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1a] 
欽定四庫全書
明史卷三百十二
大學士張廷玉等奉 勅修
列傳第二百
四川土司二
播州宣慰司 永寧宣撫司
酉陽宣撫司 石砫宣撫司
遵義府即播州秦為夜郎且蘭地漢屬牂牁唐貞觀中
[506-1b]
改播州乾符初南詔陷播太原楊端應募復其城為播
人所懐服歴五代子孫世有其地宋大觀中楊文貴納
土置遵義軍元世祖授楊邦憲宣慰使賜其子漢英名
賽音布哈封播國公洪武四年平蜀遣使諭之五年播
州宣慰使楊鏗同知羅琛總管何嬰蠻夷總管鄭瑚等
相率來歸貢方物納元所授金牌銀印銅章詔賜鏗衣
幣仍置播州宣慰使司鏗琛皆仍舊職領安撫司二曰
草塘曰黄平長官司六曰真州曰播州曰餘慶曰白泥
[506-2a]
曰容山曰重安以嬰等為長官七年中書省奏播州土
地既入版圖當收其貢賦嵗納粮二千五百石為軍儲
帝以其率先來歸田税隨所入不必以額已復置播州
黄平宣撫司播州江渡蠻黄安作亂貴州衛指揮張岱
討平之八年鏗遣其弟錡來貢賜衣幣自是每三嵗一
入貢十四年遣使齎敕諭鏗比聞爾聴浮言生疑貳今
大軍南征多用戰騎宜率兵二萬馬三千為先鋒庶表
爾誠十五年城播州沙溪以官兵一千人土兵二千人
[506-2b]
戍之改播州宣慰司𨽻貴州改黄平衛為千户所十七
年鏗子震卒於京命有司歸其喪二十年徴鏗入朝貢
馬十匹帝諭以守土保身之道賜鈔五百錠二十一年
播州宣慰使司并所屬宣撫司官各遣其子來朝請入
太學帝敕國子監官善訓導之永樂四年免播州荒田
租設重安長官司𨽻播州宣慰司以張佛保為長官以
佛保嘗招輯重安蠻民嚮化故也七年宣慰使楊昇招
諭草塘黄平重安所轄當科葛雍等十二寨蠻人來歸
[506-3a]
宣徳三年昇賀萬夀節後期禮部議予半賞帝以道逺
勿奪其賜七年草塘所屬穀
等四十一寨蠻作亂總
兵陳懷𠞰撫之旋定正統十四年宣慰使楊綱老疾以
其子輝代景泰三年輝奏湖貴所轄臻剖五坌等苗賊
糾合草塘江渡諸苗黄龍韋保等殺掠人民屢撫復叛
乞調兵征𠞰以靖民患帝命總督王來總兵梁珤等㑹
同四川巡撫𠞰之七年調輝兵征銅鼓五開叛苗賜敇
頒賞成化十年以播州賊齎果等屢嵗為患敇責川貴
[506-3b]
鎮巡官正統末苗蠻聚衆寇邊土官同知羅宏奏輝有
疾乞以其子愛代帝命愛襲職仍敇愛即率兵從總兵
官𠞰賊先是輝奏所屬天壩干地五十三寨及重安所
轄灣溪等寨屢被苗蠻占據乞令湖貴㑹兵征之命如
輝言部議以愛年㓜請仍起輝暫理軍事又以輝難獨
任宜敇都御史張瓚親至播州督理勵輝等振揚威武
以備征調其機宜悉聴瓚裁處十二年瓚督諸軍及輝
攻敗灣溪天壩干地諸苗凡破山寨十六斬首四百九
[506-4a]
十六級撫男婦九千八百餘口事下兵部以苗就撫者
多宜量為處分瓚議設安寧宣撫司并懷逺宣化二長
官司建靖南陽場二堡命輝董其役輝調兵民五千餘
立治所委所屬黄平諸長官分甓城垣將竣輝因奏各
寨苗蠻近頗知懼但大軍還後難保無虞播州向設操
守土兵一千五百人今撥守懐逺靖南夭漂龍場各二
百人宣化百人安寧六百人其家屬宜徙之同居為固
守計其工之未畢者宜命臣子愛董之而聴臣致仕如
[506-4b]
故詔從之時灣溪既立安寧宣撫爛土諸蠻惡其逼遂
引齎果等攻陷夭漂靖南城堡圍安寧愛新襲力弗能
支求援於川貴二鎮兵部奏起輝再統兵𠞰之又敕川
貴兵為助十五年貴州巡撫陳儼奏苗賊齎果轉横乞
調川湖等官軍五萬五千剋期㑹貴州聴儼節制兵部
言賊作於四川而貴州守臣自欲節制諸軍恐有邀功
之人主之且興師五萬以半年計須軍儲十三萬五千
石山路險峻輸運之夫須二十七萬衆況天將暑瘴癘
[506-5a]
可虞帝然其奏二十二年愛兄宣撫楊友訐奏愛帝命
刑部侍郎何喬新往勘二十三年喬新奏輝在日溺其
庶子友欲令承襲長官張淵阿順之安撫宋韜謂楊氏
家法立嗣以嫡愛宜立輝不得已立愛又欲割地以授
友謀於淵因以夭壩干乃本州懷逺故地為生苗所據
請兵取之容山長官韓瑄以土民安輯日乆不宜征淵
與輝計執瑄杖殺之前巡撫張瓚受輝賂以其地設安
寧宣撫司冐以友任宣撫輝立劵以所有金玉服用莊
[506-5b]
田召諸子均分之輝没淵乃與友潛謀刺愛淵弟深亦
與謀不果友遂奏愛居處器用僭擬朝廷又通唐府宻
書往來私習兵法天文謀不軌事皆誣帝命斬淵深以
愛信讒薄兄友因公擅殺且謀嫡盜官錢皆有罪愛贖
復任友遷保寧羈管仍敕喬新從宜處治𢎞治元年增
設重安守禦千户所命播州嵗調土兵一千助戍守七
年以平苗功賜敕勞愛十四年調播州兵五千征貴州
賊婦米魯等正徳二年陞播州宣慰使楊斌為四川按
[506-6a]
察使仍理宣慰事舊制土官有功賜衣帶或旌賞部衆
無列銜方面者斌狡横不受兩司節制諷安撫羅忠等
上其平普安等戰功重賂劉瑾得之踰年巡按御史俞
緇言不宜授乃裁之仍原職初友既編置保寧愛益恣
厚斂以賄中官征取友向所居凱里地者獨苛同知楊
才居安寧乘之朘剝尤甚諸苗憤怨凱里民為友奏復
官弗得乃潛入保寧以友還糾衆作亂攻播州焚愛居
第及公私廨宇略盡遂殺才多所殘戮愛屢奏於朝帝
[506-6b]
命鎮巡官調兵征之㑹友死遂緩師已而鎮巡官言友
子𢎞能悔過自新且善撫馭蠻衆願聴其約束其前為
友所焚殺者俱已隨土俗折償且還所侵奪於官乞授
𢎞冠帶為土舍協同播州經歴司撫輯諸蠻其家衆置
保寧者仍歸之𨽻播州管轄并諭斌與𢎞協和不得再
造釁端報可未幾播州安撫宋淮奏貴州凱口爛土苗
婚於凱離草塘諸寨陰相搆結誘山苗為亂乞賜斌敇
令每年巡視邊境㑹湖廣鎮巡官撫處部議土官向無
[506-7a]
領敇出巡者諭斌宜撫綏士衆輯睦親族以副朝廷優
待之意因授致仕宣慰愛為昭毅將軍給誥命賜麒麟
服時斌又為其父請進階及服色禮科駁之以服色等
威所繫不可假兵部以愛舊有𠞰賊功皆許之斌復為
其子相請入學并得賜冠帶十二年播州安撫羅忠宋
淮等奏斌有父喪欲援文臣例守制但邊防為重乞仍
令掌印理事初楊宏既歸凱里與重安土舍馮綸等有
怨宏卒綸等誘苗蠻攻之更相仇殺侵軼貴州境巡撫
[506-7b]
鄒文盛言狀且請移文四川㑹官撫處踰嵗不報文盛
乃遣參議蔡潮入播州督致仕楊斌撫平之因言宜復
安寧宣撫俾宏子弟襲之斌未衰宜仍起任事以制諸
蠻寨潮有撫蠻勞宜量擢兵部議安寧已革不可復斌
子既代亦不可起土官應襲與否屬四川非黔所得專
盛所請難行而功不可誣十六年賜斌蟒衣玉帶嘉靖
元年賜播州儒學四書集註從宣慰楊相奏也宏既死
其弟張求襲職不得時盜邊劫白泥司印信復與相搆
[506-8a]
兵守臣乞改凱里屬貴州以張為土知州解釋之兵部
議張習父兄之惡幸免於辜敢肆然執印信以要挾當
命川貴守臣按其前後爭産殺人諸罪寘于理若張悔
過輸情還所獲印尚可量授一官聴調殺賊以自効倘
或怙終必誅以為玩法戒既遂許張襲宣撫而改安寧
為凱里𨽻貴州初楊相之祖父皆以嫡庶相爭梯禍數
世至是相復寵庶子煦嫡子烈母張悍甚與烈盜兵逐
相相走客死水西烈求父屍宣慰安萬銓因要挾水烟
[506-8b]
天旺故地而後予屍烈陽許之及相喪還烈靳地不子
遂與水西搆難又殺其長官王黻時嘉靖二十三年也
烈既代襲遂與黻黨李保治兵相攻垂十年總督馮岳
調總兵石邦憲討平之真州苗盧阿項者亦久稱亂邦
憲以兵七千擊敗之有言賊求援於播者邦憲曰吾方
調水西兵聲揚烈助逆罪烈暇救人乎已禽阿項父子
斬獲四百餘人初嘉靖初議分凱里屬貴州既又以播
地多在貴州境并改屬思石兵備及真州盜平地方安
[506-9a]
靖播人以為非便川貴守臣異議不決命總督㑹勘總
督奏仍以播歸四川而貴州思石兵備仍兼制播酉平
邑諸土司事報可隆慶五年烈死子應龍請襲命予職
萬厯元年給應龍宣慰使敕書八年賜故宣慰楊烈祭
𦵏從應龍請也十四年應龍獻大木七十材美賜飛魚
服又復引其祖斌賜蟒例部議以斌有軍功且出特恩
未可為比帝命以都指揮使銜授應龍十八年貴州巡撫
葉夢熊疏論應龍兇惡諸事巡按陳效歴數應龍二
[506-9b]
十四大罪時方防禦松潘調播州土兵恊守四川巡按
李化龍疏請暫免勘問俾應龍戴罪圖功由是川貴撫
按疏辨在蜀者謂應龍無可勘之罪在黔者謂蜀有私
暱應龍之心於是給事中張希臯等以事屬重大兩省
利害豈漫不相開者乞從公㑹勘無執成心十九年夢
熊主議播州所轄五司改土為流悉屬重慶與化龍意
復相左化龍遂引嫌求斥葢應龍本雄猜阻兵嗜殺所
轄五司七姓悉叛離嬖妾田屠妻張氏并及其母妻叔
[506-10a]
張時照與所部何恩宋世臣等上變告應龍反夢熊請
發兵𠞰之蜀中士大夫悉謂蜀三面鄰播屬裔以什伯
數皆其彈壓且兵驍勇數征調有功剪除未為長策以
故蜀撫按並主撫朝議命勘應龍願赴蜀不赴黔二十
年應龍詣重慶對簿坐法當斬請以二萬金贖御史張
鶴鳴方駁問㑹倭大入朝鮮徵天下兵應龍因奏辨且
願將五千兵征倭自贖詔釋之兵已啓行尋報罷巡撫
王繼光至嚴提勘結應龍抗不出張時照等復詣奏闕
[506-10b]
下繼光用兵之議遂決二十一年繼光至重慶與總兵
劉承嗣等分兵三道進婁山關屯白石口應龍佯約降
而統苗兵據關衝擊承嗣兵敗殺傷大半㑹繼光論罷
即撤兵委棄輜重略盡黔師協勦無功時新撫
譚希忠與貴州鎮撫再議剿御史薛繼茂主撫應龍上
書自白遣其黨擕金入京行間為原奏何恩詣綦江縣
二十二年以兵部侍郎邢玠總督貴州二十三年玠至
蜀察永寧酉陽皆應龍姻媾而黄平白泥久為仇讐宜
[506-11a]
剪其枝黨乃檄應龍謂當待以不死㑹水西宣慰安疆
臣請父國亨䘏典兵部尚書石星手札示疆臣趣應龍
就吏得貰疆臣奉札至播招應龍時七姓恐應龍出得
除罪而四方亡命竄匿其間又幸龍反因以為利驛傳
文移輒從中阻玠檄重慶知府王士琦詣綦江趣應龍
安穏聴勘應龍使弟兆龍至安穏治郵舍儲糒叩頭郊
迎致餼牽如禮言應龍縛渠魁待罪松坎所不敢至安
穏者恐墮安穏仇民不測禍也幸請至松坎受事士琦
[506-11b]
曰松坎亦曩奏勘地即單騎往應龍果面縳道旁泣請
死罪願執罪人獻罰金得自比安國亨國亨者曩亦被
訐懼罪不出界故應龍引之士琦為請于玠許之應龍
乃縛獻黄元等十二人案驗抵應龍斬論贖輸四萬金
助採木仍革職以子朝棟代次于可棟羈府追贖黄元
等斬重慶市總督以聞時倭氛未靖兵部欲緩應龍事
東方朝廷亦以應龍向有積勞可其奏於松坎設同知
治焉以士琦為川東兵備副使彈治之應龍獲寛益怙
[506-12a]
終不悛尋可棟死於重慶益痛恨促喪歸不得復檄完
贖大言曰吾子活銀即至矣擁兵驅千餘僧招魂去分
遣土目置關據險厚撫諸苗名其健者為硬手州人稍
殷厚者没入其貲以養苗苗人咸願為出死力二十四
年應龍殘餘慶掠大阡都壩焚劫草塘餘慶二司及興
隆都勻各衛又遣其黨圍黄平戮重安長官家勢復大
熾二十五年流劫江津及南川臨合江索其仇袁子升
縋城下磔之時兵備王士琦調征倭應龍益統苗兵大
[506-12b]
掠貴州洪頭髙坪新村諸屯已又侵湖廣四十八屯阻
塞驛站詗原奏仇民宋世臣羅承恩等挈家匿偏橋衛
襲破之大索城中戮其父母淫其妻女備極慘酷二十
七年貴州巡撫江東之令都司楊國柱部卒三千𠞰應
龍奪三百落賊佯北誘師殱焉國柱等盡死東之罷以
郭子章代而起李化龍節制川湖貴州諸軍事調東征
諸將劉綎麻貴陳璘董一元南征時應龍乘大兵未集
勒兵犯綦江城中新募兵不滿三千賊兵八萬奄至游
[506-13a]
擊張良賢巷戰死綦江陷應龍盡殺城中人投屍蔽江
水為赤益結九股生苗及黒脚苗等為助屯官壩聲窺
蜀已遂焚東坡爛橋楚黔路梗二十八年應龍五道並
出破龍泉司時總督李化龍已移駐重慶徵兵大集遂
以二月十二日誓師分八路進每路約三萬人官兵三
之土司七之旗鼓甲仗森列苗大驚總兵劉綎破其前
鋒楊朝棟僅以身免賊膽落遂連克桑木烏江渡三關
奪天都三百落諸囤賊連敗乃乘隙突犯烏江詐稱水
[506-13b]
西隴澄㑹哨誘永順兵㫁橋淹死將卒無算尋綎破九
盤入婁山闗闗為賊前門萬峰挿天中通一線綎從間
道攀藤毁柵入陷焉四月朔師屯白石應龍率諸苗決
死戰綎親勒騎衝中堅分兩翼夾擊敗之追奔至養馬
城連破龍爪海雲險國壓海龍囤賊所倚天險謂飛鳥
騰猿不能逾者時偏沅師已破青蛇囤安疆臣亦奪落
濛關至大水田焚桃溪莊賊見勢急父子相抱哭上囤
死守每路投降文緩師總兵吳廣入崖門關營水牛塘
[506-14a]
與賊力戰三日却之賊詭令婦人於囤上拜表痛哭云
田氏且降復詐為應龍仰築死報廣廣輕信按兵已覘
賊詐益厲兵攻燒二關奪賊樵汲路八路師大集海龍
囤遂築長圍更番迭攻賊知必死㑹化龍聞父喪詔以
縗墨視師化龍念賊前囤險不能越令馬孔英率勍兵
併力攻其後天苦雨將士馳泥淖中苦戰六月四日天
忽霽綎先士卒克土城應龍益迫散金募死士拒戰無
應者起提刀巡壘見四面火光燭天大兵已登囤破士
[506-14b]
城入應龍倉皇同愛妾二闔室縊且自焚吳廣獲其子
朝棟急覔應龍屍出焰中賊平計出師至滅賊百十有
四日八路共斬級二萬餘生獲朝棟等百餘人化龍露
布以聞獻俘闕下剉應龍屍磔朝棟兆龍等於市播州
自唐入楊氏傳二十九世八百餘年至應龍而亡三十
一年播州餘逆吳洪盧文秀等叛總兵李應祥等討平
之分播地為二屬蜀者曰遵義府屬黔者為平越府
永寧唐藺州地宋為瀘州江安合江二縣境元置永寜
[506-15a]
路領筠連州及騰川縣後改為永寧宣撫司洪武四年
平蜀永寧内附置永寜衛六年筠連州滕大寨蠻編張
等叛詐稱雲南兵據湖南長寧諸州縣命成都衛指揮
袁洪討之洪引兵至敘州慶符縣攻破清平關禽偽千
户李文質等編張遁走復以兵犯江安諸縣洪追及之
又敗其衆焚其九寨獲編張子偽鎮撫張夀編張遁匿
溪洞餘黨散入雲南帝聞之敕諭洪曰南蠻叛服不常
不足罪既獲其俘宜編為軍且駐境上必以兵震之使
[506-15b]
讋天威無遺後患未幾張復聚衆據滕大寨洪移兵討
敗之追至小芒部張遁去遂取得花寨禽阿普等自是
張不敢復出其寨悉平遂降筠連州為縣屬敘州以九
姓長官司隸永寧安撫司八年正月陞永寧等處軍民
安撫司為宣撫使司秩正三品以禄照為宣撫使十七
年永寧宣撫使禄照貢馬詔賜鈔幣冠服定三年一貢
如例十八年禄照遣弟阿居來朝言比年賦馬皆已輸
惟粮不能如數縁大軍南征蠻民驚竄耕種失時加以
[506-16a]
兵後疾疫死亡者多故輸納不及命蠲之二十三年永
寧宣撫言所轄地水道有一百九十灘其江門大灘有
十二處皆石塞其流詔景川侯曹震往疏鑿之二十四
年震至瀘州按視有枝河通永寧乃鑿石削崖以通漕
運二十六年以禄照子阿聶襲職先是禄照坐事逮至
京得直還卒於途其子阿聶與弟智皆在太學遂以庶
母奢尾署司事至是奢尾入朝請以阿聶襲從之永樂
四年免永寧荒田租宣徳八年故宣撫阿聶妻奢蘇朝
[506-16b]
貢九年宣撫奢蘇奏生儒皆土猹朝廷所授官言語不
通難以訓誨永寧監生李源資厚學通乞如雲南鶴慶
府例授為儒學訓導詔從之景泰二年減永寧宣撫司
税課局鈔以苗賊竊發客商路阻從布政司請也成化
元年山都掌大壩等寨蠻賊分劫江安等縣兵部以聞
二年國子學録黄明善奏四川山都掌蠻屢嵗出没殺
掠良民景泰元年招之復叛天順六年撫之又反近總
兵李安令永寧宣撫奢貴赴大壩招撫亦未效恐開釁
[506-17a]
無已宜及大兵之集早為定計毋釀邊患三年明善復
言宋時多剛縣蠻為寇用白芀子兵破之白芀子者即
今之民壯多剛縣者即今之都掌多剛寨也前代用鄉
兵有明效宜急募民壯以助官軍都掌水稻十月熟宜
督兵先時取其田禾則三月之内蠻必餒矣軍宜分三
路南從金鵞池攻大壩中從戎縣攻箐前北從髙縣攻
都掌小寨破大寨自拔又大壩南百餘里為芒部西南
二百里為烏蒙令二府土官截其險要更用火器自下
[506-17b]
而上順風延爇寨必可攻且征調土兵須處置得宜招
募民壯須賞罰必信詔總兵官參用之時總督尚書程
信亦奏都掌地勢險要必得土兵嚮道請敕東川芒部
烏蒙烏撒諸府兵並速調湖廣永順保靖兵以備征遣
又請南京戰馬一千應用皆報可四年信奏永寧宣撫
奢貴開通運道禽獲賊首宜降璽書奬賚從之十六年
白玀玀羿子與都掌大壩蠻相攻禮部侍郎周洪謨言
臣敘人也知敘蠻情戎珙筠髙諸縣在前代皆土官國
[506-18a]
朝始代以流言語性情不相習用激變洪永宣正四朝
四命將徂征隨服隨叛景泰初益滋蔓至今為梗臣向
嘗言仍立土官治之為久逺計而都御史汪浩儌幸邊
功誣殺所保土官及寨主二百餘人諸蠻怨入骨髓轉
肆劫掠及尚書程信統大兵僅能克之臣以謂及今順
蠻人之情擇其衆所推服者許為大寨主俾世襲庶可
相安又言白玀玀者相傳為廣西流蠻有衆數千無統
屬景泰中糾戎珙苗攻破長寧九縣今又侵擾都掌其
[506-18b]
所居崖險箐深既難剪滅亦宜立長官司治之地近芒
部宜即𨽻之羿于者永寧宣撫所轄而永寧乃雲貴要
衝南跨赤水畢節六七百里以一柔婦人制數萬强梁
之衆故每肆劫掠臣以為宣撫土猹仍令宣撫奢貴治
之其南境寨蠻近赤水畢節要路者宜立二長官司仍
𨽻永寧宣撫夫土官有職無俸無損國儲有益邊備從
之二十五年永寧宣撫司女土官奢禄獻大木給誥如
例萬歴元年四川巡撫曽省吾奏都蠻叛逆發兵征討
[506-19a]
土官奢効忠首在調但與貴州土官安國亨有讐請並
令總兵官劉顯節制使不得籍口復讐妄有騷動從之
初烏撒與永寧烏蒙水西霑益諸土官境相連復以世
戚親厚既而安國亨殺安信信兄智結永寧宣撫奢効
忠報讐彼此相攻而安國亨部下吏目與智有親恐為
國亨所殺因投安路墨墨詐稱為土知府安承祖赴京
代奏已而國亨亦令其子安民陳訴與奢効忠俱奉命
聴勘於川貴巡撫議照蠻俗罰牛贖罪報可効忠死妻
[506-19b]
世統無子妾世續有㓜子崇周世統以嫡欲奪印相讐
殺方奏報間總兵郭成參將馬呈文利其所有遽發兵
千餘深入落紅奢氏九世所積搜掠一空世續亦發兵
尾其後効忠弟沙卜出拒戰且邀水西兵報讐成兵敗
績乃檄取沙卜於世統統不應復殺把總三人聚苗兵
萬餘欲攻永寧洩怨巡按劾成等邀利起釁宜逮而議
予二土婦冠帶仍分地各管所屬其宣撫司印俟奢崇
周成立赴襲理事報可十四年奢崇周代職未㡬死奢
[506-20a]
崇明者効忠親弟盡忠子也幼孤依世統撫養一十三
年至是送之永寧世續遺之氊馬許出印給之事已定
而諸奸閻宗傳等自以昔從世職逐世統殺沙卜懼崇
明立必復前恨遂附水西立阿利以自固安疆臣陰陽
其問蠻兵四出焚劫屯堡官兵不能禁總督以聞朝議
命奢崇明暫管宣撫事冀崇明蠲夙恨以收人心而閻
宗傳等攻掠永寧普寧摩尼如故崇明承襲幾一載世
續印竟不與且以印私安疆臣妻弟阿利巡撫遣都司
[506-20b]
張神武執世續索印世續言印在鎮雄隴澄處隴澄者
水西安堯臣也隴氏垂絶堯臣入贅遂冒隴姓稱隴澄
敘平播州敘州功澄與焉中朝不知其為堯臣也堯臣
外怙播功内仗水西有據鎮雄制永寧心蜀撫按以堯
臣非隴氏種無授鎮雄意堯臣以是懷兩端陰助世續
意世續得授阿利則已據鎮雄益堅又朝廷厭兵宗傳
阿利等方驛騷已可卧取隴氏也而閻宗傳等每焚掠
必稱鎮雄兵以怖諸部川南道梅國樓所俘蠻丑者言
[506-21a]
鎮雄遣將魯大功督兵五營屯大壩水西兵已渡馬鈴
堡約攻永寧普市遂潰宗傳等以空城棄去奢崇明又
言堯臣所遣目把彭月政魯仲賢六大營助逆不退聲
言將抵敘南攻永寜瀘州於是總兵侯國弼等皆歸惡
於堯臣都司張神武等所俘唤者朗者皆鎮雄土目堯
臣亦不能解黔中撫按以西南多事兵食俱詘無意取
鎮雄堯臣因以普市摩尼諸焚掠皆歸之蜀將議者遂
以貪功起釁為蜀將罪四川巡撫喬璧星言堯臣狡謀
[506-21b]
欲簒鎮雄垂涎藺地有年矣宗傳之背逆恃鎮雄猶鎮
雄之恃水西也水西疆臣不助兵臣已得其狀宜乘逆
孽未成今貴州撫按調兵與臣㑹𠞰倘堯臣稔惡如故
臣即移師擊之毋使弗摧之虺復為蛇弗窒之罅復為
河也疏上廷議無敢決用師者久之阿利死印亦出蜀
中欲逐堯臣之論卒不可解時播州清疆之議方沸騰
黔蜀各紛紛至是永寧議兵又如聚訟矣時朝廷已一
意休兵三十五年命釋奢世續赦閻宗傳等罪訪求隴
[506-22a]
氏子孫為鎮雄後並令安疆臣約束堯臣歸本土司聴
遥授職銜不許冒襲隴職於是宗傳降堯臣請避去黔
督遂請撤師舊制永寧衛𨽻黔土司𨽻蜀自水藺交攻
軍民激變奢崇明雖立而行勘未報摩尼普市千户張
大䇿等復請將永寧宣撫改土為流兵部言無故改流
置崇明何地命速完前勘諸案於是蜀撫擬張大䇿以
失守城池罪應斬黔撫擬張仲武以擅兵劫掠罪亦應
斬䇿黔人武蜀人也由是兩情皆不平諸臣自相搆訟
[506-22b]
復紛結不解㑹奢崇明子寅與水西已故土官妻奢社
輝爭地安兵馬十倍奢而奢之兵精兩相持蜀黔撫按
不能制以狀聞四十八年黔撫張鶴鳴以赤水衛白撒
所屯地為永寧占據宜清還皆待勘未決天啓元年崇
明請調馬步兵二萬援遼從之崇明與于寅久蓄異志
借調兵援遼遣其壻樊龍部黨張彤等領兵至重慶久
駐不發巡撫徐可求移鎮重慶趣永寧兵樊龍等以增
行糧為名乘機反殺巡撫道府總兵等官二十餘員遂
[506-23a]
據重慶分兵攻合江納溪破瀘州陷遵義興文知縣張
振徳死之興文故九絲蠻地也進圍成都偽號大梁布
政使朱燮元周著按察使林宰分門固守石砫土司女
官秦良玉遣弟明屏姪翼明等發兵四千倍道兼行潛
渡重慶營南坪闗良玉自統精兵六千沿江上趨成都
諸援兵亦漸集時寅攻城急陰納劉勲等為内應事覺
伏誅復造雲梯及旱船晝夜薄城城中亦以礮石擊毁
之相持百日㑹賊將羅乾象遣人輸款願殺賊自効是
[506-23b]
夜乾象縱火焚營賊兵亂崇明父子倉皇奔錢帛榖朱
委棄山積窮民賴以得活乾象因率其黨胡汝髙等來
降時燮元已授巡撫率川卒追崇明江安新都遵義諸
郡邑皆復時二年三月也樊龍收餘衆數萬據重慶險
塞燮元督良玉等奪二郎關總兵杜文煥破佛圖關諸
將迫重慶而軍奢寅遣賊黨周鼎等分道來救鼎敗走
為合江民所縳官軍與平茶酉陽石砫三土司合圍重
慶城中乏食燮元遂以計禽樊龍殺之張彤亦為亂兵
[506-24a]
所殺生禽龍子友邦及其黨張國用石永髙等三十餘
人遂復重慶時安邦彦反於貴州崇明遥倚為聲援三
年川師復遵義進攻永寧遇奢寅於土地坎率兵摶戰
大兵奮擊敗之寅被創遁樊虎亦戰死進克其城降賊
二萬復進拔紅崖天台諸囤寨降者日至崇明勢益蹙
求救於水西邦彥遣十六營過河援之羅乾象急破藺
州焚九鳯樓覆其巢崇明踉蹌走投水西邦彦與合兵
分犯遵義永寧川師敗之於芝蔴塘賊遁入青山諸將
[506-24b]
逼渭河鏖入龍場陣獲崇明妻安氏及奢崇輝等斬獲
萬計藺州平總督朱燮元請以赤水河為界河東龍場
屬黔河西赤水永寧屬蜀永寧設道府與遵義建武聲
勢聨絡未幾貴州巡撫王三善為邦彥所襲死崇明勢
復張將以踰春大舉寇永寧㑹奢寅為其下所殺而燮
元亦以父喪去崇明邦彥得稽誅崇明稱大梁王邦彦
號四裔大長老諸稱元帥者不可勝計合兵十餘萬規
先犯赤水崇禎初起燮元總督貴湖雲川廣諸軍務大
[506-25a]
㑹師燮元定計誘賊深入向永寧邀之於五峰山桃紅
壩令總兵侯良柱大敗之崇明邦彥皆授首是役也掃
蕩蜀黔數十年巨憝前後皆燮元功云
酉陽漢武陵郡酉陽縣地宋為酉陽州元屬懷徳府洪
武五年酉陽軍民宣慰司冉如彪遣弟如喜來朝貢置
酉陽州以如彪為知州八年改為宣撫司仍以冉如彪
為使置平茶邑梅麻兔石耶四洞長官司以楊底綱楊
金奉冉徳原楊隆為之每三年一入貢石耶不能親至
[506-25b]
京命附於酉陽二十七年平茶洞署長官楊再勝謀殺
兄子正賢及洞長楊通保等正賢等覺之逃至京師訴
其事且言再勝與景川侯謀反帝命逮再勝鞫之再勝
辭服當族誅正賢亦應縁坐帝誅再勝釋正賢使襲長
官酉陽宣撫冉興邦以襲職來朝命改隸渝州永樂三
年指揮丁能杜福撫諭亞堅等十一寨生苗一百三十
六户各遣子入朝命𨽻酉陽宣撫司四年免酉陽荒田
租五年興邦遣部長龔俊等貢方物並謝立儒學恩景
[506-26a]
泰七年調宣撫僉事冉廷璋兵征五開銅鼓叛苗賜敇
諭賞賚天順十三年命進宣撫冉雲散官一階以助討
叛苗及禽石全州之功也𢎞治七年宣撫冉舜臣以征
貴州叛苗功乞陞職兵部以非例請進舜臣階明威將
軍賜敇褒之十二年舜臣奏宋農寨蠻賊糾脅諸寨洞
蠻殺掠焚刧乞𠞰捕保靖永順二宣慰亦奏邑梅副長
官楊勝剛父子謀據酉陽結俊倍洞長楊廣震等號召
宋農後溪諸蠻聚兵殺掠請並討兵部議酉陽溪洞連
[506-26b]
絡易煽動宜即撲滅請行鎮巡官酌機宜十四年調酉
陽兵五千協剿貴州賊婦米魯正徳三年酉陽宣撫司
獲印舍人冉廷璽及邑梅長官司奏湖廣鎮溪所洞苗
聚衆攻劫請兵𠞰捕八年宣撫冉元獻大木二十乞免
男維翰襲職赴京從之二十年元再獻大木二十詔量
加服色酬賞萬歴十七年宣撫冉維翰獻大木二十價
逾三千工部議應加從三品服以為土官輸誠之勸從
之四十六年調酉陽兵四千命宣撫冉躍龍將之援遼
[506-27a]
四十七年躍龍遣子天允及文光等領兵赴遼陽駐虎
皮黄山等處三載解奉集之圍再援瀋陽以渾河失利
冉見龍戰没死者千餘人撤守遼陽又以降敵縱火冉
文煥等戰没死者七百餘人兵部尚書張鶴鳴言躍龍
遣子弟萬里勤王見龍既殺身殉國躍龍又自捐金二
千兩運軍器至山海闗振困招魂忠義可嘉臣在貴州
時躍龍亦自捐餉征紅苗屢建奇功今又著節於邊宜
加優恤以風諸邊天啓元年授躍龍宣慰使並妻舒氏
[506-27b]
皆給誥命仍恤陣亡千七百餘家二年奢崇明叛躍龍
率援師合圍重慶及崇明誅其土舍冉紹文與有功四
年躍龍以東西赴調效命為弟見龍及諸陣亡者請賚
䘏命下所司崇禎九年宣慰使冉天麟疏言庶孽天允
假㫖謀奪臣爵土不遂擅兵戕殺下撫按察勘時蜀方
憂盜大吏自顧不暇土官事多寢閣云
石砫以石潼關砫蒲關而名後周置施州唐改青江郡
宋末置石蛀安撫司元改石砫軍民府尋仍為安撫司
[506-28a]
洪武七年石砫安撫使馬克用遣其子付徳與同知陳
世顯入朝貢方物八年改石砫安撫司為宣撫司𨽻重
慶府十六年石砫溪蠻寇施州黔江守禦官軍擊破之
十八年石砫宣撫同知陳世顯遣子興潮等奉表貢方
物賀明年正旦二十四年賜石砫宣撫同知陳興潮及
其子文義白金百兩以從征散毛洞有功故也宣徳五
年命宣撫馬應仁子鎮為宣撫初應仁有罪應死貸謫
戍至是帝念其祖克用嘗効力先朝命求其子孫之良
[506-28b]
者用之故有是命成化十八年四川巡撫孫仁奏三月
内盜三百人入石砫殺宣撫馬澄及𨽻卒二十餘人焚
掠而去以石砫地鄰酆都互爭銀場相訐有司不為區
治致相讐殺命責有司捕賊仁奏石砫嵗辦鉛課五千
一百三十斤正統後停之鄰境軍民假以徴課乘機竊
取釀成禍階請除其課閉其洞仍移忠州臨江巡檢於
酆都南賓里之姜池以便防守從之是年命馬徽為宣
撫萬歴二十二年石砫女土官覃氏行宣撫事土吏馬
[506-29a]
邦聘謀奪其印與其黨馬斗斛斗霖等集衆數千圍覃
氏縱火焚公私廬舍八十餘所殺掠一空覃氏上書言
臣自從征疊茂擊賊大雪山斬首捕寇皆著有成勞屢
膺上官奬賞今邦聘無故䖍劉孤寡臣豈不能出一旅
與之角勝負誠以非朝命不敢也今叛人斯在請比先年
楚金洞舍覃碧謀簒事願與邦聘同就吏二十三年命
四川撫按讞其獄事未決㑹楊應龍反播州覃與應龍
為姻而斗斛亦結應龍兩家觀望獄遂解覃氏有智計
[506-29b]
性淫故與應龍通長子千乘失愛暱次子千駟謂應龍
可恃因聘其女為千駟妻千駟入播同應龍反千乘襲
馬氏爵應調與酉陽冉御龍同征應龍應龍敗千駟伏
誅而千乘為宣撫如故千乘卒妻秦良玉以功封夫人
自有傳
明史卷三百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