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9-1a] 
欽定四庫全書
明史卷三百三
大學士張廷玉等奉 敇修
列傳第一百九十一
列女三
徐貞女 劉氏
余氏 虞鳳娘
林貞女 王貞女
[489-1b]
倪美玉 劉烈女
上海某氏 谷氏
白氏 高烈婦
于氏臺氏 胡氏
王氏 劉孝女
崔氏 高陵李氏
烈婦柴氏 周氏王氏
荆媧 宋氏
[489-2a]
陳氏李氏 蘄水李氏婢阿來
萬氏王氏五烈婦明倫堂女 陳氏
雞澤二李氏 姜氏
六安氏 石氏女謝氏
莊氏 馮氏
唐烈妻陳氏劉氏 唐氏顔氏
盧氏 于氏蕭氏 楊氏
仲氏女 何氏
[489-2b]
趙氏 倪氏王氏 韓氏
卲氏李氏 江氏
楊氏 張氏
石氏王氏等 郭氏
姚氏 朱氏徐氏女
定州李氏 胡敬妻姚氏
熊氏 邱氏乾氏黄氏
冼馬畈婦 向氏
[489-3a]
雷氏 商州邱氏
吕氏 曲州邵氏
王氏 呉之瑞妻張氏
韓鼎允妻劉氏 江都程氏六烈
江都張氏蘭氏等 張秉純妻劉氏
陶氏 田氏
和州王氏 方氏
陸氏子道𢎞妻 于氏
[489-3b]
項淑姜王氏 甬上四烈婦
夏氏
徐貞女宣城人少字施之濟年十五里豪湯一泰艶之倚
從子祭酒賔尹強委禽焉女父子仁不受夜趣施舁女
歸一㤗恚甚脅有司攝徐氏欲庭奪以歸先使人捽之
濟父子及媒妁數人毆之府門有司莫能制徐氏被攝
侯里次城東旅舍懼不免夜伺人靜投池中死衣上下縫
紉不見寸體觀者皆泣下共舁古廟盛夏鬱䒱蠅不敢近
[489-4a]
郡守張徳明臨視立祠城東祀之
劉氏京師人有松江人戍邊者詐稱無妻娶劉氏而遇
赦歸紿劉曰吾暫歸省久之不復至劉抵松訪之夫拒
不納劉哭曰良人棄我我將安歸乃剪髮為尼行乞市
上人多憐而周之劉置一棺夜卧棺中數十年隣火起
劉入棺呼曰乞與闔棺以畢吾事遂焚死
余氏黄岡宋䝉妾䝉妻劉舉子女各一人余無所出及
䝉卒劉他適妾辛勤育之日事紡績非丙夜不休壼政
[489-4b]
嚴肅親屬莫敢窺其門踰二十年忽謂子女曰吾命將
盡不能終視若彼惟望若輩為上流人爾越數日無疾
而逝
虞鳳娘義烏人其姊嫁徐明輝而卒明輝聞鳳娘賢懇
其父欲聘為繼室女知泣謂父母曰兄弟未嘗同妻即
姊妹可知父執不聽女絶口不言自經死
林貞女候官人父舜道官參政女㓜許長樂副都御史
陳省子長源既納幣長源卒女蓬首削脂澤稱疾卧牀
[489-5a]
哭無聲而神傷或謂未成婦何自苦荅曰予名氏嵗月
飾而櫝之以歸陳忍自昧哉固請於父欲赴陳喪父為
達其意陳父荅曰以凶歸所不忍以好歸疇與主之姑
俟喪除女大悲咤曰是欲緩之覬奪吾志也遂不食積
七日嘔血死
王貞女崑山人太僕卿宇之孫諸生述之女字侍郎顧
章志孫同吉未㡬同吉卒女即去飾白衣至父母前不
言亦不泣若促駕行者父母有難色使嫗告其舅姑舅
[489-5b]
姑掃庭内待之女既至拜跪而不哭歛容見舅姑有終
焉之意姑含淚曰兒不幸早亡奈何累新婦女聞姑稱
新婦汩簌簌下遂留執婦道不去早晩跪奠柩前視姑
眠食外輒自屏一室雖至戚遣女奴候視皆謝絶曰吾
義不見門以外人後姑病女服勤晝夜不懈及病劇女
入候牀前出視藥竈往來冄三若有所為羣婢窺之而
莫得其迹姑既進藥則睡覺而病立間呼女曰向飲我
者何藥乃速愈如是欲執其手勞之女縮手有難進之
[489-6a]
狀姑怪起視已斷一指煮藥中矣姑歎曰吾以天奪吾
子常憂老無所倚今婦不惜支體以療吾疾豈不勝有
子耶流涕久之人皆稱王孝女云
倪美玉年十八歸董緒緒居喪過毁得疾謂妻曰吾無
兄弟又無子吾死父母祀絶矣當以吾屋為小宗祠置
祀田數畆小宗人遞主之春秋享祀吾父母獲與焉吾
無憾矣汝必以此意告我叔父而行之緒卒倪立從子
為後治喪畢㩗其女及田二十畆囑其姒曰以此累姆
[489-6b]
及夫叔父自外郡至泣拜致夫命叔父如其言事竣婦
出拜謝即入室卧不食居數日沐浴整衣曰亡夫召我
矣舉手别父母親屬而逝年二十二
劉烈女錢塘人少字呉嘉諫隣富兒張阿官屢窺之二
夕縁梯入女呼父母共執之將訟官張之從子倡言劉
女誨淫縳人取財人多信之女呼告父曰賊汚我名不
可活矣我當訴帝求直耳即自縊盛暑待驗暴日下無
屍氣嘉諫初惑人言不哭徐察之知其誣也伏屍大慟
[489-7a]
女目忽開流血淚數行若對泣者張延訟師丁二執前
説女𫝊魂於二曰若以筆汚我我先殺汝二立死時江
濤震吼岸土裂崩數十丈人以為女寃所致有司遂杖
殺阿官及從子
上海某氏既嫁夫患瘋癩舅姑謀奪以妻少子婦覺密
告其丈夫泣遣之歸寧婦潛製騐具夫既死舅姑不以
告不闔棺露置水濱以俗忌惡疾也婦聞盂飯瀹雞偕
㓜妹至棺所抱屍浴之斂以衣衾闔棺設祭祭畢與妹
[489-7b]
訣以巾幕面投水死
谷氏餘姚史茂妻父以茂為文學贅之於家數日隣人
宋思徵責於父見氏美遂指逋錢為聘物訟之官知縣
馬從龍察其誣杖遣之及氏下階茂將扶以行氏故未
嘗出閨閣見隸人林立而夫以身近已慚發頳推茂逺
之從龍望見以氏意不屬茂也立改判歸思思即率衆
擁輿中而去氏母隨之至思舍氏呼號求速死斷髮屬
母遺茂思族婦十餘人環相勸慰不可解乘間縊死從
[489-8a]
龍聞之大驚捕思思亡去茂感妻義終身不娶
白氏清澗恵道昌妻年十八夫亡懷娠六月欲以死殉
衆諭之曰胡不少待舉子以延夫嗣氏泣曰非不念良
人無後但心痛不能須臾緩耳七日不食而死
高烈婦博平諸生賈垓妻垓卒氏自計曰死節易守節
難況當兵亂之際吾寧為其易者執姑手泣曰婦不能
奉事舅姑反遺孤孫為累然婦殉夫為得正勿過痛也
遂縊
[489-8b]
于氏穎州鄧任妻任病家貧藥餌不給氏罄嫁笥救之
閲六月病革氏取聘簪二綰一於夫髮自綰其一撫任
頸泣曰妾必不負君納指任口中令齧為信任歿
三日縊死州又有臺氏諸生張雲鵬妻夫病氏单衣蔬
食禱天願代割臂為糜以進夫病危許以身殉訂期三
日夫付紅帨為訣氏號泣受之越三日結所授帨就縊
侍婢救不死恨曰何物奴敗我事令我負三日約自是
水漿不入口舉聲一號熱血迸流至七日頓足曰遲矣
[489-9a]
郎得毋疑我毋偶出櫛沐扄戸縊死
胡氏諸城人遂平知縣麗明孫女也年十七歸諸生李
敬中生一女而夫卒初哭踊甚哀比三日不哭盥櫛拜
舅姑堂下家人怪之從容荅曰婦不幸失所天無子將
從死者地下不得復事舅姑幸強飯自愛他日叔有子
為亡人立嗣嵗時奠麥飯足矣姑及其母泣止之不可
乃焚香告柩前願家人曰洗舍汝等親之不可近男子
遂入戸自經母與姑槌門痛哭疾呼終不顧而
[489-9b]
死王氏淄川成象妻夫死痛哭三日唇焦齒黒父不忍予
之水謝勿飲又三日氣息漸微強起語父曰翁姑未葬
夫亦露殯奈何父許任其事氏就枕叩頭而瞑年十七
劉孝女京師人父蘭卒矢志不嫁以養其母崇禎元年
年四十六矣母病歿女遂絶粒殉之
崔氏香河王錫田繼妻崇禎二年城破氏與衆訣曰我
義不受辱涕泣乳其女將自縊家人力持不得遂兵及
門衆俱奔氏倉皇縊於戸後恐賊見其貌或解之也
[489-10a]
高陵李氏鎮撫劉光燦妻夫歿勵志苦守崇禎四年賊
䧟高陵年七十九其家掖之走曰未亡人棄先夫室何
往語未已賊露刃入即取刀自刺流血淋漓賊壯其烈
與飲食怒不受以盌擊賊罵曰吾忍死四十九年今啜
賊食焉遂遇害
烈婦柴氏夏縣孫貞妻崇禎四年夫婦避賊山中賊搜
山見氏悦之執其手氏以口齧肉棄之曰賊汚吾手繼
扳其肱又以口齧肉棄之曰賊汚吾肱賊捨之去氏罵
[489-10b]
不絶聲還殺之
周氏登州人新城王永命妻登州都督遇吉兄女也㓜
通孝經列女傳崇禎五年叛將耿仲明李九成等據登
州反縱兵淫掠一小校將辱之氏紿之去即投繯死明
日賊至怒其誑已支解之事平永命偵賊所在擊斬之
以其首祭墓時蓬萊浦延禧妻王氏年二十守節撫孤
九成叛城䧟從父允章至其家問所向荅曰兒豈向患
難中求活時有麻索在牀頭允章以手振之曰欲决計
[489-11a]
於此乎氏首肯從容就縊
荆媧陜西淳化人姓高氏兄起鳳邑諸生崇禎五年流
賊掠繼母秦氏及荆媧去起鳳馳赴賊營請贖賊索二
馬起鳯傾貲得一馬予之賊止還其母起鳳與妹訣曰
我去汝即死賊令勸妹從已且欲留為書記起鳳大罵
不從被殺百計脅荆媧大罵求死賊悦其色割髪裂衣
以恐之荆媧益罵不已賊乃殺之年甫十六巡按呉甡
上其事兄妹皆旌
[489-11b]
宋氏陳丹餘妻丹餘為鄖陽諸生崇禎六年賊至被掠
并執其女迫令入空室前有古槐母女抱樹立罵曰吾
母子死白日下豈受汚暗室中大罵不行賊斷其手益
大罵俱被害
陳氏霍邱令黄日芳妻妾李氏崇禎八年日芳齎計簿
入郡流賊突至圍城二人相謂曰主君未還城必不守
我兩人獨有一死耳密縫内外衣甚固城䧟南望冄拜
携赴藏天澗死越三日日芳至號哭澗側兩屍應聲浮
[489-12a]
出顔色如生手尚相援
蘄水李氏諸生何之旦妻流賊至蘄執而逼之去不從
則衆挾之李罵益厲齧賊求死賊怒刺之創徧體未嘗
有懼色賊斷其頸死從婢阿來抱李㓜女守哭賊奪女
將殺之不與伏地以身庇之刺數十創婢女俱死
萬氏和州儒士姚守中妻泉州知府慶女孫也生六子
皆有室崇禎八年流賊陷其城慟哭孀姑前命諸婦曰
我等女子也誓必死節諸子環泣急麾之曰汝輩男子
[489-12b]
當圖存宗祀何泣焉長子承舜泣曰兒讀書惟識忠孝
字耳願為厲鬼殺賊何忍母獨死遂負母投於塘諸婦
女孫相隨死者十數人僅存子希舜求其屍共聚塘㘭
無一相離者當是時和州又有王氏一時五烈婦王用
賓妻尹氏用賢妻杜氏用䀻妻魯氏用極妻戴氏又王
氏良器女劉臺妻也五人同匿城西别墅誓偕死及賊
登陴呼聲震地五人相持泣曰亟死亟死毋汚賊刃結
繯繯斷適用賢所佩劍挂壁上杜趨拔之爭磨以剄次
[489-13a]
第死州又有女失其姓與諸婦共匿明倫堂後共四人已
為賊執用帛牽之獨此女不肯就執多方迫之不得四
婦勸之泣曰我處女也可同男子去耶以頭搶地賊搴
其足而曵之女大罵賊怒一手搴足以刀從下劈之體
裂為四
陳氏涇陽王生妻有子方晬生疾將死以遺孩屬陳陳
曰吾當生死以之流賊至陳抱子避樓上賊燒樓陳從
樓簷跳下不死賊視其色麗挾之馬上陳躍身墜地者
[489-13b]
冄最後以索縳之行數里陳力斷所繫索并鞍墜焉賊
知不可奪乃殺之賊退家人收其屍子
懷中兩手
猶堅抱如故
雞澤二李氏一同邑田藴璽妻遇亂藴璽兄弟被殺李
抱女同姒王抱男而逃王足創難行令李速去李曰良
人兄弟俱死當存此子以留田氏後遂棄已女抱其子
赴城得無恙一嫁曲周郭某遭亂舉家走匿翁姑旋被
殺李携㓜男及夫弟方七嵗者共逃力罷不能俱全或
[489-14a]
教之舍叔而抱男李曰翁姑死矣叔豈冄得乎子雖難
捨然吾夫在外或未死尚可期也竟棄男負叔而走
姜氏宋徳成妻臨清人徳成知贊皇縣寇入署姜投井
賊出之逼令食罵曰待官兵𠞰汝醢為脯吾當食之以
簪自剔一目示賊曰吾廢人也速殺為幸賊怒殺之
六安女失其姓崇禎中流賊入境見其美將犯之以帕
䝉其頭輒壞之曰毋汚我髪被以錦衣又擲之曰毋汚
吾身強擁諸馬上復投地大罵請死賊怒刃之既而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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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真烈女
石氏女失其邑里隨父守仁寓五河崇禎十年流賊突
至執欲汚之女抱槐樹厲聲罵賊賊使數人牽之不解
斮其兩手罵如初又斷其足愈罵不絶痛仆地佯死賊
就褫其衣女以口齧賊指斷其三含血升許噴賊乃瞑
賊擁薪焚之厥後所焚地血痕耿耿遇雨則燥𤾉則濕
村人駭異掘去之色亦入土三尺許又當塗舉人呉昌
祚妻謝氏為亂卒所掠謝以手抱樹大罵不止卒怒斷
[489-15a]
其附樹之指復拾斷指擲卒面卒磔殺之
莊氏周彦敬妻彦敬棲霞知縣氏讀書知大義亂起鄉
人悉竄山穴中氏以男女無别有難色彦敬強之曰不
入且見殺氏曰無禮不如死君疑我難死乎即引刀自
裁彦敬感其義終身不復娶
馮氏梁凝禧妻凝禧隨州諸生崇禎十年聞賊警夫婦
買舟避難行至西河賊追急登岸奔魏家砦夫婦要同
死氏訣凝禧曰同死固甘但君尚無子老母在堂幸速
[489-15b]
迯明早可於此地尋我凝禧遂迯次早果得屍於分手
處
唐烈妻陳氏烈孝感諸生崇禎十年從夫避難山砦賊
突至夫與子俱奔散陳獨行山谷間砦人曰非唐氏嫗
乎事迫矣可急入保陳問夫與子至未曰未也陳泣曰
我煢煢一婦人靡因而至諸君雖憐而生我我何面目
安兹土耶夫存亡未知依人以生不貞棄夫之難不義
失貞與義何以為人吾其行也卒不入已賊至逼去不
[489-16a]
從大罵死又劉氏懷寧人應天府丞顔素之孫婦也崇
禎末亂兵焚掠江市其舅與夫先在南京劉孑身出避
倉皇無所之見男婦雜走登舟慨然曰吾儕婦人保姆
不在義不出帷敢亂羣乎遂投江死
唐氏廣濟潘龍躍妻崇禎十三年避賊靈果山賊至加
刃龍躍頸索錢唐跪泣乞以身代夫不許女巽跪泣乞
以身代父不許唐知夫不免投於塘女從之賊愴然釋
其夫又顔氏長樂諸生黄應運妻城陷兵至其家欲殺
[489-16b]
應運生母詹氏顔泣訢願身代及顔方受刃妾曾又奔
號曰此我主母無所出願殺我以全其命卒感其義兩
釋之
盧氏穎州王瀚妻家貧春織終嵗崇禎十四年大饑夫
患疫氏語夫曰君死我當從及夫死時溽暑氏求親戚
斂錢以葬曰我當死但酷熱無衣棺恐更為親戚累遲
之秋爽耳聞者咍之及秋盡糶其新榖置粗布衣餘買
酒蔬祀夫墓歸至家市棃數十進姑并貽妯娌語人曰
[489-17a]
我可死矣夜半自縊
于氏汝州張鐸妻崇禎十四年賊破城氏謂兩婢曰吾
輩今日必死曷若先出擊賊殺賊而斃不失為義烈鬼
於是執梃而前賊先入者三出不意悉為所踣羣賊怒
攅刺之皆死蕭氏萬安賴南叔妻夫早喪無子遺一女
寇大起築室與女共居盗突至率女持利刃遮門詈曰
昔寧化曾氏婦立砦殺賊汝謂我刃不利邪犯我必殺
汝賊怒縱火焚之二人咸燼又楊氏安定舉人張國綋
[489-17b]
妾崇禎十六年賊賀錦攻城急國鋐與守者議丁壯登
陴女子運石楊先倡城中女子從之須臾四城皆徧及
城陷楊死譙樓旁事定家人獲其屍兩手猶抱石不脱
仲氏女湖州人隨父賈漢陽崇禎中漢陽陷從羣婦將
出城賊守門者止之有頃賊大肆淫掠見女美執之女
剺面披髮大罵賊具馬命二賊挾之上連墜傷額終不
肯往賊露刃迫之曰身往何如頭往笑曰頭往善遂被
害
[489-18a]
何氏鄺抱義妻抱義臨武諸生崇禎末氏為賊所執乃
垢面蓬髪紿以病疫賊懼釋之及賊退家人咸喜何泣
曰平昔謁拜伯叔猶赭顔汗發今匿身不固以面目對
賊牽臂引裾雖免汚辱何以為人竟忿恚不食死
趙氏湯祖契妻祖契睢州諸生氏知書有志節崇禎十
五年賊陷太康將抵睢氏語家人曰州為兵衝未易保
也脱變起有死耳及城破屬祖契負其母以逃而已闔
户自經家人解之投井復為家人所阻怒曰賊至不死
[489-18b]
非節也死不以時非義也賊至環刃相向牽之出厲聲
訶賊遂遇害
倪氏蕭來鳳妻來鳳商城貢生慷慨有大節賊逼受職
不屈死倪自經從之又有宋愈亨深澤舉人寇至投井
死妻王氏曰夫既如此吾敢有負媳韓生男甫六日願
從死相對縊
邵氏鄒縣張一桂妻同妾李氏遇賊欲迫李行邵罵曰
亡夫以妾託我豈令受賊辱賊怒殺之李知不免紿曰
[489-19a]
我有簪珥埋後園井旁賊隨李發之至則曰主母為我
死我豈獨生即投井賊下井扶之李披髮破面罵不已
扭其衣欲令併死井底叫聲若雷賊知不可強乃刃之
江氏宗允芳妻魯山人子麟祥進士流賊之亂江與麟
祥妻袁氏率孫女孫婦九人登樓俱懸於梁視其已死
乃引刀自剄
楊氏曺復彬妻復彬江都諸生城破復彬創仆地楊匿
破屋中長女蒨文年十四趣母決計次女蒨紅年十二
[489-19b]
請更衣死楊止之復彬執不可乃為三繯次第而縊
張氏梁以樟妻大興人以樟知商邱縣崇禎十五年流
賊圍商邱急積薪樓下集婢女其上俱令就縊謂子燮
曰汝父城守命不可知宗祀惟汝是賴屬乳媪匿民家
自縊死家人舉火諸屍俱燼
石氏鄭完我妻甘州衞人完我南陽府同知既之官妻
王氏奉石家居崇禎十六年賊圍甘州石預戒家人積
薪室中及城陷擕王及一孫女縱火自焚寇退出屍灰
[489-20a]
燼間姑媳牽挽不釋手女距三尺許覆以甕啟視色如
生
郭氏長治宋體道妻崇禎十五年任國琦作亂同居諸
婦皆羅跪呼郭不出獨匿垝垣賊怒詰其不跪瞪目厲
聲曰我跪亦死不跪亦死已安排不活矣賊加數刃迄
死罵不絶口
姚氏桐城人湘潭知縣之騏女諸生呉道震妻年十九
夫亡以子徳堅在襁褓忍死撫之越二十六年至崇禎
[489-20b]
末流賊掠桐城兄孫林奉母避潛山氏偕行賊奄至孫
林格鬬死徳堅負氏逃氏曰事急矣汝書生焉能負我
逺行倘賊追及即俱死汝不能全母顧反絶父祀乎叱
之去徳堅泣弗忍氏推之墜層厓下須臾賊至叱曰出
金可免氏曰我流離逺道安得有金賊令解衣騐之罵
曰何物賊奴敢作此語賊怒刃交下死
朱氏無為人徐畢璋妻年十七歸璋璋有妹名京年十
五未字崇禎十五年流賊破城朱方懷孕奔井邊謂京
[489-21a]
曰吾姙在懷井口狹可推而納之京曰唯納畢即哭呼
曰父母安在乎吾伴嫂死矣一躍而入
李氏定州人廣平教授元薦女歸同里郝生崇禎十六
年州被兵生將奉親避山中留李與二子居其母家生
控馬將發李哭拜馬前指庭中井訣曰若有變即潔身
此中以衣袂為識旁有白線一行者即我也比城破藏
二子他所入井死兵退生出其屍顔色如生
胡敬妻姚氏敬孝感貢生流賊陷孝感姚乘舟避難南
[489-21b]
湖欷歔不已隣舟婦解之曰賊入黄從未殺人何畏也
姚曰我非畏殺畏其不殺耳聞賊將入湖歎曰賊至而
死辱矣遂携二女僮投水死
熊氏武昌李臣藎妻大名知縣正南女藎臣父周華官
贑州知府藎臣從父之任留婦於家崇禎十六年武昌
陷婦匿林藪中為賊所得奪刀自刎賊去隣嫗救活之
明年李自成率殘卒南奔婦隻身竄山谷有胡姓者欲
為子娶之婦曰吾頸可斷汝不聞前事乎已藎臣自江
[489-22a]
西歸遇賊被殺婦慟三日自縊死
邱氏孝感劉應景妻崇禎末為賊所執逼從不可賊曰
刃汝邱曰得死為幸賊注油滿甕漬其衣語同類曰此
婦倔強將熱之邱哂曰若謂死溺死焚死刃有間乎官
兵旦夕至若求如我得哉賊怒束於木焚之火熾罵不
絶口同邑乾氏年十七歸高文煥文煥卒無子拔刀自
裁母及姑救之越三日復甦自是斷葷日不冄食崇禎
十六年間賊陷徳安將及孝感從子高騫將扶避山砦
[489-22b]
氏曰吾老矣豈從出門求活行吾四十年前之志可也
投後園池中死邑又有黄氏張挺然妻崇禎末賊帥白
旺陷徳安授挺然偽掌旅黄泣止之不聽賊令挺然取
婦為質黄携十嵗兒匿青山砦挺然誘以利刦以兵且
使親戚招之皆不應已而破砦焚已居以窮黄黄匿愈
深竟不可得挺然寄兒金簪兒以綰髪黄怒拔棄之曰
何為以賊物汚首久之賊敗挺然走死襄陽黄耕織以
撫其子鄉人義之
[489-23a]
洗馬畈婦某氏蘄水人為賊所執不從賊刃其腹一手
抱嬰兒一手捧腹使氣不即盡以待夫夫至付兒放手
而斃向氏黄陂人年十八歸王旦士未久賊陷黄陂被
執賊持刀迫之氏罵不絶口賊指衆曰若非汝父母即
舅姑兄弟必盡殺而後及汝氏曰我義不辱與家人何
與奪刃自刎賊怒立磔之
雷氏劉長庚妻長庚為同州諸生賊陷潼關將及州長
庚拜家廟召妻及二子曰汝年長且有子當迯召雷及
[489-23b]
所生女曰汝年少當從吾死雷田妾志也長庚携酒登
樓謂妾曰汝平日不飲今當共醉妾欣然引滿長庚且
飲且歌夜半偏題四壁拔刀示妾曰可以行乎對曰請
先之奪刀自刎長庚乃解所繫條縊於梁女方七嵗横
刀於壁以頸就之而死
邵氏商州人布政使可立女侍郎雒南薛國用子匡倫
妻也流賊將至避之母家商州䧟賊驅使執㸑罵曰吾
大家女嫁大臣子肯為狗賊作飯耶賊怒斫其足罵益
[489-24a]
厲斷舌寸磔之
吕氏闗陳諫妻陳諫雲夢諸生族有安氏者殉其夫關
坤吕每談及輒感慨欷歔曰婦人義當如是崇禎末寇
陷鄰郡吕謂夫曰賊焰方張不如早為之所取魚綱結
其體甚固俄寇至俾縫衣吕投剪破賊面罵曰賊敢辱
我鍼黹乎手可斷衣不可縫賊怒磔之投於水
邵氏曲周李純盛妻寇至姑姊妹俱避地洞中邵為寇
所得問洞所在紿之行寇喜隨之徑往井傍投井死洞
[489-24b]
中五十餘人俱獲免
王氏宛平劉應龍妻年十六嫁應龍家貧以女紅養舅
姑應龍父子相繼亡王事姑撫子閲二十年賊陷都城
泣拜其姑曰留長孫奉事祖母婦死已決遂携㓜子投
井死
呉之瑞妻張氏之瑞宿松諸生福王時城破軍士欲汚
之張恐禍及夫與子紿曰此吾家塾師攜其子在此吾
醜之若遣去則惟命夫與二子去已逺張乃厲聲唾罵
[489-25a]
撞石死
韓鼎允妻劉氏鼎允為懷寧諸生福王時城破舅姑雙
柩殯於堂劉守不去賊欲剖棺劉抱棺號哭賊釋之一
女年十三賊欲縱火而數盻其女劉紿之曰茍不驚先
柩女非所惜也賊喜投炬攜女去劉送女目門外池示之
女即投池死賊怒刃劉劉罵不絶口死
江都程氏六烈程煜節者江都諸生也其祖姑有適林
者其姑有適李者其叔母曰劉氏鄒氏胡氏而煜節之
[489-25b]
妹曰程娥未字城被圍與劉約俱死各以大帶置袖中
城破女理髮更衣再拜别其母遂縊死劉有女甫一嵗
啼甚慘劉乳之復以糕餌一器置女側乃死鄒與胡亦
同死適林者投井死適李者遭掠紿卒至井旁大罵投
井死時稱一門六烈
張氏江都史著馨妻年二十六夫亡及城破撫其子泣曰
嚮也撫孤為難今也全節為大兒其善圖吾不能顧矣
遂赴水死又蘭氏孫道升繼妻其前妻女曰四蘭所生
[489-26a]
女曰七皆嫁古氏次曰存孫女曰巽皆未嫁其弟道乾
道新並先卒道乾妻王氏子天麟妻丁氏道新妻古氏
其從弟子啓先妻董氏江都之圍諸婦女各手一刃一
繩自隨城破巽先縊死蘭時五十四引繩自縊死王氏
丁氏投舍後汪中死古氏亦五十四守節三十年頭盡
白投井死有女嫁於呉生女曰睿方八嵗適在外家從
死於井董氏以帶繫門樞縊死存病足力疾投井死董
氏之娣有祖母曰陳氏方寄居與董氏同處亦自縊死
[489-26b]
四與七同縊於牀死同時有張廷鉉者妻薛氏城破自
縊死廷鉉之妹曰五遇卒鞭撻使從已大呼曰殺即殺
何鞭為遂殺死
張秉純妻劉氏秉純和州諸生家故貧氏操井臼處之
怡然國亡秉純絶粒死氏一勺水不入口閲十有六日
肌骨銷鑠命子扶至柩前祭拜痛哭而絶
陶氏當塗孫士毅妻守節十年南都覆為卒為掠縳其
手介刃於兩指之間曰從我則完否則裂陶曰義不以身
[489-27a]
辱速盡為恵兵不忍殺稍創其指血流竟手曰從乎曰
不從卒怒裂其手而下且剜其胸寸磔死陶母奔䕶亦
被殺
田氏儀真李鐵匠妻姿甚美高傑步卒掠江上執犯之
田以死拒挾馬上至城南小橋馬不能渡田紿卒牽衣
行覩中流急湍曵二卒赴水並溺死
王氏和州諸生張侣顔妻南都不守劉良佐部卒肆掠
氏同母匿潮陽洞卒攻洞急氏以子付母曰賊勢洶洶
[489-27b]
我少婦即茍免何面目回夫家此張氏一綫善撫之言
訖挺身跳洞外洞高數十仞亂石巉巖若鋒刃碎身死
焉
方氏桐城錢秉鐙妻避寇寓南都嵗祲饘粥不給以女
紅易米食其夫已與婢僕雜食糠籺客過潔茗治饌取
諸簮珥與秉鐙遊者未嘗知其貧也秉鐙與阮大鋮同
里有隙避呉中方挈子女追尋得之已而呉中亦亂方
知不免乃密紉上下服抱女赴水死
[489-28a]
陸氏嘉定黄應爵妻少喪夫家貧紡績自給踰三十年
甫歿嘉定城破子道𢎞妻亡其姓持二女倉卒欲赴井
長女曰若使母先投必戀念吾二女不如先之乃挽妹
亟入道𢎞妻繼之並溺死
于氏丹陽荆潹妻潹父大澈為亂兵所殺于聞變知不
免謂潹曰請先殺妾潹不忍怒曰君不自殺欲留為亂
兵汚耶潹慟哭從之
項淑美淳安人適方希文希文好蓄書杭州不守大師
[489-28b]
方國安潰兵掠江滸數百里無寧宇希文避山間載書
以往㑹㓜子病疹希文出延醫淑美與一嫗一婢處是
夕亂兵突至縱火肆掠婢挽淑美衣欲與俱出正色叱
曰出則死於兵不出死於火等死耳死火不辱時嫗已
先去見火熾復入呼曰火至奈何弗出淑美不應急取
書堆左右高與身等坐其中須臾大迫書盡焚遂死賊
退希文歸則餘燼旋而成堆若䕶其骨者一慟灰即散
乃收骨瘞先兆先是有慈谿王氏歸同里方姓甫逾月
[489-29a]
火起延及其屋夫適他出氏堅坐小樓不下遂被焚骸
骨俱燼惟心獨存夫歸捧之長號未頃即化
甬上四烈婦錢塘張氏鄞縣舉人楊文瓚妻國變後文
瓚與兄文琦友華夏屠獻宸俱坐死張糿箴聨其首棺
殮畢即盛服題絶命詩徧拜族戚呑腦子不死以佩帶
自縊而卒文琦妻沈氏亦自縊夏繼妻陸氏結帨於梁
引頸就縊身肥重帨絶墜地時炎暑流汗沾衣乃坐而
揺扇謂其人曰余且一凉既復取帨結之而盡有司聞
[489-29b]
楊華三婦之縊遣丐婦四人至獻宸家防其妻朱氏甚
嚴朱不得間陽為歡笑以接之且時時誚三婦之徒自
苦也數日防者稍懈因謂之曰我將一浴汝儕可暫屏
丐婦聴之閤戸自盡時稱甬上四烈婦
夏氏黔國公沐天波侍女也沙定洲之亂天波出走母
陳妻焦亦避外舍懼賊迫焦謂姑曰吾輩皆命婦可陷
賊手乎舉火自焚死夏歸其母家獲免後天波自永昌
還夏復歸府則已薙為尼矣天波感其義俾佐内政及
[489-30a]
天波從亡緬甸夏遂自經時城中大亂死者載道屍為
烏犬所食血肉狼藉夏屍棄十餘日獨無犯者
明史卷三百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