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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明史卷二百八十三
大學士張廷玉等奉 敕修
列傳第一百七十一
儒林二
陳獻章李承箕張 詡 婁 諒夏尚樸
賀 欽 陳茂烈
湛若水蔣 信等 鄒守益子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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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徳洪徐 愛等 王 畿王 艮等
歐陽徳族人瑜 羅洪先程文徳
呉 悌子仁度 何廷仁劉邦采魏良政等
王時槐 許孚逺
尤時熙張後覺等 鄧以讃張元忭
孟化鯉孟 秋 來知徳
鄧元錫劉元卿章 潢
陳獻章字公甫新㑹人舉正統十二年鄉試再上禮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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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第從呉與弼講學居半載歸讀書窮日夜不輟築陽
春臺静坐其中數年無戸外跡久之復游太學祭酒邢
讓試和楊時此日不再得試一篇驚曰龜山不如也颺
言於朝以為真儒復出由是名震京師給事中賀欽聴
其議論即日抗䟽解官執弟子禮事獻章獻章既歸四
方来學者日進廣東布政使彭韶總督朱英交薦召至
京令就試吏部屢辭疾不赴疏乞終養授翰林院檢討
以歸至南安知府張弼疑其拜官與與弼不同對曰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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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以布衣為石亨所薦故不受職而求觀祕書冀在
開悟主上耳時宰不悟先令受職然後觀書殊戾先生
意遂決去獻章聴選國子生何敢偽辭釣虚譽自是屢
薦卒不起獻章之學以静為主其教學者但令端坐澄
心於静中養出端倪或勸之著述不答嘗自言曰吾年
二十七始從呉聘君學於古聖賢之書無所不講然未
知入處比歸白沙専求用力之方亦卒未有得於是舎
繁求約静坐久之然後見吾心之體隠然呈露日用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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酬隨吾所欲如馬之卸勒也其學灑然獨得論者謂有
鳶飛魚躍之樂而蘭谿姜麟至以為活孟子云獻章儀
幹修偉右頰有七黒子母年二十四守節獻章事之至
孝母有念輒心動即歸𢎞治十三年卒年七十三萬厯
初從祀孔廟追諡文恭門人李承箕字世卿嘉魚人成
化二十二年舉鄉試往師獻章獻章日與登涉山水投
壺賦詩縱論古今事獨無一語及道久之承箕有所悟
辭歸隠居黄公山不復仕與兄進士承芳皆好學稱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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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二李卒年五十四張詡字廷實南海人亦師事獻章
成化二十年舉進士授戸部主事尋丁憂累薦不起正
徳中召為南京通政司㕘議一謁孝陵即告歸獻章謂
其學以自然為宗以忘己為大以無欲為至卒年六十
婁諒字克貞上饒人少有志絶學聞呉與弼在臨川往
從之一日與弼治地召諒往視云學者湏親細務諒素
豪邁由此折節雖掃除之事必身親之景泰四年舉於
鄉天順末選為成都訓導尋告歸閉門著書成日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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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卷三禮訂訛四十卷謂周禮皆天子之禮為國禮儀
禮皆公卿大夫士庻人之禮為家禮以禮記為二經之
傳分附各篇如冠禮附冠義之類不可附各篇者各附
一經之後不可附一經者總附二經之後其為諸儒附
㑹者以程子論黜之著春秋本意十二篇不採三傳事
實言是非必待三傳而後明是春秋為棄書矣其學以
收放心為居敬之門以何思何慮勿忘勿助為居敬要
㫖然其時胡居仁頗譏其近陸子後羅欽順亦謂其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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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學云子忱字誠善傳父學女為寜王宸濠妃有賢聲
嘗勸王毋反王不聴卒反諒子姓皆捕繋遺文遂散軼
矣門人夏尚樸字敦夫廣信永豐人正徳初㑹試赴京
見劉瑾亂政慨然歎曰時事如此尚可干進乎不試而
歸六年成進士授南京禮部主事嵗饑條上救荒數事
再遷恵州知府投劾歸嘉靖初起山東提學副使擢南
京太僕少卿與魏校湛若水輩日相講習言官劾大學
士桂萼語連尚樸吏部尚書方獻夫白其無私尋引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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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早年師諒傳主敬之學常言纔提起便是天理纔放
下便是人欲魏校亟稱之所著有中庸語東巖文集王
守仁少時亦嘗受業於諒
賀欽字克恭義州衞人少好學讀近思錄有悟成化二
年以進士授户科給事中已而師事獻章既歸肖其像
事之𢎞治改元用閣臣薦起為陕西㕘議檄未至而母
死乃上疏懇辭且陳四事一謂今日要務莫先經筵當
博訪真儒以資啟沃二薦檢討陳獻章學術醇正稱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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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賢宜以非常之禮起之或俾㕘大政或任經筵以養
君徳三内官職掌載在祖訓不過備灑掃司啟閉而已
近如王振曹吉祥汪直等或㕘預機宜干政令招權納
寵邀功起釁或引左道進淫巧以蕩上心誤國殃民莫
此為甚宜慎飭將来内不使干預政事外不使鎮守地
方掌渥兵權四興禮樂以化天下陛下紹基之初舉行
朱子喪𦵏之禮而頽敗之俗因仍不改乞申明正禮革
去教坊俗樂以廣治化疏凡數萬言奏入報聞正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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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劉瑾括遼東田東人震恐而義州守又貪横民變聚
衆劫掠顧相戒曰毋驚賀黄門欽聞之急諭禍福以身
任之亂遂定欽學不務博涉専讀四書六經小學期於
反身實踐謂為學不必求之髙逺在主敬以收放心而
已卒年七十四天啟初追諡恭定子士諮鄉貢士嘗陳
十二事論王政不報終身不仕
陳茂烈字時周莆田人年十八作省克錄謂顔之克己
曾之日省學之法也𢎞治八年舉進士奉使廣東受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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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獻章之門獻章語以主静之學退而與張詡論難作
静思錄尋授吉安府推官考績過淮寒無絮衣凍幾殆
入為監察御史袍服朴陋乗一疲馬人望而敬之以母
老終養供母之外不辦一帷治畦汲水身自操作太守
聞其勞進二卒助之三日遣之還吏部以其貧祿以晉
江教諭不受又奏給月米上書言臣素貧食本儉薄故
臣母自安於臣之家而臣亦得以自逭其貧非有及人
之㢘盡己之孝也古人作傭負米皆以為親臣之貧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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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至是而臣母鞠臣艱苦今年八十有六来日無多臣
欲自盡心力尚恐不及上煩官帑心竊未安奏上不允
母卒茂烈亦卒茂烈為諸生時韓文問莆田人物於林
俊曰從吾謂彭時也又問曰時周且曰與時周語沉疴
頓去其為所重如此
湛若水字元明増城人𢎞治五年舉於鄉從陳獻章游
不樂仕進母命之出乃入南京國子監十八年㑹試學
士張元禎楊廷和為考官撫其卷曰非白沙之徒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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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置第二賜進士選庻吉士授翰林院編修時王守
仁在吏部講學若水與相應和尋丁母憂廬墓三年築
西譙講舎士子来學者先令習禮然後聴講嘉靖初入
朝上經筵講學疏謂聖學以求仁為要已復上疏言陛
下初政漸不克終左右近侍争以聲色異教蠱惑上心
大臣林俊孫交等不得守法多自引去可為寒心亟請
親賢逺奸窮理講學以隆太平之業又疏言日講不宜
停止報聞明年進侍讀復疏言一二年間天變地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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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川湧人饑相食殆無虚月夫聖人不以屯否之時而
後親賢之訓明醫不以深錮之疾而廢元氣之劑宜博
求修明先王之道者日侍文華以禆聖學已遷南京國
子監祭酒作心性圖説以教士拜禮部侍郎倣大學衍
義補作格物通上於朝厯南京吏禮兵三部尚書南京
俗尚侈靡為定喪𦵏之制頒行之老請致仕年九十五
卒若水生平所至必建書院以祀獻章年九十猶為南
京之游過江西安福鄒守益守仁弟子也戒其同志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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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泉先生来吾輩當憲老而不乞言慎毋輕有所論辨
若水初與守仁同講學後各立宗旨守仁以致良知為
宗若水以隨處體驗天理為宗守仁言若水之學為求
之於外若水亦謂守仁格物之説不可信者四又曰陽
明與吾言心不同陽明所謂心指方寸而言吾之所謂
心者體萬物而不遺者也故以吾之説為外一時學者
遂分王湛之學湛氏門人最著者永豐李懐徳安何遷
婺源洪垣歸安唐樞懐之言變化氣質遷之言知止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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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言求真心大約出入王湛兩家之間而别為一義垣
則主於調停兩家而互救其失皆不盡守師説也懐字
汝徳南京太僕少卿遷字益之南京刑部侍郎垣字峻
之温州府知府樞刑部主事疏論李福達事罷歸自有
傳蔣信字卿實常徳人年十四居喪毁瘠與同郡冀元
亨善王守仁謫龍場過其地偕元亨事焉嘉靖初貢入
京師復師湛若水若水為南祭酒門下士多分教至十
一年舉進士累官四川水利僉事却播州土官賄寘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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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於法遷貴州提學副使建書院二廩羣髦士其中
龍場故有守仁祠為置祠田坐擅離職守除名信初從
守仁游時未以良知教後從若水游最久學得之湛氏
為多信踐履篤實不事虚談湖南學者宗其教稱之曰
正學先生卒年七十九時宜興周衝字道通亦游王湛
之門由舉人授髙安訓導至唐府紀善嘗曰湛之體認
天理即王之致良知也與信集師説為新泉問辨錄兩
家門人各相非笑衝為疏通其㫖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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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守益字謙之安福人父賢字恢才𢎞治九年進士授
南京大理評事數有條奏厯官福建僉事禽殺武平賊
渠黄友勝居家以孝友稱守益舉正徳六年㑹試第一
出王守仁門以廷對第三人授翰林院編修踰年告歸
謁守仁講學於贛州宸濠反與守仁軍事世宗即位始
赴官嘉靖三年二月帝欲去興獻帝本生之稱守益疏
諫忤㫖被責踰月復上疏曰陛下欲隆本生之恩屢下
羣臣㑹議羣臣據禮正言致䝉詰讓道路相傳有孝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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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之稱昔曾元以父寢疾憚於易簀蓋愛之至也而曾
子責之曰姑息魯公受天子禮樂以祀周公蓋尊之至
也而孔子傷之曰周公其衰矣臣願陛下勿以姑息事
獻帝而使後世有其衰之歎且羣臣援經説古欲陛下
専意正統此皆為陛下忠謀乃不察而督過之謂忤且
慢臣厯觀前史如冷褒段猶之徒當時所謂忠愛後世
所斥以為邪媚也師丹司馬光之徒當時所謂欺慢後
世所仰以為正直也後之視今猶今之視古望陛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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吝改過察羣臣之忠愛信而用之復召其去國者無使
姦人動揺國是離間宫闈昔先帝南巡羣臣交章諫阻
先帝赫然震怒豈不謂欺慢可罪哉陛下在藩邸聞之
必以是為盡忠於先帝今入繼大統獨不容羣臣盡忠
於陛下乎帝大怒下詔獄拷掠謫廣徳州判官廢淫祠
建復初書院與學者講授其間稍遷南京禮部郎中州
人立生祠以祀聞守仁卒為位哭服心喪日與吕柟湛
若水錢徳洪王畿薛侃輩論學考滿入都即引疾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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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以薦起南京禮部郎中召為司經局洗馬守益以太
子幼未能出閣乃與霍韜上聖功圖自神堯茅茨土階
至帝西苑耕稼蠶桑凡為圖十三帝以為謗訕幾得罪
賴韜受帝知事乃解明年遷太常少卿兼侍讀學士出
掌南京翰林院夏言欲逺之也御史毛愷請留侍東宫
被謫尋改南京祭酒九廟災守益陳上下交修之道言
殷中宗髙宗反妖為祥享國長久帝大怒落職歸守益
天姿純粹守仁嘗曰有若無實若虚犯而不校謙之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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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矣里居日事講學四方從游者踵至學者稱東廓先
生居家二十餘年卒隆慶初贈南京禮部右侍郎諡文
莊先是守仁主山東試堂邑穆孔暉第一後官侍講學
士卒贈禮部右侍郎諡文簡孔暉端雅好學初不肻宗
守仁説久乃篤信之自名王氏學浸淫入於釋氏而守
益於戒懼慎獨蓋兢兢焉子善嘉靖三十五年進士以
刑部員外郎恤刑湖廣矜釋甚衆擢山東提學僉事時
與諸生講學萬厯初累官廣東右布政使謝病歸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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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薦即家授太常寺致仕子徳涵徳溥徳涵字汝海隆
慶五年進士厯刑部員外郎張居正方禁講學徳涵守
之自若御史傅應禎劉臺相繼論居正皆徳涵里人疑
為黨出為河南僉事御史承風指劾之貶秩歸善服習
父訓踐履無怠稱其家學而徳涵從耿定理游定理不
答發憤湛思自覺有得由是専以悟為宗於祖父所傳
始一變矣徳溥由萬厯十一年進士厯司經局洗馬善
從子徳泳萬厯十四年進士官御史給事中李獻可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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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教太子斥為民徳泳偕同官救之亦削籍家居三十
年言者交薦光宗立起尚寶少卿厯太常卿魏忠賢用
事乞休歸所司將為忠賢建祠徳泳塗毁其募籍乃止
錢徳洪名寛字徳洪後以字行改字洪甫餘姚人王守
仁自尚書歸里徳洪偕數十人共學焉四方士踵至徳
洪與王畿先為疏通其大㫖而後卒業於守仁嘉靖五
年舉㑹試徑歸七年冬偕畿赴廷試聞守仁訃乃奔喪
至貴溪議喪服徳洪曰某有親在麻衣布絰弗敢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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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畿曰我無親遂服斬衰喪歸徳洪與畿築室於場以
終心喪十一年始成進士累官刑部郎中郭勛下詔獄
移部定罪徳洪據獄詞論死廷臣欲坐以不軌言徳洪
不習刑名而帝雅不欲勛死因言官疏下徳洪詔獄所
司上其罪已出獄矣帝曰始朕命刑官毋梏勛徳洪故
違之與勛不領敕何異再下獄御史楊爵都督趙卿亦
在繋徳洪與講易不輟久之斥為民徳洪既廢遂周游
四方講良知學時士大夫率務講學為名髙而徳洪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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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守仁髙第弟子尤為人所宗徳洪徹悟不如畿畿持
循亦不如徳洪然畿竟入於禪而徳洪猶不失儒者矩
矱云穆宗立復官進階朝列大夫致仕神宗嗣位復進
一階卒年七十九學者稱緒山先生初守仁倡道其鄉
隣境從游者甚衆徳洪畿為之首其最初受業者則有
餘姚徐愛山隂葉宗兖朱節及應良盧可久應典董澐
之屬愛字曰仁守仁女弟夫也正徳三年進士官至南
京工部郎中良知之説學者初多未信愛為疏通辨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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暢其指要守仁言徐生之温恭葉生之沉潛朱生之
敏皆我所不逮愛卒年三十一守仁哭之慟一日講畢
歎曰安得起曰仁九泉聞斯言乎率門人之其墓所酹
酒告之葉宗兖字希淵正徳十二年進士官至四川提
學僉事朱節字守中正徳八年進士為御史巡按山東
大盜起顔神鎮蔓州縣十數驅馳戎馬間以勞卒贈光
祿少卿應良字原忠仙居人正徳六年進士官編修守
仁在吏部良學焉親老歸養講學山中者將十年嘉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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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還任伏闕争大禮廷杖張璁黜翰林為外官良得山
西副使謝病歸卒盧可久字一松程粹字養之皆永康
諸生與同邑應典皆師守仁粹子正宜厯順天應尹應
典字天彞進士官兵部主事居家養母不希榮利通籍
三十年在官止一考可久傳東陽杜惟熙惟熙傳同邑
陳時芳陳正道維熙以克己為要嘗曰學者一息不昧
則萬古皆通一刻少寛即終朝欠缺卒年八十餘時芳
博覽多聞而歸於實踐嵗貢不仕正道為建安訓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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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餘猶徙步赴五峰講㑹其門人吕一龍永康人言
動不茍學者咸宗之董澐字子夀海寧人年六十八矣
游㑹稽肩瓢笠詩卷謁守仁卒請為弟子子榖官知縣
亦受業守仁
王畿字汝中山隂人弱冠舉於鄉跌宕自喜後受業王
守仁聞其言無底滯守仁大喜嘉靖五年舉進士與錢
徳洪並不就廷對歸守仁征思田留畿徳洪主書院已
奔守仁喪經紀𦵏事持心喪三年久之與徳洪同第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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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授南京兵部主事進郎中給事中戚賢等薦畿夏言
斥畿偽學奪賢職畿乃謝病歸畿嘗云學當致知見性
而已應事有小過不足累故在官弗免千請以不謹斥
畿既廢益務講學足跡遍東南呉楚閩越皆有講舍年
八十餘不肻己善談説能動人所至聴者雲集毎講雜
以禪機亦不自諱也學者稱龍谿先生其後士之浮誕
不逞者率自名龍谿弟子而泰州王艮亦受業守仁門
徒之盛與畿相埒學者稱心齋先生陽明學派以龍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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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齋為得其宗艮字汝止初名銀王守仁為更名七嵗
受書鄉塾貧不能竟學父竈丁冬晨犯寒役於官艮哭
曰為人子令父至此得為人乎出代父役入定省惟謹
艮讀書止孝經論語大學信口談説中理解有客聞艮
言詫曰何類王中丞語艮乃謁守仁江西與守仁辨久
之大服拜為弟子明日告之悔復就賓位自如己心折
卒稱弟子從守仁歸里歎曰吾師倡明絶學何風之不
廣也還家製小車北上所過招要人士告以守仁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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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聚觀者千百抵京師同門生駭異匿其車趣使返守
仁聞之不悦艮往謁拒不見長跪謝過乃已王氏弟子
遍天下率都爵位有氣勢艮以布衣抗其間聲名反出
諸弟子上然艮本狂士往往駕師説上之持論益髙逺
出入於二氏艮傳林春徐樾樾傳顔鈞鈞傳羅汝芳梁
汝元汝芳傳楊起元周汝登蔡悉樾字子直貴溪人舉
進士厯官雲南左布政使沅江土酋那鑑反詐降樾信
之抵其城下死焉詔贈光祿寺卿予祭𦵏任一子官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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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子仁泰州人聞良知之學日以朱墨筆識臧否自考
動有䋲檢尺寸不踰嘉靖十一年㑹試第一除戸部主
事調吏部搢紳士講學京師者數十人聰明解悟善談
説者推王畿志行敦實推春及羅洪先進文選郎中卒
官年四十四發其篋僅白金四兩寮友官斂歸其喪汝
芳字維徳南城人嘉靖三十二年進士徐太湖知縣召
諸生論學公事多決於講座遷刑部主事厯寜國知府
民兄弟爭産汝芳對之泣民亦泣訟乃已創開元㑹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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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亦令聼講入覲勸徐階聚四方計吏講學階遂大㑹
於靈濟宫聴者數千人父艱服闋起補東昌移雲南屯
田副使進參政分守永昌坐事為言官論罷初汝芳從
永新顔鈞講學後鈞繫南京獄當死汝芳洪養獄中鬻
産救之得減戍汝芳既罷官鈞亦赦歸汝芳事之飲食
必躬進人以為難鈞詭怪猖狂其學歸釋氏故汝芳之
學亦近釋楊起元周汝登皆萬厯五年進士起元歸善
人選庻吉士適汝芳以㕘政入賀遂學焉張居正方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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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學汝芳被劾罷而起元自如累官吏部左侍郎拾遺
被劾帝不問未幾卒天起初追諡文懿汝登嵊人初為
南京工部主事榷税不如額謫兩淮鹽運判官累官南
京尚寶卿起元清修姱節然其學不諱禪汝登更欲合
儒釋而㑹通之輯聖學宗傳盡採先儒語類禪者以入
蓋萬厯世士大夫講學者多類此蔡悉字士備合肥人
嘉靖三十八年進士授常徳推官築郭外六隄以免水
患擢南京吏部主事累官南京尚寶卿移署國子監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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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立東宫又極論礦税之害有學行恬宦情仕五十年
家食强半清操亮節淮西人宗之
歐陽徳字崇一泰和人甫冠舉鄉試之贛州從王守仁
學不應㑹試者再嘉靖二年䇿問隂詆守仁徳與魏良
弼等直發師訓無所阿竟登第除知六安州建龍津書
院聚生徒論學入為刑部員外郎六年詔簡朝士有學
行者為翰林乃改徳編修遷南京國子司業作講亭進
諸生與四方學者論道其中尋改南京尚寶卿召為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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僕少卿以便養復改南京鴻臚卿父憂服闋留養其母
與鄒守益聶豹羅洪先日講學以薦起故官累遷吏部
左侍郎兼學士掌詹事府母憂歸服未闋即用為禮部
尚書喪畢之官命直無逸殿時儲位久虚帝惑陶仲文
二龍不相見之説諱言建儲徳懇請㑹有詔二王出邸
同日婚徳以裕王儲貳不當出外疏言曩太祖以父婚
子諸王皆處禁中宣宗孝宗以兄婚弟始出外府今事
與太祖同請從初制帝不許徳又言㑹典醮詞主器則
[449-20a]
曰承宗分藩則曰承家今裕王當何從帝不悦曰既云
王禮自有典制如若言何不竟行冊立耶徳即具冊立
儀上帝滋不悦然終諒其誠婚亦竟不同日裕王母康
妃杜氏薨徳請用成化朝紀淑妃故事不從徳遇事侃
侃裁制諸宗藩尤有執或當利害衆相顧色戰徳意氣
自如當是時徳與徐階聶豹程文徳並以宿學都顯位
於是集四方名士於靈濟宫與論良知之學赴者五千
人都城講學之㑹於斯為盛徳器宇温粹學務實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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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空虚晩見知於帝將柄用而徳遽卒贈太子少保諡
文莊族人瑜字汝重亦學於守仁守仁教之曰常欿然
無自是而已瑜終身踐之舉於鄉不就㑹試曰老親在
三公不與易也母死廬墓側虎環廬嘷不為動厯官四
川㕘議所至有亷恵聲年近九十而卒
羅洪先字達夫吉水人父循進士厯兵部武選郎中㑹
考選武職有指揮二十餘人素出劉瑾門循罷其管事
瑾怒罵尚書王敞敞懼歸部趣易奏循故遲之數日瑾
[449-21a]
敗敞乃謝循循厯知鎮江淮安二府徐州兵備副使咸
有聲洪先㓜慕羅倫為人年十五讀王守仁傳習録好
之欲徃受業循不可而止乃師事同邑李中傳其學嘉
靖八年舉進士第一授修撰即請告歸外舅太僕卿曽
直喜曰幸吾壻成大名洪先曰儒者事業有大於此者
此三年一人安足喜也洪先事親孝父母肅客洪先冠
帶行酒拂席授几甚恭居二年詔劾請告踰期者乃赴
官尋遭父喪苫塊蔬食不入室者三年繼遭母憂亦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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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八年簡宫僚召拜春坊左賛善明年冬與司諫唐
順之校書趙時春疏請来嵗朝正後皇太子出御文華
殿受羣臣朝賀時帝數稱疾不視朝諱言儲貳臨朝事
見洪先等疏大怒曰是料朕必不起也降手詔百餘言
切責之遂除三人名洪先歸益尋求守仁學甘淡泊鍊
寒暑躍馬挽强考圖觀史自天文地志禮樂典章河渠
邉塞戰陣攻守下逮隂陽算數靡不精究至人才吏事
國計民情悉加意諮訪曰茍當其任皆吾事也邑田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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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宿弊請所司均之所司即以屬洪先精心體察弊頓
除嵗饑移書郡邑得粟數十石率友人躬振給流㓂入
吉安主者失措為畫䇿戰守冦引去素與順之友善順
之應召欲挽之出嚴嵩以同鄉故擬假邉才起用皆力
辭洪先雖宗良知學然未嘗及守仁門恒舉易大傳寂
然不動周子無欲故静之㫖以告學人又曰儒者學在
經世而以無欲為本惟無欲然後出而經世識精而力
鉅時王畿謂良知自然不假纎毫力洪先非之曰世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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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現成良知者耶雖與畿交好而持論始終不合山中
有石洞舊為虎穴葺茅居之命曰石蓮謝客黙坐一榻
三年不出户初告歸過儀真同年生主事項喬為分司
有富人坐死行萬金求為地洪先拒不聴喬微諷之厲
聲曰君不聞志士不忘在溝壑耶江漲壊其室巡撫馬
森欲為之營固辭不可隆慶初卒贈光祿少卿諡文恭
程文徳字舜敷永康人初受業章懋後從王守仁遊登
洪先榜進士第二授翰林編修坐同年生揚名劾汪鋐
[449-23a]
事下詔獄謫信宜典史鋐罷量移安福知縣遷兵部員
外郎父憂廬墓側終喪不入内起兵部郎中擢廣東提
學副使未赴改南京國子祭酒母憂服闋起禮部右侍
郎諳達犯京師分守宣武門盡納鄉民避㓂者調吏部
為左已改掌詹事府三十三年供事西苑所撰青詞頗
有所規諷帝銜之㑹推南京吏部尚書帝疑文徳欲逺
己命調南京工部右侍郎文徳疏辭勸帝享安静和平
之福帝以為謗訕除其名既歸聚徒講學卒貧不能殮
[449-23b]
萬厯間追贈禮部尚書諡文恭
呉悌字思誠金谿人嘉靖十一年進士除樂安知縣調
繁宣城徴授御史十六年應天府進試錄考官評語失
書名諸生答䇿多譏時政帝怒逮考官諭徳江汝璧洗
馬歐陽衝詔獄貶官府尹孫懋等下南京法司尋徳還
職而停舉子㑹試悌為舉子求寛坐下詔獄出視兩淮
鹽政海溢沒通泰民廬悌先發漕振之而後奏聞尋引
疾歸還朝按河南伊王典楧驕横憚悌遺書稱為友悌
[449-24a]
報曰殿下天子親藩非悌所敢友悌天子憲臣非殿下
所得友王愈憚之夏言嚴嵩當國與悌鄉里嘗謁言衆
見言新服宫袍競前譽之悌却立不進言問故徐曰俟
談少間當以政請言為改容及嵩擅政悌惡之引疾家
居垂二十年嵩敗起故官一嵗中累遷至南京大理卿
時呉嶽胡崧毛愷並以耆俊為卿貳與悌稱南都四君
子隆慶元年就遷刑部侍郎明年卒悌為王守仁學然
清修果介反躬自得為多萬厯中子仁度請䘏吏部尚
[449-24b]
書孫丕楊曰悌理學名臣不宜循常格遂用黄孔昭例
贈禮部尚書諡文莊鄉人建祠與陸九淵呉澄呉與弼
陳九川並祀曰五賢祠學者稱疏山先生仁度字繼疎
萬厯十七年進士授中書舍人三王並封議起抗疏争
之久之擢吏部主事厯考功郎中稽勲郎中趙邦清被
劾疑同官鄧光祚等嗾言路憤激力辨章下考功仁度
欲稍寛邦清罰給事中梁有年遂劾仁度黨比時光祚
引疾去而仁度代為文選御史康丕揚復劾仁度傾光
[449-25a]
祚而代之詔改調之南京自邦清被論後言路訐不已
都御史温純恚甚請定國是以剖衆疑而深為仁度惜
仁度尋補南京刑部郎中擢太僕少卿進右僉都御史
巡撫山西砥㢘隅務慈愛與魏允貞齊名居四年以疾
歸熹宗初起大理卿進兵部右侍郎復稱疾去再起工
部左侍郎天啟五年魏忠賢以仁度與趙南星楊漣等
善勒令致仕尋卒仁度名父子克自振勵鄒元標亟稱
之
[449-25b]
何廷仁初名秦以字行改字性之黄𢎞綱字正之皆雩
都人廷仁和厚與人接誠意盎溢而𢎞綱難近未嘗假
色笑於人然兩人志行相準廷仁初慕陳獻章後聞王
守仁之學於𢎞綱守仁征桶岡詣軍門謁遂事師焉嘉
靖元年舉於鄉復從守仁浙東廷仁立論尚平實守仁
歿後有為過髙之論者輒曰此非吾師言也除新㑹知
縣釋菜獻章祠而後視事政尚簡易士民愛之遷南京
工部主事分司儀真榷蕪湖税不私一錢滿考即致仕
[449-26a]
𢎞綱由鄉舉官刑部主事守仁之門從游者恒數百浙
東江西尤衆善推演師説者稱𢎞綱廷仁及錢徳洪王
畿時人語曰江有何黄浙有錢王然守仁之學傳山隂
泰州者流弊靡所底極惟江西多實踐安福則劉邦采
新建則魏良政兄弟其最著云邦采字君亮族子曉受
業守仁歸語邦采遂與從兄文敏及弟姪九人謁守仁
於里第師事焉父憂蔬水廬墓免喪不復應舉提學副
使趙淵檄赴試御史儲良才許以常服入闈不解衣檢
[449-26b]
察乃就試得中式久之除夀寜教諭擢嘉興府同知棄
官歸邦采識髙明用力果鋭守仁倡良知為學的久益
敝有以揣摩為妙悟恣為自然者邦采每極言縱排斥
焉文敏字宜充父喪除絶意科舉嘗曰學者當循本心
之明時見已過刮磨砥礪以融氣禀絶外誘徴諸倫理
事物之實無一不慊於心而後為聖門正學非困勉不
可得入也髙談虚悟炫末離本非徳之賊乎曉字伯光
舉於鄉後為新寜知縣有善政良政字師伊守仁撫江
[449-27a]
西與兄良弼弟良器良貴咸學焉提學副使邵鋭巡按
御史唐龍持論與守仁異戒諸生勿往謁良政兄弟獨
不顧深為守仁所許良政功尤専孝友敦朴燕居無惰
容嘗曰不尤人何人不可處不累事何事不可為舉鄉
試第一而卒良弼嘗言吾夢見師伊輒汗浃背其為兄
憚如此良器字師顔性超穎絶人雖宗良知踐履務平
實良弼自有傳良貴官右副都御史
王時槐字子植安福人嘉靖二十六年進士授南京兵
[449-27b]
部主事厯禮部郎中福建僉事累官太僕少卿降光祿
少卿隆慶末出為陕西參政張居正柄國以京察罷歸
萬厯中南贛巡撫張岳疏薦之吏部言六年京察祖制
也若執政有所驅除非時一舉謂之閏察時槐在閏察
中羣情不服請召時槐且永停閏察報可久之陸光祖
掌銓起貴州㕘政旋擢南京鴻臚卿進太常皆不赴時
槐師同縣劉文敏及仕徧質四方學者自謂終無所得
年五十罷官反身實証始悟造化生生之幾不隨念慮
[449-28a]
起滅學者欲識真幾當從慎獨入其論性曰孟子性善
之説決不可易使性中本無仁義則惻隠羞惡更何從
生且人應接事物如是則安不如是則不安非善而何
又曰居敬窮理二者不可廢一要之居敬二字盡之自
其居敬之精明了悟而言謂之窮理即考索討論亦居
敬中之一事敬無所不該敬外更無餘事也年八十四
卒廬陵陳嘉謨字世顯與時槐同年進士為給事中不
附嚴嵩出之外厯湖廣㕘政乞休歸専用力於學凡及
[449-28b]
其門者告之曰有塘南在可往師之塘南時槐别號也
年八十三卒
許孚逺字孟中徳清人受學同郡唐樞嘉靖四十一年
成進士授南京工部主事就改吏部已調北部尚書楊
博惡孚逺講學㑹大計京朝官黜浙人幾半博鄉山西
無一焉孚逺有後言博不悦孚逺遂移疾去隆慶初髙
拱薦起考功主事出為廣東僉事招太監李茂許俊美
禽倭黨七十餘輩以降錄功賚銀幣旋移福建神宗立
[449-29a]
拱罷政張居正議逐拱黨復大計京官王篆為考功誣
孚逺黨拱謫兩淮鹽運司判官厯兵部郎中出知建昌
府暇輒集諸生講學引貢士鄧元錫劉元卿為友尋以
給事中鄒元標薦擢陕西提學副使敬禮貢士王之士
移書當路并元卿元錫薦之後三人並得徴由孚逺倡
也遷應天府丞坐為李材訟寃貶二秩由廣東僉事再
遷右通政二十年擢右僉都御史巡撫福建倭陷朝鮮
議封貢孚逺請敕諭日本禽斬平秀吉不從吕宋國酋
[449-29b]
子訟商人襲殺其父孚逺以聞詔戮罪人厚犒其使福
州饑民掠官府孚逺禽倡首者亂稍定而給事中耿隨
龍御史甘士价等劾孚逺宜斥帝不問所部多僧田孚
逺入其六於官又募民墾海壇地八萬三千有竒築城
建營舍聚兵以守因請推行於南日彭湖及浙中陳錢
金塘玉環南麂諸島皆報可居三年入為南京大理卿
就遷兵部右侍郎改左調北部甫半道被論乞休疏屢
上乃許又數年卒於家贈南京工部尚書後諡恭簡孚
[449-30a]
逺篤信良知而惡夫援良知以入佛者知建昌與郡人
羅汝芳講學不合及官南京與汝芳門人禮部侍郎楊
起元尚寶司卿周汝登並主講席汝登以無善無惡為
宗孚逺作九諦以難之言文成宗㫖原與聖門不異以
性無不善故知無不良良知即是未發之中立論至為
明析無善無惡心之體一語蓋指其未發時廓然寂然
者而言之止形容得一静字合下三語始為無病今以
心意知物俱無善惡可言者非文成之正傳也彼此論
[449-30b]
益齟齬而孚逺撫福建與巡按御史陳子貞不相得子
貞督學南畿遂密諷同列拾遺劾之從孚逺遊者馮從
吾劉宗周丁元薦皆為名儒
尤時熙字季美洛陽人生而警敏不羣弱冠舉嘉靖元
年鄉試時王守仁傳習錄始出士大夫多力排之時熙
一見歎曰道不在是乎向吾役志詞章末矣已而以疾
稍從事養生家授元氏教諭父喪除改官章邱一以致
良知為教兩邑士亦知新建學入為國子博士徐階為
[449-31a]
祭酒命六館士咸取法焉居常以不獲師事守仁為恨
聞郎中劉魁得守仁之傳遂師事之魁以直言錮詔獄
則書所疑時時從獄中質問尋以户部主事𣙜税滸墅
謀足而止不私一錢念母老乞終養歸遂不出日以修
己淑人為事足未嘗涉公府齋中設守仁位晨興必焚
香肅拜来學者亦令展謁晩年病學者憑虚見而忽躬
行甚且越繩墨自恣故其論議切於日用不為空虚隠
怪之談卒於萬厯八年年七十有八學者稱西川先生
[449-31b]
其門人孟化鯉最著自有傳張後覺字志仁茬平人父
文祥由鄉舉官廣昌知縣後學生有異質事親孝居喪
哀毁三年不御内早嵗聞良知之説於縣教諭顔鑰遂
精思力踐偕同志講習已而貴谿徐樾以王守仁再傳
弟子来為㕘政後覺率同志往師之學益有聞久之以
嵗貢生授華隂訓導㑹地大震人多傾壓死上官令署
縣事救災扶傷人胥悦服及致仕歸士民泣送載道東
昌知府羅汝芳提學副使鄒善皆宗守仁學與後覺同
[449-32a]
志善為建昌學書院俾六郡士師事焉汝芳亦建見泰
書院時相討論猶以取友未廣北走京師南游江左務
以親賢講學為事門弟子日益進凡吏於其土及道經
茬平者莫不造廬問業巡撫李世達兩詣山居病不能
為禮乃促席劇談飽蔬食而去平生不作詩不談禪不
事著述行孚逺近學者稱之為𢎞山先生年七十六以
萬厯六年卒其門人孟秋趙維新最著秋自有傳維新
亦茬平人年二十聞後覺講良知之學遂師事之次其
[449-32b]
問答語為𢎞山教言性純孝居喪五味不入口柴毁骨
立杖而後起鄉人欲舉其孝行力辭之喪偶五十年不
再娶嘗築垣得金一箧工人持之去維新不問家貧或
併日而食超然自得亦以嵗貢生為長山訓導年九十
二無疾而終
鄧以讚字汝徳新建人張元忭字子藎紹興山隂人二
人皆生有異質又好讀書以讃㓜見父與人論學輒牽
衣尾之間出語類夙儒父閔其勤學嘗扄之斗室元忭
[449-33a]
素羸弱母戒毋過勞乃藏燈幕中俟母寢始誦十餘嵗
時以節氣自負聞楊繼盛死為文遥誄之慷慨泣下父
天復官雲南副使擊武定賊鳳繼祖有功已賊還襲武
定官軍敗績巡撫吕光洵討滅之至隆慶初議者追理
前失亡狀逮天復赴雲南對簿元忭適下第還萬里䕶
行髮盡白已復馳詣闕下白寃當事憐之天復得削籍
歸隆慶五年以讃舉㑹試第一廷試第三授編修而元
忭以廷試第一授修撰萬厯初座主張居正枋國政以
[449-33b]
讃時有匡諫居正弗善也移疾歸久之補原官旋引退
詔起中允至中途復以念母返再起南京祭酒就擢禮
部右侍郎復就轉吏部再疏請建儲且力斥三王並封
之非中言中宫鍾愛元子其願早正春宫視臣民尤切
陛下以後中宫而緩冊立殆未諒中宫心况信者國之
大寶建儲一事屢示更移將使詔令不信於天下非所
以重宗廟安社稷也㑹廷臣多諫者事竟寢尋召為吏
部右侍郎力辭不拜以讃豋第二十餘年在官僅滿一
[449-34a]
考居母憂不勝喪而卒贈禮部尚書諡文潔元忭嘗抗
疏救御史胡涍又請進講列女傳於兩宫修二南之化
皆不省萬厯十年奉使楚府還過家省母既行心動輒
馳歸僅五日母卒元忭奉二親疾湯藥非口嘗弗進居
喪毁瘠遵用古禮鄉人多化之服闋起故官進左諭徳
直經筵先是元忭以帝登極恩請復父官詔許給冠帯
至是復申前請格不從元忭泣曰吾無以下見父母矣
遂悒悒得疾卒天啟初追諡文恭以讃元忭自未第時
[449-34b]
即從王畿游傳良知之學然皆篤於孝行躬行實踐以
讃品端志潔而元忭矩矱儼然無流入禪寂之弊元忭
子汝霖江西㕘議汝懋御史
孟化鯉字叔龍河南新安人孟秋字子成茬平人化鯉
年十六慨然以聖賢自期而秋兒時受詩至桑中諸篇
輒棄去不竟讀化鯉舉萬厯八年進士授户部主事時
相欲招致之辭不往𣙜税河西務與諸生講學河西人
尸祝之南畿山東大饑奉命往振全活多改吏部厯文
[449-35a]
選郎中佐尚書孫鑨黜陟名籍甚時内閣權重毎銓除
必先白化鯉獨否中官請託復不應以故多不悦都給
事中張棟先以建言削籍化鯉奏起之忤㫖奪堂官俸
謫化鯉及員外郎項復𢎞主事姜仲軾雜職閣臣疏救
命以原品調外頃之言官復交章救帝益怒奪言官俸
斥化鯉等為民既歸築書院川上與學者講習不輟四
方從游者恒數百人久之卒秋舉隆慶五年進士為昌
黎知縣有善政遷大理評事去之日老稚載道泣留以
[449-35b]
職方員外郎督視山海闗闗政久弛奸人出入自擅秋
禁之嚴中流言萬厯九年京察坐貶歸塗與妻孥共駕
一牛車道旁觀者咸歎息許孚逺嘗過張秋造其廬見
茒屋數椽書史狼籍其中歎曰孟我疆風味大江以南
未有也我疆者秋别號也後起官刑部主事厯尚寶丞
少卿卒秋既歿廷臣為請諡者章數十上天啟初賜諡
清憲化鯉自貢入太學即與秋道義相朂後為吏部郎
而秋官尚寶比舍居食飲起居無弗共者時人稱二孟
[449-36a]
化鯉之學得之洛陽尤時熙而秋受業於邑人張後覺
時熙師曰劉魁後覺則顔鑰徐樾弟子也
来知徳字矣鮮梁山人㓜有至行有司舉為孝童嘉靖
三十一年舉於鄉二親相繼歿廬墓六年不飲酒茹葷
服除傷不及祿養終身麻衣蔬食誓不見有司其學以
致知為本盡倫為要所著有省覺錄省事錄理學辨疑
心學晦明解諸書而周易集註一篇用功尤篤自言學
莫䆳於易初結廬釡山學之六年無所得後逺客求溪
[449-36b]
山中覃思者數年始悟易象又數年始悟文王序卦孔
子雜卦之意又數年始悟變卦之非蓋二十九年而後
書成萬厯三十年總督王象乾巡撫郭子章合詞論薦
特授翰林待詔知徳力辭詔以所授官致仕有司月給
米三石終其身
鄧元錫字汝極南城人十五喪父水漿不入口十七行
社倉法惠其鄉人已為諸生遊邑人羅汝芳門又走吉
安學於諸先達嘉靖三十四年舉於鄉復從鄒守益劉
[449-37a]
邦采劉陽諸宿儒論學後不復㑹試杜門著𫐠踰三十年
五經皆有成書閎深博奥學者稱潜谷先生休寜范
涞知城南時重元錫後為南昌知府萬厯十六年入覲
薦元錫及劉元卿章潢於朝南京祭酒趙用賢亦請徴
聘如呉與弼陳獻章故事得㫖有司起送部試元錫固
辭明年御史王道顯復以元錫元卿並薦且請倣祖宗
徴辟故事無拘部試詔令有司問病痊可起送赴部竟
不行二十一年巡按御史秦大䕫復並薦二人詔以翰
[449-37b]
林待詔徴之有司敦遣上道甫離家而卒鄉人私諡文
統先生元錫之學淵源王守仁不盡宗其説時心學盛
行謂學惟無覺一覺即無餘藴九容九思四教六藝皆
桎梏也元錫力排之故生平博極羣書而要歸於六經
所著五經繹函史上下編皇明書並行於世元卿字調
父安福人舉隆慶四年鄉試明年㑹試對䇿極陳時弊
主者不敢錄張居正聞而大怒下所司申飭且令人密
詗之其人反以情告乃獲免既歸師同邑劉陽王守仁
[449-38a]
弟子也萬厯二年㑹試不第遂絶意科名務以求道為
事既累被薦乃召為國子博士擢禮部主事疏請早朝
勤政又請從祀鄒守益王艮於文廟釐正外蕃朝貢舊
儀尋引疾歸肆力撰述有山居草還山續草諸儒學案
賢奕編思問編禮律類要大學新編諸書潢字本清南
昌人居父喪哀毁血溢搆此洗堂聨同志講學輯羣書
百二十七卷曰圖書編又著周易象義詩經原體書經
原始春秋竊義禮記劄言論語約言諸書從游者甚衆
[449-38b]
數被薦從吏部侍郎楊時喬請遥授順天訓導如陳獻
章来知徳故事有司月給米三石贍其家卒於萬厯三
十六年年八十二其鄉人稱潢自少迄老口無非禮之
言身無非禮之行交無非禮之友目無非禮之書乃私
諡文徳先生自呉與弼後元錫元卿潢並䝉薦辟號江
右四君子
明史卷二百八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