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R2a0026 舊唐書-後晉-劉昫 (master)


[074-1a]
欽定四庫全書
 舊唐書卷七十四
後晉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劉 昫撰


 列傳第二十四


劉 洎    馬 周



崔仁師 孫湜  湜弟液液子論液弟滌


劉洎字思道荆州江陵人也隋末仕蕭銑為黄門侍郎
銑令略地嶺表得五十餘城未還而銑敗遂以所得城
歸國授南康州都督府長史貞觀七年累拜給事中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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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苑縣男十五年轉治書侍御史上疏曰尚書萬幾寔
為政本伏尋此選受授誠難是以八座比於文昌二丞
方於管轄爰至曹郎上應列宿茍非稱職竊位興譏伏
見比來尚書省詔勅稽停文案壅滯臣誠雖庸劣請述
其源貞觀之初未有令僕于時省務繁雜倍多於今左
丞戴胄右丞魏徴並曉逹吏方質性平直事應彈舉無
所迴避陛下又假以恩慈自然肅物百司匪懈抑此之
[074-2a]
由及杜正倫續任右丞頗亦厲下比者綱維不舉並為
勲親在位品非其仕功勢相傾凡在官寮未循公道雖
欲自强先懼囂謗所以郎中抑奪唯事諮禀尚書依違
不得斷決或憚聞奏故事稽延案雖理窮仍更盤下去
無程限來不責遲一經出手便渉年載或希㫖失情或
避嫌抑理勾司以案成為事了不究是非尚書用便僻
為奉公莫論當否遞相姑息唯務彌縫且選賢授能非
材莫舉天工人代焉可妄加至於懿戚元勲但優其禮
秩或年高耄及或積病智昏既無益於時宜當致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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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逸乆妨賢路殊為不可将救兹弊且宜精簡四員左
右丞左右司郎中如並得人自然綱維畧舉亦當矯正
趨競豈唯息其稽滯哉書奏未幾拜尚書右丞十三年
遷黄門侍郎十七年加授銀青光禄大夫尋除散騎常
侍洎性疎峻敢言太宗工王羲之書尤善飛白嘗宴三
品已上於玄武門帝操筆作飛白字賜羣臣或乗酒争
取於帝手洎登御座引手得之皆奏曰洎登御牀罪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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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請付法帝笑而言曰昔聞婕妤辭輦今見常侍登牀
尋攝黄門侍郎加上䕶軍太宗善持論每與公卿言及
古道必詰難往復洎上書諫曰帝王之與凡庶聖哲之
與庸愚上下相懸擬倫斯絶是知以至愚而對至聖以
極卑而對至尊徒思自强不可得也陛下降恩㫖假慈
顔凝旒以聽其言虗襟以納其説猶恐羣下未敢對敡
況動神機縱天辯飾辭以折其理援古以排其議欲令
凡庶何階應答臣聞皇天以無言為貴聖人以不言為
徳老君稱大辯若訥莊生稱至道無文此皆不欲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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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侯讀書輪扁竊笑漢皇慕古長孺陳譏此亦不欲勞
也且多記則損心多語則損氣心氣内損形神外勞初
雖不覺後必為累須為社稷自愛豈為性好自傷乎竊
以今日昇平皆陛下力行所至欲其長久匪由辯博但
當忘彼愛憎慎兹取捨每事敦朴無非至公若貞觀之
初則可矣至如秦政强辯失人心於自矜魏文宏才虧
衆望於虗説此才辯之累較然可知矣伏願略兹䧺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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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養氣簡彼緗圖淡焉自怡固萬夀於南岳齊百姓
於東戸則天下幸甚皇恩斯畢手詔答曰非慮無以臨
下非言無以述慮比有談論遂致煩多輕物驕人恐由
兹道形神心氣非此為勞今聞讜言虗懐以改時皇太
子初立洎以為宜尊賢重道上書曰臣聞郊迎四方孟
侯所以成徳齒學三讓元艮由是作貞斯皆屈主祀之
尊申下交之義故得芻言咸薦睿問旁通不出軒庭坐
知天壤率由兹道永固鴻基者焉原夫太子宗祧是繫
善惡之際興亡斯在不勤於始将悔于終是以晁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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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令先通政術賈誼獻䇿務前知禮敎竊惟皇太子孝
友仁義明允篤誠皆挺自天姿非勞審諭固以華夷仰
徳翔泳希風矣然則寝門視膳已表於三朝藝宫論道
宜弘於四術雖春秋鼎盛飭躬有漸實恐嵗月易往墮
業興譏取適宴安方從此始臣以愚短幸㕘侍從思廣
離明願聞經術不敢曲陳故事請以聖徳言之伏惟陛
下誕叡膺圗登庸歴試多才多藝道著於匡時允武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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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功成於纂祀萬方即序九圍清宴尚且雖休勿休日
慎一日求異聞於振古勞睿思於當年乙夜觀書事高
漢帝馬上披卷勤過魏后陛下自勵如此而令太子優
游棄日不習圗書臣所未諭一也加以蹔屏機務即寓
雕蟲綜寳思於天文則長河韜映摛玉字於仙札則流
霞成彩固以錙銖萬代冠冕百王屈宋不足以升堂鍾
張何階於入室陛下自好如此而太子悠然静處不尋
篇翰臣所未諭二也陛下歴該衆妙獨秀寰中猶晦天
聽俯詢凡識聽朝之隙引見羣官降以温顔訪以今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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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得朝廷是非里閭好惡凡有巨細必闗聽覽陛下自
好如此而令太子久入趨侍不接正人臣所未諭三也
陛下若謂無益則何事勞神若謂有成則宜申貽厥蔑
而不急未見其可伏願俯推睿範訓及儲君授以良書
娛之嘉客晨披經史觀成敗於前蹤晚接賔遊訪得失
於當代間以書札繼以篇章則日聞所未聞日見所未
見副徳逾光羣生之福也古之太子問安而退所以廣
[074-6a]
敬於君父異宫而處所以分别於嫌疑今太子一侍天
闈動移旬朔師傅以下無由接見假令供奉有隙蹔還
東宫拜謁既疎且事欣仰䂓諫之道固所未暇陛下不
可以親敎宫寀無由以進言雖有具寮竟将何補伏願
俯循前躅稍抑下流弘逺大之䂓展師友之義則儲徽
克茂帝圖斯廣凡在黎元孰不慶賴自此勅洎令與岑
文本同馬周遞日往東宫與皇太子談論太宗嘗怒苑
西守監穆裕命於朝堂斬之皇太子遽進諫太宗謂司
徒長孫無忌曰夫人久相與處自然染習自朕臨御天
[074-6b]
下虗心正直即有魏徴朝夕進諌自徴云亡劉洎岑文
本馬周褚遂良等繼之皇太子幼在朕膝前每見朕心
悦諫昔者因染以成性固有今日之諌耳十八年遷侍
中太宗嘗謂侍臣曰夫人臣之對帝王多順㫖而不逆
甘言以取容朕今發問欲聞已過卿等須言朕愆失長
孫無忌李勣楊師道等咸云陛下聖化致太平臣等不
見其失洎對曰陛下化高萬古誠如無忌等言然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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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人不稱㫖者或面加窮詰無不慙退恐非奨進言者
之路太宗曰卿言是也當為卿改之太宗征遼令洎與
高士亷馬周留輔皇太子定州監國仍兼左庶子檢校
民部尚書太宗謂洎曰我今逺征使卿輔翼太子社稷
安危之機所寄尤重卿宜深識我意洎進曰願陛下無
憂大臣有愆失者臣謹即行誅太宗以其妄發頗怪之
謂曰君不宻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卿性疎而太健恐
以此取敗深宜誡慎以保終吉十九年太宗遼東還發
定州在道不康洎與中書令馬周入謁洎周出遂良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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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起居洎泣曰聖體患臃極可憂懼遂良誣奏之曰洎
云國家之事不足慮正當傅少主行伊霍故事大臣有
異志者誅之自然定矣太宗疾愈詔問其故洎以實對
又引馬周以自明太宗問周周對與洎所陳不異遂良
又執證不已乃賜洎自盡洎臨引決請紙筆欲有所奏
憲司不與洎死太宗知憲不與𥿄筆怒之並令屬吏洎
文集十卷行於時則天臨朝其子弘業上言洎被遂良
[074-8a]
譖而死詔令復其官爵
馬周字賔王清河茌平人也少孤貧好學尤精詩傳落
拓不為州里所敬武徳中補博州助教日飲醇酎不以
講授為事刺史逹奚恕屢加咎責周乃拂衣遊於曹汴
又為浚儀令崔賢所辱遂感激西遊長安宿於新豐逆
旅主人唯供諸商販而不顧待周遂命酒一㪷八升悠
然獨酌主人深異之至京師舍於中郎将常何之家貞
觀五年太宗令百寮上書言得失何以武吏不渉經學
周乃為何陳便宜二十餘事令奏之事皆合㫖太宗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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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能問何何答曰此非臣所能家客馬周具草也每與
臣言未嘗不以忠孝為意太宗即日召之未至間遣使
催促者數四及謁見與語甚悦令直門下省六年授監
察御史奉使稱㫖帝以常何舉得其人賜帛三百匹是
嵗周上疏曰微臣每讀經史見前賢忠孝之事臣雖小
人竊希大道未嘗不廢卷長想思履其迹臣以不幸早
失父母犬馬之養已無所施顧來事可為者唯忠義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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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以徒歩二千里而自歸于陛下陛下不以臣愚瞽
過垂齒錄竊自顧瞻無階答謝輒以微軀丹款惟陛下
所擇臣伏見大安宫在宫城之西其墻宇宫闕之制方
之紫極尚為卑小臣伏以東宫皇太子之宅猶處城中
大安乃至尊所居更在城外雖太上皇游心道素志存
清儉陛下重違慈㫖愛惜人力而蕃夷朝見及四方觀
聽有不足焉臣願營築雉堞修起門樓務從高顯以稱
萬方之望則大孝昭乎天下矣臣又伏見明勅以二月
二日幸九成宫臣竊惟太上皇春秋已高陛下宜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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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膳而晨昏起居今所幸宫去京三百餘里鑾輿動軔
嚴蹕經旬非可以旦暮至也太上皇情或思感而欲即
見陛下者将何以赴之且車駕今行本為避暑然則太
上皇尚留熱所而陛下自逐凉處温凊之道臣竊未安
然勅書既出業已成就願示速返之期以開衆惑臣又
見詔書令宗室勲賢作鎮藩部貽厥子孫嗣守其政非
有大故無或黜免臣竊惟陛下封植之者誠愛之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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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其胤裔承守而與國無疆也臣以為如詔㫖者陛下
宜思所以安存之富貴之然則何用代官也何則以堯
舜之父猶有朱均之子儻有孩童嗣職萬一驕愚兆庶
被其殃而國家受其敗正欲絶之也則子文之治猶在
正欲留之也而欒黶之惡已彰與其毒害於見存之百
姓則寧使割恩於已亡之臣明矣然則向所謂愛之者
乃適所以傷之也臣謂宜賦以茅土疇其户邑必有材
行随器方授則雖其翰翮非强亦可以獲免尤累昔漢
光武不任功臣以吏事所以終全其代者良得其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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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陛下深思其事使夫得奉大恩而子孫終其福禄也
臣又聞聖人之化天下莫不以孝為基故曰孝莫大於
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又曰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孔子
亦云吾不預祭如不祭是聖人之重祭祀也如此伏惟
陛下踐祚以來宗廟之享未曽親事伏縁聖情獨以鑾
輿一出勞費稍多所以忍其孝思以便百姓遂使一代
之史不書皇帝入廟之事将何以貽厥孫謀垂則來葉
[074-11a]
臣知大孝誠不在俎豆之間然聖人之訓人固有屈已
以從時願聖慈顧省愚款臣又聞致化之道在於求賢
審官為政之基在於揚清激濁孔子曰唯名與器不以
假人是言慎舉之為重也臣伏見王長通白明逹本自
樂工輿皁雜類韋槃提斛斯正則更無他材獨觧調馬
縱使術踰儕輩伎能有取乍可厚賜錢帛以富其家豈
得列預士流超授高爵遂使朝㑹之位萬國來庭騶子
倡人鳴玉曵履與夫朝賢君子比肩而立同坐而食臣
竊耻之然朝命既往縱不可追謂宜不使在朝班預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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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伍太宗深納之尋除侍御史加朝散大夫十一年周
又上疏曰臣歴觀前代自夏殷及漢氏之有天下傳祚
相繼多者八百餘年少者猶四五百年皆為積徳累業
恩結於人心豈無僻王頼前哲以免自魏晉以還降及
周隋多者不過六十年少者纔二三十年而亡良由創
業之君不務廣恩化當時僅能自守後無遺徳可思故
傳嗣之主政教少衰一夫大呼而天下土崩矣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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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以大功定天下而積徳日淺固當思隆禹湯文武之
道廣施徳化使恩有餘地為子孫立萬代之基豈欲但
令政教無失以持當年而已然自古明王聖主雖因人
設教寛猛隨時而大要唯以節儉於身恩加於人二者
是務故其下愛之如日月畏之如雷霆此其所以卜祚
遐長而禍亂不作也今百姓承喪亂之後比於隋時纔
十分之一而供官徭役道路相繼兄去弟還首尾不絶
逺者往來五六千里春秋冬夏略無休時陛下雖每有
恩詔令其減省而有司作既不廢自然須人徒行文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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役之如故臣每訪問四五年來百姓頗有嗟怨之言以
為陛下不存養之昔唐堯茅茨土階夏禹惡衣菲食如
此之事臣知不可復行於今漢文帝惜百金之費輟露
臺之役集上書囊以為殿帷所幸慎夫人衣不曵地至
景帝以錦繡纂組妨害女功特詔除之所以百姓安樂
至孝武帝雖窮奢極侈而承文景遺徳故人心不動向
使高祖之後即有武帝天下必不能全此於時代差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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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迹可見今京師及益州諸處營造供奉器物并諸王
妃主服飾議者皆不以為儉臣聞昧旦丕顯後世猶怠
作法於理其弊猶亂陛下少處人間知百姓辛苦前代
成敗目所親見尚猶如此而皇太子生長深宫不更外
事即萬嵗之後固聖慮所當憂也臣尋往代以來之事
但有黎庶怨叛聚為盗賊其國無不即滅人主雖改悔
未有重能安全者凡脩政敎當修於可修之時若事變
一起而後悔之則無益者也故人主每見前代之亡則
知其政敎之所由喪而皆不知其身之失是以殷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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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桀之亡而幽厲亦笑殷紂之滅隋煬帝大業之初又
笑齊魏之失國今之視煬帝亦猶煬帝之視齊魏也故
京房謂漢元帝云臣恐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古此言
不可不誡也往者貞觀之初率土荒儉一匹絹纔得一
㪷米而天下帖然百姓知陛下甚愛憐之故人人自安
曽無謗讟自五六年來頻嵗豐稔一匹絹得粟十餘石
而百姓皆以為陛下不憂憐之咸有怨言又今所營為
[074-14a]
者頗多不急之務故也自古以來國之興亡不由積畜
多少唯在百姓苦樂且以近事騐之隋家貯洛口倉而
李密因之東都積布帛而世充據之西京府庫亦為國
家之用至今未盡向使洛口東都無粟帛則世充李密
未能必聚大衆但貯積者固是有國之常事要當人有
餘力而後收之豈人勞而强斂之更以資寇積之無益
也然儉以息人貞觀之初陛下已躬為之故今行之不
難也為之一日則天下知之式歌且舞矣若人既勞矣
而用之不息儻中國被水旱之災邉方有風塵之患狂
[074-14b]
狡因之以竊發則有不可測之事非徒聖躬旰食晏寝
而已古語云動人以行不以言應天以實不以文以陛
下之明誠欲勵精為政不煩逺采上古之術但及貞觀
之初則天下幸甚昔賈誼為漢文帝云可慟哭及長歎
息者言當韓信王楚彭越王梁英布王淮南之時使文
帝即天子位必不能安又言賴諸王年少傅相制之長
大之後必生禍亂歴代以來皆以誼言為是臣竊觀今
[074-15a]
諸将功臣陛下所與定天下者皆仰禀成規備鷹犬之
用無威略振主如韓彭之難駕馭者而諸王年並幼少
縱其長大當陛下之日必無他心然則萬代之後不可
不慮自漢晉以來亂天下者何嘗不是諸王皆為樹置
失宜不預為節制以至於滅亡人主熟知其然但溺於
私愛故使前車既覆而後車不改轍也今天下百姓極
少諸王甚多寵遇之恩有過厚者臣之愚慮不唯慮其
恃恩驕矜也昔魏武帝寵陳思及文帝即位防守禁閉
有同獄四以先帝加恩太多故嗣王疑而畏之也此則
[074-15b]
武帝寵陳思適所以苦之也且帝子何患不富貴身食
大國封户不少好衣羙食之外更何所須而每年加别
優賜曽無紀極俚語曰貧不學儉富不學奢言自然也
今大聖創業豈唯處置見在子弟而已當制長乆之法
使萬代遵行又言臨天下者以人為本欲令百姓安樂
唯在刺史縣令縣令既衆不能皆賢若每州得良刺史
則合境蘇息天下刺史悉稱聖意則陛下端拱巖廊之
[074-16a]
上百姓不慮不安自古郡守縣令皆妙選賢徳欲有擢
昇宰相必先試以臨人或從二千石入為丞相今朝廷
獨重内官縣令刺史頗輕其選刺史多是武夫勲人或
京官不稱職方始外出而折衝果毅之内身材强者先
入為中郎将其次始補州任邉逺之處用人更輕其材
堪宰位以徳行見稱擢者十不能一所以百姓未安殆
由於此疏奏太宗稱善久之先是京城諸街每至晨暮
遣人傳呼以警衆周遂奏諸街置皷每擊以警衆令罷
傳呼時人便之太宗益加賞勞俄拜給事中十二年轉
[074-16b]
中書舍人周有機辨能敷奏深識事端動無不中太宗
嘗曰我於馬周暫不見則便思之中書侍郎岑文本謂
所親曰吾見馬君論事多矣援引事類揚㩁古今舉要
刪蕪㑹文切理一字不可加一言不可減聽之靡靡令
人亡倦昔蘇張終賈正應此耳然鳶肩火色騰上必速
恐不能久耳十五年遷治書侍御史兼知諌議大夫又
兼檢校晉王府長史王為皇太子拜中書侍郎兼太子
[074-17a]
右庶子十八年遷中書令依舊兼太子右庶子周既職
兼兩宫處事精宻甚獲當時之譽太宗伐遼東皇太子
定州監守令周與高士廉劉洎留輔皇太子太宗還以
本官攝吏部尚書二十一年加銀青光禄大夫太宗嘗
以神筆賜周飛白書曰鸞鳳凌雲必資羽翼股肱之寄
誠在忠艮周病消渴彌年不瘳時駕幸翠微宫勅求勝
地為周起宅名醫中使相望不絶每令尚食以膳供之
太宗躬為調藥皇太子親臨問疾周臨終索所陳事表
草一帙手自焚之慨然曰管晏彰君之過求身後名吾
[074-17b]
弗為也二十二年卒年四十八太宗為之舉哀贈幽州
都督陪葬昭陵高宗即位追贈尚書右僕射高唐縣公
垂拱中配享高宗廟庭子載咸亨年累遷吏部侍郎善
選補于今稱之卒於雍州長史
崔仁師定州安喜人武徳初應制舉授管州錄事叅軍
五年侍中陳叔逹薦仁師才堪史職進拜右武衞錄事
叅軍預修梁魏等史貞觀初再遷殿中侍御史時青州
[074-18a]
有逆謀事發州縣追捕反黨俘囚滿獄詔仁師按覆其
事仁師至州悉去杻械仍與飲食湯沐以寛慰之唯坐
其魁首十餘人餘皆原免及奏報詔使将往決之大理
少卿孫伏伽謂仁師曰此獄徒侣極衆而足下雪免者
多人皆好生誰肯讓死今既臨命恐未甘心深為足下
憂也仁師曰嘗聞理獄之體必務仁恕故稱殺人刖足
亦皆有禮豈有求身之安知枉不為申理若以一介暗
短但易得十囚之命亦所願也伏伽慙而退及勅使至
青州更訊諸囚咸曰崔公仁恕事無枉濫請伏罪皆無
[074-18b]
異辭仁師後為度支郎中嘗奏支庶財物數千言手不
執本太宗怪之令黄門侍郎杜正倫齎本仁師對唱一
無差殊太宗大竒之時校書郎王玄度注尚書毛詩毁
孔鄭舊義上表請廢舊注行已所注者詔禮部集諸儒
詳議玄度口辯諸博士皆不能詰之郎中許敬宗請付
秘閣蔵其書河間王孝恭特請與孔鄭並行仁師以玄
度穿鑿不經乃條其不合大義駮奏請罷之詔竟依仁
[074-19a]
師議玄度遂廢十六年遷給事中時刑部以賊盗律反
逆緣坐兄弟没官為輕請改從死奏請八座詳議右僕
射高士廉吏部尚書侯君集兵部尚書李勣等議請從
重民部尚書唐儉禮部尚書江夏王道宗工部尚書杜
楚客等議請依舊不改時議者以漢及魏晉謀反皆夷
三族咸欲依士廉等議仁師獨駮曰自羲農以降爰及
唐虞或設言而人不犯或畫象而下知禁三代之盛泣
辜觧網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咸臻至理俱為稱首及其
世亂獄訟滋煩周之季年不勝其弊烈火原於子産峭
[074-19b]
澗起於安于韓季申商争持急刻叅夷相坐始於此也
秦用其法遂至土崩漢高之務寛大未為盡善文帝之
存仁厚仍多凉徳遂使新垣族滅信越葅醢見譏良史
謂之過刑魏晉至隋有損有益凝脂猶宻秋荼尚煩皇
上爰發至仁念兹刑憲酌前王之令典探往代之嘉猷
革弊蠲苛可大可久仍降綸綍頒之九區故得斷獄數
簡手足有措刑清化洽未有不安忽以暴秦酷法為隆
[074-20a]
周中典乖惻隐之情反惟行之令進退叅詳未見其可
且父子天屬昆季同氣誅其父子足累其心此而不顧
何愛兄弟既欲改法請更審量竟從仁師駮議後仁師
密奏請立魏王為太子忤㫖轉為鴻臚少卿遷民部侍
郎征遼之役詔太常卿韋挺知海運仁師為副仁師又
别知河南水運仁師以水路險逺恐逺州所輸不時至
海遂便宜從事遞發近海租賦以充轉輸及韋挺以壅
滯失期除名為民仁師以運夫逃走不奏坐免官既不
得志遂作體命賦以暢其情辭多不載太宗還至中山
[074-20b]
起為中書舍人尋兼檢校刑部侍郎太宗幸翠微宫仁
師上清暑賦以諷太宗稱善賜帛五十段二十二年遷
中書侍郎叅知機務時仁師甚承恩遇中書令褚遂良
頗忌嫉之㑹有伏閤上訴者仁師不奏太宗以仁師罔
上遂配龔州㑹赦還永徽初起授簡州刺史尋卒年六
十餘神龍初以子挹為國子祭酒恩例贈同州刺史挹
子湜湜少以文辭知名舉進士累轉左補闕預修三教
[074-21a]
珠英遷殿中侍御史神龍初轉考功員外郎時桓彦範
敬暉等既知國政懼武三思讒間引湜為耳目使伺其
動静俄而中宗疎忌功臣於三思恩寵漸厚湜乃反以
桓敬等計議潜告三思尋遷中書舍人及桓敬等徙于
嶺外湜又説三思盡宜殺之以絶其歸望三思問誰可
使者湜表兄周利貞先為桓敬等所惡自侍御史出嘉
州司馬湜乃舉充此行桓敬等聞利貞至多自殺三思
引利貞為御史中丞湜景龍二年遷兵部侍郎挹為禮
部父子同為南省副貳有唐已來未有也時昭容上官
[074-21b]
氏屢出外宅湜託附之由是中宗遇湜甚厚俄拜吏部
侍郎尋轉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與鄭愔同知
選事銓綜失序為御史李尚隐所劾愔坐配流嶺表湜
左轉為江州司馬上官昭容宻與安樂公主曲為申理
中宗乃以愔為江州司馬授湜襄州刺史未幾入為尚
書左丞韋庶人臨朝復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
睿宗即位出為華州刺史俄又拜太子詹事初湜景龍
[074-22a]
中獻䇿開南山新路以通商州水陸之運役徒數萬死
者十三四仍嚴錮舊道禁行旅所開新路以通竟為夏
潦衝突崩壓不通至是追論湜開山路功加銀青光禄
大夫俄為太平公主所引復遷中書門下三品先天元
年拜中書令與劉幽求爭權不協䧟幽求徙于嶺表仍
促廣州都督周利貞以逗留殺之不果而止時挹以年
老累除户部尚書致仕挹性貪冒受人請託數以公事
干湜湜多違拒不從大為時論所嗤玄宗在東宫數幸
其第恩意甚密湜既私附太平公主時人咸為之懼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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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陳振鷺獻海鷗賦以諷之湜雖稱善而心實不悦及
帝将誅蕭至忠等召将託為腹心湜弟滌謂湜曰主上
若有所問不得有所隐也湜不從及見帝對問失㫖至
忠等既誅湜坐徙嶺外時新興王晉亦連坐伏誅臨刑
歎曰本謀此事出自崔湜今我就死而湜得生何寃濫
也俄而所司奏宫人元氏款稱與湜曽密謀進酖乃追
湜賜死初湜與張説有隙説時為中書令議者以為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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構䧟之時湜與尚書右丞盧蔵用同配流俱行湜謂蔵
用曰家弟承恩或冀寛宥因遲留不速進行至荆州夢
於講堂照鏡曰鏡者明象吾當為人主所明也以告占
夢人張由對曰講堂者受法之所鏡者於文為立見金
此非吉徴其日追使至縊於驛中時年四十三湜羙姿
儀早有才名弟液滌及從兄涖並有文翰居清要每宴
私之際自比東晉王導謝安之家謂人曰吾之一門及
出身歴官未嘗不為第一丈夫當先據要路以制人豈
能黙黙受制於人也是故進趣不已而不以令終液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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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五言之作湜常歎伏之曰海子我家之龜也海子即
液小名官至殿中侍御史坐兄配流逃匿於郢州人胡
履虚之家作幽征賦以見意辭甚典麗遇赦還道病卒
友人裴耀卿纂其遺文為集十卷液子論以吏幹稱天
寳中自櫟陽令遷司勲員外郎濛陽太守乾元後歴典
名郡皆以理行稱大厯末元載以罪誅朝廷方振起淹
滯遷同州刺史未幾為黜陟使庾何所按廢免議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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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舉奏渉於深刻復用論為衢州刺史秩滿寓於揚楚
間徳宗以舊族耆年授大理卿致仕卒液弟滌多辯智
善諧謔素與玄宗款密兄湜坐太平黨誅玄宗常思之
故待滌踰厚用為秘書監出入禁中與諸王侍宴不讓
席而坐或在寧王之上後賜名澄從東封還加金紫光
祿大夫封安喜縣子開元十四年卒贈兗州刺史
史臣曰劉洎始以章疏切直以至位望隆顯至于提綱
整帶咨聖嘉猷籍國士之談體廊廟之器噫樞機之發
榮辱之主一言不慎竟䧟誣奏雖君親甚悔而駟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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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良足悲矣馬周道承際㑹天性深沉悟主談微作忠
本孝沖識廣度宛渉穹崇詩曰嘉樂君子顯顯令徳惜
其中夀不憗遺乎崔仁師以史材獲進其刋正褒貶雅
得詳明至于本仁恕申枉濫其事可觀沮穿鑿之注止
從重之刑其言甚直書曰疑謀勿成而以魏王為請不
亦惑乎及叅機務竟致忌嫉罔上之名抑有由也崔湜
之徳去祖逾逺謂勢可恃謂進無傷及位極人臣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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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止足覽海鷗賦知而不誡及荆州之夢人知不免易
曰不節之嗟又誰咎也
賛曰驥逢造父一日千里英主取賢不拘階陛賔王徒
歩洎為賊吏一見文皇皆登相位
 舊唐書卷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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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唐書卷七十四考證
馬周傳太宗嘗以神筆賜周飛白書曰鸞鳯凌雲必資
 羽翼股肱之寄誠在忠良○沈炳震曰新書作誠在
 忠力以叶上韻也
崔仁師傳太宗以仁師罔上遂配龔州○太宗本紀作
 連州
 舊唐書卷七十四考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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