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三
臣司馬光奉勑編集
晉紀二十五起重光協洽盡旃/䝉大淵獻凡五年
太宗簡文皇帝
咸安元年春正月袁瑾朱輔求救於秦秦王堅以瑾為
揚州刺史輔為交州刺史遣武衛將軍武都王鑒前將
軍張蚝帥步騎二萬救之大司馬温遣淮南太守桓伊
南頓太守桓石䖍等撃鑒蚝於石橋大破之秦兵退屯
慎城伊宣之子也丁亥温拔壽春擒瑾及輔并其宗族
送建康斬之 秦王堅徙關東豪傑及雜夷十五萬户
[103-1a] 
于關中處烏桓于馮翊北地丁零翟斌于新安澠池
因亂流移欲還舊業者悉聽之 二月秦以魏郡太守
韋鍾為青州刺史中壘將軍梁成為兖州刺史射聲校
尉徐成為并州刺史武衛將軍王鑒為豫州刺史左將
軍彭越為徐州刺史太尉司馬皇甫覆爲荆州刺史屯
騎校尉天水姜宇為涼州刺史扶風内史王統爲益州刺
史秦州刺
牧吏部尚書楊安為使持節都督益梁州諸軍事梁州
刺史復置雍州治蒲阪以長樂公丕爲使持節征東大
將軍雍州刺史成平老之子統擢之子也堅以關東初
平守令宜得人命王猛以便宜簡召英俊補六州守令
[103-1b]
授訖言臺除正
卒 秦後將軍金城俱難攻蘭陵太守張閔子于桃山
大司馬温遣兵擊却之 秦西縣矦雅楊安王統徐成
及羽林左監朱肜揚武將軍姚萇帥步騎七萬伐仇池
公楊纂 代將長孫斤謀弑代王什翼犍世子寔格之
傷脇遂執斤殺之
楊纂帥衆五萬拒之梁州刺史弘農楊亮遣督䕶郭寳
卜靖帥千餘騎助纂與秦兵戰于峽中纂兵大敗死者
什三四寳等亦沒纂收散兵遁還西縣矦雅進攻仇池
楊統帥武都之衆降秦纂懼面縛出降雅送纂于長安
以統為南秦州刺史加楊安都督南秦州諸軍事鎮仇
[103-2a]
池王猛之破張天錫於枹罕也獲
士五千人秦王堅既克楊纂遣據帥其甲士還凉州使
著作郎梁殊閻負送之因命王猛爲書諭天錫曰昔貴
先公稱藩劉石者惟審於彊弱也今論凉土之力則損
於往時語大秦之徳則非二趙之匹而將軍翻然自絶
無乃非宗廟之福也歟以秦之威旁振無外可以囘弱
水使東流返江河使西注
六郡士民所能抗也劉表謂漢南可保將軍謂西河可
全吉凶在身元龜不逺宜深筭妙慮以求多福無使六
世之業一旦而墜地也天錫大懼遣使謝罪稱藩堅拜
天錫使持節都督河右諸軍事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
[103-2b]
三司凉州刺史西平公吐谷渾王辟奚聞楊
遣使獻馬千匹金銀五百斤于秦秦以辟奚爲安逺將
軍漒川矦辟奚葉延之子也好學仁厚而無威斷三弟
專恣國人患之長史鍾惡地西漒羌豪也謂司馬乞宿
雲曰三弟縱横勢出王右㡬亡國矣吾二人位爲元輔
豈得坐而視之詰朝月望文武並會吾將
右皆吾羌子轉目一顧立可擒也宿雲請先白王惡地
曰王仁而無斷白之必不從萬一事泄吾屬無類矣事
已出口何可中變遂於坐收三弟殺之辟奚驚怖自投
床下惡地宿雲趨而扶之曰臣昨夢先王刺臣云三弟
將為逆不可不討故誅之耳辟奚由是發病恍惚命世
[103-3a]
子視連曰吾禍及同生何以見之於地下國事大小任
汝治之吾餘年殘命寄食而已遂以憂卒視連立不飲
酒遊畋者七
主當自娛樂建威布徳視連泣曰孤自先世以來以仁
孝忠恕相承先王念友愛之不終悲憤而亡孤雖纂業
尸存而已聲色遊娯豈所安也威徳之建當付之將來
耳 代世子寔病傷而卒 秋七月秦王堅如洛陽
代世子寔娶東部大人賀野千之女有遺腹子甲戌生
男
梁益多寇周氏世有威名八月以寧州刺史周仲孫監
益梁二州諸軍事領益州刺史仲孫光之子也 秦以
[103-3b]
光禄勲李儼為河州刺史鎮武始 王猛以潞川之功
請以鄧羌為司𨽻秦王堅下詔曰司𨽻校尉董牧皇畿
吏責甚重非所以優禮名將光武不以吏事處功臣
貴之也羌有亷李之才朕方委以征伐之事北平匈奴
南蕩揚越羌之任也司𨽻何足以嬰之其進號鎮軍將
軍位特進 九月秦王堅還長安歸安元矦李儼卒于
上邽堅復以儼子辯爲河州刺史 冬十月秦王堅如
鄴獵于西山旬餘忘返伶人王洛叩馬諫曰陛下羣生
所繫今久獵不歸一旦患生不虞奈太后
之罷獵還宮王猛因進言曰畋獵誠非急務王洛之言
不可忘也堅賜洛帛百匹拜官箴左右自是不復獵
[103-4a]
大司馬温恃其材略位望陰蓄不臣之志嘗撫枕歎曰
男子不能流芳百世亦當遺臭萬年術士杜炅能知人
貴賤温問
人臣温不悦温欲先立功河朔以收時望還受九錫及
枋頭之敗威名頓挫旣克壽春謂參軍郗超曰足以雪
枋頭之恥乎超曰未也久之超就温宿中夜謂温曰明
公都無所慮乎温曰卿欲有言邪超曰明公當天下重
任今以六十之年敗於大舉不建不世之勲不足以鎭
愜民望温曰然則奈何超曰明公不爲伊霍之舉者無
以立大威權鎭
議以帝素謹無過而床第易誣乃言帝早有痿疾嬖人
[103-4b]
相龍計好朱靈寳等參侍内寢二美人田氏孟氏生三
男將建儲立王傾移皇基密播此言於民間時人莫能
審其虛實十一月癸卯温自廣陵將還姑孰屯于白石
丁未詣建康諷褚太后請廢帝立丞相
令草呈之太后方在佛屋燒香内侍啟云外有急奏太
后出倚户視奏數行乃曰我本自疑此至半便止索筆
益之曰未亡人不幸罹此百憂感念存沒心焉如割己
酉温集百官於朝堂廢立旣曠代所無莫有識其故典
者百官震慄温亦色動不知所爲尚書僕射王彪之知
事不可止乃謂温曰公阿衡皇家
霍光傳禮度儀制定於湏臾彪之朝服當階神彩毅然
[103-5a]
曾無懼容文武儀準莫不取定朝廷以此服之於是宣
太后令廢帝爲東海王以丞相録尚書事㑹稽王昱統
承皇極百官入太極前殿温使督䕶笁瑶散騎侍郎劉
亨收帝璽綬帝著白帢單衣步下西堂乗犢車
門羣臣拜辭莫不歔欷侍御史殿中監將兵百人衛送
東海第温帥百官具乗輿灋駕迎會稽王于會稽邸王
於朝堂變服著平巾幘單衣東向流涕拜受璽綬是日
即皇帝位改元温出次中堂分兵屯衛温有足疾詔乗
輿入殿温撰辭欲陳述廢立本意
行温兢懼竟不能一言而出太宰武陵王晞好習武事
爲温所忌欲廢之以事示王彪之彪之曰武陵親尊未
[103-5b]
有顯罪不可以猜嫌之閒便相廢徙公建立聖明當崇
奬王室與伊周同美此大事宜更深詳温曰此已成事
卿勿復言乙卯温表晞聚納輕剽息綜矜忍袁眞叛逆
事相連染頃日猜懼將成
之并免其世子綜梁王㻱等官温使魏郡太守毛安之
帥所領宿衞殿中安之虎生之弟也庚戌尊褚太后曰
崇徳太后初殷浩卒大司馬温使人齎書弔之浩子㳙
不荅亦不詣温而與武陵王晞遊廣州刺史庾藴希之
弟也素與温有隙温惡殷庾宗彊欲去之辛亥使其弟
祕逼新蔡王晃詣西堂叩頭自列稱
郎殷㳙太宰長史庾倩掾曹秀舎人劉彊散騎常侍庾
[103-6a]
柔等謀反帝對之流涕温皆收付廷尉倩柔皆藴之弟
也癸丑温殺東海王三子及其母甲寅御史中丞譙王
恬承温㫖請依律誅武陵王晞詔曰悲惋惶怛非所忍
聞況言之哉其更詳議恬承之孫也乙卯温重表固請
誅晞詞甚酷切帝乃賜温手詔曰若晉祚靈長公便宜
奉行前詔如其大運去矣請避賢路
乃奏廢晞及三子家屬皆徙新安郡丙辰免新蔡王晃
爲庶人徙衡陽殷㳙庾倩曹秀劉彊庾柔皆族誅庾藴
飲酖死藴兄東陽太守友子婦桓豁之女也故温特赦
之庾希聞難與弟會稽王參軍邈及子攸之逃于海陵
陂澤中温既誅殷庾威埶翕赫侍中謝安見温遥拜温
[103-6b]
驚曰安石卿何事乃爾安曰未有君拜
戊午大赦增文武位二等己未温如白石上書求歸姑
孰庚申詔進温丞相大司馬如故留京師輔政温固辭
仍請還鎮辛酉温自白石還姑孰秦王堅聞温廢立謂
羣臣曰温前敗灞上後敗枋頭不能思愆自貶以謝百
姓方更廢君以自説六十之叟舉動如此將何以自容
於四海乎諺曰怒其室而作色於父其桓温之謂矣
秦車騎大將
親賢及府選便宜輒已停寢别乞一州自效堅報曰朕
之於卿義則君臣親踰骨肉雖復桓昭之有管樂玄徳
之有孔明自謂踰之夫人主勞於求才逸於得士旣以
[103-7a]
六州相委則朕無東顧之憂非所以爲優崇乃朕自求
安逸也夫取之不易守之亦難茍任非其人患生慮表
豈獨朕之憂亦卿之責也
卿未照朕心殊乖素望新政俟才宜速銓補俟東方化
洽當衮衣西歸仍遣侍中梁讜詣鄴諭㫖猛乃視事如
故 十二月大司馬温奏廢放之人屏之以逺不可以
臨黎元東海王宜依昌邑故事築第吳郡太后詔曰使
爲庶人情有不忍可特封王温又奏可封
寅封海西縣公温威振内外帝雖處尊位拱黙而已常
懼廢黜先是熒惑守太㣲端門踰月而海西廢辛卯熒
惑逆行入太㣲帝甚惡之中書侍郎郗超在直帝謂超
[103-7b]
曰命之脩短本所不計故當無復近日事邪超曰大司
馬臣温方内固社稷外恢經略非常之事臣以百口保
之及超請急省其父
此由吾不能以道匡衛愧歎之深言何能諭因詠庾闡
詩云志士痛朝危忠臣哀主辱遂泣下霑襟帝羙風儀
善容止留心典籍凝塵滿席湛如也雖神識恬暢然無
濟世大略謝安以爲惠帝之流但清談差勝耳郗超以
温故朝中皆畏事之謝安嘗與左衛將軍王坦之共詣
超日旰未得前坦之欲去安曰獨不能爲性命忍須
邪 秦以河州刺史李辯領興晉太守還鎭枹罕徙涼
州治金城張天錫聞秦有兼并之志大懼立壇於姑臧
[103-8a]
南刑三牲帥其官屬遥與晉三公盟遣從事中郎韓愽
奉表送盟文并獻書於大司馬温期以明年夏同大舉
會于上邽 是嵗秦益州刺史王統攻隴西鮮卑乞伏
司繁於度堅山司繁帥騎三萬拒統于苑
堅山司繁部落五萬餘皆降於統其衆聞妻子已降秦
不戰而潰司繁無所歸亦詣統降秦王堅以司繁爲南
單于留之長安以司繁從叔吐雷為勇士護軍撫其部
衆
二年春二月秦以清河房曠爲尚書左丞徵曠兄黙及
淸河崔逞燕國韓㣧爲尚書郎北平陽陟田勰陽瑶爲
[103-8b]
之子也冠軍將軍慕容垂言於秦王堅曰臣叔父評燕
之惡來輩也不宜復汚聖朝願陛下爲燕戮之堅乃出
評爲范陽太守燕之諸王悉補邊郡 臣光曰古之
人滅人之國而人悦何哉爲人除害故也彼慕容評者
蔽君專
遁見擒秦王堅不以爲誅首又從而寵秩之是愛一人
而不愛一國之人也其失人心多矣是以施恩於人而
人莫之恩盡誠於人而人莫之誠卒於功名不遂容身
無所由不得其道故也 三月戊午遣侍中王坦之
徵大司馬温入輔温復辭 秦王堅詔關東之民學通
一經才成一藝者在所
[103-9a]
學不通一經才不成一藝者罷遣還民 夏四月徙海
西公於吳縣西柴里敕吳國内史刁彞防衛又遣御史
顧允監察之彞恊之子也 六月癸酉秦以王猛爲丞
相中書監尚書令太子太傅司𨽻校尉特進常侍持節
將軍矦如故陽平公融爲使持節都督六州諸軍事鎭
東大將軍冀州牧 
希庾邈與故青州刺史武沈之
詐稱受海西公密㫖誅大司馬温建康震擾内外戒嚴
卞眈發諸縣兵二千人擊希希敗閉城自守温遣東海
内史周少孫討之秋七月壬辰拔其城擒希邈及其親
黨皆斬之眈壼之子也 甲寅帝不䂊急召大司馬温
[103-9b]
入輔一日一夜發四詔温辭不
述從妹爲妃生世子道生及弟俞生道生踈躁無行母
子皆以幽廢死餘三子郁朱生天流皆早夭諸姬絶孕
將十年王使善相者視之皆曰非其人又使視諸婢媵
有李陵容者在織坊中黑而長宮人謂之崑崙相者驚
曰此其人也王召之侍寢生子昌明及道子
明爲皇太子生十年矣以道子爲琅邪王領會稽國以
奉帝母鄭太妃之祀遺詔大司馬温依周公居攝故事
又曰少子可輔者輔之如不可君自取之侍中王坦之
自持詔入於帝前毁之帝曰天下儻來之運卿何所嫌
坦之曰天下宣元之天下陛下何得專之帝乃使坦之
[103-10a]
改詔曰家國事一禀大司馬如諸葛武矦王丞相故事
尚書僕射王彪之正色曰天子崩太子代立大司馬何
容得異若先面諮必反爲所責朝議乃定太子即皇帝
位大赦崇徳太后令以帝沖㓜加在諒闇令温依周公
居攝故事事已施行王彪之曰此異常大事大司馬必
當固讓使萬機停滯稽廢山陵未敢奉令謹具封還事
遂不行
副所望甚憤怨與弟沖書曰遺詔使吾依武矦王公故
事耳温疑王坦之謝安所爲心銜之詔謝安徵温入輔
温又辭 八月秦丞相猛至長安復加都督中外諸軍
[103-10b]
事猛辭曰元相之重儲傅之尊端右務繁京牧任大緫
督戎機出納帝命文武兩寄巨細並關以伊呂蕭鄧之
賢尚不能兼況臣猛之無似
朕方混壹四海非卿誰可委者卿之不得辭宰相猶朕
不得辭天下也猛爲相堅端拱於上百官緫已於下軍
國内外之事無不由之猛剛明清肅善惡著白放黜尸
素顯拔幽滯勸課農桑練習軍旅官必當才刑必當罪
由是國富兵彊戰無不克秦國大治堅敕太子宏及長
樂公丕等曰汝事王公如事我也陽平公融在冀州髙
選綱紀以尚書郎房黙河閒相申
崔宏爲州從事管記室融年少爲政好新竒貴苛察申
[103-11a]
紹數規正導以寛和融雖敬之未能盡從後紹出爲濟
北太守融屢以過失聞數致譴讓乃自恨不用紹言融
嘗坐擅起學舎爲有司所糾遣主簿李纂詣長安自理
纂憂懼道卒融問申紹誰可使者紹曰燕尚書郎髙泰
清辯有膽智可使也先是丞相猛及融屢辟泰泰不起
至是融謂泰曰君子救人
至長安丞相猛見之笑曰髙子伯於今乃來何其遲也
泰曰罪人來就刑何問遲速猛曰何謂也泰曰昔魯僖
公以泮宫發頌齊宣王以稷下垂聲今陽平公開建學
宫追蹤齊魯未聞明詔褒美乃更煩有司舉劾明公阿
衡聖朝懲勸如此下吏何所逃其罪乎猛曰是
[103-11b]
事遂得釋猛因歎曰髙子伯豈陽平所宜吏乎言於秦
王堅堅召見悦之問以爲治之本對曰治本在得人得
人在審舉審舉在核眞未有官得其人而國家不治者
也堅曰可謂辭𥳑而理博矣以爲尚書郎泰固請還州
堅許之 九月甲寅追尊故會稽王妃王氏曰順皇后
尊帝母李氏爲淑妃 冬十月丁卯葬𥳑文帝于髙平
陵 彭城妖人盧悚自稱大道祭酒事之者八百餘家
十一
奉迎興復公初欲從之納保母諫而止龍曰大事垂捷
焉用兒女子言乎公曰我得罪於此幸蒙寛宥豈敢妄
動且太后有詔便應官屬來何獨使汝也汝必爲亂因
[103-12a]
叱左右縛之龍懼而走甲午悚帥衆三百人晨攻廣莫
門詐稱海西公還由雲龍門突入殿庭略取武庫甲仗
門下吏士駭愕不知所爲游擊將軍毛安之聞難帥衆
直入雲龍
止車門與安之并力討誅之并黨與死者數百人海西
公深慮横禍專飲酒恣聲色有子不育時人憐之朝廷
以其安於屈辱故不復爲虞 秦都督北蕃諸軍事鎭
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朔方桓矦梁平老卒平老在
鎭十餘年鮮卑匈奴憚而愛之 三吳大旱饑人多餓死
寧康元年春正月己丑朔大赦改元 二月大司馬温
[103-12b]
來朝辛巳詔吏部尚書謝安侍中王坦之迎于新亭是
時都下人情恟恟或云欲誅王謝因移晉室坦之甚懼
安神色不變曰晉祚存亡決於此行温既至百官拜於
道側温大陳兵衛延見朝士有位望者皆戰慴失色
之流汗沾衣倒執手版安從容就席坐定謂温曰安閒
諸矦有道守在四隣明公何須壁後置人邪温笑曰正
自不能不爾遂命左右撤之與安笑語移日郗超常爲
温謀主安與坦之見温温使超卧帳中聽其言風動帳
開安笑曰郗生可謂入幕之賔矣時天子㓜弱外有彊
臣安與坦之盡忠輔衛卒安晉室
尚書陸始付廷尉免桓祕官連坐者甚衆遷毛安之爲
[103-13a]
右衛將軍桓祕由是怨温三月温有疾停建康十四日
甲午還姑孰 夏代王什翼犍使燕鳯入貢于秦 秋
七月己亥南郡宣武公桓温薨初温疾篤諷朝廷求九
錫屢使人趣之謝安王坦之故緩其事使袁宏具草宏
以示王彪之彪之歎其文辭之美因曰卿固大才安可
以此示人謝安見其草輙改之由是歷旬
於彪之彪之曰聞彼病日増亦當不復支乆自可更小
遲迴宏從之温弟江州刺史沖問温以謝安王坦之所
任温曰渠等不爲汝所處分其意以爲已存彼必不敢
立異死則非沖所制若害之無益於沖更失時望故也
温以世子熈才弱使沖領其衆於是桓祕與熈弟濟謀
[103-13b]
共殺沖沖密知之不敢入俄頃温薨沖先遣力士拘録
熙濟而後臨喪祕
漢霍光及安平獻王故事沖稱温遺命以少子玄爲嗣
時方五嵗襲封南郡公庚戍加右將軍荆州刺史桓豁
征西將軍督荆揚雍交廣五州諸軍事以江州刺史
沖為中軍將軍都督揚豫江三州諸軍事揚豫二州刺
史鎮姑孰竟陵太守桓石秀為寧逺將軍江州刺史鎭
潯陽石秀豁之子也沖既代温居任盡忠王室或勸沖
誅除時望専執時權冲不從始温在鎭死罪
請冲以為生殺之重當歸朝廷凡大辟皆先上須報然
後行之謝安以天子幼沖新喪元輔欲請崇徳太后臨朝
[103-14a]
王彪之曰前世人主㓜在襁褓母子一體故可臨朝太
后亦不能決事要須顧問大臣今上年出十歳垂及冠
婚反令從嫂臨朝示人君㓜弱豈所以光揚聖徳乎諸
公必欲行此豈僕所制所惜者大體耳安不欲委任桓
沖故使太后臨朝已得以
言八月壬子太后復臨朝攝政 梁州刺史楊亮遣其
子廣襲仇池與秦梁州刺史楊安戰廣兵敗沮水諸戍
皆委城奔潰亮懼退守磬險九月安進攻漢川 丙申
以王彪之爲尚書令謝安爲僕射領吏部共掌朝政安
每嘆曰朝廷大事衆所不能決者以諮王公無不立決
以吳國内史刀彞爲徐兖二州刺
[103-14b]
王堅使益州刺史王統祕書監朱肜帥卒二萬出漢川
前禁將軍毛當鷹揚將軍徐成帥卒三萬出劔門入冦
梁益梁州刺史楊亮帥巴獠萬餘拒之戰于青谷亮兵
敗奔固西城肜遂拔漢中徐成攻劔門克之楊安進攻
梓潼梓潼太守周虓固守涪城遣步騎數千送母妻自
漢水趣江陵朱肜
梓潼荆州刺史桓豁遣江夏相笁瑶救梁益瑶聞廣漢
太守趙長戰死引兵退益州刺史周仲孫勒兵拒朱肜
于緜竹聞毛當將至成都仲孫帥騎五千奔于南中秦
遂取梁益二州卭莋夜郎皆附於秦秦王堅以楊安
益州牧鎭成都毛當爲梁州刺史鎭漢中姚萇爲寧州
[103-15a]
刺史屯墊江王統爲南秦州刺史鎭仇池秦王堅欲以
周虓爲尚書郎虓曰蒙晉厚恩但老母見獲失節於此
母子獲全秦之惠也雖公矦之貴不以為榮况郎官乎
遂不仕每見堅或箕踞而坐呼爲氐賊嘗值元會儀衛
甚盛堅問之曰晉朝元會與此何如虓攘袂厲聲曰犬
羊相聚何敢比擬天朝秦人
之彌厚周仲孫坐失守免官桓沖以冠軍將軍毛虎生
爲益州刺史領建平太守以虎生子球爲梓潼太守虎
生與球伐秦至巴西以糧乏退屯巴東 以侍中王坦
之爲中書令領丹楊尹 是歳鮮卑勃寒宼掠隴右秦
王堅使乞伏司繁討之勃寒請降遂使司繁鎭勇士川
[103-15b]
有彗星出于尾箕長十餘丈經太㣲掃東井自四月
始見及秋冬不滅秦太史令張孟
燕分東井秦分也今彗起尾箕而掃東井十年之後燕
當滅秦二十年之後代當滅燕慕容暐父子兄弟我之
仇敵而布列朝廷貴盛莫二臣竊憂之宜剪其魁桀者
以消天變堅不聽陽平公融上䟽曰東胡跨據
面稱帝陛下勞師累年然後得之本非慕義而來今陛
下親而幸之使其父子兄弟森然滿朝執權履職𫝑傾
勲舊臣愚以爲狼虎之心終不可養星變如此願少留意
堅報曰朕方混六合爲一家視夷狄爲赤子汝宜息慮
勿懐耿介夫惟修徳可以禳災苟能内求諸已何懼外
[103-16a]
患乎
二年春正月癸未朔大赦 己酉刁彞卒二月癸丑以
王
陵詔謝安揔中書安好聲律朞功之慘不廢絲竹士大
夫效之遂以成俗王坦之屢以書苦諫之曰天下之寳
當爲天下惜之安不能從 三月秦太尉建寧烈公李
威卒 夏五月蜀人張育楊光起兵擊秦有衆二萬遣
使來請兵秦王堅遣鎭軍將軍鄧羌帥甲士五萬討之
益州刺史笁瑤威逺將軍桓石䖍帥衆三萬攻墊
萇兵敗退屯五城瑶石虔屯巴東張育自號蜀王與巴
獠酋帥張重尹萬等五萬餘人進圍成都六月育改元
[103-16b]
黒龍秋七月張育與張重等爭權舉兵相攻秦楊安鄧
羌襲育敗之育與楊光退屯緜竹八月鄧羌敗晉兵于
涪西九月楊安敗張重尹萬于成都南重死斬首二萬
三千級鄧羌撃張育楊光于綿竹皆斬之益州復入于秦
人悲哉無復遺秦王堅命執之不獲祕書監朱肜祕書
侍郎略陽趙整固請誅諸鮮卑堅不聽整宦官也博聞
彊記能屬文好直言上書及面諫前後五十餘事慕容
垂夫人得幸於堅堅與之同輦遊于後庭整歌曰不見
雀來入鷰室但見浮雲蔽白日堅改容謝之命夫人下
輦 是歳代王
[103-17a]
三年春正月辛亥大赦 夏五月丙午藍田獻矦王坦
之卒臨終與謝安桓沖書惟以國家爲憂言不及私
桓沖以謝安素有重望欲以揚州讓之自求外出桓氏
族黨皆以爲非計莫不扼腕苦諫郗超亦深止之沖皆
不聽處之澹然甲寅詔以沖都督徐豫兖青揚五州諸
軍事徐州刺史鎭京
六月秦清河武矦王猛寢疾秦王堅親爲之祈南北郊
及宗廟社稷分遣侍臣徧禱河嶽諸神猛疾少瘳爲之
赦殊死以下猛上䟽曰不圖陛下以臣之命而虧天地
之徳開闢以來未之有也臣聞報徳莫如盡言謹以垂
沒之命竊獻遺欵伏惟陛下威烈振乎八荒聲敎光乎
[103-17b]
六合九州百郡十居其七平燕定蜀有如拾
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終是以古先哲王知功業
之不易戰戰兢兢如臨深谷伏惟陛下追蹤前聖天下
幸甚堅覽之悲慟秋七月堅親至猛第視疾訪以後事
猛曰晉雖僻處江南然正朔相承上下安和臣没之後
願勿以晉爲圖鮮卑西羌我之仇敵終爲人患宜漸除
之以便社稷言終而卒堅比歛三臨哭
不欲使吾平壹六合耶何奪吾景略之速也葬之如漢
霍光故事 八月癸巳立皇后王氏大赦后濛之孫也
以后父晉陵太守藴爲光禄大夫領五兵尚書封建昌
縣矦藴固辭不受 九月帝講孝經始覽典籍延儒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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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薦東莞徐邈補中書舎人毎被顧問多所匡益帝
或宴集酣
爾所言穢雜邈應時収歛還省刋削皆使可觀經帝重
覽然後出之時議以此多邈 冬十月癸酉朔日有食
之 秦王堅下詔曰新喪賢輔百司或未稱朕心可置
聽訟觀於未央南朕五日一臨以求民隠今天下雖未
大定權可偃武脩文以稱武矦雅㫖其增崇儒敎禁老
莊圖䜟之學犯者棄市妙簡學生太子及公矦百僚之
子
學二十人給一經生教讀音句後宫置典學以教掖庭
選閹人及女𨽻敏慧者詣博士授經尚書郎王佩讀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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堅殺之學䜟者遂絶
資治通鑑卷一百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