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a0026 舊唐書-後晉-劉昫 (master)


[119-1a]
欽定四庫全書
 舊唐書卷一百十九
後晉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劉 昫撰


 列傳第六十九


楊綰 崔祐甫子植植再從兄倰 常衮


楊綰字公權華州華隂人也祖温玉則天朝為戸部侍
郎國子祭酒父偘開元中醴泉令皆以儒行稱綰生聰
恵年四嵗處羣徔之中敏識過人嘗夜宴親賔各舉坐
中物以四聲呼之諸賔未言綰應聲指鐵燈樹曰燈盞
[119-1b]
柄曲衆咸異之及長好學不倦博通經史九流七畧無
不該覽尤工文辭藻思清贍而宗尚玄理沉靜寡欲常
獨處一室左右經書凝塵滿席澹如也含光晦用不欲
名彰每屬文恥於自白非知己不可得而見早孤家貧
養母以孝聞甘旨或闕憂見于色親友諷令干禄舉進
士調補太子正字天寳十三年玄宗御勤政樓試博通
墳典洞曉玄經辭藻宏麗軍謀出衆等舉人命有司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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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既暮而罷取辭藻宏麗外别試詩賦各一首制舉試
詩賦自此始也時登科者三人綰為之首超授右拾遺
天寳末安禄山反肅宗即位於靈武綰自賊中冒難披
榛求食以赴行在時朝廷方急賢及綰至衆心咸悦拜
起居舍人知制誥歴司勲員外郎職方郎中掌誥如故
遷中書舍人兼修國史故事舍人年深者謂之閣老公
廨雜料歸閣老者五之四綰以為品秩同列給受宜均
悉平分之甚為時論歸美再遷禮部侍郎上疏條奏貢
舉之弊曰國之選士必藉賢良蓋取孝友純備言行敦
[119-2b]
實居常育徳動不違仁體忠信之資履謙恭之操藏器
則未嘗自伐虚心而所應必誠夫如是故能率已徔政
化人鎮俗者也自叔葉澆詐兹道浸㣲爭尚文辭互相
矜衒馬卿浮薄竟不周於任用趙綰虚誕終取擯於鄉
閭自時厥後其道彌盛不思實行皆徇空名敗俗傷教
備載前史古人比文章於鄭衛蓋有由也近煬帝始置
進士之科當時猶試䇿而已至髙祖朝劉思立為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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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既暮而罷取辭藻宏麗外别試詩賦各一首制舉試
詩賦自此始也時登科者三人綰為之首超授右拾遺
天寳末安禄山反肅宗即位於靈武綰自賊中冒難披
榛求食以赴行在時朝廷方急賢及綰至衆心咸悦拜
起居舍人知制誥歴司勲員外郎職方郎中掌誥如故
遷中書舍人兼修國史故事舍人年深者謂之閣老公
廨雜料歸閣老者五之四綰以為品秩同列給受宜均
悉平分之甚為時論歸美再遷禮部侍郎上疏條奏貢
舉之弊曰國之選士必藉賢良蓋取孝友純備言行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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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居常育徳動不違仁體忠信之資履謙恭之操藏器
則未嘗自伐虚心而所應必誠夫如是故能率已徔政
化人鎮俗者也自叔葉澆詐兹道浸㣲爭尚文辭互相
矜衒馬卿浮薄竟不周於任用趙綰虚誕終取擯於鄉
閭自時厥後其道彌盛不思實行皆徇空名敗俗傷教
備載前史古人比文章於鄭衛蓋有由也近煬帝始置
進士之科當時猶試䇿而已至髙祖朝劉思立為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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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既暮而罷取辭藻宏麗外别試詩賦各一首制舉試
詩賦自此始也時登科者三人綰為之首超授右拾遺
天寳末安禄山反肅宗即位於靈武綰自賊中冒難披
榛求食以赴行在時朝廷方急賢及綰至衆心咸悦拜
起居舍人知制誥歴司勲員外郎職方郎中掌誥如故
遷中書舍人兼修國史故事舍人年深者謂之閣老公
廨雜料歸閣老者五之四綰以為品秩同列給受宜均
悉平分之甚為時論歸美再遷禮部侍郎上疏條奏貢
舉之弊曰國之選士必藉賢良蓋取孝友純備言行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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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居常育徳動不違仁體忠信之資履謙恭之操藏器
則未嘗自伐虚心而所應必誠夫如是故能率已徔政
化人鎮俗者也自叔葉澆詐兹道浸㣲爭尚文辭互相
矜衒馬卿浮薄竟不周於任用趙綰虚誕終取擯於鄉
閭自時厥後其道彌盛不思實行皆徇空名敗俗傷教
備載前史古人比文章於鄭衛蓋有由也近煬帝始置
進士之科當時猶試䇿而已至髙祖朝劉思立為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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員外郎又奏進士加雜文眀經填帖徔此積弊浸轉成
俗㓜能就學皆誦當代之詩長而博文不越諸家之集
遞相黨與用致虚聲六經則未嘗開卷三史則皆同挂
壁况復徴以孔門之道責其君子之儒者哉祖習既深
奔競為務矜能者曽無愧色勇進者但欲凌人以毁讟
為常談以向背為己任投刺干謁驅馳於要津露才揚
己喧勝於當代古之賢良方正豈有如此者乎朝之公
卿以此待士家之長老以此垂訓欲其返淳朴懐禮讓
守忠信識亷隅何可得也譬之於水其流已濁若不澄
[119-5b]
本何當復清方今聖徳御天再寧寰宇四海之内顒顒
向化皆延頸舉踵聖朝之理也不以此時而理之則太
平之政又乖矣凡國之大柄莫先擇士自古哲后皆側
席待賢今之取人令投牒自舉非經國之體也望請依
古制縣令察孝亷審知其鄉閭有孝友信義亷恥之行
加以經業才堪策試者以孝亷為名薦之於州刺史當
以禮待之試其所通之學其通者送名於省自縣至省
[119-6a]
不得令舉人輒自陳牒比來有到状保辯識牒等一切
並停其所習經取左傳公羊榖梁禮記周禮儀禮尚書
毛詩周易任通一經務取深義奥旨通諸家之義試日
差諸司有儒學者對問每經問義十條問畢對䇿三道
其策皆問古今理體及當時要務取堪行用者其經義
并對策全通為上第望付吏部便與官其經義通八策
通二為中第與出身下第罷歸其明經比試帖經殊非
古義皆誦帖括冀圖僥倖并近有道舉亦非理國之體
望請與眀經進士並停其國子監舉人亦請凖此如有
[119-6b]
行業不著所由妄相推薦請量加貶黜所冀數年之間
人倫一變既歸實學當識大猷居家者必修徳業徔政
者皆知亷恥浮競自止敦龎自勸教人之本實在兹焉
事若施行即别立條例詔左右丞諸司侍郎御史大夫
中丞給舍同議奏聞給事中李廙給事中李栖筠尚書
左丞賈至京兆尹兼御史大夫嚴武所奏議状與綰同
尚書左丞至議曰謹按夏之政尚忠殷之政尚敬周之
[119-7a]
政尚文然則文與忠敬皆統人之行也且夫述行美極
人文人文興則忠敬存焉是故前代以文取士本文行
也由辭以觀行則及辭也宣父稱顔子不遷怒不貳過
謂之好學至乎修春秋則游夏之徒不能措一辭不亦
眀乎間者禮部取人有乖斯義易曰觀乎人文以化成
天下闗睢之義曰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
教化移風俗蓋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故延陵聼詩知諸
侯之存亡今試學者以帖字為精通不窮旨義豈能知
遷怒贰過之道乎考文者以聲病為是非唯擇浮艶豈
[119-7b]
能知移風易俗化天下之事乎是以上失其源而下襲
其流波蕩不知所止先王之道莫能行也夫先王之道
消則小人之道長小人之道長則亂臣賊子生焉臣弑
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漸
者何謂忠信之陵頽恥尚之失所末學之馳騁儒道之
不舉四者皆取士之失也夫一國之事繫一人之本謂
之風賛揚其風繫卿大夫也卿大夫何嘗不出於士乎
[119-8a]
今取士試之小道而不以逺者大者使干禄之徒趨馳
末術是誘導之差也夫以蝸蚓之餌雜垂滄海而望吞
舟之魚不亦難乎所以食垂餌者皆小魚就科目者皆
小藝四人之業士最闗於風化近代趨仕靡然向風致
使禄山一呼而四海震蕩思眀再亂而十年不復向使
禮讓之道弘仁義之道著則忠臣孝子比屋可封逆節
不得而萌也人心不得而揺也且夏有天下四百載禹
之道喪而殷始興焉殷有天下六百祀湯之法棄而周
始興焉周有天下八百年文武之政廢而秦始并焉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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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之選士任賢皆考實行故能風化淳一運祚長逺
秦坑儒士二代而亡漢興雜三代之政弘四科之舉西
京始振經術之學東都終持名節之行至有近戚竊位
强臣擅權弱主孤立母后専政而社稷不隕終彼四百
豈非興學行道扇化於鄉里哉厥後文章道弊尚於浮
侈取士術異茍濟一時自魏至隋僅四百載三光分景
九州阻域竊號僣位徳義不修是以子孫速顛享國咸
[119-9a]
促國家革魏晋梁隋之弊承夏殷周漢之業四隩既宅
九州攸同覆燾亭育合徳天地安有捨皇王舉士之道
蹤亂代取人之術此公卿大夫之辱也楊綰所奏實為
正論然自典午覆敗中原版蕩戎狄亂華衣冠遷徙南
北分裂人多僑處聖朝一平區宇尚復因循版圖則張
閭井未設士居鄉土百無一二百縁官族所在耕築地
望繫之數百年之外而身皆東西南北之人焉今欲依
古制鄉舉里選猶恐取士之未盡也請兼廣學校以弘
訓誘今京有太學州縣有小學兵革一動生徒流離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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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師氏禄廩無向貢士不稱行實胄子何嘗講習獨禮
部每嵗擢甲乙之第謂弘奨擢不其謬歟祗足長浮薄
之風啓僥倖之路矣其國子博士等望加員數厚其禄
秩選通儒碩生間居其職十道大郡量置太學館令博
士出外兼領郡官召置生徒依乎故事保桑梓者鄉里
舉焉在流寓者庠序推焉朝而行之夕見其利如此則
青青不復興剌擾擾由其歸本矣人倫之始王化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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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過也李廙等議與綰恊文多不載宰臣等奏以舉
人舊業已成難於速改其今嵗舉人望且許應舊舉來
嵗奉詔仍勑禮部郎具條例奏聞代宗以廢進士科問
翰林學士對曰進士行來已乆遽廢之恐失人業乃詔
孝亷與舊舉兼行綰又奏嵗貢孝悌力田及童子科等
其孝悌力田宜有實状童子越衆不在常科同之嵗貢
恐長僥倖之路詔停之再遷吏部侍郎歴典舉選精覈
人物以公平稱時元載秉政公卿多附之綰孤立中道
清貞自守未嘗私謁載以綰雅望素髙外示尊重心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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䟽忌㑹魚朝恩死載以朝恩嘗判國子監事塵汚太學
宜得名儒以清其秩乃奏為國子祭酒實欲以散地處
之載貪冒日甚天下清議亦歸於綰上深知之以載乆
在樞衡未即罷遣仍遷綰為太常卿充禮儀使以郊廟
禮乆廢藉綰振起之也亦以觀其効用是年三月載伏
誅上乃拜綰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崇
文館大學士兼修國史綰乆積公輔之望及詔出朝野
[119-11a]
相賀綰累表懇讓上屬意稍重綰不敢辭綰素以徳行
著聞質性貞廉車服儉朴居廟堂未數月人心自化御
史中丞崔寛劍南西川節度使寧之弟家富於財有别
墅在皇城之南池館臺榭當時第一寛即日潜遣毁拆
中書令郭子儀在邠州行營聞綰拜相座内音樂减散
五分之四京兆尹黎幹以承恩每出入騶馭百餘亦即
日减損車騎唯㽞十騎而已其餘望風變奢徔儉者不
可勝數其鎮俗移風若此綰有宿痼疾居職旬日中風
優詔令就中書省攝養每引見延英殿特詐扶入時釐
[119-11b]
革舊弊唯綰是瞻恩遇莫二綰累抗䟽辭位頻詔敦勉
不許及綰疾亟上日發中使就第存問尚書御醫旦夕
在側上聞其有間喜見容色數日而薨中使在門馳奏
於上代宗震悼乆之輟朝三日詔曰王者之於大臣也
存則寄其腹心均於肢體叅於軍國之重敘以隂陽之
和殁則誄其事功加之命數告於宗廟之祭禭以紱冕
之章則九原可歸百辟知勸故朝議大夫守中書侍郎
[119-12a]
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崇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
上柱國賜紫金魚袋楊綰性合元和身齊律度道匡雅
俗器重宗彞寛柔敬恭恊於九徳文行忠信弘於四教
内無耳目之役以孝悌傳於家外無車服之容以貞實
形於代西掖專宥宻之地南宮領選舉之源以儒術首
於國庠以禮度掌於髙廟簡亷其質條職同休頃以任
非其才毒流于政爰登清淨之輔庶諧至理之期道風
既穆於朝班儉徳已行於海内雖賢人之業異於可乆
而夫子之命末如之何方有慿依遽此淪謝屏予之歎
[119-12b]
震悼良深所懐莫徔長想何及况歴官有素絲之節居
家無匹帛之餘故餙以華衮増其法賻備膺典策載賁
朝經可贈司徒又詔文武百寮臨於其第遣内常侍吴
承倩㑹弔贈絹千匹布三百端上深惜之顧謂朝臣曰
天不使朕致太平何奪我楊綰之速也俯及大歛與卿
等悲悼同之宰輔賻贈恩遇哀榮之盛近年未有其比
太常初諡曰文貞詔曰襃徳勸善春秋之舊章考行易
[119-13a]
名禮經之通典垂範作則存乎格言朝議大夫中書侍
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崇文館大學士修國史
上柱國賜紫金魚袋贈司徒楊綰履道居貞含和毓徳
行為人紀文合典謨清而晦名無自伐之善約以師儉
有不矜之謙方冊直書秩宗相禮辭稱良史學茂醇儒
委在樞衡掌兹宻命彌契沃心之道累陳造膝之誠将
以布天下五行之和同君臣一徳之運遽軫藏舟之歎
未展濟川之才素業乆而彌彰清風殁而可尚自古飾
終之義皆錫以美名諡法曰忠信愛人曰文平易不懈
[119-13b]
曰簡宜諡曰文簡比部郎中蘇端性踈狂嫉其賢乃肆
毁黷異同其議上怒貶端為廣州員外司馬綰儉薄自
樂未嘗㽞意家産口不問生計累任清要無宅區所
得俸禄隨月分給親故清識過人至如往哲㣲言五經
奥義先儒未悟者綰一覽䆒其精理雅尚玄言宗釋道
二教嘗著王開先生傳以見意文多不載凡所知友皆
一時名流或造之者清談終日未嘗及名利或有客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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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世務干者見綰言必玄逺不敢發辭内愧而退大厯
中徳望日崇天下雅正之士爭趨其門至有數千里來
者以清徳坐鎮雅俗時比之楊震邴吉山濤謝安之儔

崔祐甫字貽孫祖晊懐州長史父沔黄門侍郎諡曰孝
公家以清儉禮法為士流之則祐甫舉進士歴夀安尉
安禄山䧟洛陽士庶奔迸祐甫獨崎危於矢石之間潜
入私廟負木主以竄歴起居舍人司勲吏部員外郎累
拜兼御史中丞永平軍行軍司馬尋知本軍京師㽞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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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剛直無所容受遇事不回累遷中書舍人時中書侍
郎闕祐甫省事數為宰相常衮所侵祐甫不徔衮怒之
奏令分知吏部選每有擬官衮多駮下言數相侵時朱
泚上言隴州将趙貴家猫䑕同乳不相為害以為禎祥
詔遣中使以示於朝衮率百僚慶賀祐甫獨否中官詰
其故答曰此物之失常也可弔不可賀中使徴其状祐
甫上奏言臣聞天生萬物剛柔有性聖人因之垂訓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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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禮記郊特牲曰迎猫為其食田䑕也然則猫之食䑕
載在禮典以其除害利人雖㣲必録今此猫對䑕不食
仁則仁矣無乃失於性乎䑕之為物晝伏夜動詩人賦
之曰相䑕有體人而無禮又曰碩䑕碩䑕無食我黍其
序曰貪而畏人若大䑕也臣旋觀之雖云動物異於麋
鹿麏兔彼皆以時殺獲為國之用猫受人養育職既不
修亦何異於法吏不勤觸邪疆吏不勤扞敵又按禮部
式具列三瑞無猫不食䑕之目以兹稱慶臣所未詳伏
以國家化洽理平天符洊至紛綸雜沓史不絶書今兹
[119-15b]
猫鼠不可濫厠若以劉向五行傳論之恐湏申命憲司
察聼貪吏誡諸邉候無失徼巡猫能致功䑕不為害代
宗深嘉之衮益惡祐甫代宗初崩發哀於西宫衮以獨
受任遇哀逾等禮例晨夕臨者皆十五舉音而衮輒哀
慟涕泗或中墀返哭顧慕若不能去同列者皆不悦及
衮與禮司議羣臣喪服曰案禮為君斬衰三年漢文權
制猶三十六日國家太宗崩遺詔亦三十六日而羣臣
[119-16a]
延之既葬而除約四月也髙宗崩服絶輕重如漢故事
武太后崩亦然及玄宗肅宗崩始變天子喪為二十七
日且當時遺詔雖曰天下吏人三日釋服在朝羣臣實
服二十七日而除則朝臣宜如皇帝之制祐甫執曰伏
凖遺詔無朝臣庶人之别但言天下人吏勑到後出臨
三日皆釋服則朝野中外何非天下凡百執事誰非吏
職則皇帝宜二十七日而羣臣當三日也衮曰案賀循
注義吏者謂官長所署則今胥吏耳非公卿百寮之例
祐甫曰左傳云委之三吏則三公也史稱循吏良吏者
[119-16b]
豈胥徒歟衮曰禮非天降地出人情而已且公卿大臣
榮受殊寵故宜異數今與黔首同制信宿而除之於爾
安乎祐甫曰若遺詔何詔旨可改孰不可衮堅諍不服
而聲色甚厲不為禮節又衮方哭於鈎陳之前而衮徔
吏或扶之祐甫指示於衆曰哭於君前有扶禮乎衮聞
之不堪其怒乃上言祐甫率情變禮輕議國典請謫為
潮州刺史内議太重改為河南少尹初肅宗時天下事
[119-17a]
殷而宰相不減三四員更直掌事若休沐各在第有詔
旨出入非大事不欲歴抵諸第許令直事者一人假署
同列之名以進遂為故事是時中書令郭子儀檢校司
空平章事朱泚名是宰臣當署制敕至於宻勿之議則
莫得聞時徳宗踐祚未旬日居不言之際衮循舊事代
署二人之名進貶祐甫敕出子儀及泚皆表明祐甫不
當貶謫上曰向言可謫今言非罪何也二人皆奏實未
嘗有可謫之言徳宗大駭謂衮誣罔是日百寮苴絰序
立於月華門立貶衮為河南少尹以祐甫為門下侍郎
[119-17b]
平章事兩換其職祐甫出至昭應縣徴還尋轉中書侍
郎修國史仍平章事上初即位庶務皆委宰司自至徳
乾元中天下多戰伐啓奏填委故官賞紊雜及永㤗之
後四方既定而元載秉政公道隘塞官由賄成中書主
書卓英倩李待榮輩用事勢傾朝列天下官爵大者出
元載小者自倩榮四方齎貨賄求官者道路相屬靡不
稱遂而去於是綱紀大壊及元載敗楊綰尋卒常衮當
[119-18a]
國杜絶其門四方奏請莫有過者雖權勢與匹夫等非
以辭賦登科者莫得進用雖賄賂稍絶然無所甄異故
賢愚同滯及祐甫代衮薦延推舉無復疑滯日除十數
人作相未逾年凡除吏㡬八百員多稱允當上嘗謂曰
有人謗卿所除擬官多渉親故何也祐甫奏曰臣頻奉
聖旨令臣進擬庶官進擬必湏諳其才行臣若與其相
識方可粗諳若素不知聞何由知其言行獲謗之由實
在於此上以為然神策軍使王駕鶴掌禁兵十餘年權
傾中外徳宗初登極将令白琇珪代之懼其生變祐甫
[119-18b]
召駕鶴與語㽞連之琇珪已赴軍前視事矣時李正己
畏懼徳宗威徳乃表獻錢三十萬貫上欲納其奏慮正
己未可誠信以計逗㽞止之未有其辭延問宰相祐甫
對曰正己姦詐誠如聖慮臣請因使往淄青便令宣慰
将士因以正己所獻錢錫賚諸軍人且使深荷聖徳又
令外藩知朝廷不重財貨上悦徔之正己大慙而心畏
服焉祐甫謀猷啓沃多所弘益天下以為可復貞觀開
[119-19a]
元之太平也至冬被疾肩輿入中書臥而承旨或休假
在第大事必令中使咨决薨時年六十上甚悼惜之廢
朝三日冊贈太傅賻布帛米粟有差諡曰文貞無子遺
命猶子植為嗣有文集三十卷故事門下侍郎未嘗有
贈三師者徳宗以祐甫謇謇有大臣節故特寵異之朱
泚之亂祐甫妻王氏陷於賊中泚以嘗與祐甫同列雅
重其為人乃遺王氏繒帛菽粟王氏受而緘封之及徳
宗還京具陳其状以獻士君子益重祐甫家法宜其享
令名也植字公修祐甫弟廬江令嬰甫子植既為相上
[119-19b]
言出繼伯父胤推恩不及於父詔贈嬰甫吏部侍郎植
潜心經史尤精易象累歴清要為給事中時稱舉職時
皇甫鎛以宰相判度支請減内外官俸禄植封還敕書
極諌而止鎛復奏諸州府鹽院兩税榷酒鹽利匹叚等
加估定數及近年天下所納鹽酒利擡估者一切徴收
詔皆可之植抗疏論奏令宰臣召植宣旨嘉諭之物議
罪鎛而美植尋除御史中丞入閣彈事頗振綱紀長慶
[119-20a]
初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穆宗嘗謂侍臣曰
國家貞觀中文皇帝躬行帝道治致昇平及神龍景龍
之間繼有内難玄宗平定興復不易而聲明最盛歴年
長乆何道而然植對曰前代創業之君多起自人間知
百姓疾苦初承丕業皆能厲精思理太宗文皇帝特禀
上聖之資同符堯舜之道是以貞觀一朝四海寧晏有
房玄齡杜如晦魏徴王珪之屬為輔佐股肱君明臣忠
事無不理聖賢相遇固宜如此玄宗守文繼體嘗經天
后艱危開元初得姚崇宋璟委之為政此二人者天生
[119-20b]
俊傑動必推公夙夜孜孜致君於道璟嘗手寫尚書無
逸一篇為圖以獻玄宗置之内殿出入觀省咸記在心
每歎古人至言後代莫及故任賢戒慾心歸冲漠開元
之末因無逸圖朽壊始以山水圖代之自後既無座右
箴規又信姦臣用事天寳之世稍倦于勤王道于斯缺
矣建中初徳宗皇帝嘗問先臣祐甫開元天寳治亂之
殊先臣具陳本末臣在童丱即聞其説信知古人以韋
[119-21a]
弦作戒其益弘多陛下既虚心理道亦望以無逸為元
龜則天下幸甚穆宗善其對他日復謂宰臣曰前史稱
漢文帝惜十家之産而罷露臺又云身衣弋綈履革舄
集上書囊以為殿帷何太儉也信有此乎植對曰良史
所記必非妄言漢興承亡秦殘酷之後項氏戰爭之餘
海内凋弊生人力竭漢文仁明之主起自代邸知稼穡
之艱難是以即位之後躬行儉約繼以景帝猶遵此風
由是海内黔首咸樂其生家給戸足迨至武帝公私殷
富用能出師征伐威行四方錢至貫朽榖至紅腐上務
[119-21b]
侈靡資用復竭末年税及舟車六畜人不聊生戸口減
半乃下哀痛之詔封丞相為富人侯皆漢史明徴用為
事實且耕蠶之勸出自人力用既無度何由以至富强
據武帝嗣位之初物力阜殷前代無比固當因文帝儉
約之致也上曰卿言甚善患行之為難耳憲宗皇帝削
平羣盗河朔三鎮復入提封長慶初幽州節度使劉總
表以幽薊七州上獻請朝廷命帥總仍懼部将構亂乃
[119-22a]
籍其豪鋭者先送京師時朱克融在籍中植與同列杜
元頴素不知兵且無逺慮克融等在京羈旅窮餓日詣
中書乞官殊不介意及張弘靖赴鎮令克融等徔還不
數月克融囚弘靖害賓佐結王廷湊國家復失河朔職
植兄弟之由乃罷知政事守刑部尚書出為華州刺史
太和三年正月卒年五十八植雖器量謹厚而無開物
成務之才及喪師異方天下尤其失策倰字徳長祖濤
大理卿孝公沔之弟也濤生儀甫終大理丞即倰之父
以門䕃由太廟齋郎調授太平東陽二主簿李衡亷察
[119-22b]
湖南江西辟為賓佐坐事沉廢乆之復以選授宣州録
事叅軍觀察使崔衍竒其才奏加章服倰辭而不受李
巽鎮江西奏為副使得監察裏行又徔巽領使為河隂
院鹽鐵㽞後入為侍御史尋改膳部員外充轉運判官
入為膳部郎中充荆襄十道兩税使賜金紫遷蘇州刺
史理行為第一轉潭州刺史湖南都團練觀察使湖南
舊法豐年貿易不出境鄰部災荒不相恤倰至謂屬吏
[119-23a]
曰此非人情也無宜閉糶重困於民也自是商賈通流
入為户部侍郎判度支時倰再徔弟植為宰相倰性剛
褊恃其權寵與奪任情時朝廷以王承元歸國命田弘
正移帥鎮州弘正之行以魏卒二千為帳下又以常山
之人乆隔朝化人情易為變擾累表請㽞魏卒為綱紀
其糧賜請度支嵗給穆宗下宰臣議倰固言魏鎮各有
鎮兵朝廷無例支給恐為事例不可聼徔弘正不獲已
遣魏卒還藩不數日而鎮州亂弘正遇害穆宗失徳倰
黨方盛人不敢糺其罪罷領度支檢校禮部尚書出為
[119-23b]
鳯翔節度等使不朞嵗召為河南尹時年七十抗疏致
仕詔以户部尚書歸第明年暴卒輟朝一日贈太子少
保諡曰肅倰居官清嚴所至必理然時介急待僚屬不
以禮節恃己之亷見贓汙者如讎焉子巖登進士第辟
襄陽掌書記監察御史方雅有父風
常衮京兆人也父無為三原縣丞以衮累贈僕射衮天
寳末舉進士歴太子正字累授補闕起居郎寳應二年
[119-24a]
選為翰林學士考功員外郎中知制誥依前翰林學士
永㤗元年遷中書舍人衮文章俊拔當時推重與楊炎
同為舍人時稱為常楊性清直孤絶不妄交遊内侍魚
朝恩恃權寵兼領國子監事衮上疏以為不可時朝廷
多事西北邉虜連為寇盗衮累上章陳其利害代宗甚
顧遇之加集賢院學士大厯元年遷禮部侍郎仍為學
士時中官劉忠翼權傾内外涇原節度馬璘又累著功
勲恩寵莫二各有親戚干貢部及求為兩館生衮皆執
理人皆畏之元載之得罪令衮與劉晏李涵等鞫之獄
[119-24b]
竟拜衮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太清太㣲宮使崇文弘文
館大學士與楊綰同掌樞務代宗尤信重綰綰弘通多
可衮頗務苛細求清儉之稱與綰之道不同先是百官
俸料寡薄綰與衮奏請加之時韓滉判度支衮與滉各
騁私懐所加俸料厚薄由已時少列各定月俸為三十
五千滉怒司業張叅唯止給三十千衮惡少詹事趙惎
遂給二十五千太子洗馬實司經局長官文學為之貳
[119-25a]
衮有親戚任文學者給十二千而給洗馬十千其輕重
任情不通時政多如此類無㡬楊綰卒衮獨當政故事
每日出内厨食以賜宰相饌可食十數人衮特請罷之
迄今便為故事又将故譲堂封同列以為不可而止議
者以為厚禄重賜所以優賢崇國政也不能當辭位不
宜辭禄食政事堂有後門蓋宰相時到中書舍人院咨
訪政事以自廣也衮又塞絶其門以示尊大不相往來
既懲元載為政時公道梗澁賄賂朋黨大行不以財勢
者無因入仕衮一切杜絶之中外百司奏請皆執不與
[119-25b]
權與匹夫等尤排擯非辭登科第者雖窒賣官之路故
事大致壅滯代宗既素重楊綰欲以政事委之綰尋卒
衮與綰志尚素異嫉而怒之有司議謚綰為文貞衮㣲
諷比部郎中蘇端令駮之毁綰過甚端坐黜官時既無
中書侍郎舍人崔祐甫領省事衮以為同中書門下平
章事兼得總中書省遂管綜中書胥吏省事去就及其
案牘祐甫不能平之累至忿競遂令祐甫分知吏部選
[119-26a]
事所擬官又多駮下時衮散官尚朝議又無封爵郭子
儀因入朝奏之遂特加銀青光禄大夫封河南郡公及
代宗崩與祐甫爭論喪服輕重代相署奏初換祐甫河
南少尹再貶為潮州刺史楊炎入相素與衮善建中元
年遷福建觀察使四年正月卒時年五十五乆之贈左
僕射有文集六十卷
史臣曰善人為邦百年即可勝殘去殺楊綰入相數日
遽致移風易俗周召伊傅蕭張房杜歴代為相之顕者
蔑聞斯道也嘗讀諸集賞善多溢美書罪多溢惡如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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綰拜相之麻贈官之制改諡之詔則當時秉筆者無媿
色矣昔趙文子薦士七十古為美談崔祐甫除吏八百
人無間言開物成務之才滅私徇公之道可知也噫公
權餘旬日而薨貽孫未朞年而逝邃古已來理世少而
亂世多其義在兹矣常衮之輩不足云爾
贊曰公權儒道貽孫相才命乎不永時哉可哀
 舊唐書卷一百十九
[119-27a]
 舊唐書卷一百十九考證
楊綰傳又奏進士加文明經加臣徳潛按新書選
 舉志進士加雜文明經填帖照此増入
 舊唐書卷一百十九考證
[119-27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