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a0038 明史-清-張廷玉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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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明史卷九十五


  大學士張廷玉等奉 敕修


  志第七十一


  刑法三


  刑法有創之自明不衷古制者廷杖東西厰錦衣衞鎮
撫司獄是已是數者殺人至慘而不麗於法踵而行之
至末造而極舉朝野之命一聽之武夫宦竪之手良可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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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太祖常與侍臣論待大臣禮太史令劉基曰古者公
卿有罪盤水加劍請室自裁未嘗敢輕折辱之所以存
大臣之體侍讀學士詹同因取大戴禮及賈誼疏以進
且曰古者刑不上大夫以勵亷恥也必如是君臣恩禮
始兩盡帝深然之洪武六年工部尚書王肅坐法當笞
太祖曰六卿貴重不宜以細故辱命以俸贖罪後羣臣
罣誤許以俸贖始此然永嘉侯朱亮祖父子皆鞭死工
部尚書夏祥斃杖下故上書者以大臣當誅不宜加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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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言廷杖之刑亦自太祖始矣宣德三年怒御史嚴皚
方鼎何傑等沈湎酒色久不朝參命枷以警自此言官
有荷杖者至正統中王振擅權尚書劉中敷侍郎吳璽
陳瑺祭酒李時勉率受此辱而殿陛行杖習為故事矣
成化十五年汪直誣陷侍郎馬文升都御史牟俸等詔
責給事御史李俊王濬輩五六人容隠廷杖人二十正
德十四年以諫止南巡廷杖舒芬黄鞏等百四十六人
死者十一人嘉靖三年羣臣爭大禮廷杖豐熈等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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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人死者十六人中年刑法益峻雖大臣不免笞辱
宣大總督翟鵬薊州巡撫朱方以撤防早宣大總督郭
宗臯大同巡撫陳燿以㓂入大同刑部侍郎彭黯左都
御史屠僑大理卿沈良才以議丁汝䕫獄緩戎政侍郎
蔣應奎左通政唐國相以子弟冒功皆逮杖之方燿斃
於杖下而黯僑良才等杖畢趣治事公卿之辱前此未
有又因正旦朝賀怒六科給事中張思靜等皆朝服予
杖天下莫不駭然四十餘年間杖殺朝士倍蓰前代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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厯六年以爭張居正奪情杖吳中行等五人其後盧洪
春孟養浩王德完輩咸被杖多者至一百後帝益厭言
者疏多留中廷杖寢不用天啓時太監王體乾奉敇大
審重笞戚畹李承恩以悦魏忠賢於是萬燝吳裕中斃
於杖下臺省力爭不得閣臣葉向高言數十年不行之
弊政三見於旬日萬萬不可再行忠賢乃罷廷杖而以
所欲殺者悉下鎮撫司士大夫益無噍類矣南京行杖
始於成化十八年南御史李珊等以歲祲請振帝摘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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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中訛字令錦衣衞詣南京午門前人杖二十守備太
監監之至正德間南御史李熈劾貪吏觸怒劉瑾矯㫖
杖三十時南京禁衞久不行刑選卒習數日乃杖之幾
斃東厰之設始於成祖錦衣衞之獄太祖嘗用之後已
禁止其復用亦自永樂時厰與衞相倚故言者並稱厰
衞初成祖起北平刺探宫中事多以建文帝左右為耳
目故即位後専倚宦官立東厰於東安門北令嬖暱者
提督之緝訪謀逆妖言大奸惡等與錦衣衞均權勢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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遷都後事也然衞指揮紀綱門達等大幸更迭用事厰
權不能如至憲宗時尚銘領東厰又别設西厰刺事以
汪直督之所領緹騎倍東厰自京師及天下旁午偵事
雖王府不免直中廢復用先後凡六年寃死者相屬勢
逺出衞上會直數出邊監軍大學士萬安乃言太宗建
北京命錦衣官校緝訪猶恐外官狥情故設東厰令内
臣提督行五六十年事有定規往者妖狐夜出人心驚
惶感勞聖慮添設西厰特命直督緝用戒不虞所以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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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宜慰安人心也向所紛擾臣不贅言今直鎮大
同京城衆口一辭皆以革去西厰為便伏望聖恩特㫖
革罷官校悉回原衞宗社幸甚帝從之尚銘專用事未
幾亦黜𢎞治元年員外郎張倫請廢東厰不報然孝宗
仁厚厰衞無敢横司厰者羅祥楊鵬奉職而已正德元
年殺東厰太監王岳命邱聚代之又設西厰以命谷大
用皆劉瑾黨也兩厰爭用事遣邏卒刺事四方南康吳
鄧顯等戲競渡龍舟身死家籍逺州僻壤見鮮衣怒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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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京師語者轉相避匿有司聞風密行賄賂於是無賴
子乘機為奸天下皆重足立而衞使石文義亦瑾私人
厰衞之勢合矣瑾又改惜薪司外薪厰為辨事厰榮府
舊倉地為内辨事厰自領之京師謂之内行厰雖東西
厰皆在伺察中加酷烈焉且創例罪無輕重皆決杖永
逺戍邉或枷項發遣枷重至百五十斤不數日輒死尚
寳卿顧濬副使姚祥工部郎張瑋衞使王時中輩並不
免瀕死而後謫戍御史柴文顯汪澄以微罪至凌遲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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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軍民非法死者數千瑾誅西厰内行厰俱革獨東厰
如故張鋭領之與衞使錢寧並以緝事恣羅織厰衞之
稱由此著也嘉靖二年東厰芮景賢任千户陶淳多所
誣陷給事中劉最執奏謫判廣德州御史黄德用使乗
傳往㑹有顔如環者同行以黄袱裹装景賢即奏逮下
獄最等編戍有差給事中劉濟言最罪不至戍且緝執
於宦寺之門鍛鍊於武夫之手裁決於内降之㫖何以
示天下不報是時盡罷天下鎮守太監而大臣狃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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謂東厰祖宗所設不可廢不知非太祖制也然世宗馭
中官嚴不敢恣厰權不及衞使陸炳逺矣萬厯初馮保
以司禮兼厰事建厰東上北門之北曰内厰而以初建
者為外厰保與張居正興王大臣獄欲族高拱衞使朱
希孝力持之拱得無罪衞猶不大附厰也中年礦税使
數出為害而東厰張誠孫暹陳矩皆恬靜矩治妖書獄
無株濫時頗稱之會帝亦無意刻核刑罸用稀厰衞獄
中至生青草及天啓時魏忠賢以秉筆領厰事用衞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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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爾耕鎮撫許顯純之徒專以酷虐鉗中外而厰衞之
毒極矣凡中官掌司禮監印者其屬稱之曰宗主而督
東厰者曰督主東厰之屬無専官掌刑千户一理刑百
户一亦謂之貼刑皆衞官其隸役悉取給於衞最輕黠
獧巧者乃撥充之役長曰檔頭㡌上鋭衣青素&KR3665褶繫
小絛白皮靴專主伺察其下番子數人為幹事京師亡
命誆財挾讐視幹事者為窟穴得一陰事由之以密白
於檔頭檔視其事大小先予之金探事曰起數金曰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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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數既得事帥番子至所犯家左右坐曰打樁番子即
突入執訊之無有左證符牒賄如數徑去少不如意搒
治之名曰乾醡酒亦曰搬罾兒痛楚十倍官刑且授意
使牽有力者有力者予多金即無事或靳不予予不足
立聞上下鎮撫司獄立死矣每月旦厰役數百人掣簽
庭中分瞰官府其視中府諸處會審大獄北鎮撫司考
訊重犯者曰聽記他人府及各城門訪緝曰坐記某官
行某事某城門得某奸胥吏疏白坐記者上之厰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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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至東華門雖夤夜投隙中以入即屏人達至尊以
故事無大小天子皆得聞之家人米鹽猥事宫中或傳
為笑謔上下惴惴無不畏打事件者衛之法亦如厰然
須具疏乃得上聞以此其勢不及厰逺甚有四人夜飲
密室一人酒酣謾罵魏忠賢其三人噤不敢出聲罵未
訖番子攝四人至忠賢所即磔罵者而勞三人金三人
者魄喪不敢動莊烈帝即位忠賢伏誅而王體乾王永
祚鄭之恵李承芳曹化淳王徳化王之心王化民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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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等相繼領厰事告密之風未嘗息也之心化淳叙緝
奸功廕弟姪錦衣衞百户而德化及東厰理刑吳道正
等偵閣臣薛國觀陰事國觀由此死時衞使慴厰威已
久大抵俛首為所用崇禎十五年御史楊仁愿言高皇
帝設官無所謂緝事衙門者臣下不法言官直糾之無
陰訐也後以肅清輦轂乃建東厰臣待罪南城所閲詞
訟多以假番故訴寃夫假稱東厰害猶如此况其真乎
此由積重之勢然也所謂積重之勢者功令比較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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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役每懸價以買事件受買者至誘人為奸盜而賣之
番役不問其從來誘者分利去矣挾忿首告誣以重法
挾者志無不逞矣伏願寛東厰事件而後東厰之比較
可緩東厰之比較緩而後番役之買事件與賣事件者
俱可息積重之勢庶幾可稍輕後復切言緹騎不當遣
帝為諭東厰言所緝謀逆亂倫者其作奸犯科自有司
存不宜緝并戒錦衣校尉之横索者然帝倚厰衞益甚
至國亡乃已錦衣衞獄者世所稱詔獄也古者獄訟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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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司寇而已漢武帝始置詔獄二十六所歴代因革不
常五代唐明宗設侍衞親軍馬步軍都指揮使乃天子
自將之名至漢有侍衞司獄凡大事皆決焉明錦衣衞
獄近之幽縶慘酷害無甚於此者太祖時天下重罪逮
至京者收繫獄中數更大獄多使斷治所誅殺為多後
悉焚衞刑具以囚送刑部審理二十六年申明其禁詔
内外獄毋得上錦衣衞大小咸經法司成祖幸紀綱令
治錦衣親兵復典詔獄綱遂用其黨莊敬袁江王兼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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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等縁借作奸數百千端久之族綱而錦衣衞詔獄如
故廢洪武詔不用矣英宗初理衞事者劉勉徐恭皆謹
飭而王振用指揮馬順流毒天下枷李時勉殺劉球皆
順為之景帝初有言官校緝事之弊者帝切責其長令
所緝送法司有誣罔者重罪英宗復辟召李賢屏左右
問時政得失賢因極論官校提人之害帝然其言陰察
皆實乃石其長戒之已緝弋陽王敗論事虚復申戒之
而是時指揮門達鎮撫逯杲怙寵賢亦為羅織者數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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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遣旗校四出杲又立程督併以獲多為主千户黄麟
之廣西執御史吳禎至索獄具二百餘副天下朝覲官
陷罪者甚衆杲死達兼治鎮撫司搆指揮使袁彬縶訊
之五毒更下僅免朝官楊璡李蕃韓祺李觀包瑛張祚
諫萬鍾輩皆鋃鐺就逮寃號道路者不可勝記盖自紀
綱誅其徒稍戢至正統時復張天順之末禍益熾朝野
相顧不自保李賢雖極言之不能救也鎮撫司職理獄
訟初止立一司與外衞等洪武十五年添設北司而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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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匠諸職掌屬之南鎮撫司於是北司専理詔獄然大
獄經訊即送法司擬罪未嘗具獄詞成化元年始令覆
奏用參語法司益掣肘十四年増鑄北司印信一切刑
獄毋關白本衞即衞所行下者亦徑自上請可否衞使
毋得與聞故鎮撫職卑而其權日重初衞獄附衞治至
門達掌問刑又於城西設獄舍拘繫狼籍達敗用御史
吕洪言毁之成化十年都御史李賓言錦衣鎮撫司累
獲妖書圖本皆誕妄不經之言小民無知輙被幻惑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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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録其書名目榜示天下使知畏避免陷刑辟報可緝
事者誣告猶不止十三年捕寧晉人王鳳等誣與瞽者
受妖書署偽職并誣其鄉官知縣薛方通判曹鼎與通
謀發卒圍其家搒掠誣伏方鼎家人數聲寃下法司驗
得實坐妄報妖言當斬帝戒以不得戕害無辜而已不
能罪也是年令錦衣衞副千户吳綬於鎮撫司同問刑
綬性狡險附汪直以進後知公議不容凡文臣非罪下
獄者不復加箠楚忤直意黜去是時惟衞使朱驥持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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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治妖人獄無寃者詔獄下所司獨用小杖嘗命中使
詰責不為改世以是稱之𢎞治十三年詔法司凡厰衞
所送囚犯從公審究有枉即與辨理勿拘成案正德時
衞使石文義與張綵表裏作威福時稱為劉瑾左右翼
然文義常侍瑾不治事治事者高得林瑾誅文義伏誅
得林亦罷其後錢寧管事復大恣以叛誅世宗立革錦
衣傳奉官十六汰旗校十五復諭緝事官校惟察不軌
妖言人命强盜重事他詞訟及外州縣訟事毋得與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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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事多下鎮撫鎮撫結内侍多巧中會太監崔文奸利
事發下刑部尋以中㫖送鎮撫司尚書林俊言祖宗朝
以刑獄付法司事無大小皆聽平鞠自劉瑾錢寧用事
專任鎮撫司文致寃獄法紀大壊更化善治在今日不
宜以以小事撓法不聽俊復言此途一開恐後有重情
即夤縁内降以圖免實長亂階御史曹懷亦諫曰朝廷
專任一鎮撫法司可以空曹刑官為冗員矣帝俱不聽
六年侍郎張璁等言祖宗設三法司以糾官邪平獄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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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東厰錦衣衞以緝盜賊詰奸宄自今貪官寃獄仍責
法司其有狥情曲法乃聽厰衞覺察盜賊奸宄仍責厰
衞亦必送法司擬罪詔如議行然官校提人恣如故給
行中蔡經等論其害願罷勿遣尚書胡世寧請從其議
詹事霍韜亦言刑獄付三法司足矣錦衣衞復横撓之
昔漢光武尚名節宋太祖刑法不加衣冠故其後忠義之
徒爭死效節夫大夫有罪下刑曹辱矣矣有重罪廢之
誅之可也乃使官校衆執之脱冠裳就桎梏朝列清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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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幽犴獄剛心壯氣銷折殆盡及覆案非罪即冠帶立
朝班武夫捍卒指目之曰某吾辱之某吾繫執之小人
無所忌憚君子遂致易行此豪傑所以興山林之思而
變故罕仗節之士也願自今東厰勿與朝儀錦衣衞勿
典刑獄士大夫罪謫廢誅勿加笞杖鎖梏以養亷恥振
人心勵士節帝以韜出位妄言不納祖制凡朝會厰衞
率屬及校尉五百名列侍奉天門下糾儀凡失儀者即
褫衣冠執下鎮撫司獄杖之乃免故韜言及之迨萬厯
[095-13b]
時失儀者始不付獄罰俸而已世宗銜張鶴齡延齡奸
人劉東山等乃誣二人毒魘呪詛帝大怒下詔獄東山
因株引素所不快者衞使王佐探得其情論以誣罔法
反坐佐乃枷東山等闕門外不及旬悉死人以佐比牟
斌牟斌者𢎞治中指揮也李夢陽論延齡兄弟不法事
下獄斌傳輕比得不死云世宗中年錦衣衛使陸炳與
嚴嵩比而傾夏言然帝數興大獄而炳多保全之故士
大夫不疾炳萬厯中建言及忤礦税璫者輒下詔獄刑
[095-14a]
科給事中楊應文言監司守令及齊民被逮者百五十
餘人雖已打問未送法司獄禁森嚴水火不入疫癘之
氣充斥囹圄衞使駱思恭亦言熱審歲舉俱在小滿前
今二年不行鎮撫司監犯且二百多抛瓦聲寃鎮撫司
陸逵亦言獄囚怨恨有持刀斷指者俱不報然是時告
詰風衰大臣被録者寡其末年稍寛逮繫諸臣而錦衣
獄漸清矣田爾耕許顯純在熹宗時為魏忠賢義子其
黨孫雲鶴楊寰崔應元佐之拷楊漣左光斗輩坐贓比
[095-14b]
較立限嚴督之兩日一限輸金不中程者每受全刑全
刑者曰械曰鐐曰棍曰拶曰夾棍五毒備俱呼謈聲沸
然血肉潰爛宛轉求死不得顯純叱咤自若然必伺忠
賢㫖忠賢所遣聽記者未至不敢訊也一夕令諸囚分
舍宿於是獄卒曰今夕有當壁挺者壁挺獄中言死也
明日漣死光斗等次第皆鎖頭拉死每一人死停數日
葦蓆裹尸出牢戸蟲蛆腐體獄中事秘其家人或不知
死日莊烈帝禽戮逆黨寃死家子弟望獄門稽顙哀號
[095-15a]
為文以祭帝聞之惻然自劉瑾創立枷錦衣獄常用之
神宗時御史朱應轂具言其慘請除之不聽至忠賢益
為大枷又設斷脊墮指刺心之刑莊烈帝問左右立枷
何為王體乾對曰以罪巨奸大憝耳帝愀然曰雖如此
終可憫忠賢為頸縮東厰之禍至忠賢而極然厰衞未
有不相結者獄情輕重厰能得於内而外廷有扞格者
衞則東西兩司方訪緝之北司拷問之鍛鍊周内始送
法司即東厰所獲亦必移鎮撫司鞫而後刑部得擬其
[095-15b]
罪故厰勢强則衞附之厰勢稍弱則衞反氣凌其上陸
炳緝司禮李彬東厰馬廣陰事皆至死以炳得内閣嵩
意及後中官愈重閣勢日輕閣臣反比厰為之下而衞
使無不競趨厰門甘為役𨽻矣錦衣衞陞授勲衞任子
科目功升凡四途嘉靖以前文臣子弟多不屑就萬厯
初劉有守以名臣子掌衞其後皆樂居之士大夫與往
還獄急時頗賴其力守有子承禧及吳孟明其著者也
莊烈帝疑羣下王德化掌東厰以慘刻輔之孟明掌衞
[095-16a]
印時有縱舍然觀望厰意不敢違而鎮撫梁清宏喬可
用朋比為惡凡縉紳之門必有數人往來踪跡故常晏
起早闔毋敢偶語旗校過門如被大盜官為囊槖均分
其利京城中奸細潛入傭夫販子陰為流賊所遣無一
舉發而高門富豪跼蹐無寧居其徒黠者恣行請託稍
拂其意飛誣立搆摘竿牘片字株連至十數人姜埰熊
開元下獄帝諭掌衞駱養性潛殺之養性洩上語且言
二臣當死宜付所司書其罪使天下明知若陰使臣殺
[095-16b]
之天下後世謂陛下何如立會大臣多為埰等言遂得
長繫此養性之可稱者然他事肆虐亦多矣錦衣舊例
有功賞惟緝不軌者當之其後冐濫無紀所報百無一
實吏民重困而厰衞題請輒從隆慶初給事中歐陽一
敬極言其弊言緝事員役其勢易逞而又各類計所獲
功次以為陞授則憑可逞之勢邀必獲之功枉人利己
何所不至有盜經出首倖免故今多引平民以充數者
有括家囊為盜贓挾市豪以為證者有潛搆圖書懷挾
[095-17a]
偽批用妖言假印之律相誣陷者或姓名相類朦朧見
收父訴子孝坐以忤逆所以被訪之家諺稱為剗毒害
可知矣乞自今定制機密重情事干憲典者厰衞如故
題請其情罪不明未經讞審必待法司詳擬成獄之後
方與紀功仍敇兵刑二部勘問明白請㫖陞賞或經緝
拿未成獄者不得虚冒比擬及他詞訟不得概涉以侵
有司之事如獄未成而官校及鎮撫司拷問傷重或至
死者許法司參治法司容隠扶同則聽科臣并參如此
[095-17b]
則功必覆實訪必當事而刑無寃濫時不能用也内官
同法司録囚始於正統六年命何文淵王文審行在疑
獄敇同内官興安周忱郭瑾往南京敇亦如之時雖未
定五年大審之制而南北内官得與三法司刑獄矣景
泰六年命太監王誠會三法司審録在京刑獄不及南
京者因災創舉也成化八年命司禮太監王高少監宋
文毅兩京會審而各省恤刑之差亦以是歲而定十七
年辛夘命太監懷恩同法司録囚其後審録必以丙辛
[095-18a]
之歲𢎞治九年不遣内官十三年以給事中邱俊言復
命會審凡大審録齎敕張黄蓋於大理寺為三尺壇中
坐三法司左右坐御史郎中以下捧牘立唯諾趨走惟
謹三法司視成案有所出入輕重俱視中官意不敢忤
也成化時會審有弟助兄鬬因毆殺人者太監黄賜欲
從末減尚書陸瑜等持不可賜曰同室鬬者尚被髮纓
冠救之况其子乎瑜等不敢難卒為屈法萬厯三十四
年大審御史曹學程建言久繫羣臣請寛宥皆不聽刑
[095-18b]
部侍郎沈應文署尚書事合院寺之長以書抵太監陳
矩請寛學程罪然後會審獄具署名同奏矩復密啓言
學程母老可念帝意解釋之其事甚美而監權之重如
此錦衣衞使亦得與法司午門外鞫囚及秋後承天門
外會審而大審不與也每歲決囚後圖諸囚罪状於衞
之外垣令人觀省内臣曽奉命審録者死則於墓寢畫
壁南靣坐旁列法司堂上官及御史刑部郎引囚鞠躬
聽命狀示後世為榮觀焉成化二年命内官臨斬强盜
[095-19a]
宋全嘉靖中内臣犯法詔免逮問唯下司禮監治刑部
尚書林俊言宫府一體内臣所犯宜下法司明正其罪
不當廢祖宗法不聽按太祖之制内官不得識字預政
備掃除之役而已末年焚錦衣刑具蓋示永不復用而
成祖違之卒貽子孫之患君子惜焉




[095-19b]








  明史卷九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