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3k0055 御定淵鑑類函-清-張英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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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御定淵鑑𩔖函卷二百三十九
  邊塞部十北狄總叙/南匈奴 匈奴/
   北狄總叙
 原杜氏通典曰北狄以畜牧為業隨逐水草無文書俗
 簡易以言語為約束然各有分地射獵禽獸食肉衣皮
 習於攻戰此天性也唐虞則山戎夏則獯鬻周則獫狁
 宣王命将討伐至太原稱為中興其後山戎越燕伐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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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又伐燕齊桓公救燕敗走之襄王時侵盜尤甚晉文
 公乃興師攘却居於西河圁洛之間號曰赤翟白翟而
 晉北有林胡樓煩燕北有東胡山戎烏桓之先也/後為鮮卑各分
 散谿谷自有君長不相統一及晉悼公納魏絳之謀和
 諸戎晉强戎服而晉侯賞魏子金石之樂至安王之時
 趙襄子踰句注而破之洎于戰國趙武靈王築長城自
 代傍隂山下至髙闕為塞而置雲中雁門代郡其後燕
 將秦開却地千餘里燕亦築長城自造陽至襄平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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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漁陽右北平遼西遼東郡及秦始皇平天下北却匈
奴築長城渡河以陰山為塞山海經已有匈奴周書又/曰正北匈奴以槖駞白玉
為獻當時/猶微也及秦亂劉項相持之際未遑邊偹單于頭曼
稍稍渡河南復其故地至冐頓匈奴益強盛圍漢髙帝
於白登帝因婁敬說後妻以宗女公主吕后文帝復通
和親其後復大入蕭關燒回中宫於是置細柳棘門霸
上三軍以備焉納晁錯說召人實塞下終景帝時不為
大患武帝因王恢議誘單于入塞不剋自爾侵盜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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衞青霍去病累歳窮討盡徙漠北矣漢境又至於陰山
闗河西置酒泉等郡隔絶𦍑胡遂通西域宣帝時其國
亂賢王以下爭立為五單于呼韓邪南移近塞朝漢為
藩臣郅支奔康居為甘延夀誅滅成帝時單于又來朝
賜以後宫王嬙單于喜甚上書願保塞上谷以西至燉
煌請罷備邊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郎中侯應習邊事
陳十不可及王莽輔政復大冦盜莽又發兵屯戍議滿
三十萬十道窮追分裂為十五單于嚴尤諫陳五難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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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建武二十四年其國饑疫死耗分為南北單于其
南單于入居雲中後又移居美稷臧宫等上書請遂滅
北匈奴光武務欲息人不許和帝時北單于為竇憲破
滅安帝時南單于屢被鮮卑侵掠靈獻之際轉又挫傷
魏武帝遂分為五部置於西河離石諸郡劉元海則左
賢王之孫而南匈奴種微矣初烏桓漢武帝時霍去病
擊匈奴左地因徙於上谷漁陽之間為漢偵察匈奴動
静始置䕶烏桓校尉監統之至後漢漸強盛光武納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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彪䇿又置校尉獻帝以後㓂掠轉甚竟為曹操所滅自
桓靈之際鮮卑又盛盡有漠北匈奴故地至光和中其
帥爭立國亂而檀石槐之種魏文帝時為小種鮮卑軻
比能破滅比能自明帝以後國亂離散諸部大人慕容拓
跋宇文更盛並稱大號跨有中州焉蠕蠕自拓跋初徙
雲中即有種落後魏太武神䴥中強盛又盡有匈奴故
地其主社崙始號可汗猶言皇帝以後常與後魏為敵
國明帝熈平以後其國主爭立大亂東西魏之時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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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強蠕蠕主奔西魏悉被誅滅自蠕蠕衰弱突厥漸盛
至西魏大統中大破蠕蠕又盡有匈奴故地其主土門
號可汗由古之單于也北齊後周爭結婚&KR0666傾府藏事
之至大邏便沙鉢畧分為二國大邏便之後為西突厥
焉隋文帝開皇中本國荒亂其主染于朝隋并徙種落
于朔州及夏勝二州之間煬帝親幸其部其後始畢可
汗圍帝於雁門因隋亂華人奔湊又更強盛控弦百萬
勢陵中夏唐武徳中㓂原州貞觀初頡利又至渭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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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李靖滅其國靈州總管張寳相禽頡利獻焉太宗納
溫彦博議置其餘種于河南朔方之地其後滋繁分為
六州至阿史那元珍叛還故地其西突厥自隋開皇中
國亂各自為一國大業末西突厥被北突厥所滅北突
厥武后嗣聖初其主黙啜宼定趙二州大殺掠而去契
丹武后萬歳通天初其帥李盡忠孫萬榮䧟營州自稱
可汗司農卿麻仁節等二十八將敗於西峽石黄麞谷
仁節死焉又䧟冀州刺史陸寳積死之夏官尚書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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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王孝傑率兵十八萬又敗沒於東峽石又令御史大
夫婁師德率兵二十萬拒之萬榮為家奴所殺其黨遂
潰 増明世烏梁海三衛與衛拉特時為邊患厥後河套
愈恣猖獗成祖永樂元年徙大寧都司於保定以大寧
故地畀朶顔泰寧福餘三衞大寧故烏梁海地也洪武
中於古㑹州大寧設行都司封寧王永樂起兵從劉家
口徑取大寧不數日奄至寧王猝出不意降乃移王與
其軍内地遂以三衞地畀兀良哈使仍為三衞約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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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居則偵探警則捍禦此棄大寧立三衞之始也三衛
叛服不常陽為藩蔽而隂常致寇初通阿嚕台繼結威
喇且挾以為重時永樂屢出師親征阿嚕台二十年七
月征阿嚕台還召諭諸將謂阿魯台悖逆以烏梁海為
之羽翼耳當分兵剪之遂身將大軍搗其巢宣宗宣徳
三年九月烏梁海犯大寧帝親征皆生縛之是時阿嚕台
與衛拉特各相讐殺衛拉特瑪哈穆特子曰托歡孫曰額
森九年四月托歡攻阿嚕台殺之因通烏梁海烏梁海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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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牧遼東塞正統九年七月烏梁海入㓂英宗命成國
公朱勇等分道出戰破福餘于會寧泰寧朶顔於虎頭
山三衞從是寢衰而怨中國益深因糾額森為之鄉導
乙巳額森大舉入掠王振奉英宗親征次土木衆潰英
宗遂北行景帝景泰元年尋請和送上皇還三年正月
也先攻其可汗布哈普化率十餘騎奔烏梁海依沙不
丹是時也先無狀每使至輙千餘人出入驕悍毆守衞
人掠財物騎入長安門阻之不聽及遣出塞又捕掠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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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因東結朶顔西交哈宻脇結赤斤蒙古以窺塞下四
年七月薩卜丹殺布哈額森遂自立為可汗十月遣使
上書貢貂䑕皮又致殷勤太上皇詔議荅書時給事中
林聰言額森不敢輙稱可汗使覘中國若從其稱則縱
逆仍其故號則激怒乞勅來使歸語額森以順逆吉凶
之道庶不失國體給事中徐正亦請遣往諭如其稔惡
不悛我乃聲罪致討安逺侯柳溥言額森弑簒所謂亂
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者若從其偽稱是與其弑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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荅書宜仍稱衛拉特太師否則絶其使彼犯我邊塞即興
師致討詔再議廷臣言可汗乃彼渠長常稱荅書宜稱
為威喇可汗稍示羈縻時禮部郎中章綸言可汗在中
國固為部渠常稱在威喇則為皇帝位號今若因而稱
之彼以為中國天子且稱我為可汗誇示諸部無復攜
貳益窺中原後禍未測仍其故稱彼必慙怨益肆侵擾
均為不可莫若賜勅封為敬順王或稱為衛拉特王帝曰
額森雖駌驁亦能敬順朝廷宜如議稱威喇可汗時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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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新立意在通好中朝貢市往來然數年間賞賜亦不
下百萬矣至朶顔諸衞初開互市繼以土木之變罷之
後復議予貢然彼亦常竄名威喇使中故三衞使疉至
頗為威喇間天順初年額森平章哈喇襲殺額森諸部
分散立其子小王子實巴勒確克王子為雄弑小王子
屢入冦尋孛来稍衰而摩囉歡阿勒楚爾少師孟克皆與
孛來相讐殺遂更立托色為王托色故小王子從兄也於
是摩囉歡阿勒楚爾博勒呼三部入河套爭水草盤據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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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自此始矣已而阿勒楚爾結伽嘉色凌博勒呼結摩囉
歡各自為黨出入套中伽嘉色凌又殺其黨阿勒楚爾併
其衆以結滿逹勒滿逹勒後不知所終時河套為宼巢
穴徃來㓂掠侵軼無已廷議搜套而大臣以糜費無筭
遂止小王子部落和碩最強悍㓂大同宣府入榆林花
馬池烏梁海朶顔部落益蕃而獨和坦次子巴爾斯驍
勇敢深入結㛰小王子為中國患滋甚小王子三子長
阿爾婁次阿爾哲卜色次蒙郭勒沁太師額布勒殺阿爾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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遯入海西西海之有㓂自額布勒始也卜色稱小王子
子三長濟農次諳逹次婁巴圖濟農諳逹於諸部中獨
強最為邊患無嵗不入宼正徳二十一年濟農死諳逹
日強盛有子曰杭台吉臂偏短善用兵衆俱畏之用命
過於父擁衆數萬入大同犯咸安殺掠無筭其精兵戴
鐵浮圗馬具鎧刀矢銛利望之若氷雪然總督曽銑疏
請復套出塞襲勝之遂逺遁銑上復套方畧十八事并
營陣八圗大學士夏言力主之而嚴嵩積恨言謂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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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釁嵩言於帝曰諳逹諸部以夏言曽銑收河套故報
復至此于是銑與言先後皆棄市河套者周廻三面阻
河土肥饒可耕桑宻邇陜西榆林堡東至山西偏頭關
西至寧夏鎮東西二千里南至邊牆北至黄河逺者八
九百里近者一二百里即周之朔方秦之河南漢之定
襄赫連勃勃趙元昊之都也唐三受降城在其北元東
勝州在其東初楊琚楊一清皆力言之自言銑死遂無
一人論復河套者二十九年八月諳逹犯京師明年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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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馬市朝市暮冦甚且幣未出境而警報隨至遂罷馬
市初總督翁萬逹修宣大邊垣頗完固後以通市故大
半為諳逹衆所毁矣先是大同右衞邊外由王城舊城
而北經二黒河一黄河歴三百里其地曰豐州崇山環
合水草豐美叛人丘富趙全等居之築城建墩宫殿宏
麗開良田數千頃接東勝州號曰板升板升者華言城
也富等以白蓮妖術教俺荅入寇衆至數萬尊諳逹為
帝三十九年夏諳逹徙大靑山口外避暑惟留千騎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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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老弱廵撫李文進總兵劉漢統兵襲擊焚其宫室時
富隨荅北徙趙全奔匿後諳逹孫巴罕鼐濟来降諳逹
執趙全等以獻請贖還鼐濟巴罕鼐濟者諳逹妻所鍾
愛孫也以郤於諳逹挾其妻䦨入邊總督王崇古留之
邊吏讙曰此孤豎無足重輕宜勿留崇古曰此奇貨可
居諳逹即急因而為市諭以執送叛人趙全等還我乃
優遣以慰其䑛犢之愛而制其命其弗急則我因而撫
納如漢質子法使招其故部居近塞諳逹老且死而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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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吉勢不能盡有其衆然後以居耆谷蠡秩置塞外其
與黄台吉搆則兩利俱存之弗搆則以師助之外以博
興滅扶危之名而内實收其力議甚壯而廷臣以為不
可時俺荅婦恐中國戕其孫日夜涕泣諳逹尋亦悔遂
擁十萬壓境王崇古因諭以存䘏恩而要其縳叛示信
諳逹妻感且愧曰漢乃肯全吾孫吾且囓臂盟世服屬
無貳奚有於叛人遂訂盟通貢市馬而諸部亦貪漢財
物願市於是諳逹款塞叛人趙全誅之闕下以諳逹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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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義王諳逹弟婁巴圖濟農子濟納皆因諳逹上表通
貢封賞有差仍許開市諳逹死杭台吉嗣王更名齊圖
噶徹哩克嗣封龍虎將軍蓋自諳逹奉款而三衞亦修
職稍謹矣合采續文獻通/考及明紀諸書
  匈奴一
原杜氏通典曰匈奴先祖夏后氏之裔曰淳維殷時奔
北邊至周末七國時而與燕趙秦三國為邊鄰 趙孝
成王使李牧備匈奴善撫士卒以便宜置吏租皆入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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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為士卒費日殺牛享士習騎射謹烽火多間諜約曰
匈奴有來入盜者但急自備敢捕者斬而匈奴每入烽
火謹候輙入收保不敢戰如是者數嵗亦不亡失然匈
奴以牧為怯雖趙兵亦以為吾將軍怯邊士皆曰不用
賞賜願得一戰於是乃具選車得千三百乗騎萬二千
匹彀者十萬彀張也張/弓弩也悉勒習戰大縱畜牧人衆滿野
匈奴小入佯北不勝以數千人委之單于聞之率衆悉
入寇李牧張左右翼擊大破之殺匈奴十餘萬騎單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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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走十餘歳匈奴不敢近趙邊城 秦滅六國使蒙恬
收河南地以隂山為塞築四十四縣因邊山險塹谿谷
可繕者繕之起臨洮至遼東萬餘里匈奴單于曰頭曼
不勝秦北徙十餘年至秦亂諸秦所謫戍邊者皆復去
於是復稍渡河與中國界于故塞後為其太子冐頓以
鳴鏑射殺之而自立為單于時秦二/世元年遂東襲西擊南并
樓煩白羊河南北侵燕代悉復收秦所使蒙恬所奪匈
奴地者與漢闗故河南塞至朝那膚施是時漢方與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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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相距中國罷於兵革故冐頓得自強控弦之士三十
餘萬單于姓攣鞮氏按後漢書南單于比姓虚連/鞮雖相記有異而其音相𩔖其國
稱之曰撐犁孤塗單于匈奴謂天為撐犂謂子為孤塗
單于者廣大之貎也言其象天單于然也置左右賢王
左右谷蠡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户左右骨
都侯匈奴謂賢曰屠耆故常以太子為左屠耆王自左
右賢王以下至當戸大者萬餘騎小者數千凡二十四
長立號曰萬騎其大臣皆世官呼衍氏蘭氏顔師古曰/呼衍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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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卑姓呼延者是/也蘭姓今亦有之其後有須卜氏此三姓其貴種也諸
左王將居東方直上谷以東接濊貊朝鮮右王將居西
方直上郡以西接氐羌而單于庭直代雲中各有分地
逐水草移徙而左右賢王左右谷蠡最為大國左右骨
都侯輔政諸二十四長亦各自置千長百長行長什長
裨小王相都尉當戸且渠之屬沮渠姓蓋/本因此官 漢初定匈
奴引兵南踰句注攻太原至晉陽下髙帝自將兵徃擊
之于是冒頓佯敗走誘漢兵漢悉兵三十二萬北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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髙帝先至平城歩兵未盡到冐頓果出精兵三十餘萬
騎圍髙帝於白登七日髙帝乃使使間厚遺閼氏冒頓
遂引兵去漢亦罷歸是時冒頓兵強數苦北邊帝患之
問劉敬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罷於兵革未可以武服也
獨可以計久逺子孫為臣耳陛下誠能以長公主妻單
于厚奉遺之彼知漢女送厚蠻夷必慕以為閼氏生子
必為太子代立為單于冒頓在固為子壻死則外孫為
單于豈曽聞孫敢與大父抗禮哉髙帝使敬徃結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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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約是後冒頓常徃來侵盗代地髙帝患之乃使劉敬
奉宗室女翁主為單于閼氏諸王女曰翁主者/言其父自主㛰也 孝恵
髙后時冒頓寖驕乃為書使使遺髙后詞甚悖慢后大
怒召丞相陳平樊噲季布等議之噲曰臣願得十萬衆
横行匈奴中問季布布曰噲可斬也前時匈奴圍髙帝
于平城漢兵三十二萬噲為上將軍不能解圍天下歌
之曰平城之下亦誠苦七日不食不能彀弩今歌吟之
聲未絶傷痍者甫起而噲欲摇動天下妄言以十萬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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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行是面謾也髙后曰善令大謁者張澤報書卑辭謝
之冒頓得書復使使來謝曰未嘗聞中國禮義陛下幸
而赦之因獻馬遂和親 文帝苦匈奴為患數聞趙將
李齊之賢時趙人馮唐為郎中署長帝因問唐曰父老
知之乎唐曰齊尚不如廉頗李牧之為將也臣大父言
李牧之為趙將居邊軍士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決于
外不從中覆委任而責成功故李牧乃得盡其智能今
臣竊聞魏尚為雲中守軍市租盡以給士卒出私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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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一殺牛以饗賔客軍吏舍人是以匈奴逺避不近
雲中之塞常一入尚帥車騎擊之所殺甚衆坐上功差
六級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罰作之由此言之陛下雖得
李牧不能用也文帝說是日令唐持節赦魏尚復以為
雲中守而拜唐為車騎都尉主中尉及郡國車士車戰/之士
 軍臣單于立嵗餘匈奴復絶和親大入上郡雲中所
殺掠甚衆於是漢置三將軍軍長安西細柳渭北棘門
霸上是時匈奴強數宼邊上發兵以禦之太子家令晁
[244-15b]
錯上言兵事曰自髙后以來匈奴三入隴西攻城屠邑
毆掠畜産民氣破傷無有勝意今兹隴西之吏和輯士
卒起破傷之民以當乗勝之匈奴用少擊衆殺一王敗
其衆而有大利非隴西之民有勇怯乃將吏之制巧拙
異也故兵法曰有必勝之將無必勝之民繇此觀之安
邊境立功名在於良將不可不擇也臣又聞以蠻夷攻
蠻夷中國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藝與中國異上下山
坂出入谿澗中國之馬弗與也險道傾側且馳且射中
[244-16a]
國之騎弗與也風雨罷勞飢渴不困中國之人弗與也
此匈奴之長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輕車突騎則匈奴之
衆易撓亂也勁弩長㦸射疏及逺則匈奴之弓弗能格
也堅甲利刃長短相雜遊弩往來什伍俱前則匈奴之
兵弗能當也材官騶發矢道同的則匈奴之革笥木薦
弗能支也下馬地鬭劒㦸交接去就相薄則匈奴之足
弗能給也此中國之長技也匈奴之長技三中國之長
技五陛下又興數十萬之衆以誅數萬之匈奴衆寡之
[244-16b]
計以一擊十之術也今義渠來歸義者其衆數千飲食
長技與匈奴同可賜之堅甲絮衣勁弓利矢益以邊郡
之良騎令明將能知其習俗和輯其心者以陛下之明
約將之即有險阻以此當之平地通道則以輕車材官
制之兩軍相為表裏各用其長技衡加之以衆此萬全
之術也文帝嘉之乃賜錯璽書寵荅焉 武帝即位議
安邊之術大行王恢曰漢與匈奴和親率不過數嵗即
背約不如舉兵擊之御史大夫韓安國曰數千里爭利
[244-17a]
則人馬罷勢必危殆以為不如和親于是上許和親約
束厚遇闗市饒給之自單于以下皆親漢往來長城下
其後王恢以雁門馬邑豪聶翁壹姓聶名翁壹/老人之稱也閒䦨出
不受禁固/謂之䦨也與匈奴交易私出塞/交市也佯為賣馬邑城以誘
單于單于信之乃上言天子天子召問公卿議之王恢
對曰三代之時北有強胡之敵内連中國之兵然尚得
養老長幼種樹以時倉庫常實匈奴不輕侵也今以陛
下之威海内為一匈奴侵盜不已者無他以不恐之故
[244-17b]
耳臣竊以為擊之便韓安國曰不然三代之盛非威不
能制強不能服也以為逺方絶域不牧之人不足煩中
國也且匈奴輕疾悍亟之兵也至如猋風去如收電居
處無常難得而制今使邊郡久廢耕織以支之其勢不
相權也臣故曰勿擊便王恢曰不然昔秦繆公都雍地
方三百里知時宜之變攻取西戎闢地千里并國十四
隴西北地是也及後蒙恬闢地數千里以河為境累石
為城樹榆為塞匈奴不敢飲馬於河置烽燧然後敢牧
[244-18a]
馬夫匈奴獨可以威服不可以仁畜也今以中國之盛
萬倍之資遣百分之一以攻匈奴必不留行矣臣故曰
擊之便安國曰不然臣聞用兵者以飽待飢正治以待
其亂定舍以待其勞故接兵覆衆伐國隳城常坐而役
敵國此聖人之兵也今卷甲輕舉深入長驅難以為功
音/縱行則廹脅横行則中絶疾則糧乏徐則後利不至
千里人馬乏食兵法曰遺人獲也言以軍遺敵/人令虜獲也意者有
他繆巧可以禽之則臣不知也恢曰今臣言擊之者固
[244-18b]
非發而深入也將因單于之欲誘而致之於邊吾選梟
騎壯士隂伏而處以為之備審遮險阻以為其戒吾勢
已定或營其左或營其右或當其前或截其後單于可
擒百全必取上乃從恢議隂使聶壹為間亡入匈奴謂
單于曰吾能斬馬邑令丞以城降則財物可盡得單于
以為然而許之聶壹乃詐斬死罪囚懸其頭馬邑城下
示單于使者為信曰馬邑長吏已死可急來于是單于
穿塞乃以十萬騎入武州塞是時漢伏兵三十餘萬匿
[244-19a]
馬邑傍於是單于入塞未至馬邑百餘里覺之大驚乃
引還漢兵追至塞度追不及皆罷兵上怒王恢不擊單
于輜重下恢廷尉以恢逗撓乃誅之 後數年衛青復
出雲中以西至隴西擊樓煩白羊王于河南斬獲數千
于是漢遂取河南地築朔方復繕故秦時蒙恬所為塞
因河而為固 伊穉斜單于軍臣/之弟漢使驃騎將軍霍去
病將萬騎出隴西過焉耆山千餘里討之得休屠王祭
天金人匈奴祭天處在雲陽甘泉山下秦擊奪其地/後徙之休屠王右地故休屠有祭天金人像
[244-19b]
夏霍去病復出隴西北地二千里過居延攻祁連山一/名
天/山單于怒昆音/渾邪王休屠王居西方為漢所敗召欲誅
之昆邪休屠恐謀降漢漢元狩/二年漢使去病迎之昆邪王
殺休屠王并將其衆降漢凡四萬餘人於是已得昆邪
則隴西北地河西益少㓂徙闗東貧民處所奪匈奴河
南地新秦中以實之而減北地以西戍卒半明年春匈
奴入右北平定襄大將軍靑驃騎將軍去病中分軍青
出定襄去病出代咸約絶幕擊匈奴單于聞之逺其輜
[244-20a]
重以精兵待于幕北與青接戰漢兵縱左右翼圍單于
單于自度戰不能如漢兵遂獨與壯騎數百潰漢圍西
北遁走漢兵夜追之不得行捕斬凡萬九千級且行且/捕斬之
北至窴顔山趙信城而還去病之出代二千餘里與左
賢王接戰左賢王將皆遁走驃騎封于狼居胥山禪姑
衍臨瀚海而還自後匈奴逺遁而幕南無王庭矣漢度
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往往通渠置田官吏卒五六萬
人稍蠶食地接匈奴以北 是時天子廵邊親至朔方
[244-20b]
勒兵十八萬騎以見武節而使郭吉風告烏維單于伊/穉
邪之/子曰南越王頭已懸于漢北闕下今單于即能前與
漢戰天子自將兵待邊即不能亟南面而臣于漢何但
逺走亡匿于幕北寒苦無水草之地為語卒單于大怒
留郭吉不歸遷辱之北海上 後匈奴數使奇兵犯漢
邊乃拜郭昌為將軍及浞野侯趙破奴屯朔方主父偃
上書諫曰臣聞司馬法曰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
忘戰必危昔秦皇帝蠶食天下務勝不休欲攻匈奴李
[244-21a]
斯諫不聽使蒙恬將兵而攻却地千里以河為境然後
發天下丁男以守北河終不能踰河而北是豈人衆之
不足兵革之不備哉其勢不可也及髙皇帝定天下聞
匈奴聚代谷之外而徃擊之果有平城之圍高帝悔之
乃使劉敬徃結和親然後天下無干戈之事故兵法曰
興師十萬日費千金秦常積衆數十萬人雖有覆軍殺
将適足以結怨讐不足以償天下之費 太初三年漢
使光禄徐自為出五原塞數百里逺者千里築城障所
[244-21b]
謂光祿塞也列亭至盧朐盧朐山名光祿塞今/新秦郡銀城縣之北 昭帝
即位霍光輔政徵天下賢良文學之士問民疾苦賢良
皆言請罷邊戍去戰鬭議曰夫匈奴之地廣大而戎馬
之足輕利少發則不足以更適多發則不堪其役役煩
則民罷用多則財乏方今為縣官計者莫若偃兵休馬
厚幣結和親修文德而已若不恤人之急不計其難亡
十獲一非文學之所知也大夫曰漢興以來修好結和
親所以聘遺單于者甚厚然不為重質厚賂之故改節
[244-22a]
而為暴害滋甚徃者匈奴據河山之險擅田牧之利人
富兵強衍行為寇則句注之内驚動而上郡以南咸城
守文帝之時入蕭關烽火通甘泉匈奴西役大宛康居
之屬南與羌胡通先帝推攘斥奪廣饒之地建張掖以
西隔絶羌胡𤓰分其國是以西域之國皆為内臣匈奴
斷右臂長城之南濵塞之郡馬牛放縱畜積布野未覩
其計之所過也文學曰地利不如人和武力不如文德
周之致逺不以地利以人和也百代不奪非以險阻以
[244-22b]
文徳也呉有三江五湖之難而兼於越楚有汝泉兩棠
之固而滅于秦秦有隴阨崤塞而亡于諸侯晉有河華
九河而奪于六卿齊有泰山巨海而脇于田常非地利
不固無術以守之也今釋邇憂逺猶呉不内定其國西
絶淮山與齊晉爭強也越國乗其疲擊其虚使呉任用
子胥修徳撫拯其衆則勾踐不免為藩臣也匈奴之車
器無銀黄絲染之飾素成而務堅無文采裾褘曲襟之
制覩成而務完男無刻鏤奇巧之事宫室城郭之工女
[244-23a]
無綺繡滛巧之制織纊羅紈之作事省而致用易成而
難弊雖無長㦸短弩戎馬良弓家有其備人有其用一
朝有急貫弓上馬而已資糧不見案首而支數十日之
食因山谷為城池因水草為倉庫法約而易辨求寡而
易供是以刑省而不可犯指麾而令從嫚于禮而篤于
信畧於文而敏於事故雖無文書刻骨卷木百官有以
相紀而君臣上下有以相使也羣臣於官計者皆言其
易而實難故兵者凶器不可輕用也 宣帝初烏孫昆
[244-23b]
烏孫國謂王曰/昆彌亦曰昆莫復上書言連為匈奴所侵削昆彌願
發國半精兵人馬五萬騎盡力擊匈奴唯天子出兵哀
救本始二年漢大發闗東輕銳士選郡國吏三百石伉
健習騎射者皆從軍遣御史大夫田廣明等凡五將軍
兵十餘萬騎出塞各二千餘里及校尉常惠使䕶發兵
烏孫昆彌自將兵五萬餘騎從西方入五將軍兵凡二
十餘萬衆匈奴大破民衆死傷而去者及畜産逺移死
亡不可勝數於是匈奴遂衰耗其後漢擊之匈奴不敢
[244-24a]
輙當滋欲嚮和親而邊境少事矣 握衍朐鞮單于烏/羅
單于耳孫也/名屠耆堂暴虐國中不附烏桓擊匈奴東邊姑夕王
頗得人民單于怒姑夕王恐即與烏襌幕木烏孫康居/間小國數見
侵暴率衆/降匈奴及左地貴人共立虛閭權渠單于子稽侯㹪
山諫/反為呼韓邪單于虛閭權渠壺/衍鞮之弟發左地兵四五萬人
西擊握衍朐鞮單于單于自殺其民衆盡降呼韓邪呼
韓邪欲令殺右賢王其下各相猜自立為單于凡五單
于更相攻伐後呼韓邪單于兄左賢王呼屠吾斯亦自
[244-24b]
立為郅支骨都侯單于諸單于尋罷唯呼/韓郅支二單于在東邊攻呼
韓邪呼韓邪破走郅支遂都單于庭呼韓邪之敗也左
伊秩訾王為呼韓邪計勸令稱臣入朝事漢從漢求助
呼韓邪從其計引衆南近塞遣子右賢王銖婁渠堂入
婁力/于反郅支單于亦遣子右大將駒于利受入侍呼韓
邪單于自款五原塞願朝甘露三年正月㑹正月朔/之朝賀也
遣車騎都尉韓昌迎發過所七郡郡二千騎為陳道上
所過之郡每為發兵/陳列于道以為寵衛單于正月朝天子于甘泉宫漢寵
[244-25a]
以殊禮位在諸侯王上賛謁稱臣而不名賜以冠帶衣
裳金帛各有差禮畢使使者導單于先行宿長平長平/涇水
上/坂上自甘泉宿池陽宫上登長平詔單于無謁不令/拜
于就邸留月餘遣歸國單于自請願留居光祿塞下漢
遣車騎都尉韓昌等將騎萬六千又發邊郡士馬以千
數送單于出朔方雞鹿塞在朔方窳/渾縣西北又轉邊榖米糒糒/乾
飯/也前後三萬四千斛給贍其食初呼韓邪來朝詔公卿
議其儀太子太傅蕭望之以為單于非正朔所加故稱
[244-25b]
敵國宜待以不臣之禮位在諸侯王上外國稽首稱藩
中國讓而不臣此則羈縻之義也如使匈奴後嗣卒有
鳥竄䑕伏闕於朝享不為叛臣天子采之 元帝初郅
支單于自以道逺又怨漢擁䕶呼韓邪遣使上書求侍
子漢遣谷吉送之郅支殺吉明年呼韓邪強盛北庭人
衆稍稍歸之國中遂定郅支既殺使者自知負漢又聞
呼韓邪益強恐見襲擊欲逺去㑹康居王數為烏孫所
困以為匈奴大國烏孫素服屬之即使使至堅昆迎郅
[244-26a]
支郅支遂引兵而西人衆中寒道死纔餘三千人到康
居建昭三年西域都䕶甘延夀與副陳湯議發兵即康
居誅郅支即就/也湯為人沈勇多謀䇿每過城邑山川常
登視既領外國與延壽謀曰今郅支單于侵陵烏孫大
宛常為康居畫計欲降伏之如得此二國北擊伊利西
取安息南排月氏烏弋山離數年之間城郭諸國危矣
且彼無金城強弩之守如發屯田吏士敺從烏孫衆兵
驅帥之/令隨從直指其城下彼亡則無所之守則不足自保延
[244-26b]
壽亦以為然欲奏請之湯曰國家與公卿議大䇿非凡
所見事必不行遂矯制發城郭諸國兵車師戊巳校尉
屯田吏士漢兵合胡兵四萬餘人延壽陳湯上疏自劾
奏矯制陳言兵狀即日引軍分行為六校其三校從南
道踰葱嶺徑大宛其三校都䕶自將發溫㝛國從北道
入赤谷過烏孫至康居攻城陷斬單于首得漢使節二
及谷吉等所齎帛書凡斬千五百一十八級生虜千餘
人甘延夀陳湯殺郅支還石顯匡衡以為湯等矯制興
[244-27a]
師如復加爵土則後奉使者爭徼倖生事宗正劉向上
疏曰郅支單于囚殺使者吏士以百數事暴揚外國傷
威毁重陛下赫然欲誅之意未嘗有忘西域都䕶延壽
副校尉湯承聖指倚神靈總百蠻之君攬城郭之兵出
百死入絶域遂陷康居屠五重城搴翖侯之旗斬郅支
之首掃谷吉之恥立昭明之功勲莫大焉論大功者不
録小過舉大美者不疵細瑕貳師將軍李廣利捐五萬
之師糜億萬之費經四年之勞而僅獲駿馬三十匹雖
[244-27b]
斬宛王之首猶不足以復費其私罪惡甚多孝武以為
萬里征伐不錄其過遂封兩侯三卿二千石百有餘人
今康居之國強于大宛郅支之號重于宛王殺使者罪
甚于留馬而延壽湯不煩漢士不費斗糧比於貳師功
德百之大功未著小惡數布臣竊痛之於是帝下詔赦
之乃封延壽為義成侯湯為闗内侯 竟寜元年單于
復入朝禮賜如初加衣服錦帛倍于前時單于自言願
壻漢氏以自親元帝以後宫良家子王嬙字昭君賜單
[244-28a]
于單于歡喜上書願保塞上谷以西至燉煌傳之無窮
請罷邊備塞吏卒以休天子人民天子令下有司議者
皆以為便郎中侯應習邊事以為不可許上問狀應曰
周秦以來匈奴暴桀㓂侵邊境漢興尤被其害臣聞北
邊塞至遼東外有隂山東西千餘里草木茂盛多禽獸
本冒頓單于依阻其中治作弓矢來出為㓂是其苑囿
也至孝武世出師征伐斥奪此地攘之于幕北建塞徼
起亭隧築外城設屯戍以守之然後邊境得用少安幕
[244-28b]
北地平少草木多大沙匈奴來㓂少所蔽隠從塞以南
徑深山谷往來差難邊長老言匈奴失陰山之後過之
未嘗不哭也如罷備塞戍卒示之大利不可一也今聖
德廣被天覆匈奴匈奴得蒙全活之恩稽首來臣困則
卑順强則驕逆天性然也前以罷外城省亭隧今裁足
以侯望通烽火而已古者安不忘危不可復罷二也中
國有禮義之敎刑罰之誅愚民猶尚犯禁又况單于能
必其衆不犯約哉三也自中國尚建關梁以制諸侯所
[244-29a]
以絶臣下之覬欲也設塞徼置戍屯非獨為匈奴而已
亦為諸屬國降民本故匈奴之人恐其思舊逃亡四也
近西𦍑保塞與漢人交通吏民貪利侵盗其畜産妻子
以此怨恨起而背叛世世不絶今罷乘塞則生嫚易分
爭之漸五也往者從軍多沒不還者子孫貧困一旦亡
出從其親戚六也又邊人奴婢愁苦欲亡者多曰聞匈
奴中樂無奈候望急何然時有亡出塞者七也盗賊桀
黠羣輩犯法如其窘急亡走北出則不可制八也起塞
[244-29b]
以來百有餘年非皆以土垣也或因山巖石木柴僵落
谿谷水門僵落謂山上樹木摧折/或立死枯僵墮落者稍稍平之卒徒築治
功費久逺不可勝計臣恐議者不深慮其終始欲以一
切省徭戍十年之外百嵗之内卒有他變障塞破壞亭
隧滅絶當更發屯繕治累世之功不可卒復九也如罷
戍卒省候望單于自以保塞守御必深德漢請求無已
小失其意則不可測十也非所以永持至安威制百蠻
之長䇿也對奏天子有詔勿議罷邊塞事使車騎將軍
[244-30a]
許嘉諭單于曰中國四方皆有關梁障塞非獨以備塞
外也亦以防中國姦邪放縱出為㓂害故明法度以專
衆心也 成帝河平元年復株纍若鞮單于呼韓邪之/子名三陶
莫/臯遣右臯林王伊邪莫演等奉獻朝正月既罷遣使者
送至蒲坂伊邪莫演言欲降即不受我我自殺終不敢
還歸使者以聞下公卿議議者或言宜如故事受其降
光禄大夫谷永議郎杜欽以為漢興匈奴數為邊害故
設金爵之賞以待降者今單于屈體稱臣列為北藩遣
[244-30b]
使朝賀無有二心漢家接之宜異于往時今既享單于
聘貢之質而更受其逋逃之臣是貪一夫之得失一國
之心不如勿受以昭日月之信抑詐諼之謀對奏天子
從之 哀帝建平四年烏珠留若鞮單于復株纍之弟/名囊知牙斯
上書願朝五年哀帝被疾或言匈奴從上游來厭人游/猶
流也河水從西北來故曰上㳺也/亦總謂地形耳不必係于河水也自黄龍竟寧時單于
朝中國輙有大故大故謂國/之大䘮上由是難之以問公卿亦
以為虚費府帑可且勿許黄門郎楊雄上書諫曰今單
[244-31a]
于上書求朝國家不許而辭之臣愚以為漢興匈奴從
此隙矣本北地之狄五帝所不能臣三王所不能制其
不可使隙甚明欲朝者不拒不欲者不強何者外國天
性忿鷙形容魁健負力怙氣難化以善易𨽻以惡隸謂/附屬
惡謂/威也其強難詘其和難得徃時常屠大宛之城蹈烏桓
之壘探姑繒之壁姑繒西南夷種/也在蜀徼外藉湯姐之塲羌屬也/藉猶蹈
也姐/音紫艾朝鮮之旃㧞兩越之旗艾/絶近不過旬月之役逺
不離二時之勞離歴也六/月為二時固已犂其庭掃其閭犂耕/也
[244-31b]
縣而置之雲徹席卷後無餘災唯匈奴為不然眞中國
之堅敵也三垂比之縣矣前世重之滋甚未易可輕也
今單于歸義懷款誠之心欲離其庭陳見於前此乃上
世之遺䇿神靈之所想望國家雖費不得已者也奈何
拒以來厭之辭疎以無日之期消徃昔之恩開將來之
隙負前言縁往辭歸怨於漢因以自絶終無北面之心
威之不可諭之不能焉得不為大憂乎且昔者圗西域
制車師置城郭都䕶三十六國費歳以大萬計者豈為
[244-32a]
康居烏孫能踰白龍堆而㓂西邊哉龍堆形如土龍身/無頭有尾高大者
二三丈卑者丈餘皆東/北向相似也在西域乃以制匈奴也夫百年勞之一
日失之費十而愛一臣竊為國家不安也書奏天子悟
而許之 王莽新即位怙府庫之富欲立威乃拜十二
部將率發郡國勇士武庫精兵各有所屯守轉委輸于
邊議滿三十萬衆齎三百日糧同時十道並出窮追匈
奴因分其地立呼韓邪十五子莽將嚴尤諫曰臣聞匈
奴為害所從來久矣未開上世有必征之者也後世三
[244-32b]
家周秦漢征之然皆未有得上䇿者也周得中䇿漢得
下䇿秦無䇿焉當周宣王時獫狁内侵至于涇陽命將
征之盡境而還天下稱明是為中䇿漢武帝選將練兵
齎輕糧深入逺戍雖有克獲之功兵連禍結三十餘年
中國罷耗匈奴亦創艾而天下稱武是為下䇿秦始皇
不忍小恥而輕民力築長城之固延袤萬里轉輸之行
起於負海疆境既完中國内竭是為無䇿今比年饑饉
西北邊尤甚發三十萬衆具三百日糧東援海岱南取
[244-33a]
江淮然後乃備計其道里一年尚未集合兵先至者聚
居暴露師老械弊勢不可用此一難也邊既空虛不能
奉軍糧内調郡國不相及屬此二難也計一人三百日
糧用糒十八斛非牛力不能勝牛又當自齎食加二十
斛重矣胡地沙鹵多乏水草以往事揆之軍出未滿百
日牛必物故且盡餘糧尚多人不能負此三難也胡地
秋冬甚寒春夏甚風多齎鬴鍑薪炭重不可勝鍑釜之/大口者
音/富餐糒飲水以歴四時師有疾疫之憂此四難也輜重
[244-33b]
自隨則輕銳者少不得疾行如遇險阻銜尾相隨銜馬/銜也
尾馬尾也言前後/單行不得並驅要遮前後危殆不測此五難也今既
發兵宜縱先至者令臣尤等深入霆擊莽不聽於是天
下騷動
  匈奴二
増却霜 隨月宋書其俗以六月末率大衆至隂山謂/之却霜 漢書匈奴傳匈奴舉事常隨
月盛壯以攻戰/月虧則退兵 光禄塞 夫人城漢書單于自請留/居光禄塞下 又
曰漢軍乗勝追/北至范夫人城 四大姓 五單于晉書其四姓有呼/延氏卜氏蘭氏喬
[244-34a]
氏前下/見
  匈奴三
増歌漢匈奴歌曰失我祁連山令我六畜不繁息失我
焉支山令我婦女無顔色
原論漢班固匈奴論曰自漢興忠言嘉謀之臣曷嘗不
運籌䇿相與爭于廟堂之上乎然總其要歸兩科而已
縉紳之儒則守和親介胄之士則言征伐皆偏見一時
之利害未究匈奴之終始也自漢興以至于今曠代歴
[244-34b]
年多于春秋其與匈奴有修文而和親之矣有用武而
尅伐之矣有卑下而承事之矣有威服而臣畜之矣詘
伸異變強弱相反是故其詳可得而言也昔和親之論
發於劉敬是時天下初定新遭平城之難故從其言約
結和親賂遺單于冀以救安邊境孝惠髙后時遵守不
違而單于反以加驕倨逮至孝文與通關市妻以漢女
増厚其賂嵗以千金而匈奴數背約束邊境屢被其害
是以文帝中年赫然發憤遂躬戎服親御鞍馬徙六郡
[244-35a]
良家材力之士馳射上林講習戰陣聚天下精兵軍于
廣武顧問馮唐與論將帥喟然歎息思古名臣此則和
親無益已然之明效也仲舒親見四世之事猶復欲守
舊文頗増其約以為義動君子利動貪人云云/察仲舒
之論考諸行事廼知其未合於當時而有闕于後世也
當孝武時雖征伐尅獲而士馬物故亦略相當雖開河
南之野建朔方之郡亦棄造陽之北九百餘里匈奴人
民每來降漢單于亦輙拘留漢使以相報復其桀驁尚
[244-35b]
如斯安肯以愛子而為質乎此不合當時之言也若不
置質空約和親是襲孝文既往之悔而長匈奴無已之
詐也夫邊城不選守境武畧之臣修障隧備塞之具厲
長㦸勁弩之械恃吾所以待邊㓂而務賦歛于民逺行
貨賂割剥百姓以奉㓂讐信甘言守空約而冀胡馬之
不窺不已過乎至孝宣之世承武帝奮擊之威因其壞
亂權時施宜覆以威德然後單于稽首臣服遣子入侍
三世稱藩賔于漢庭是時邊城晏閉牛馬布野三世無
[244-36a]
犬吠之警黎庶亡干戈之役後六十六載遭王莽簒位
始開邊隙單于由是歸怨自絶莽遂斬其侍子邊境之
禍搆矣故呼韓邪始朝于漢漢議其儀而蕭望之曰宜
待以客禮讓而不臣如其後嗣遁逃竄伏使于中國不
為叛臣及孝元時議罷守塞之備侯應以為不可可謂
盛不忘衰安必思危逺見識微之明矣至單于咸棄其
愛子昧利不顧侵掠所獲嵗鉅萬計而和親賂遺不過
千金安在其不棄質而失重利也仲舒之言漏于是矣
[244-36b]
夫規事建議不圖萬世之固而媮恃一時之事者媮音/偷
未可以經逺也乃若征伐之功秦漢行事嚴尤論之當
矣故先王度土中立封畿分九州列五服物土貢制外
内或修刑政或昭文德逺近之勢異也
  南匈奴
原杜氏通典曰南匈奴醯落尸逐鞮單于者烏珠留之/子名比
初季父呼都而尸單于時以為右薁鞬日逐王部領南
邊及烏桓後漢光武建武二十二年比從父弟蒲奴立
[244-37a]
為單于而匈奴中連年旱蝗赤地數千里草木盡枯人
畜飢疫死耗大半單于畏漢乗其弊乃遣使求和親而
比宻遣漢人郭衡奉匈奴地圖詣西河太守求内附二
十四年八部大人共議立比為呼韓邪單于以其大父
常依漢得安故欲襲其號於是款五原塞願永為藩蔽
光武帝用五官中即將耿國議乃許之東觀漢記十二/月癸丑北匈奴
始分為南/北單于二十五年春遣弟左賢王莫將兵擊北單于
敗之北單于震怖却地千里南單于復遣使詣闕奉藩
[244-37b]
稱臣獻國珍寳求使者監䕶願遣侍子修舊約漢遣中
郎將段郴使南單于立其庭去五原西部塞八十里單
于伏拜郴返命詔乃聽南單于入居雲中嵗盡輙遣送
侍子入朝中郎將從事一人將領詣闕漢遣謁者送前
侍子還單于庭交㑹道路元正朝賀拜祠陵廟畢漢乃
遣單于使還賞單于以下王侯甚厚嵗以為常北單于
使騎擊南單于敗之于是復詔單于徙居西河美稷使
中郎將段郴擁䕶之仍悉復縁邊八郡南單于既居西
[244-38a]
河亦列置諸部王助為扞戍屯北地朔方五原雲中定
襄雁門代郡皆領部衆為郡縣偵邏耳目北單于惶恐
頗還所掠漢民以示善意鈔兵每到南部還過亭候輙
謝曰自擊亡虜奠鞬日逐耳非敢犯漢民也二十七年
北單于遂遣使求和親天子召公卿廷議皇太子明帝/也
言曰南單于新附北單于懼于見伐故傾耳而聽爭欲
歸義耳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單于臣恐南單于將
有二心北單于降者且不復來矣帝然之時北單于衰
[244-38b]
弱臧宫與馬武上書曰今匈奴民畜疫死旱蝗赤地疲
困乏力不當中國一郡萬里死命懸在陛下福不再來
時或易失豈宜固守文徳而墮武事乎今将臨塞厚懸
購賞喻髙句麗烏桓鮮卑攻其左發河西四部天水隴
西羌胡擊其右如此匈奴之滅不過數年矣詔報曰黄
石記曰柔能制剛弱能制強柔者徳也剛者賊也弱者
仁之助也強者怨之歸也故曰有德之君以所樂樂人
無徳之君以所樂樂身樂人者其樂長樂身者不久而
[244-39a]
亡舍近謀逺者勞而無功舍逺謀近者逸而有終逸政
多忠臣勞政多亂人故曰務廣地者荒務廣徳者強有
其有者安貪人有者殘今國無善政灾變不息百姓驚
惶民不自保而復欲逺事邊外乎孔子曰吾恐季孫之
憂不在顓㬰且北匈奴尚強而屯田警偹傳聞之事常
多失實誠能舉天下之半而滅大冦豈非至願茍無其
時不如息民自是諸將莫敢復言兵事二十八年北匈
奴復遣使貢馬及裘乞和親帝下三府議酬荅之宜司
[244-39b]
徒掾班彪奏曰臣聞孝宣皇帝勅邊守尉曰匈奴大國
多變詐交接得其情則却敵折衝應對入其數則反為
輕欺今北匈奴見南單于來附懼謀其國故數乞和親
臣見其獻益重知其國益虚歸親益數為懼愈多然今
既未獲助南則亦不宜絶北羈縻之義禮無不荅可頗
加賞賜畧與所獻相當明加曉告以前代呼韓邪郅支
行事呼韓單于稱臣受賜/郅攴單于背徳被誅 和帝永元初乃以耿秉為
征西將軍與車騎將軍竇憲率騎八千與度遼兵及南
[244-40a]
單于衆三萬騎出朔方擊北匈奴大破之北單于奔走
斬首獲二十餘萬人二年春南單于復大破北匈奴單
于輕騎數十遁走是時南部連克獲納降黨衆最盛領
户三萬四千口二十三萬七千三百勝兵五萬一百七
十人三年北單于復為右校尉耿䕫所破逃亡不知所
在其弟右谷蠡王於除鞬自為單于將數千人止蒲𩔖
海遣使款塞大將軍竇憲上書請立於除鞬為北單于
置中郎將領䕶如南單于故事下公卿議司徒袁安司
[244-40b]
空任隗以為光武招懷南單于非謂可永安内地正以
權時之筭可得扞禦北狄今朔漠既定宜令大單于反
其北庭并領降衆無縁復立於除鞬以増國費上封事
曰光武皇帝本所以立南單于者欲安南定北之䇿也
故匈奴遂分邊境無患昔孝明皇帝奉承先意不敢失
墜赫然命將爰伐塞北章和之初降者十餘萬議者欲
置之濱塞東至遼東太尉宋由光禄勲耿秉皆以為失
南單于心不可先帝從之陛下大開疆宇大將軍逺師
[244-41a]
討伐席卷北庭此誠宣明祖宗崇立𢎞勲宜審其終以
成厥初伏念南單于屯先父舉衆歸徳自蒙恩以來四
十餘年三帝積累以遺陛下陛下深宜遵述先志成就
其業况屯首唱大謀輟而不圖更立新降以一朝之計
違三代之規夫論語云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
矣今若失信于一屯則百蠻不敢復保誓矣且漢故事
供給南單于費直嵗一億九千餘萬西域嵗七千四百
八十餘萬今北庭彌逺其費過倍是乃空盡天下非建
[244-41b]
䇿之要也朝廷不從 安帝延光三年烏稽侯尸逐鞮
單于立先是朔方以西障塞多不修復鮮卑因此數㓂
南部單于憂恐上言求復障塞帝從之乃遣黎陽營屯
兵出屯中山界増置縁邊諸郡兵屯塞下 順帝永建
中去特若尸逐就單于烏稽侯之/子名休利左部句龍王吾斯車
紐等背叛㓂西河圍美稷單于本不同謀中郎陳龜以
單于不能制下逼廹之單于自殺大將軍梁商以羌胡
新反黨衆初合難以兵服宜用招降乃上表曰匈奴宼
[244-42a]
 叛自知罪極種𩔖繁熾不可殫盡今轉運日増三軍疲
 苦虛内給外非國之利竊見度遼將軍馬續素有權謨
 且典邊日久深曉兵要宜令續深溝高壁以恩信招降
 宣示購賞明為期約帝從之商又移書續等曰中國安
 寜忘戰日久宜務所長以觀其變設購開賞宣示反悔
 勿貪小功以亂大謀續及諸郡並各遵行于是右賢王
 部抑鞮等以萬三千口詣續降 晉武帝太始七年單
 于劉猛背叛帝遣婁侯何楨討平之其後稍因忿恨漸
[244-42b]
 為邊患
 
 
 
 
 
 
御定淵鑑𩔖函卷二百三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