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a0026 舊唐書-後晉-劉昫 (master)


[063-1a]
欽定四庫全書
 舊唐書卷六十三
後晉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劉  昫撰


 列傳第十三


封倫     蕭瑀子鋭兄子鈞鈞子瓘鈞兄子嗣業



裴矩     宇文士及


封倫字徳彛觀州蓚人北齊太子太保隆之孫父子繡
隋通州刺史倫少時其舅盧思道毎言曰此子智識過
人必能致位卿相開皇末江南作亂内史令楊素徃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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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署為行軍記室舩至海曲素召之倫墜於水中人救
免溺乃易衣以見竟寢不言素後知問其故曰私事也
所以不白素甚嗟異之素將營仁夀宫引為土木監隋
文帝至宫所見制度奢侈大怒曰楊素為不誠矣殫百
姓之力雕飾離宫為吾結怨於天下素惶恐慮将獲譴
倫曰公當弗憂待皇后至必有㤙詔明日果召素入對
獨孤后勞之曰公知吾夫妻年老無以娱心盛飾此宫
[063-2a]
豈非孝順素退問倫曰卿何以知之對曰至尊性儉故
初見而怒然雅聼后言后婦人也惟麗是好后心既悅
帝慮必移所以知耳素歎伏曰揣摩之才非吾所及素
負貴恃才多所凌侮惟撃賞倫毎引與論宰相之務終
日忘倦因撫其牀曰封郎必當據吾此座驟稱薦於文
帝由是擢授内史舎人大業中倫見虞世基幸於煬帝
而不閑吏務毎有承受多失事機倫又託附之密為指
畫宣行詔命謟順主心外有表疏如忤意者皆寢而不
奏決斷刑法多峻文深誣䇿勲行賞必抑削之故世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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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寵日隆而隋政日壞皆倫所為也宇文化及之亂逼
帝出宫使倫數帝之罪帝謂曰卿是士人何至於此倫
赧然而退化及尋署内史令從至聊城倫見化及勢蹙
乃潛結化及弟士及請於濟北運糧以觀其變遇化及
敗與士及來降高祖以其前代舊臣遣使迎勞拜内史
舎人尋遷内史侍郎髙祖嘗幸溫湯經秦始皇墓謂倫
曰古者帝王竭生靈之力殫府庫之財營起山陵此復
[063-3a]
何益倫曰上之化下猶風之靡草自秦漢帝王盛為厚
葬故百官衆庶競相遵倣凡是古塜丘封悉多藏珍寶
咸見開發若死而無知厚葬深為虛費若魂而有識被
發豈不痛哉髙祖稱善謂倫曰從今之後宜自上導下
悉為薄葬太宗之討王世充詔倫叅謀軍事髙祖以兵
乆在外意欲旋師太宗遣倫入朝親論事勢倫言於髙
祖曰世充得地雖多而羈縻相属其所用命者惟洛陽
一城而已計盡力窮破在朝夕今若還兵賊勢必振更
相連結後必難圖未若乗其已衰破之必矣髙祖納之
[063-3b]
及太宗凱旋髙祖謂侍臣曰朕初發兵東討衆議多有
不同惟秦王請行封倫贊成此計昔張華恊同晉武亦
復何以加也封平原縣公兼天册府司馬㑹突厥㓂太
原復遣使來請和親髙祖問羣臣和之與戰䇿将安出
多言戰則怨深不如先和倫曰突厥憑凌有輕中國之
意必謂兵弱而不能戰如臣計者莫如悉衆以撃之其
勢必㨗勝而後和㤙威兼著若今嵗不戰明年必當復
[063-4a]
來臣以撃之為便髙祖從之六年以本官檢校吏部尚
書曉習吏職甚獲當時之譽八年進封道國公尋徙封
於密蕭瑀甞薦倫於髙祖髙祖任倫為中書令太宗嗣
位瑀遷尚書左僕射倫為右僕射倫素險詖與瑀商量
可奏者至太宗前盡變易之由是與瑀有隙貞觀元年
遘疾於尚書省太宗親自臨視即命尚輦送還第尋薨
年六十太宗深悼之廢朝三日册贈司空諡曰明初倫
數從太宗征討特蒙顧遇以建成元吉之故數進忠欵
太宗以為至誠前後賞賜以萬計而倫潛持兩端隂附
[063-4b]
建成時髙祖将行廢立猶豫未决謀之於倫倫固諫而
止然所為祕隠時人莫知事具建成傳卒後數年太宗
方知其事十七年治書侍御史唐臨追劾倫曰臣聞事
君之義盡命不渝為臣之節嵗寒無貳茍虧其道罪不
容誅倫位望鼎司㤙隆胙土無心報效乃肆姦謀熒惑
儲藩奨成元惡寘於常典理合誅夷但包藏之狀死而
後發猥加褒贈未正嚴科罪惡既彰宜加貶黜豈可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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疇爵邑尚列台槐此而不懲將何沮勸太宗令百官詳
議民部尚書唐儉等議倫罪暴身後㤙結生前所歴衆
官不可追奪請降贈改諡詔從之於是改諡繆黜其贈
官削所食實封子言道尚高祖女淮南長公主官至宋
州刺史倫兄子行髙以文學知名貞觀中官至禮部郎

蕭瑀字時文髙祖梁武帝曽祖昭明太子祖詧後梁宣
帝父巋明帝瑀年九嵗封新安郡王幼以孝行聞姊為
隋晉王妃從入長安聚學属文端正鯁亮好釋氏常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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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行每與沙門難及苦空必詣微㫖常觀劉孝標辯命
論惡其傷先王之教迷性命之理乃作非辯命論以釋
之大旨以為人禀天地以生孰云非命然吉㐫禍福亦
因人而有若一之於命其蔽已甚時晉府學士柳顧言
諸葛頴見而稱之曰自孝標後數十年間言性命之理
者莫能詆詰今蕭君此論足療劉子膏肓煬帝為太子
也授太子右千牛及踐祚遷尚衣奉御檢校左翊衛鷹
[063-6a]
揚郎将忽遇風疾命家人不即醫療仍云若天假餘
因此望為栖遁之資耳蕭后聞而誨之以爾才智足堪
揚名顯親豈得輕毁形骸而求隠逸若以此致譴則罪
在不測病且愈其姊勸勉之故復有仕進志累加銀青
光祿大夫内史侍郎既以后弟之親委之機務後數以
言忤旨漸見疎斥煬帝至鴈門為突厥所圍瑀進謀曰
如聞始畢託校獵至此義成公主初不知其有違背之
心且北蕃夷俗可賀敦知兵馬事昔漢髙祖觧平城之
圍乃閼氏之力况義成以帝女為妻必恃大國之援若
[063-6b]
發一單使以告義成假使無益事亦無損臣又竊聼輿
人之誦乃慮陛下平突厥後更事遼東所以人心不一
或致挫敗請下明詔告軍中赦髙麗而專攻突厥則百
姓心安人自為戰煬帝從之於是發使詣可賀敦諭㫖
俄而突厥觧圍去於後獲其諜人云義成公主遣使告
急於始畢稱北方有警由是突厥觧圍葢公主之助也
煬帝又將伐遼東謂羣臣曰突厥狂悖為冦勢何能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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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其少時未㪚蕭瑀遂相恐動情不可恕因出為河池
郡守即日遣之既至郡有山賊萬餘人寇暴縱横瑀潛
募勇敢之士設竒而撃之當陣而降其衆所獲財畜咸
賞有功由是人竭其力薛舉遣衆數萬侵掠郡境瑀要
撃之自後諸賊莫敢進郡中復安髙祖定京城遣書招
之瑀以郡歸國授光祿大夫封宋國公拜民部尚書太
宗為右元帥攻洛陽以瑀為府司馬武徳五年遷内史
令時軍國草創方隅未寜髙祖乃委以心腹凡諸政務
莫不闗掌髙祖毎臨軒聼政必賜升御榻瑀既獨孤氏
[063-7b]
之壻與語呼之為蕭郎國典朝儀亦貴成於瑀瑀孜孜
自勉繩違舉過人皆憚之常奏便宜數十條多見納用
手勅曰得公之言社稷所賴運智者之䇿以能成人之
羙納諫者之言以金寶酬其徳今賜金一函以報智者
勿為推退瑀固辭優詔不許其年州置七職務取才望
兼羙者為之及太宗臨雍州牧以瑀為州都督髙祖常
有勅而中書不時宣行髙祖責其遲瑀曰臣大業之日
[063-8a]
見内史宣敕或前後相乖者百司行之不知何所承用
所謂易必在前難必在後臣在中書日乆備見其事今
皇基初構事渉安危逺方有疑恐失機㑹比毎受一勅
臣必勘審使與前勅不相乖背者始敢宣行遲晚之愆
實由於此髙祖曰卿能用心若此我有何憂初瑀之朝
也闗内産業竝先給勲人至是特還其田宅瑀皆分給
諸宗子弟惟留廟堂一所以奉烝甞及平王世充瑀以
預軍謀之功加邑二千户拜尚書右僕射内外考績皆
委之司㑹為羣僚指南庶務繁縂瑀見事有時偏駮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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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法稍深頗為時議所少瑀甞薦封倫於髙祖髙祖以
倫為中書令太宗即位遷尚書左僕射封倫為右僕射
倫素懐險詖與商量將為可奏者至太宗前盡變易之
于時房玄齡杜如晦既新用事疎瑀親倫瑀心不能平
遂上封事論之而辭㫖寥落太宗以玄齡等功髙由是
忤㫖廢於家俄拜特進太子少師未㡬復為尚書左僕
射賜實封六百户太宗甞謂瑀曰朕欲使子孫長乆社
[063-9a]
稷永安其理如何瑀對曰臣觀前代國祚所以長乆者
莫若封諸侯以為磐石之固秦并六國罷侯置守二代
而亡漢有天下郡國叅建亦得年餘四百魏晉廢之不
能永乆封建之法實可遵行太宗然之始議封建尋坐
與侍中陳叔逹於上前忿諍聲色甚厲以不敬免嵗餘
授晉州都督明年徵授左光祿大夫兼領御史大夫與
宰臣參議朝政瑀多辭辯每有評議玄齡等不能抗然
心知其是不用其言瑀彌怏怏玄齡魏徵溫彦博甞有
微過瑀劾之而罪竟不問因此自失由是罷御史大夫
[063-9b]
以為太子少傅不復預聞朝政六年授特進行太常卿
八年為河南道廵省大使人有坐當推劾苦未得其情
者遂置格置繩以至於死太宗特免責之九年拜特進
復令參預政事太宗嘗從容謂房玄齡曰蕭瑀大業之
日進諫隋主出為河池郡守應遭割心之禍翻見太平
之日北叟失馬事亦難常瑀頓首拜謝太宗又曰武徳
六年已後太上皇有廢立之心而不之定也我當此日
[063-10a]
不為兄弟所容實有功髙不賞之懼此人不可以厚利
誘之不可以刑戮懼之真社稷臣也因賜瑀詩曰疾風
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又謂瑀曰卿之守道耿介古人無
以過也然而善惡太明亦有時而失瑀再拜謝曰臣特
蒙誡訓又許臣以忠諒雖死之日猶生之年也魏徵進
而言曰臣有逆衆以執法明主恕之以忠臣有孤特以
執節明主恕之以勁昔聞其言今覩其實蕭瑀不遇明
聖必及於難太宗悦其言十七年與長孫無忌等二十
四人竝圖形於凌烟閣是嵗立晉王為皇太子拜瑀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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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太保仍知政事太宗之伐遼東也以洛邑衝要襟帶
闗河以瑀為洛陽宫守車駕自遼還請觧太保仍同中
書門下太宗以瑀好佛道嘗賚繡佛像一軀并繡瑀形
狀於佛像側以為供飬之容又賜王褒所書大品般若
經一部並賜袈裟以充講誦之服焉瑀嘗稱玄齡以下
同中書門下内臣悉皆朋黨比周無至心奉上累獨奏
云此等相與執權有同膠漆陛下不細諳知但未反耳
[063-11a]
太宗謂瑀曰為人君者驅駕英才推心待士公言不亦
甚乎何至如此太宗數日謂瑀曰知臣莫若君夫人不
可求備自當捨其短而用其長朕雖才謝聪明不應頓
迷臧否因數為瑀信誓瑀既不自得而太宗積乆銜之
終以瑀忠貞居多而未廢也㑹瑀請出家太宗謂曰甚
知公素愛桑門今者不能違意瑀旋踵奏曰臣頃思量
不能出家太宗以對羣臣吐言而取捨相違心不能平
瑀尋稱足疾時詣朝堂又不入見太宗謂侍臣曰瑀豈
不得其所乎而自慊如此遂手詔曰朕聞物之順也雖
[063-11b]
異質而成功事之違也亦同形而罕用是以舟浮檝舉
可濟千里之川轅引輪停不越一毫之地故知動靜相
循易為務曲直相反難為功况乎上下之宜君臣之際
者矣朕以無明於元首期託徳於股肱思欲去偽歸真
除澆反朴至於佛教非意所遵雖有國之常經固弊俗
之虛術何則求其道者未騐福於將來修其教者反受
辜於既徃至若梁武窮心於釋氏簡文鋭意於法門傾
[063-12a]
帑藏以給僧祗殫人力以供塔廟及乎三淮沸浪五嶺
騰烟假餘息於熊蹯引殘魂於雀鷇子孫覆亡而不暇
社稷俄頃而為墟報施之徵何其繆也而太子太保宋
國公瑀踐覆車之餘軌襲亾國之遺風棄公就私未明
隠顯之際身俗口道莫辯邪正之心修累葉之殃源祈
一躬之福本上以違忤君主下則扇習浮華徃前朕謂
張亮云卿既事佛何不出家瑀乃端然自應請先入道
朕即許之尋復不用一廻一惑在於瞬息之間自可自
否變於帷扆之所乖棟梁之大體豈具瞻之量乎朕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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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忍至今瑀尚全無悛改宜即去兹朝闕出牧小藩可
商州刺史仍除其封二十一年徵授金紫光祿大夫復
封宋國公從幸玉華宫遘疾薨於宫所年七十四太宗
聞而輟膳髙宗為之舉哀遣使弔祭太常諡曰肅太宗
曰易名之典必考其行瑀性多猜貳此諡失於不直更
宜摭實改諡曰貞褊公册贈司空荆州都督賜東園祕
噐陪葬昭陵臨終遺書曰生而必死理之常分氣絶後
[063-13a]
可著單服一通以充小斂棺内施單席而已冀其速朽
不得别加一物無假卜日惟在速辦自古賢哲非無等
例爾宜勉之諸子遵其遺志斂葬儉薄子鋭嗣尚太宗
女襄城公主歴太常卿汾州刺史公主雅有禮度太宗
每令諸公主凡厥所為皆視其楷則又令所司别為營
第公主辭曰婦人事舅姑如事父母若居䖏不同則定
省多闕再三固讓乃止令於舊宅而改創焉永徽初公
主薨詔葬昭陵瑀兄璟亦有學行武徳中為黄門侍郎
累轉祕書監封蘭陵縣公貞觀中卒贈禮部尚書瑀兄
[063-13b]
子鈞隋遷州刺史梁國公珣之子也博學有才望貞觀
中累除中書舎人甚為房弘齡魏徵所重永徽二年歴
遷諫議大夫兼弘文館學士時有左武候别駕盧文操
踰垣盗左藏庫物髙宗以别駕職在糺繩身行盗竊命
有司殺之鈞進諫曰文操所犯情實難原然恐天下聞
之必謂陛下輕法律賤人命任喜怒貴財物臣之所職
以諫為名愚衷所懐不敢不奏帝謂曰卿職在司諫能
[063-14a]
盡忠規遂特免其死罪顧謂侍臣曰此乃真諫議也尋
而太常樂工宗四通等為宫人通傳信物髙祖特令䖏
死乃遣附律鈞上疏言四通等犯在未附律前不合至
死乎詔曰朕聞防祸未萌先賢所重宫闕之禁其可漸
歟昔如姬竊符朕用為永鑒不欲今兹自彰其過所搦
憲章想非濫也但朕翹心紫禁思覿引裾側席朱楹冀
旌折檻今乃喜得其言特免四通等死逺處配流鈞尋
為太子率更令兼崇賢館學士顯慶中卒所撰韻旨二
十卷有集三十卷行於代子瓘官至渝州長史母終以
[063-14b]
毁卒瓘子嵩别有傳鈞兄子嗣業少隨祖姑隋煬帝后
入於突厥貞觀九年歸朝以深識蕃情充使統領突厥
之衆累轉鴻臚卿兼單于都䕶府長史調露中單于突
厥反叛嗣業率兵戰敗配流嶺南而死
裴矩字弘大河東聞喜人祖佗後魏東荆州刺史父訥
之北齊太子舎人矩襁褓而孤為伯父讓之所鞠及長
博學早知名仕齊為髙平王文學齊亡隋文帝為定州
[063-15a]
縂管召補記室甚親敬之文帝即位遷給事郎直内史
省奏舎人事伐陳之役領元帥記室及陳平晉王廣令
矩與髙熲収陳圖籍歸之祕府累遷吏部侍郎以事免
大業初西域諸蕃欵張掖塞與中國互市煬帝遣矩監
其事矩知帝方勤逺畧欲吞并夷狄乃訪西域風俗及
山川險易君長姓族物産服章撰西域圖記三卷入朝
奏之帝大悦賜物五百叚每日引至御座顧問西方之
事矩盛言西域多珍寳及吐谷渾可并之狀帝信之仍
委以經畧拜民部侍郎俄遷黄門侍郎叅預朝政令徃
[063-15b]
張掖引至西蕃至者十餘國三年帝有事於恒嶽咸來
助祭帝将廵河右復令矩徃燉煌矩遣使説髙昌王鞠
伯雅及伊吾吐屯設等㗖以厚利導使入朝及帝西廵
次燕支山髙昌王伊吾設等及西蕃胡二十七國盛服
珠玉錦罽焚香奏樂歌舞相趋謁於道左復令武威張
掖士女盛飾縱觀填咽周亘數十里帝見之大悦及滅
吐谷渾蠻夷納貢諸蕃懾服相繼來庭雖拓地數千里
[063-16a]
而役戍委輸之費嵗巨萬計中國騷動焉帝以矩有綏
懐之略加位銀青光祿大夫其年帝至東都矩以蠻夷
朝貢者多諷帝大徵四方竒技作魚龍㬅延角觝於洛
邑以誇諸戎狄終月而罷又令三市店肆皆設帷帳盛
酒食遣掌蕃率蠻夷與人貿易所至處悉令邀延就座
醉飽而散夷人有識者咸私哂其矯飾焉帝稱矩至誠
謂宇文述牛弘曰裴矩大識朕意凡所陳奏皆朕之成
筭朕未發頃矩輙以聞自非奉國用心孰能若是尋令
與将軍薛世雄城伊吾而還賜錢四十萬矩因進計縱
[063-16b]
反間於射匱使潛攻處羅後處羅為射匱所廹竟隨使
者入朝帝甚悦賜矩貂裘及西域珍噐從帝廵於塞北
幸啟民可汗帳時髙麗遣使先通於突厥啟民不敢隱
引之見帝矩因奏曰髙麗之地本孤竹國也周代以之
封箕子漢時分為三郡晉氏亦統遼東今乃不臣列為
外域故先帝欲征之乆矣但以楊諒不肖師出無功當
陛下時安得不有事於此使冠帶之竟仍為蠻貊之鄉
[063-17a]
乎今其使者朝於突厥親見啟民從化必懼皇靈之逺
暢慮後服之先亡脅令入朝當可致也請面詔其使還
本國遣詔其王令速朝覲不然者當率突厥即日誅之
帝納焉髙麗不用命始建征遼之䇿王師臨遼以本官
領虎賁郎將明年復從至遼東兵部侍郎斛斯政亡入
髙麗帝令矩兼掌兵部事以前後渡遼功進位右光祿
大夫矩後從幸江都及義兵入闗屈突通敗問至帝問
矩方略矩曰太原有變京畿不靖遥為處分恐失事機
惟鑾輿早還方可平定矩見天下將亂恐為身禍毎遇
[063-17b]
人盡禮雖至胥吏皆得其歡心時從駕驍果多逃散矩
言於帝曰車駕留此已經二嵗人無匹合則不能乆安
請聼兵士於此納室私相奔誘者因而配之帝從其計
軍中漸安咸曰裴公之惠也是時帝既昏侈逾甚矩無
所諫諍但悦媚取容而已宇文化及弒逆署為尚書右
僕射化及敗竇建徳復以為尚書右僕射令専掌選事
時建徳起自羣盗事無莭文矩為之創定朝儀權設法
[063-18a]
律憲章頗偹建徳大悦毎諮訪焉及建徳敗矩與偽将
曺旦及建徳之妻齎傳國八璽舉山東之地來降封安
邑縣公武徳五年拜太子左庶子俄遷太子詹事令與
虞世南撰吉凶書儀叅按故實甚合禮度為學者所稱
至今行之八年兼檢校侍中及太子建成被誅其餘黨
尚保宫城欲與秦王决戰王遣矩曉諭之宫兵乃散尋
遷民部尚書矩年且八十而精爽不衰以曉習故事甚
見推重太宗初即位務止姦吏或聞諸曺按典多有受
賂者乃遣人以財物試之有司門令史受餽絹一疋太
[063-18b]
宗怒将殺之矩進諫曰此人受賂誠合重誅但陛下以
物試之即行極法所謂䧟人以罪恐非導徳齊禮之義
太宗納其言因召百寮謂曰裴矩遂能廷折不肯面從
每事如此天下何憂不治貞觀元年卒贈絳州刺史諡
曰敬撰開業平陳記十一卷行於代子宣機髙宗時官
至銀青光祿大夫太子左中䕶
宇文士及雍州長安人隋右衛大将軍述子化及弟也
[063-19a]
開皇末以父勲封新城縣公隋文帝甞引入卧内與語
奇之令尚煬帝女南陽公主大業中歴尚輦奉御從幸
江都以父憂去職尋起為鴻臚少卿化及之潛謀逆亂
也以其主壻深忌之而不告既弑煬帝署為内史令初
髙祖為殿内少監時士及為奉御深自結託及隨化及
至黎陽髙祖手詔召之士及亦潛遣家僮間道詣長安
申赤心又因使宻貢金環髙祖大悦謂侍臣曰我與士
及素經共事今貢金環是其來意也及至魏縣兵威日
蹙士及勸之西歸長安化及不從士及乃與封倫求於
[063-19b]
濟北徵督軍糧俄而化及為竇建徳所擒濟北豪右多
勸士及發青齊之衆北撃建徳収河北之地以觀形勢
士及不納遂與封倫等來降髙祖數之曰汝兄弟率思
歸之卒為入闗之計當此之時若得我父子豈肯相存
今欲何地自處士及謝曰臣之罪誠不容誅但臣早奉
龍顔乆存心腹徃在涿郡嘗夜中密論時事後於汾陰
宫復盡丹赤自陛下龍飛九五臣實傾心西歸所以密
[063-20a]
申貢獻冀此贖罪耳髙祖笑謂裴寂曰此人與我言天
下事至今已六七年矣公軰皆在其後時士及妹為昭
儀有寵由是漸見親待授上儀同從太宗平宋金剛以
功復封新城縣公妻以夀光縣主仍遷秦王府驃騎將
軍又從平王世充竇建徳以功進爵郢國公遷中書侍
郎再轉太子詹事太宗即位代封倫為中書令真食益
州七百户尋以本官檢校凉州都督時突厥屢為邉宼
士及欲立威以鎮邊服毎出入陳兵盛為容衛又折節
禮士涼士服其威惠徵為殿中監以疾出為蒲州刺史
[063-20b]
為政寛簡吏人安之數嵗入為右衛大将軍甚見親顧
毎延入閣中乙夜方出遇其歸沐仍遣馳召同列莫與
為比然尤謹密其妻每問向中使召有何樂事士及終
無所言尋錄其功别封一子為新城縣公在職七年復
為殿中監加金紫光祿大夫及疾篤太宗親問撫之流
涕貞觀十六年卒贈左衛大将軍涼州都督陪葬昭陵
士及撫㓜弟及孤兄子以友愛見稱親戚故人貧乏者
[063-21a]
輙遺之然厚自封植衣食服玩必極奢侈諡曰恭黄門
侍郎劉洎駮之曰士及居家侈縱不宜為恭竟諡曰縱
史臣曰封倫多揣摩之才有附託之巧黨化及而數煬
帝或有赧顔託士及以歸唐朝殊無愧色當建成之際
事持兩端背蕭瑀之㤙奏多異議太宗明主也不見其
心玄齡賢相焉尚容其謟狡筭醜行死而後彰茍非唐
臨之劾唐儉等議則姦人得計矣蕭瑀骨鯁亮直儒術
清明執政隋朝忠而獲罪委質高祖知無不為及太宗
臨朝房杜用事不容小過欲居成功既形猜貳之言寜
[063-21b]
固或躍之位易名而祗加褊字所幸者猶多奉佛而不
失道情非善也而何謂裴矩方畧寛簡士及通變謹宻
皆一時之稱也
贊曰封倫揣摩謟詐蕭瑀骨鯁儒術裴矩方畧寛簡士
及通變謹密
 舊唐書卷六十三
[063-22a]
 舊唐書卷六十三考證
蕭瑀傳遘疾薨於宫所年七十四太宗聞而輟膳髙祖
 為之舉哀○臣徳潛按瑀之薨在貞觀二十一年時
 髙祖崩乆矣安得為之舉哀此必髙宗之誤也
 舊唐書卷六十三考證
[063-22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