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a0038 明史-清-張廷玉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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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明史卷二百十七


  大學士張廷玉等奉 敕修


  列傳第一百五


  王家屏      陳于陛


  沈 鯉      于慎行


  李廷機      呉道南


  王家屏字忠伯大同山陰人隆慶二年進士選庶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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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編修預修世宗實錄髙拱兄捷前為操江都御史以
官帑遺趙文華家屏直書之時拱方柄國囑稍諱家屏
執不可萬厯初進修撰充日講官敷奏剴摯帝嘗斂容
受稱為端士張居正寢疾詞臣率奔走禱祈獨家屏不
往再遷侍講學士十二年擢禮部右侍郎改吏部甫踰
月命以左侍郎兼東閣大學士入預機務去史官二年
即輔政前此未有也申時行當國許國王錫爵次之家
屏居末每議事秉正持法不亢不隨越二年遭繼母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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詔賜銀幣馳傳行人䕶行服甫闋詔進禮部尚書遣行
人召還抵京師三月未得見家屏以為言請因聖節御
殿受賀畢發留中章奏舉行册立皇太子禮不報復偕
同官疏請帝乃於萬夀節強一臨御焉俄遣中官諭家
屏奨以忠愛家屏疏謝復請帝勤視朝居數日帝為一
御門延見自是益深居不出矣評事雒于仁進四箴帝
将重罪之家屏言人主出入起居之節耳目心志之娯
庶官不及知不敢諫者輔弼之臣得先知而預諌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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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防欲於微渺今于仁以庶僚上言而臣備位密勿反
緘黙茍容上虧聖明之譽下陷庶僚䝉不測之威臣罪
大矣尚可一日立於聖世哉帝不懌留中而于仁得善
去十八年以久旱乞罷言邇年以來天鳴地震星隕風
霾川竭河涸加以旱潦蝗螟疫癘札瘥調燮之難莫甚
今日况套賊跳梁於陜右土蠻猖獗於遼西貢市屬國
復鴟張虎視於宣大虚内事外内已竭而外患未休剥
民供軍民已窮而軍食未裕且議論紛紜罕持大體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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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凌雜祗飾靡文綱維縱弛愒玩之習成名實混淆僥
倖之風啓陛下又深居靜攝朝講希臨統計臣一嵗間
僅兩覲天顔而已間嘗一進瞽言竟與諸司章奏並寢
不行今驕陽爍石小民愁苦之聲殷天震地而獨未徹
九閽此臣所以中夜旁皇飲食俱廢不能自己者也乞
賜罷歸用避賢路不報時儲位未定廷臣交章請冊立
其年十月閣臣合疏以去就爭帝不悦傳諭數百言切
責廷臣沽名激擾指為悖逆時行等相顧錯愕各具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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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爭杜門乞去獨家屏在閣復請速決大計帝乃遣内
侍傳語期以明年春夏廷臣無所奏擾即於冬間議行
否則待踰十五嵗家屏以口敇難據欲帝特頒詔諭立
具草進帝不用復諭二十年春舉行家屏喜即宣示外
廷外廷歡然而帝意實猶預聞家屏宣示弗善也傳諭
詰責時行等合詞謝乃已明年秋工部主事張有徳以
冊立儀注請帝復以為激擾命止其事國執爭去時行
被人言不得已亦去錫爵先以省親歸家屏遂為首輔
[317-4a]
以國諌疏已列名不當獨留再疏乞罷不允乃視事家
屏制行端嚴推誠秉公百司事一無所撓性忠讜好直
諫冊立期數更中外議論紛然家屏深憂之力請踐大
信以塞口語消宫闈釁不報二十年春給事中李獻可
等請豫教帝黜之家屏封還御批力諌帝益怒譴謫者
相屬家屏遂引疾求罷上言漢汲黯有言天子置公卿
輔弼之臣寧令從㬰承意陷主於不義乎毎感斯言惕
然内愧頃年以來九閽重閉宴安懷毒郊廟不饗堂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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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交天災物怪罔徹宸聰國計民生莫闗聖慮臣備員
輔弼曠職鰥官久當退避迺今數月間請朝講請廟饗
請元旦受賀請大計臨朝悉寢不報臣犬馬微誠不克
感回天意已可見矣至豫教皇儲自宜早計奈何厭聞
直言槩加貶謫臣誠不忍明主䝉咈諌之名熙朝有横
施之罰故冒死屢陳若依違保祿淟涊苟容汲黯所謂
陷主不義者臣死不敢出此願賜骸骨還田里帝得奏
不下次輔趙志臯亦為家屏具掲帝遂責家屏希名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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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家屏復奏言名非臣所敢棄顧臣所希者陛下為堯
舜之主臣為堯舜之臣則名垂千載沒有餘榮若徒犯
顔觸忌抗爭僨事被譴罷歸何名之有必不希名将使
臣身處高官家享厚祿主愆莫正政亂莫匡可謂不希
名之臣矣國家奚頼焉更使臣棄名不顧逢迎為悦阿
䛕取容許敬宗李林甫之姦侫無不可為九廟神靈必
陰殛臣豈特得罪於李獻可諸臣已哉疏入帝益不悦
遣内侍至邸責以徑駁御批故激主怒且託疾要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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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言言涉至親不宜有怒事闗典禮不宜有怒臣與諸
臣但知為宗社大計盡言效忠而已豈意激皇上之怒
哉於是求去益力或勸少需就大事家屏曰人君惟所
欲為者由大臣持祿小臣畏罪有輕羣下心吾意大臣
不愛爵祿小臣不畏刑誅事庶有濟耳遂復兩疏懇請
詔馳傳歸家屏柄國止半載又強半杜門以戇直去國
朝野惜焉閲九年儲位始定遣官齎敕存問賚金幣羊
酒又二年卒年六十八贈少保諡文端熹宗立再贈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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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任一子尚寳丞家屏家居時朝鮮用兵貽書經略顧
養謙曰昔衛為狄滅齊桓率諸侯城楚邱春秋髙其義
未聞遂與狄仇連諸侯兵以伐之也今第以保㑹稽之
恥激厲朝鮮以城楚邱之功奨率将吏無為主而為客
則善矣養亷不能用朝鮮兵數年無功其深識有謀皆
此類也


  陳于陛字元忠大學士以勤子也隆慶二年進士選庶
吉士授編修萬厯初預修世穆兩朝實錄充日講官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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遷侍講學士擢詹事掌翰林院疏請早建東宫十九年
拜禮部右侍郎領詹事府事明年改吏部進左侍郎教
習庶吉士奏言元子不當封王請及時冊立豫教又請
早朝勤政皆不報又明年進禮部尚書仍領詹事府事
于陛少從父以勤習國家故實為史官益究經世學以
前代皆修國史疏言臣考史家之法紀表志傳謂之正
史宋去我朝近制尤可考真宗祥符間王旦等撰進太
祖太宗兩朝正史仁宗天聖間吕夷簡等增入真宗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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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三朝國史此則本朝君臣自修本朝正史之明證也
我朝史籍止有列聖實錄正史闕焉未講伏覩朝野所
撰次可備採擇者無慮數百種倘不及時網羅嵗月浸
邈卷帙散脱耆舊漸凋事跡罕據欲成信史将不可得
惟陛下立下明詔設局編輯使一代經制典章犂然可
攷鴻謨偉烈光炳天壤豈非萬世不朽盛事哉詔從之
二十二年三月遂命詞臣分曺類纂以于陛及尚書沈
一貫少詹事馮琦為副總裁而閣臣總裁之其年夏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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輔王錫爵謝政遂命于陛兼東閣大學士入㕘機務疏
陳親大臣錄遺賢奨外吏核邉餉儲將才擇邉吏六事
末言以肅皇帝之精明而末年貪黷成風封疆多事則
倦勤故也今至尊端拱百職不修不亟圗更始後将安
極帝優詔答之而不能用帝以軍政失察斤兩都言官
三十餘人于陛與同官申救至再又獨疏請宥俱不納
以甘肅破賊功加太子少保二十四年兩宫災請面對
不報乞罷亦不許其秋二品三年滿改文淵閣進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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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保時内閣四人趙志臯張位沈一貫皆于陛同年生
遇事無齟齬而帝拒諫益甚上下否隔于陛憂形於色
以不能補救在直廬數太息視日影而已十二月病卒
於位史亦竟罷贈少保諡文憲終明世父子為宰輔者
惟南充陳氏世以比漢韋平焉


  沈鯉字仲化歸徳人祖瀚建寧知府鯉嘉靖中舉鄉試
師尚詔作亂陷歸徳已而西去鯉策賊必再至急白守
臣捕殺城中通賊者嚴為守具賊還逼見有備去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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倡言屠城將驅掠居民鯉請諭止之衆始定四十四年
成進士改庶吉士授檢討大學士高拱其座主又鄉人
也旅見外未嘗以私謁神宗在東官鯉為講官嘗令諸
講官書扇鯉書魏卞蘭太子頌以進因命陳大義甚悉
神宗咨美遂䝉眷比即位用宫寮恩進編修旋進左贊
善每直講舉止端雅所陳説獨契帝心帝亟稱之連遭
父母䘮帝數問沈講官何在又問服闋期命先補講官
俟之萬厯九年還朝屬當輟講特命展一日示優異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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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秋擢侍講學士再遷禮部右侍郎尋改吏部進左
侍郎屏絶私交好推轂賢士不使知十二年冬拜禮部
尚書去六品甫二年至正卿素負物望時論不以為驟
久之會典成加太子少保鯉初官翰林中官黄錦縁同
鄉以幣交拒不納教習内書堂侍講筵皆數與巨璫接
未嘗與交及官愈髙益無所假借雖上命及政府指不
狥也十四年春貴妃鄭氏生子進封皇貴妃鯉率僚屬
請冊建皇長子進封其母不許未幾復以為言且請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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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儲貶官姜應麟等忤旨譙讓帝既却羣臣請因詔諭
少俟二三年至十六年期已届鯉執前旨固請帝復不
從鯉素鯁亮其在部持典禮多所建白念時俗侈靡稽
先朝典制自䘮祭冠婚宫室器服率定為中制頒天下
又以士習不端奏行學政八事又請復建文年號重定
景帝實錄勿稱郕戾王大同巡撫胡來貢議移祀北岳
於渾源力駁其無據太廟侑享請移親王及諸功臣於
兩廡毋與帝后雜祀進世廟諸妃𦵏金山者配食永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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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帝陵祀請各遣官毋兼攝諸王及妃墳祝版稱謂未
協者率請裁定帝憂旱步禱郊壇議分遣大臣禱天下
名山大川鯉言使臣往來驛騷恐重困民請齋三日以
告文授太常屬致之罷寺觀勿禱帝多可其奏鄭貴妃
父承憲為父請恤援后父永年伯例鯉力駁之詔畀葬
資五千金鯉復言過濫順義王妻三娘子請封鯉不予
妃號但稱夫人真人張國祥言肅皇享國久長由䖍奉
元修所致勸帝效之鯉劾國祥詆誣導䛕請正刑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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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寢秦王誼澏故由中尉入繼而乞封其弟郡王中官
為請申時行助之鯉不可唐府違制請封妾子執不從
帝並以特旨許之京師久旱鯉備陳恤民實政以崇儉
戒奢為本且請減織造已京師地震又請謹天戒恤民
窮畿輔大侵請上下交修詞甚切帝以四方災敇廷臣
修省鯉因請大損供億營建振救小民帝每嘉納初藩
府有所奏請賄中官居間禮臣不敢違輒如志至鯉一
切格之中官皆大怨數以事間於帝帝漸不能無疑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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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詰責且奪其俸鯉自是有去志而時行銜鯉不附己
亦忌之一日鯉請告遽擬旨放歸帝曰沈尚書好官奈
何使去傳旨諭留時行益忌其私人給事中陳與郊為
人求考官不得怨鯉屬其同官陳尚象劾之與郊復危
言撼鯉鯉求去益力帝有意大用鯉微言沈尚書不曉
人意有老宫人從子為内豎者走告鯉司禮張誠亦屬
鯉鄉人内豎廖某密告之鯉並拒之曰禁中語非所敢
聞皆恚而去鯉卒屢疏引疾歸累推内閣及吏部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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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不用二十二年起南京禮部尚書辭弗就二十九年
趙志臯卒沈一貫獨當國廷推閣臣詔鯉以故官兼東
閣大學士入參機務與朱賡並命屢辭不允明年七月
始入朝時年七十有一矣一貫以士心夙附鯉深忌之
貽書李三才曰歸徳公來必奪吾位將何以備之鯉歸
徳人意欲風鯉辭召命也三才答書言鯉忠實無他腸
勸一貫同心一貫由此并憾三才鯉既至即具陳道中
所見礦税之害他日復與賡疏論皆弗納楚假王被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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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起禮部侍郎郭正域請行勘鯉是之及奸人所撰續
憂危竑議發一貫輩張皇其事令其黨錢夢臯誣奏正
域鯉門生協造妖言并羅織鯉奸贓數事帝察其誣不
問而一貫輩使邏卒日夜操兵圍守其邸已而事解復
譖鯉詛咒鯉嘗置小屏閣中列書謹天戒恤民窮開言
路發章奏用大僚補庶官起廢棄舉考選釋寃獄撤税
使十事而上書天啓聖聰撥亂反治八字毎入閣輒焚
香拜祝之讒者遂指為詛咒帝取入視之曰此豈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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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讒者曰彼詛咒語固不宣諸口頼帝知鯉深不之信
先是閣臣奏掲不輕進進則無不答者是時中外扞格
奏掲繁多寢不下鯉以失職累引疾求退奨諭有加卒
不能行其所請三十二年敘皮林功加太子太保尋以
秩滿加少保改文淵閣鯉初相即請除礦税居位數年
數以為言會孝陵明樓災鯉語一貫賡各為奏俟時上
之一日大雨鯉曰可矣兩人問故鯉曰帝惡言礦税事
疏入多不視今吾輩冒雨素服詣文華奏之上訝而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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閲亦一機也兩人從其言帝得疏曰必有急事啓視果
心動然不為罷明年長至一貫在告鯉賡謁賀仁徳門
帝賜食司禮太監陳矩侍小璫數往來竊聴且執筆以
俟鯉因極陳礦税害民狀矩亦戚然鯉復進曰礦使出
破壞天下名山大川靈氣盡矣恐於聖躬不利矩嘆息
還具為帝道之帝悚然遣矩咨鯉所以補救者鯉曰此
無他急停開鑿則靈氣自復帝聞為首肯一貫慮鯉獨
收其功急草疏上帝不懌復止然越月果下停礦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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鯉力也鯉遇事秉正不撓壓於一貫志不盡行而是時
一貫數被論引疾杜門鯉乃得行閣事皇孫生詔赦天
下中官請徴茶蠟夙逋鯉以戾詔旨再執奏竟報寢帝
乳母翊聖夫人金氏其夫官都督同知歿請以從子繼
鯉言都督非世官乃已真人張國祥謂皇孫誕生已有
祝釐功乞三代誥命且世襲詹事主簿鯉力斥其謬乃
賚以金幣帝惑中官言將察核畿輔牧地諭鯉撰敕鯉
言近年以來百利之源盡籠於朝廷常恐勢極生變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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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牧地豈真有豪右隠占新墾未科者奸民所傳未足
深信遂止雲南武弁殺税使楊榮帝怒甚將遣官建治
鯉具陳榮罪狀請誅為首殺榮者而貸其餘乃不果逮
陜西税使梁永求領鎮守事亦以鯉言罷遼東税使高
淮假進貢名率所統練甲至國門鯉中夜密奏其不可
詔責淮而止時一貫雖稱疾杜門而章奏多即家擬旨
鯉力言非故事鯉既積忤一貫一貫將去慮鯉在貽已
後憂欲與俱去密傾之帝亦嫌鯉方鯁因鯉乞休遽命
[317-14b]
與一貫同致仕賡疏乞留鯉不報既抵家疏謝猶極陳
怠政之弊以明作進規年八十遣官存問賚銀幣鯉奏
謝復陳時政要務又五年卒年八十五贈太師諡文端
于慎行字無垢東阿人年十七舉於鄉御史欲即鹿鳴
宴冠之以未奉父命辭隆慶二年成進士改庶吉士授
編修萬厯初穆宗實錄成進修撰充日講官故事率以
翰林大僚直日講無及史官者慎行與張位及王家屏
沈一貫陳于陛咸以史官得之異數也嘗講罷帝出御
[317-15a]
府圗畫令講官分題慎行不善書詩成屬人書之具以
實對帝悦嘗大書責難陳善四字賜之詞林傳為盛事
御史劉臺以劾張居正被逮僚友悉避匿慎行獨往視
之及居正奪情偕同官具疏諌吕調陽格之不得上居
正聞而怒他日謂慎行曰子吾所厚亦為此耶慎行從
容對曰正以公見厚故耳居正怫然慎行尋以疾歸居
正卒起故官進左諭徳日講如故時居正已敗侍郎邱
橓往籍其家慎行遺書言居正母老諸子覆巢之下顛
[317-15b]
沛可傷宜推明主帷葢恩全大臣簪履之誼詞極懇摯
時論韙之由侍講學士擢禮部右侍郎轉左改吏部掌
詹事府尋遷禮部尚書慎行明習典制諸大禮多所裁
定先是嘉靖中孝烈后升祔祧仁宗萬厯改元穆宗升
祔復祧宣宗慎行謂非禮作太廟祧遷考言古七廟之
制三昭三穆與太祖之廟而七劉歆王肅並以髙曽祖
禰及五世六世為三昭三穆其兄弟相傳則同堂異室
不可為一世國朝成祖既為世室與太祖俱百世不遷
[317-16a]
則仁宗以下必實厯六世而後三昭三穆始備孝宗與
睿宗兄弟武宗與世宗兄弟昭穆同不當各為一世世
宗升祔距仁宗止六世不當祧仁宗穆宗升祔當祧仁
宗不當祧宣宗引晉唐宋故事為據其言辨而覈事雖
不行識者服其知禮又言南昌夀春等十五王世次既
逺宜别祭陵園不宜祔享太廟亦寢不行十八年正月
疏請早建東宫出閣講讀及冬又請帝怒再嚴旨詰責
慎行不為懾明日復言冊立臣部職掌臣等不言罪有
[317-16b]
所歸幸速決大計放歸田里帝益不悦責以要君疑上
淆亂國本及僚屬皆奪俸山東鄉試預傳典試者名已
而果然言者遂劾禮官皆停俸慎行引罪乞休章累上
乃許家居十餘年中外屢薦率報寢三十三年始起掌
詹事府疏辭復留不下居二年廷推閣臣七人首慎行
詔加太子少保兼東閣大學士入㕘機務再辭不允乃
就道時慎行已得疾及廷謝拜起不如儀上疏請罪歸
臥於家遂草遺疏請帝親大臣錄遺逸補言官數日卒
[317-17a]
年六十三贈太子太保諡文定慎行學有原委貫穿百
家神宗時詞館中以慎行及臨朐馮琦文學為一時冠
李廷機字爾張晉江人貢入太學順天鄉試第一萬厯
十一年會試復第一以進士第二授編修累遷祭酒故
事祭酒每視事則二生共舉一牌詣前大書整齊嚴肅
四字葢高皇帝所製以警師儒者廷機見之惕然故其
立教一以嚴為主久之遷南京吏部右侍郎署部事二
十七年典京察無偏私嘗兼署户工二部事綜理精密
[317-17b]
奏行軫恤行户四事商困大蘇外城陵垣多所繕治費
皆取公帑奇羨不以煩民召為禮部右侍郎四辭不允
越二年始受任時已進左侍郎遂代郭正域視部事會
楚王華奎因正域發其餽遺書誣訐正域不發數事廷
機意右楚王而微為正域解大學士沈一貫欲藉妖書
傾正域廷機與御史沈裕同官涂宗濬俱署名上趣定
皦生光獄株連遂絶三十三年夏雷震郊壇既率同列
條上修省事宜復言今日闕失莫如礦税宜罷撤不報
[317-18a]
其冬類上四方災異秦王誼漶由中尉進封其庶長子
應授本爵夤緣欲封郡王廷機三疏力持王遣人居間
廷機固拒特旨許之益府服内請封亦持不可廷機遇
事有執尤㢘潔帝知之然性刻深亦頗偏愎不諳大體
楚宗人華趆以奏訐楚王撫按官既擬奪爵錮髙牆廷
機援祖訓謀害親王例議寘之死言路勢張政府暨銓
曺畏之不敢出諸外年例遂廢禮部主事聶雲翰論之
廷機希言路意中雲翰察典給事中袁懋謙劾之廷機
[317-18b]
求退不允時内閣止朱賡一人給事中王元翰等慮廷
機且入輔數陰詆之三十五年夏廷推閣臣廷機果與
焉給事中曺于汴宋一韓御史陳宗契不可相持久之
卒列以上帝雅重廷機命以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
入㕘機務廷機三辭始視事元翰及給事中胡忻攻之
不已帝為奪俸以慰廷機已而姜士昌宋燾復以論廷
機被黜羣情益憤廷機力辨求罷又疏陳十宜去帝慰
諭有加明年四月主事鄭振先論賡十二罪并及廷機
[317-19a]
廷機累疏乞休杜門數月不出言者疑其偽數十人交
章力攻廷機求去不已帝屢詔勉留且遣鴻臚趣出堅
臥不起待命踰年乃屏居荒廟廷臣猶有繁言至四十
年九月疏已百二十餘上乃陛辭出都待命同官葉向
高言廷機已行不可再挽乃加太子太保賜道里費乘
傳以行人䕶歸居四年卒贈少保諡文節廷機繋閣籍
六年秉政止九月無大過言路以其與申時行沈一貫
輩密相授受故交章逐之輔臣以齮齕受辱屏棄積年
[317-19b]
而後去前此未有也廷機輔政時四川巡撫喬璧星鋭
欲討鎮雄安堯臣與貴州守臣持議不決廷機力主撤
兵其後卒無事議者稱之閩人入閣自楊榮陳山後以
語言難曉垂二百年無人廷機始與葉向高並命後周
如磐張瑞圗林釬蒋徳璟黄景昉復相繼云


  呉道南字會甫崇仁人萬厯十七年進士及第授編修
進左中允直講東宫太子偶旁瞩道南即輟講拱竢太
子為改容厯左諭徳少詹事擢禮部右侍郎署部事厯
[317-20a]
城髙苑牛産犢皆兩首兩鼻道南請盡蠲山東諸税召
還内臣又因災異言貂璫斂怨乞下詔罪已與天下更
新皆不報尋請追諡建文朝忠臣京師久旱疏言天下
人情鬱而不散致成旱災如東宫天下本不使講明經
術練習政務久寘深闈聰明隔塞鬱一也法司懸缺半
載讞鞫無人囹圄充滿有入無出愁憤之氣上薄日星
鬱二也内藏山積而閭閻半菽不充曽不發帑振救坐
視其死亡轉徙鬱三也纍臣滿朝薦卞孔時時稱循吏
[317-20b]
因權璫搆陷一繋數年鬱四也廢棄諸臣實堪世用一
斥不復山林終老鬱五也陛下誠渙發徳音除此數鬱
不崇朝而雨露遍天下矣帝不省道南遇事有操執明
達政體朝鮮貢使歸請市火藥執不予土魯番貢玉請
勿納遼東議開科試士以巖疆當重武格不行父䘮歸
服闋即家拜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預機務與方從
哲並命三辭不允久之始入朝故事廷臣受官先面謝
乃蒞任帝不視朝久皆先蒞任道南至不獲見不敢入
[317-21a]
直仝官從哲為言帝令先視事道南疏謝居數日言臣
就列經旬僅下瑞王婚禮一疏他若儲宫出講諸王豫
教簡大僚舉遺佚撤税使補言官諸事廷臣舌敝以請
者舉皆杳然豈陛下簡置臣等意帝優詔答之卒不行
迨帝因梃撃之變召見羣臣慈寧宫道南始得面謝自
是不獲再見織造中官劉成死遣其黨吕貴往䕶貴嗾
奸民留已督造中旨許之命草勅道南偕從哲爭且詢
疏所從進請永杜内降弗聴鄱陽故無商税中官為税
[317-21b]
使置闗湖口征課道南極言傍湖舟無所泊多覆没請
罷闗勿征亦不納道南輔大政不為詭隨頗有時望嵗
丙辰偕禮部侍郎劉楚先典會試呉江舉人沈同和者
副都御史季文子目不知書賄禮部吏與同里趙鳴陽
連號舍其首場七篇自坊刻外皆鳴陽筆也榜發同和
第一鳴陽亦中式都下大譁道南等亟檢舉詔令覆試
同和竟日搆一文下吏戍烟瘴鳴陽亦除名先是湯賔
尹科場事實道南發之其黨側目御史李嵩周師旦遂
[317-22a]
連章論道南而給事中劉文炳攻尤力道南疏辨乞休
頗侵文炳文炳遂極詆御史張至發助之道南不能堪
言臺諫劾閣臣職也未有肆口嫚罵者臣辱國已甚請
立罷黜帝雅重道南謫文炳外任奪嵩等俸御史韓浚
朱堦救文炳復詆道南道南益求去杜門踰年疏二十
七上帝猶勉留會繼母訃至乃賜道里費遣行人䕶歸
天啓初以覃恩即家進太子太保居二年卒贈少保諡
文恪


[317-22b]
  贊曰傳稱道合則服從不合則去其王家屏沈鯉之謂
乎廷機雖頗樷物議然清節不汙若于陛之世徳慎行
之博聞亦足稱羽儀廊廟之選矣





  明史卷二百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