公遂薦於鄉時
沈猶在令詫曰吾尚以抑之後且是子所謂神授毋事
師也明年絀於南宫其又三年成進士謁選得潮陽令
[268-16b]
潮陽故逺而名為饒俗以嚚勝公至首寘其大猾於理
乃次第問俗所利苦而平亭之其大者為除虛賦搜伏
税禁逸鹺導河利築海堤醳滯獄筴郵訾凡十餘事以
次第就理謳謡載道逾四載入為刑部廣東司主事公
前後凡七被薦書當上考而繇郎格人以為屈顧夷然
弗屑也偕其同舎郎濟南李攀龍鄉人髙岱魏裳輩切
劘為詩有聲然公間益習㓗法所請讞以精明稱李子
戲曰是日囁嚅者何安所得司空城旦言乎久之虜入
[268-17a]
犯都城公以選守安定門時時有宻畫佐其長虜退遂
進公署職方員外郎㑹擴外城公得稍見長睥睨間以
功予實授而忌者用喜事孽公遂以按察僉事兵備貴
州屬峒苗之界貴與蜀者閧議殱與撫孰便公為筴曰
撫未易也殱吾所不忍書不云乎分北三苗姑曉以禍
福而分北之使貴者貴蜀者蜀諸苗帖然所全活萬五
千人而公為四議以上總督馮公岳甚曙遂為撫苗参
議苗之擁囤箐而自以種名者三十六為寨八十三其
[268-17b]
魁跳梁錯發公乃與馮公合筴捕誅其尤黠者既奏功
公獨得大酋王黻任宸所上首虜二百餘詔賜白金十
嵗俸級一㑹江南北婁中倭羽檄不時上遂進公按察
副使治兵備江北而李襄敏公遂以中丞節臨之公念
所治與李公皆創府而民久不習兵即賊至而亡所問
弓矢弓矢具矣度不能出一鏃乃請於李公以間行視
要害外地自𤓰儀内而如臯北抵掘港皆列水陸戌其
天長寳應則城之繕衝選鋒務為不可勝以待其明年
[268-18a]
倭果大上前鋒犯如臯公單騎赴之敕吏士開門以待
不敢逼援兵亦稍稍至公呼諸将歃血而盟書其名衵
服曰是戰也不利我必死之諸将人人奮而㑹賊據白
浦意欲西公計紿之東而遣諸将據丁堰為三覆躬率
兵掎之公又筴廟灣重地請於李公以大軍軍焉而身
尾賊殱其殿於潘荘賊驟西與遇於余荘復敗之遂敗
賊於馬邏復尾賊於燕荘賊且犯泰興公追之泰興民
争挽公謂急入保赤子賴公而枕公笑曰城而外非赤
[268-18b]
子耶且吾在何虞城麾兵前搗賊張家荘走之以李公
檄㑹兵於廟灣合戰凡四日大敗賊所鹵獲功與李公
當諸将欲置酒髙㑹公曰未也夫三沙之賊不懲南而
懲南之颶也勢且趣我彼覩夫不利北必懲我而我狃
之非勝算也未㡬三沙倭果北渡徑趨如臯公率諸将
分道進掩之於仲家園爇其衆賊走鍋團與参将丘陞
追及之陞突前中伏死公併将其兵力戰敗之已戰於
小海灘已戰於劉家橋已戰於白駒海沙各有斬獲賊
[268-19a]
窘悉衆趨劉荘食其粟當是時三沙之禆将劉顯以失
律罰自效公器其才力悉中權之勁畀之曰請以賊為
若徳顯奮而前公鼓之賊巢潰追殱之於白駒場殆盡
是役也公前後不觧甲者三月餘生獲百斬首三千焚
溺稱之鹵夷器輜重以萬計捷聞上大悦進嵗奉級二
賜白金鎰一文綺帛各二遷浙江按察使治兵如故再
論功進嵗奉級一白金鎰如之綺帛殺其一亡何遂進
都察院右僉都御史提督軍務巡撫鳯陽諸郡李公之
[268-19b]
去督撫僅一得代而公即為政諸所頒勒約束精采有
加於舊當景王之國道淮揚中貴人責供張驛騷甚公
一言中其窽立解去郡邑頌公功徳者麕至至為六祠
祠公而公以母汪安人憂解任方日夜哭泣自恨匿軍
旅不獲共事湯藥而御史彈章下矣天子念其功而難
御史言予閒住公既服除杜口不言寃與破倭時事而
日夜治酒食為員外公夀後先事繼毋務得其懽而飭
其羡召所知樂飲時時謂吳子楚材吾嚮者去比部而
[268-20a]
職方己又去職方而貴竹也遂不獲從二三子以終不
朽之業二三子且以我燕頷也而從臾我不知其美疢
之也即二三子所不能斳予以一名家言而吾亦不能
不自信然至於今未有成者何也天幸假我以餘日而
竟弁髦之我何以異日見二三子也荘皇帝即位用詔
恩復公官致仕而按楚者李君栻薦公才堪大用李君
故襄敏公子也公歎曰豈其猶能舉過庭語耶吾固恥
名之雖然何敢食徳於逝者乃裒襄敏徃返軍中札百
[268-20b]
餘名之曰感知錄以寄之而竟弗謝也楚材又亟言公
之純孝長者也員外公疾弗食即公亦弗食其籲天未
嘗不叩顙至血也䘮而骨立汲汲乎思所以不朽之也
干旄及門即一言未嘗不為閭井益也所剏修橋道寺
舎所調棺槥徧境内然而不自稱福也貸子錢久則折
劵而焚之然而視其人若未有徳也所不忍無報者一
飯恩哉乃睚眦若洗矣楚材者公所厚善士也始世貞
之為員外公誌銘也公寔以楚材状來謂其文似世貞
[268-21a]
故今而公之子日孚復以楚材状來其文辭益竒顧所
述公於世貞語太過亡當故不能無削而為叙其大都
耳志曰天於劉公不無意哉一舒而令再舒而城都城
其又舒而貴竹其又大舒而江以北矣舒未㡬而旋奪
之意者其人勝也雖然亦天也倭之強未有能角於野
者夫轉弱而為勁聨散以為一收敗卒之将以為智收
敗将之卒以為勇非劉公孰能之夫劉公之好文甚竟
其造何所不破的天與之日人不能為之勝而味其言
[268-21b]
若猶有憾者何也其所著有秋蛩燕臺戰餘漫稿太白
原稿若干巻楚材云竟至成一家言嗚呼亦足以名矣
公别號白川其後為白原世猶稱之曰白川先生春秋
六十有二其卒也以胃痛痛發即若攅刄病始得之確
鬭賊傷力當破賊時夢建康蒋神授之丈八矛盤舞空
際至病而復夢蒋神以天樂迎之次日乃逝有雷電風
雨之感亦楚材云公娶於張初封安人以子日孚奉覃
慶進恭人丈夫子三長即日孚積功為武昌衛指揮娶
[268-22a]
於戴封亦恭人次日益日躋俱夭女五其三適千户陳
邦本太學生江朝海邑諸生龔衍材孫男三炳衡邑諸
生娶恩生汪庭女餘俱幼孫女七墓在史家渡之陽銘

大海西泝長鯨立波化為虎豺血人於牙疇其剪之公
揮天戈勒我烏合而為鸛鵝陸沈水焚或馘或纍濯祓
燐烽爰植桑麻公功于揚偕石不磨三錫甫伸三禠随
加歸而奉親舞彩傞傞立言是厪遑恤其它其功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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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言一家我銘于幽不随骨化公安我銘張楚實多
  中順大夫四川提刑按察司按察副使二泉張公
   墓誌銘
嗚呼張公世所謂靖恭長者也而不及下夀以歿公之
歿余酹而哭之曰公胡以死也尚有子曰建麟又三嵗
而建麟以下塲歿余又哭之曰胡以斬公後也語云天
道無親長與善人是耶非耶嗚呼張公世所謂靖恭長
者也而天之報之若此其酷何也余盖悲公甚故其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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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以公門人蘇廬陵之状而志且銘之公諱大韶字鳴
徳别號曰二泉張之先自常熟直塘里也後割𨽻太倉
州遂為州人王大父贈南京刑部郎中銑王父光化教
諭璧考太學生累贈處州守印處州公字唐恭人而生
公公在孩抱間即秀頴朗徹教諭公愛之恒抱置膝偶
以儷語屬之對公不荅而第指壁間書語應之真絶對
也教諭公大驚詫曰此聖童矣公年十四補州庠諸生
亡何遂有聲而督學使者淶水楊公南昌胡公咸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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寘之首遂舉于鄉又三年而成進士授南京工部主事
繕治鳯陽陵寢費節而辦又能賛其守先事為禦倭筴
尋分司蕪湖積蠧為掃商旅便之去公任數年而為祠
祝公且文其麗牲之石丁外艱歸服除遷刑部員外郎
進郎中獄吏念公非素習難之而公勤聴精讞一切麗
以情法遂負明允稱擢浙江處州府知府處屬邑多創
倭而礦民坐習兵故調發亡己益用凋攰公至則繕城
堞申甲保寛徭薄賦以廉勤率先諸屬郡事大治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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嵗遷四川按察副使整飭建昌兵備建昌得蜀之西南
一垂以與滇貴接諸蠻夷犬牙其間負氣競利公以道
柔之亡不感服者而其在處時有所不悦於當塗中以
浮語然不能竟汙公法當調公念母唐恭人老歎曰王
陽何人耶吾嚮者㡬捐吾親枝於箐障間於是築室里
中治場圃嵗時行禾壟秩秩旁畆益闢唐恭人性嚴甚
公委曲侍奉間有所不懌即惴惴長跪俟解乃起其荘
事唐恭人之左右也亡减於唐恭人公無子晩始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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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之甚以聘余女久之得末疾寢劇乃太息曰吾死之
不恤如我毋何則又曰如吾子何卒年五十有一配凌
氏封恭人子一而殤者即建麟側室秦出也女一適太
學生金元祥建麟死而以從弟大英子天麟為嗣又嘗
子一襁褓孤曰兆麟補太學生娶於曹公既歸絶口不
復言居官事亦不言人所以萋菲故無能為名之者第
時時得之所莅人口曰循吏循吏而已人以公治於室
而疑其官然公亡他蓄有官槖必寘唐恭人所既沒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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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之僅飲器十餘絹數十而已嗚呼麟抑趾鳯鎩羽璧
毁蘭刈以末俗實為之公之不終遇人也其不夀與無
後寜亦人也耶余盖未嘗不三歎焉吾州之工屬文精
深經術者必推公而公所指授諸生多取科第若廬陵
者其尤也𦵏鹽鐵塘先塋之穆位以建麟從銘曰
逝者有知塲子依之始而若忻既悟而悲余毋以報君
之遺而姑不朽其辭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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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弇州續稿巻九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