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a0026 舊唐書-後晉-劉昫 (mas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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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舊唐書卷一百四十八
後晉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劉 昫撰


 列傳第九十八


裴垍 李吉甫 李藩 權徳輿子璩


裴垍字弘中河東聞喜人垂拱中宰相居道七代孫垍
弱冠舉進士貞元中制舉賢良極諫對䇿第一授美原
縣尉秩满藩府交辟皆不就拜監察御史轉殿中侍御
史尚書禮部考功二員外郎時吏部侍郎鄭珣瑜請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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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詞判垍守正不受請託考覈皆務才實元和初召入
翰林為學士轉考功郎中知制誥尋遷中書舍人李吉
甫自翰林承㫖拜平章事詔將下之夕感出涕謂垍曰
吉甫自尚書郎流落逺地十餘年方歸便入禁署今纔
满歲後進人物罕所接識宰相之職宜選擢賢俊今則
懵然莫知能否卿多精鑒今之才傑為我言之垍取筆
疏其名氏得三十餘人數月之内選用略盡當時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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稱吉甫有得人之稱三年詔舉賢良時有皇甫湜對䇿
其言激切牛僧孺李宗閔亦苦詆時政考官楊於陵韋
貫之升三子之䇿皆上第垍居中覆視無所同異及為
貴倖泣訴請罪於上憲宗不得已出於陵貫之官罷垍
翰林學士除戸部侍郎然憲宗知垍好直信任彌厚其
年秋李吉甫出鎭淮南遂以垍代為中書侍郎同平章
事明年加集賢院大學士監修國史垍奏集賢御書院
請凖六典登朝官五品已上為學士六品已下為直學
士自非登朝官不問品秩並為校理其餘名目一切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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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史館請登朝官入館者並為修撰非登朝官並為直
史館仍永為常式皆從之元和五年中風病憲宗甚嗟
惜中使旁午致問至於藥膳進退皆令疏陳疾益痼罷
為兵部尚書仍進階銀青明年改太子賔客卒廢朝賻
禮有加贈太子少傅初垍在翰林承㫖屬憲宗初平吳
蜀勵精思理機宻之務一以關垍垍小心敬慎甚稱中
㫖及作相之後懇請旌别淑慝杜絶蹊徑齊整法度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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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吏理皆蒙垂意聽納吐突承璀自春宮侍憲宗恩顧
莫二承璀承間欲有所關説憲宗憚垍誡勿復言在禁
中常以官呼垍而不名楊於陵為嶺南節度使與監軍
許遂振不和遂振誣奏於陵憲宗令追與冗官垍曰以
遂振故罪一藩臣不可請授吏部侍郎嚴綬在太原其
政事一出監軍李輔光綬但拱手而已垍具奏其事請
以李鄘代之王士真死其子承宗以河北故事請代父
為帥憲宗意速於太平且頻盪㓂孽謂其地可取吐突
承璀恃恩謀撓垍君意請自征討盧從史陰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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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節内與承宗相結約而外請興師以圖厚利垍皆陳
其不可且言武俊有大功於朝前授李師道而後奪承
宗是賞罰不一無以沮勸天下逗留半歲憲宗不決承
璀之䇿竟行及師臨賊境從史果擕貳承璀數督戰從
史益驕倨反覆官軍病之時王師久暴露無功上意亦
怠後從史遣其衙門將王翊元入奏垍延與語微動其
心且喻以為臣之節翊元因吐誠言從史惡稔可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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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垍遣再往比復還遂得其大將烏重胤等要領垍因
從容啟言從史暴戾有無君之心今聞其視承璀如嬰
孩往來神䇿壁壘間益自恃不嚴是天亡之時也若不
因其機而致之後雖興師未可以歲月破也憲宗初愕
然熟思其計方許之垍因請宻其謀憲宗曰此唯李綘
梁守謙知之時綘承㫖翰林守謙掌宻命後承璀竟擒
從史平上黨其年秋班師垍以承璀首唱用兵今還無
功陛下縱念舊勞不能加顯戮亦請貶黜以謝天下遂
罷承璀兵柄先是天下百姓輸賦於州府一曰上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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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送使三曰留州建中初定兩税時貨重錢輕是後貨
輕錢重齊人所出固已倍其初征而其留州送使所在
長吏又降省估使就實估以自封殖而重賦於人及垍
為相奏請天下留州送使物一切令依省估其所在觀
察使仍以其所蒞之郡租賦自給若不足然後徵於支
郡其諸州送使額悉變為上供故江淮稍息肩垍雖年
少驟居相位而器局峻整有法度雖大寮前輩其造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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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干以私諫官言時政得失舊事操權者多不悦其
舉職垍在中書有獨孤郁李正辭嚴休復自拾遺轉補
闕及叅謝之際垍廷語之曰獨孤與李二補闕孜孜獻
納今之遷轉可謂酬勞無愧矣嚴補闕官業或異於斯
昨者進擬不無疑緩休復悚恧而退垍在翰林舉李綘
崔羣同掌宻命及在相位用韋貫之裴度知制誥擢李
夷簡為御史中丞其後繼踵入相咸著名跡其餘量材
賦職皆叶人望選任之精前後莫及議者謂垍作相才
與時㑹知無不為于時朝無倖人百度寖理而再周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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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以至休謝公論惜之
李吉甫字弘憲趙郡人父栖筠代宗朝為御史大夫名
重於時國史有傳吉甫少好學能屬文年二十七為太
常愽士該洽多聞尤精國朝故實㳂革折衷時多稱之
遷屯田員外博士如故改駕部員外宰臣李泌竇叅
推重其才接遇頗厚及陸贄為相出為明州員外長史
久之遇赦起為忠州刺史時贄已謫在忠州議者謂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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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必逞憾於贄重搆其罪及吉甫到部與贄甚歡未嘗
以宿嫌介意六年不徙官以疾罷免尋授栁州刺史遷
饒州先是州城以頻䘮四牧廢而不居物怪變異郡人
信驗吉甫至發城門管鑰剪荊榛而居之後人乃安憲
宗嗣位徵拜考功郎中知制誥既至闕下旋召入翰林
為學士轉中書舍人賜紫憲宗初即位中書小吏滑渙
與知樞宻中使劉光琦暱善頗竊朝權吉甫請去之劉
闢反帝命誅討之計未決吉甫宻贊其謀兼請廣徵江
淮之師由三峡路入以分蜀寇之力事皆允從由是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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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親信二年春杜黄裳出鎭擢吉甫為中書侍郎平章
事吉甫性聰敏詳練物務自員外郎出官留滯江淮十
五餘年備詳閭里疾苦及是為相患方鎭貪恣乃上言
使屬郡刺史得自為政敘進群材甚有美稱三年秋裴
均為僕射判度支交結權倖欲求宰相先是制䇿試直
言極諫科其中有譏刺時政忤犯權倖者因此均黨揚
言皆執政教指冀以摇動吉甫賴諫官李約獨孤郁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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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辭蕭俛宻疏陳奏帝意乃解吉甫早歲知奬羊士諤
擢為監察御史又司封員外郎呂溫有詞藝吉甫亦眷
接之竇群亦與羊呂善群初拜御史中丞奏請士諤為
侍御史温為郎中知雜事吉甫怒其不先關白而所請
又有超資者持之數日不行因而有隙群遂伺得日者
陳克明出入吉甫家宻捕以聞憲宗詰之無姦狀吉甫
以裴垍久在翰林憲宗親信必當大用遂宻薦垍代己
因自圖出鎭其年九月拜檢校兵部尚書兼中書侍郎
平章事充淮南節度使上御通化門樓餞之在揚州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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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朝廷得失軍國利害皆宻疏論列又於髙郵縣築堤
為塘溉田數千頃人受其惠五年冬裴垍病免明年正
月授吉甫金紫光祿大夫中書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
學士監修國史上柱國趙國公及再入相請減省職員
并諸色出身胥吏等及量定中外官俸料時以為當京
城諸僧有以荘磑免税者吉甫奏曰錢米所徵素有定
額寛緇徒有餘之力配貧下無告之民必不可許憲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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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止又請歸普潤軍於涇原七年京兆尹元義方奏永
昌公主准禮令起祠堂請其制度初貞元中義陽義章
二公主咸於墓所造祠堂一百二十間賈錢數萬及永
昌之制上命義方減舊制之半吉甫奏曰伏以永昌公
主稚年天枉舉代同悲況於聖情固所鍾念然陛下猶
減制造之半示折衷之規昭儉訓人實越今古臣以祠
堂之設禮典無文徳宗皇帝恩出一時事因習俗當時
人間不無竊議昔漢章帝時欲為光武原陵明帝顯節
陵各起邑屋東平王篬上疏言其不可東平王即光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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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愛子明帝之愛弟賢王之心豈惜費於父兄哉誠以
非禮之事人君所當慎也今者依義陽公主起祠堂臣
恐不如量置墓户以充守奉翌日上謂吉甫曰卿昨所
奏罷祠堂事深陿朕心朕初疑其冗費緣未知故實是
以量減覽卿所陳方知無據然朕不欲破二十户百姓
當揀官户委之吉甫拜賀上曰卿此豈是難事有關朕
身不便於時者茍聞之則改此豈足多耶卿但勤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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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謂朕不能行也七年七月上御延英顧謂吉甫曰朕
近日畋遊悉廢唯喜讀書昨於代宗實錄中見其時綱
紀未振朝廷多事亦有所鑒誡向後見卿先人事迹深
可嘉歎吉甫降階跪奏曰臣先父伏事代宗盡心盡節
迫於流運不待聖時臣之血誠常所追恨陛下耽悦文
史聽覽日新見臣先父忠於前朝著在實錄今日特賜
襃揚先父雖在九泉如覩白日因俯伏流涕上慰諭之
八年十月上御延英殿問時政記記何事時吉甫監修
國史先對曰是宰相記天子事以授史官之實錄也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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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右史記言今起居舍人是左史記事今起居郎是永
徽中宰相姚璹監修國史慮造膝之言或不可聞因請
随奏對而記於仗下以授于史官今時政記是也上曰
間或不修何也曰靣奉徳音未及施行總謂機宻故不
可書以送史官其間有謀議出於臣下者又不可自書
以付史官及已行者制令昭然天下皆得聞知即史官
之記不待書以授也且臣觀時政記者姚璹修之於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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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及璹罷而事寢賈耽齊抗修之於貞元及耽抗罷而
事廢然則關時政化者不虚美不隱惡謂之良史也是
月廻紇部落南過磧取西城栁谷路討吐蕃西城防禦
使周懐義表至朝廷大恐以為迴訖聲言討吐蕃意是
入宼吉甫奏曰廻紇入寇且當漸絶和事不應便來犯
邉但須設備不足為慮因請自夏州至天徳復置廢館
一十一所以通緩急又請發夏州騎士五百人營於經
略故城應援驛使兼䕶党項九年請於經略故城置宥
州六胡州以在靈鹽界開元中廢六州曰國家舊置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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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以寛宥為名領諸降户天寶末宥州寄理於經略軍
蓋以地居其中可以總統蕃部北以應接天徳南援夏
州今經略遥隸靈武又不置軍鎮非舊制也憲宗從其
奏復置宥州詔曰天寶中宥州寄理於經略軍寶應已
來因循遂廢由是昆夷屢擾党項靡依蕃部之人撫懐
莫及朕方弘逺略思復舊規宜於經略軍置宥州仍為
上州於郭下置延恩縣為上縣屬夏綏銀觀察使淮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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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度使吳少陽卒其子元濟請襲父位吉甫以為淮西
内地不同河朔且四境無黨援國家常宿數十萬兵以
為守禦宜因時而取之頗叶上㫖始為經度淮西之謀
元和九年冬暴病卒年五十七憲宗傷悼久之遣中使
臨弔常贈之外内出絹五百匹以恤其家再贈司空吉
甫初為相頗洽時情及淮南再徵中外延望風采秉政
之後視聽時有所蔽人心疑憚之時負公望者慮為吉
甫所忌多避畏憲宗潛知其事未周歲遂擢用李絳大
與綘不協而綘性剛訏於上前互有争論人多直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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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畏慎雖其不悦者亦無所傷服物食味必極珍美而
不殖財産京師一宅之外無他第墅公論以此重之有
司諡曰敬憲及㑹議度支郎中張仲方駮之以為太優
憲宗怒貶仲方賜吉甫諡曰忠懿吉甫嘗討諭易象兾
義附於一行集注之下及綴錄東漢魏晉周隋故事訖
其成敗損益大端目為六代略凡三十卷分天下諸鎭
紀其山川險易故事各冩其圖於篇首為五十四卷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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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元和郡國圖又與史官等錄當時户賦兵籍號為國
計簿凡十卷纂六典諸職為百司舉要一卷皆奏上之
行於代子徳脩徳裕
李藩字叔翰趙郡人曽祖至逺天后時李昭徳薦為天
官侍郎不詣昭徳謝恩時昭徳怒奏黜為壁州刺史祖
畬開元時為考功郎中事母孝謹母卒不勝䘮死至逺
畬皆以志行名重一時父承為湖南觀察使亦有名藩
少恬淡修檢雅容儀好學父卒家富於財親族弔者有
挈去不禁愈務散施不數年而貧年四十餘未仕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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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困於自給妻子怨尤之晏如也杜亞居守東都以
故人子署為從事洛中盜發有誣牙將令狐運者亞信
之拷掠竟罪藩知其寃争之不從遂辭出後獲真盜宋
瞿曇藩益知名張建封在徐州辟為從事居幕中謙謙
未嘗論細微杜兼為濠州刺史帶使職建封病革兼疾
驅到府陰有冀望藩與同列省建封出而泣語兼曰僕
射公奄忽如此公宜在州防遏今棄州此來欲何也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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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去不若此當奏聞兼錯愕不虞遂徑歸建封死兼悔
所志不就怨藩甚既歸揚州兼因誣奏藩建封死時搖
動軍中徳宗大怒宻詔杜佑殺之佑素重藩懐詔旬日
不忍發因引藩論釋氏曰因報之事信有之否藩曰信
然曰審如此君宜遇事無恐因出詔藩覽之無動色曰
某與兼信為報也佑曰慎勿出口吾已宻論持百口保
君矣徳宗得佑解怒不釋亟追藩赴闕及召見望其儀
形曰此豈作惡事人耶乃釋然除秘書郞王紹持權邀
藩一相見即用終不就王仲舒韋成季呂洞輩為郎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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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黨輝赫日會聚歌酒慕藩名强致同㑹藩不得已一
至仲舒輩好為訛語俳戲後召藩堅不去曰吾與仲舒
輩終日不曉所與言何也後果敗遷主客員外郎尋換
右司時順宗冊廣陵王淳為皇太子兵部尚書王純請
改名紹時議非之皆云皇太子亦人臣也東宮之臣改
之宜也非其屬而改之謟也如純輩豈為以禮事上耶
藩謂人曰厯代故事皆自不識大體之臣而失之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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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復正無足怪也及太子即位憲宗是也宰相改郡縣
名以避上名唯監察御史韋淳不改既而有詔以陸淳
為給事中改名質淳不得已改名處厚議者嘉之藩尋
改吏部員外郎元和初遷吏部郎中掌曹事為吏所蔽
濫用官闕黜為著作郎轉國子司業遷給事中制勅有
不可遂於黄勅後批之吏曰宜别連白紙藩曰别以白
紙是文狀豈曰批勅耶裴垍言於帝以為有宰相器屬
鄭絪罷免遂拜藩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藩性忠藎事無
不言上重之以為無隠四年冬顧謂宰臣曰前代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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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天下或家給人足或國貧下困其故何也藩對曰古
人云儉以足用葢足用繋於儉約誠使人君不貴珠玉
唯務耕桑則人無淫巧俗自敦本百姓既足君孰與不
足自然帑藏充羡稼穡豐登若人君竭民力貴異物上
行下効風俗日奢去本務末衣食益乏則百姓不足君
孰與足自然國貧家困盜賊乗隙而作矣今陛下永鑒
前古思躋富庶躬尚勤儉自當理平伏願以知之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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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保之為急務宮室輿馬衣服器玩必務損之又損示
人變風則天下幸甚帝曰儉約之事是我誠心貧富之
由如卿所説唯當上下相朂以保此道似有踰濫極言
箴規此固深期於卿等也藩等拜賀而退帝又問曰禳
災祈福之説其事信否藩對曰臣竊觀自古聖達皆不
禱祠故楚昭王有疾卜者謂河為祟昭王以河不在楚
非所獲罪孔子以為知天道仲尼病子路請禱仲尼以
為神道助順繁於所行已既全徳無愧屋漏故答子路
云丘之禱久矣書云惠廸吉從逆凶言順道則吉從逆
[148-15b]
則凶詩云自求多福則禍福之來咸應行事若茍為非
道則何福可求是以漢文帝每有祭祀使有司敬而不
祈其見超然可謂盛徳若使神明無知則安能降福必
其有知則私已求媚之事君子尚不可悦也况於明神
乎由此言之則履信思順自天祐之茍異於此實難致
福故堯舜之徳唯在修己以安百姓管仲云義於人者
和於神葢以人為神主故但務安人而已虢公求神以
[148-16a]
致危亡王莽妄祈以速漢兵古今明誡書傳所紀伏望
陛下每以漢文孔子之意為準則百福具臻帝深嘉之
時河東節度使王鍔用錢數千萬賂遺權倖求兼宰相
藩與權徳輿在中書有宻㫖曰王鍔可兼宰相宜即擬
來藩遂以筆塗兼相字却奏上云不可徳輿失色曰縱
不可宜别作奏豈可以筆塗詔耶曰勢廹矣出今日便
不可止日又暮何暇别作奏事果寢李吉甫自揚州再
入相數日罷藩為詹事後數月上思藩召對復有所論
列元和六年出為華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未行卒年五
[148-16b]
十八贈户部尚書藩為相材能不及裴垍孤峻頗後韋
貫之然人物清規亦其流也
權徳輿字載之天水略陽人父臯字士繇後秦尚書翼
之後少以進士補貝州臨清尉安禄山以幽州長史充
河北按察使假其才名表為薊縣尉署從事臯陰察祿
山有異志畏其猜虐不可以潔退欲潛去又慮禍及老
母天寶十四年祿山使臯獻戎俘自京師廻過福昌福
[148-17a]
昌尉仲謩臯從父妹壻也宻以計約之比至河陽詐以
疾亟召謩謩至臯示已喑瞪謩而瞑謩乃勉哀而哭手
自含襲既逸臯而葬其棺人無知者從吏以詔書還臯
母初不知聞臯之死慟哭傷行路祿山不疑其詐死許
其母歸臯時微服匿跡候母於淇門既得侍其母乃奉
母晝夜南去及渡江祿山己反矣由是名聞天下淮南
採訪使髙適表臯試大理評事充判官屬永王璘亂多
劫士大夫以自從臯懼見廹又變名易服以免玄宗在
蜀聞而嘉之除監察御史㑹丁母䘮因家洪州時南北
[148-17b]
隔絶或踰歲不聞詔命有中使奉宣至洪州經時未復
過有求取州縣苦之時有王遘為南昌令將執按之因
見臯白其事臯不言久之垂涕曰方今何由可致一勅
使而遽有此言因掩涕而起遘遽拜謝之浙西節度使
顔真卿表臯為行軍司馬詔徵為起居舍人又以疾辭
嘗曰本自全吾志豈受此之名耶李季卿為江淮黜陟
使奏臯節行改著作郎復不起兩京蹂於君子
[148-18a]
多以家渡江東知名之士如李華栁識兄弟者皆仰臯
之徳而友善之大厯三年卒于家年四十六元和中謚
曰貞孝初臯卒韓洄王定為服朋友之䘮李華為其墓
表以為分天下善惡一人而已前贈秘書監至是因子
徳輿為相立家廟至元和十二年復贈太子太保徳輿
生四歲能屬詩七歳居父䘮以孝聞十五為文數百篇
編為童蒙集十卷名聲日大韓洄黜陟河南辟為從事
試秘書省校書郎貞元初復為江西觀察使李兼判官
再遷監察御史府罷杜佑裴胄皆奏請二表同日至京
[148-18b]
徳宗雅聞其名徵為太博士轉左補闕八年關東大
水上疏請降詔恤隱遂命奚陟等四人使裴延齡以巧
倖判度支九年自司農少卿除户部侍郎仍判度支徳
輿上疏曰臣伏以爵人於朝與衆共之況經費之司安
危所繋延齡頃自權判逮今間歲不稱之聲日甚於初
羣情衆口諠於朝市不敢悉煩聖聽今謹略舉所聞多
云以常賦正額支用未盡者便為剩利以為己功又重
[148-19a]
破官錢買常平先所收市雜物遂以再給估價用充别
貯利錢又云邉上諸軍皆至懸闕自今春已來並不支
糧伏以疆場之事所虞非細誠聖謩前定終事切有司
陛下必以延齡孤貞獨立為時所抑醜正有黨結此流
言何不以新收剰利徵其本末為分析條奏又擇朝賢
信臣與中使一人廵覆邉軍察其資儲有無虚實倘延
齡受任已來精心勤力每事省約别收羡餘於正數各
有區分邉軍儲蓄實猶可支身自斂怨為國惜費自宜
更示優奬以洗群疑明書厥勞昭示天下如或言者非
[148-19b]
謬罔上實多豈以邦國重務委之非據臣職在諫曹合
採群議正拜已來今已旬日道路云云無不言此豈京
師士庶之衆愚智之多合而為黨共有讐嫉陛下亦宜
稍廻聖鑑俯察群心況臣之事君如子事父今當聖明
不諱之代若猶愛身隱情是不忠不孝莫大之罪敢瀝
肝血伏待刑書十年遷起居舍人歲中兼知制誥轉駕
部員外郎司勲郎中職如舊遷中書舍人是時徳宗親
[148-20a]
覽庶政重難除授凡命於朝多補自御札始徳輿知制
誥給事有徐岱舍人有髙郢居數歲岱卒郢知禮部貢
舉獨徳輿直禁垣數旬始歸嘗上疏請除兩省官徳宗
曰非不知卿之勞苦禁掖清切須得如卿者所以久難
其人徳輿居西掖八年其間獨掌者數歲貞元十七年
冬以本官知禮部貢舉來年眞拜侍郎凡三歲掌貢士
至今號為得人轉户部侍郎元和初厯兵部吏部侍郎
坐郎吏誤用官闕改太子賔客復為兵部侍郎遷太常
卿五年冬宰相裴垍寢疾徳輿拜禮部尚書平章事與
[148-20b]
李藩同作相河中節度王鍔來朝貴倖多譽鍔者上將
加平章事李藩堅執以為不可徳輿繼奏曰夫平章事
非序進而得國朝方鎭帶宰相者葢有大忠大勲大厯
已來又有䟦扈難制者不得已而與之今王鍔無大忠
勲又非姑息之時欲假此名實恐不可上從之運糧使
董溪于臯謨盜用官錢詔流嶺南行至湖外宻令中使
皆殺之他日徳輿上疏曰竊以董溪等當陛下憂山東
[148-21a]
用兵時領糧料供軍重務聖心委付不比尋常敢負恩
私恣其贓犯使之萬死不足塞責弘寛大之典流竄太
輕陛下合改正罪名兼責臣等疎略但詔令已下四方
聞知不書明刑有此處分竊觀衆情有所未喻伏自陛
下臨御已來每事以誠實與天地合徳與四時同符萬
方之人沐浴皇澤至如于董所犯合正典章明下詔書
與衆同棄即人各懼法人各謹身臣誠知其罪不容誅
又是已過之事不合論辯上煩聖聰伏以陛下聖徳聖
姿度越前古頃所下一詔舉一事皆合理本皆順人心
[148-21b]
伏慮他時更有此比但要有司窮鞫審定罪名或致之
極法或使自盡罰一勸百孰不甘心巍巍聖朝事體非
細臣每於延英奏對退思陛下求理之言生逢盛明感
涕自賀況以愚滯朴訥聖鑒所知伏惟恕臣迂疎察臣
丹懇及李吉甫自淮南詔徵未一年上又繼用李綘時
上求理方切軍國無大小一付中書吉甫綘議政頗有
異同或於上前論事形於言色其有詣於理者徳輿亦
[148-22a]
不能為發明時人以此譏之竟以循黙而罷復守本官
尋以檢校吏部尚書為東都留守後拜太常卿改刑部
尚書先是許孟容蔣乂等奉詔刪定格勅孟容等尋改
他官乂獨成三十卷表獻之留中不出徳輿請下刑部
與侍郎劉伯芻等考定復為三十卷奏上十一年復以
檢校吏部尚書出鎭興元十三年八月有疾詔許歸闕
道卒年六十贈左僕射諡曰文徳輿自貞元至元和三
十年間羽儀朝行性直亮寛恕動作語言一無外飾藴
藉風流為時稱嚮於述作特盛六經百氏游詠漸漬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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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雅正而弘博王候將相洎當暗名人薨殁以銘紀為
請者什八九時人以為宗匠焉尤嗜讀書無寸景蹔倦
有文集五十卷行於代子璩中書舍人
史臣曰裴垍精鑒黙識舉賢任能啟沃帝心弼諧王道
如崔羣裴度韋貫之輩咸登將相皆垍之薦達立言立
事知無不為吉甫該洽典經詳練故實伏裴垍之抽擢
致朝倫之式序吉甫知垍之能别髦彦垍知吉甫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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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賢艮相須而成不忌不克叔翰修身愼行力學承家
批制勅有夕郞之風塗御書見宰執之器而乃輕財散
施夫爵是期偉哉自待之意也徳輿孝悌力學髫齓有
聞疏延齡恣行巧侫諭臯謨不書明刑三十年羽儀朝
行實臯之餘慶所鍾此四子者所謂經緯之臣又何慙
於王佐矣
贊曰二李秉鈞信為名臣甫柔而黨藩俊而純裴公鑒
裁朝無屈人權之藻思文質彬彬
 舊唐書卷一百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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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唐書卷一百四十八考證
李吉甫傳裴垍為僕射判度支○臣酉按垍賢者何至
 交結權倖以求宰相且垍未為僕射判度支也當從
 新書作裴均為合
 舊唐書卷一百四十八考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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