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巻第九
臣司馬光奉勑編集
漢紀一起旃䝉協洽盡柔/兆涒灘凡二年
太祖髙皇帝上之上帝姓劉氏諱邦字季沛豐/邑中陽里人秦二世元年
陳渉起蘄沛父老立季爲沛公二年項羽/更立爲漢王明年稱漢元年五年即帝位
元年冬十月沛公至霸上秦王子嬰素車白馬係頸以
組封皇帝璽符節降軹道旁諸將或言誅秦王沛公曰
始懐王遣我固以能寛容且人已降殺之不祥乃以屬
吏 賈誼論曰秦以區區之地致萬乗之權招八州而
朝同列百有餘年然後以六合為家殽函為宫一夫作
[009-1a] 
難而七廟墮身死人手爲天下笑者何也仁誼不施而
攻守之勢異也 沛公西入咸陽諸將皆争走金帛財
物之府分之蕭何獨先入收秦丞相府圖籍藏之以此
沛公得具知天下阨塞户口多少彊弱之處沛公見秦
宫室帷帳狗馬重寳婦女以千數意欲留居之樊噲諫
曰
凡此奢麗之物皆
秦所以亡也沛公何用焉願急還霸上無留宫中沛公
不聽張良曰秦爲無道故沛公得至此夫爲天下除殘
賊冝縞素爲資今始入秦即安其樂此所謂助桀爲虐
且忠言逆耳利於行毒藥苦口利於病願沛公聽樊噲
言沛公乃還軍霸上十一月沛公悉召諸縣父老豪桀
[009-1b]
謂曰父老苦秦苛法
吾當王關中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
抵罪餘悉除去秦法諸吏民皆案堵如故凡吾所以來
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無恐且吾所以還軍霸上待
諸侯至而定約束耳乃使人與秦吏行縣鄉邑告諭之
秦民大喜争持牛羊酒食獻饗
倉粟多非乏不欲費民民又益喜唯恐沛公不為秦王
項羽既定河北率諸侯兵欲西入關先是諸侯吏卒繇
使屯戍過秦中者秦中吏卒遇之多無狀及章邯以秦
軍降諸侯諸侯吏卒乗勝多奴虜使之輕折辱秦吏卒
秦吏卒多怨竊言曰章將軍等詐吾屬降諸侯今能入
[009-2a]
關破秦大善即不能諸侯虜吾屬而東秦又盡誅吾父
母妻子柰何諸將微聞其計以告項羽項羽召黥布蒲
將軍計曰秦
如撃殺之而獨與章邯長史欣都尉翳入秦於是楚軍
夜擊阬秦卒二十餘萬人新安城南 或說沛公曰秦
冨十倍天下地形彊聞項羽號章邯為雍王王闗中今
則來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兵守函谷闗無内諸侯
軍稍徴闗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計従之已而項
羽至闗關門閉聞沛公已定關
函谷關十二月項羽進至戲沛公左司馬曹無傷使人
言項羽曰沛公欲王關中令子嬰為相珍寳盡有之欲
[009-2b]
以求封項羽大怒饗士卒期旦日擊沛公軍當是時項
羽兵四十萬號百萬在新豐鴻門
萬在霸上范増說項羽曰沛公居山東時貪財好色今
入關財物無所取婦女無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
望其氣皆為龍虎成五采此天子氣也急擊勿失楚左
尹項伯者項羽季父也素善張良乃夜馳之沛公軍私
見張良具告以事欲呼與俱去曰毋
為韓王送沛公沛公今有急亡去不義不可不語良乃
入具告沛公沛公大驚良曰料公士卒足以當項羽乎
沛公黙然曰固不如也且為之柰何張良曰請往謂項
伯言沛公之不敢叛也沛公曰君安與項伯有故張良
[009-3a]
曰秦時與臣游嘗殺人臣活之今事有急故幸來告良
沛公曰孰與君少長良曰長於臣沛公曰君為我呼入
吾得兄事之張良出固要項伯項伯即入見沛公沛公
奉巵酒為
吏民封府庫而待將軍所以遣將守闗者備他盜之出
入與非常也日夜望將軍至豈敢反乎願伯具言臣之
不敢倍徳也項伯許諾謂沛公曰旦日不可不蚤自來
謝沛公曰諾於是項伯復夜去至軍中具以沛公言報
項羽因言曰沛公不先破關中公豈敢入乎今人有大
功而擊之不義也不如因善遇之項羽許諾沛公旦日
從百餘騎來
[009-3b]
將軍戰河北臣戰河南不自意能先入關破秦得復見
將軍於此今者有小人之言令將軍與臣有隙項羽曰
此沛公左司馬曹無傷言之不然籍何以生此項羽因
留沛公與飲范増數目項羽舉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
項羽黙然不應范増起出召項莊謂曰君王為人不忍
若入前為夀夀畢以劒舞因擊沛公於坐殺之不者
屬皆且為所虜莊則入為夀夀畢曰軍中無以為樂請
以劒舞項羽曰諾項莊拔劒起舞項伯亦拔劒起舞常
以身翼蔽沛公莊不得擊於是張良至軍門見樊噲噲
曰今日之事何如良曰今項莊拔劒舞其意常在沛公
也噲曰此廹矣臣請入與之同命噲即帶劒擁盾入軍
[009-4a]
門衛士欲止不内樊噲側其盾以撞衛士仆地遂入披
帷立瞋目視項羽頭髮上指目眦盡裂
曰客何為者張良曰沛公之叅乗樊噲也項羽曰壯士
賜之巵酒則與斗巵酒噲拜謝起立而飲之項羽曰賜
之彘肩則與一生彘肩樊噲覆其盾於地加彘肩其上
拔劒切而啗之項羽曰壯士能復飲乎樊噲曰臣死且
不避巵酒安足辭夫秦有虎狼之心殺人如不能舉刑
人如恐不勝天下皆叛之懐王與諸將約曰先破秦入
咸陽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陽毫毛不敢有所近
還軍霸上
而聽細人之說欲誅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續耳竊為將
[009-4b]
軍不取也項羽未有以應曰坐樊噲従良坐坐湏
沛
公起如厠因招樊噲出沛公曰今者出未辭也為之柰
何樊噲曰如今人方為刀爼我方為魚肉何辭為於是
遂去鴻門去霸上四十里沛公則置車騎脫身獨騎樊
噲夏侯嬰靳彊紀信等四人
芷陽間行趣霸上留張良使謝項羽以白璧獻羽玉斗
與亞父沛公謂良曰從此道至吾軍不過二十里耳度
我至軍中公乃入沛公已去間至軍中張良入謝曰沛
公不勝桮杓不能辭謹使臣良奉白璧一𩀱再拜獻將
軍足下玉斗一雙再拜奉亞父足下項羽曰沛公安在
良曰聞将軍有意督過之脫身獨去已至軍矣項羽則
[009-5a]
受
唉豎子不足與謀奪將軍天下者必沛公也吾屬今為
之虜矣沛公至軍立誅殺曹無傷居數日項羽引兵西
屠咸陽殺秦降王子嬰燒秦宫室火三月不滅收其貨
寳婦女而東秦民大失望韓生說羽曰關中阻山帶河
四塞之地地肥饒可都以霸項羽見秦宫室皆已燒殘
破又心思東歸曰冨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誰知之
者
韓生項羽使人致命懐王懐王曰如約項羽怒曰懐王
者吾家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専主約天下初發難
時假立諸侯後以伐秦然身被堅執銳首事暴露於野
[009-5b]
三年滅秦定天下者皆將相諸君與籍之力也懐王雖
無功固當分其地而王之諸將皆曰善春正月羽陽尊
懐王為義帝曰古之帝
帝於江南都郴二月羽分天下王諸將羽自立為西楚
霸王王梁楚地九郡都彭城羽與范増疑沛公而業已
講解又惡負約乃隂謀曰巴蜀道險秦之遷人皆居之
乃曰巴蜀亦關中地也故立沛公為漢王王巴蜀漢中
都南
王王咸陽以西都廢丘長史欣者故為櫟陽獄
嘗有
徳於項梁都尉董翳者本勸章邯降楚故立欣為塞王
王咸陽以
[009-6a]
項羽欲自取梁地乃徙魏王豹為西魏王王河東都平
陽瑕丘申陽者張耳嬖臣也先下河南郡迎
立申陽為河南王都洛陽韓王成因故都都陽翟趙將司
馬卬定河内數有功故立卬為殷王王河内都朝歌徙
趙王歇為代王趙相張耳素賢又從入關故立耳為常
山王王趙地治襄國
布為九江王都六番君吴芮率百越佐諸侯又從入關
故立芮為衡山王都邾義帝柱國共敖將軍擊南郡功
多因立敖為臨江王都江陵徙燕王韓廣為遼東王都
無終
薊徙齊王田市為膠東王都即墨齊將田都從楚救趙
[009-6b]
因從入關故立都為齊王都臨菑項羽方渡河救趙田
安下濟北數城引其兵降項羽故立安為濟北王都慱
陽田榮數負項梁又不肯從將兵從楚擊秦以故不封
成安君陳餘棄將印去不
曰張耳陳餘一體有功於趙今耳為王餘不可以不封
羽不得已聞其在南皮因環封之三縣番君將梅鋗功
多封十萬户侯漢王怒欲攻項羽周勃灌嬰樊噲皆勸
之蕭何諫曰雖王漢中之惡不猶愈於死乎漢王曰何
為乃死也何曰今衆弗如百戰百敗不死何為夫能詘
於一人之下而信於萬乗之上者湯武是也臣願大王
王
[009-7a]
圖也漢王曰善乃遂就國以何為丞相漢王賜張良金百
鎰珠二斗良具以獻項伯漢王亦因令良厚遺項伯使
盡請漢中地項王許之夏四月諸侯罷戲下兵各就國
項王使卒三萬人從漢王之國楚與諸侯之慕從者數
萬人從杜南入蝕中
因說漢王燒絶所過棧道以僃諸侯盗兵且示項羽無
東意 田榮聞項羽徙齊王市於膠東而以田都為齊
王大怒五月榮發兵距
不令之膠東市畏項羽竊亡之國榮怒六月追擊殺市
於即墨自立為齊王是時彭越在鉅野有衆萬餘人無
所屬榮與越將軍印使擊濟北秋七月越擊殺濟北王
[009-7b]
安榮遂并王三齊之地又使越擊楚項王命蕭公角將
兵擊越越大破楚軍 張耳之國陳餘益怒曰張耳與
餘功等也今張耳王餘獨侯此項羽不平乃隂使張同
夏説說齊王榮曰項羽為天下宰不平盡王諸
徙故王於醜地今趙王乃北居代餘以為不可聞大王
起兵不聽不義願大王資餘兵擊常山復趙王請以趙
為扞蔽齊王許之遣兵從陳餘 項王以張良從漢王
韓王成又無功故不遣之國與俱至彭城廢以為穰侯
已又殺之 初淮隂人韓信家貧無行不得推擇為吏
又不能治生商賈常從人寄食飲人多厭之信釣於城
下有漂母
[009-8a]
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孫而進食豈望報
乎淮隂屠中少年有侮信者曰若雖長大好帶刀劒中
情怯耳因衆辱之曰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袴下於
是信孰視之俛出袴下蒲伏一市人皆笑信以為怯及
項梁渡淮信杖劒從之居麾下無所知名項梁敗又屬
項羽羽
亡楚歸漢未知名為連敖坐當斬其輩十三人皆已斬
次至信信乃仰視適見滕公曰上不欲就天下乎何為
斬壯士滕公竒其言壯其貌釋而不斬與語大説之言
於王王拜以為治粟都尉亦未之竒也信數與蕭何語
何竒之漢王至南
[009-8b]
亡者信度何等已數言王王不我用即亡去何聞信亡
不及以聞自追之人有言王曰丞相何亡王大怒如失
左右手居一二日何來謁王王且怒且喜罵何曰若亡
何也何曰臣不敢亡也臣追亡者耳王曰若所追者誰
何曰韓信也王復罵曰諸將亡者以十數公無所追追
信詐也何曰諸將易得耳至如信者國士無𩀱王必欲
長王漢中無所事信必
顧王䇿安所决耳王曰吾亦欲東耳安能欝欝久居此
乎何曰計必欲東能用信信即留不能用信終亡耳王
曰吾為公以為將何曰雖為將信不留王曰以為大將
何曰幸甚於是王欲召信拜之何曰王素慢無禮今拜
[009-9a]
大將如呼小兒此乃信所以去也王必欲拜之擇良日
齋戒設壇場具禮乃可耳王許之諸將皆喜人人各自
以為得大將至拜大將乃韓信也一軍皆驚信拜禮畢
上坐
謝因問王曰今東鄉爭權天下豈非項王邪漢王曰然
曰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與項王漢王黙然良久曰不
如也信再拜賀曰惟信亦以為大王不如也然臣嘗事
之請言項王之為人也項王喑噁叱咤千人皆廢然不
能任屬賢將此特匹夫之勇耳項王見人
語嘔嘔人有疾病涕泣分食飲至使人有功當封爵者
印刓敝忍不能予此所謂婦人之仁也項王雖覇天下
[009-9b]
而臣諸侯不居關中而都彭城背義帝之約而以親愛
王諸侯不平逐其故王而王其將相又遷逐義帝置江
南所過無不殘滅百姓不親附特劫於威彊耳名雖為
霸實失天下心故其彊易弱今大王誠能反其道任天
兵從思東歸之士何所不散且三秦王為秦將將秦子
弟數嵗矣所殺亡不可勝計又欺其衆降諸侯至新安
項王詐坑秦降卒二十餘萬唯獨邯欣翳得脫秦父兄
怨此三人痛入骨髓今楚彊以威王此三人秦民莫愛
也大王之入武闗秋毫無所害除秦苛法與秦民約法
三章秦民無不欲得大王
[009-10a]
王關中民咸知之大王失職入漢中秦民無不恨者今
大王舉而東三秦可𫝊檄而定也於是漢王大喜自以
為得信晩遂聽信計部署諸將所擊留蕭何収巴蜀租
給軍糧食八月漢王引兵從故道出襲雍雍王章邯迎
擊漢陳倉雍兵敗還走止戰好畤又敗
定雍地東至咸陽引兵圍雍王於廢丘而遣諸將畧地
塞王欣翟王翳皆降以其地為渭南河上上郡 令將
軍薛歐王吸出武關因王陵兵以迎太公吕后項王聞
之發兵距之陽夏不得前王陵者沛人也先聚黨數千
人居南陽至是始以兵屬漢項王取陵母置軍中陵使
至則東鄉坐陵母欲以招陵
[009-10b]
老妾語陵善事漢王漢王長者終得天下毋以老妾故
持二心妾以死送使者遂伏劒而死項王怒亨陵母
項王以故吴令鄭昌為韓王以距漢 張良遺項王書
曰漢王失職欲得關中如約即止不敢東又以齊梁反
書遺項王曰齊欲與趙并滅楚項王以此故無西意而
北擊齊 燕王廣不肯之遼東臧荼擊殺之并其地
是嵗以内史沛周苛為御史
其羣臣左右稍稍叛之
二年冬十月項王密使九江衡山臨江王擊義帝役之
江中 陳餘悉三縣兵與齊兵共襲常山常山王張耳
敗走漢滿漢王於廢丘漢王厚遇之陳餘迎趙王於代
[009-11a]
復為趙王趙王徳陳餘立以為代王陳餘為趙王弱國
初定不之國留傅趙王而使夏說以相國守代 張良
自韓間行歸漢漢王以
為畫䇿臣時時從漢王 漢王如陜鎮撫關外父老
河南王申陽降置河南郡 漢王以韓襄王孫信為韓
太尉將兵畧韓地信急擊韓王昌於陽城昌降十一月
立信為韓王常將韓兵從漢王 漢王還都櫟陽 諸
將抜隴西 春正月項王北至城陽齊王榮將兵㑹戰
敗走平原平原民殺之項王復立田假為齊王遂北至
北海燒夷城郭室屋坑田榮降卒係虜其老弱婦女所
過
[009-11b]
平 三月漢王自臨晉渡河魏王豹降將兵從下河内
虜殷王卬置河内郡初陽武人陳平家貧好讀書里中
社平為宰分肉食甚均父老曰善陳孺子之為宰平
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及諸侯叛秦平事魏
王咎於臨濟為太僕說魏王不聽人或讒之平亡去後
事項羽賜爵為卿殷王反楚項羽使平擊降之還拜為
都尉賜金二十鎰居無何漢王攻下殷項王怒將誅定
殷將吏平懼乃封其金與印使使歸項王而挺身間行
杖劒亡渡河歸漢王於脩武因魏無知求見漢王漢王
召入賜食遣罷就舍平曰
日於是漢王與語而說之問曰子之居楚何官曰為都
[009-12a]
尉是日即拜平為都尉/使為叅乗興護軍諸將盡讙曰大王一日得楚之亡
卒未知其髙下而即與同載反使監護長者漢王聞之
愈益幸平 漢王南渡平隂津至洛陽新城三老董公
遮說王曰
成故曰明其為賊敵乃可服項羽為無道放殺其主天
下之賊也夫仁不以勇義不以力大王冝率三軍之衆
為之素服以告諸侯而伐之則四海之内莫不仰徳此
三王之舉也於是漢王為義帝發喪袒而大哭哀臨三
日發使告諸
殺義帝江南大逆無道寡人悉發關中兵收三河士南
浮江漢以下願從諸侯王擊楚之殺義帝者使者至趙
[009-12b]
陳餘曰漢殺張耳乃從於是漢王求人類張耳者斬之
持其
數萬人起城陽夏四月立榮子廣為齊王以拒楚項王
因留連戰未能下雖聞漢東既擊齊欲遂破之而後擊
漢漢王以故得率諸侯兵凡五十六萬人伐楚到外黄
彭越將其兵三萬餘人歸漢漢王曰彭將
十餘城欲急立魏後今西魏王豹真魏後乃拜彭越為
魏相國擅將其兵畧定梁地漢王遂入彭城收其貨寳
美人日置酒髙㑹項王聞之令諸將擊齊而自以精兵
三萬人南從魯出胡陵至蕭晨擊漢軍而東至彭城日
中大破漢軍漢軍皆走相隨入榖泗水死者十餘萬人
[009-13a]
漢卒皆南走山楚又追擊至靈壁東睢水上
楚所擠卒十餘萬人皆入睢水水為之不流圍漢王三
匝㑹大風從西北起折木發屋揚沙石窈
晝晦逢迎
楚軍大亂壞散而漢王乃得與數十騎遁去欲過沛收
家室而楚亦使人之沛
見漢王道逢孝恵魯元公主載以行楚騎追之漢王急
推墮二子車下滕公為太僕常下收載之如是者三日
今雖急不可以驅柰何棄之故徐行漢王怒欲斬之者
十餘
公卒保䕶脫二子審食其從太公吕后間行求
漢王不相遇反遇楚軍
是時吕后兄周吕侯為漢將兵居下邑漢王間往從之
[009-13b]
稍稍収其士卒諸侯皆背漢復與楚塞王欣翟王翳亡
降楚 田横進攻田假假走楚楚殺之横遂復定三齊
之地 漢王問群臣曰吾欲
關以東等棄之誰可與
共功者張良曰九江王布楚梟將
齊反梁地此兩人可急使而漢王之將獨韓信可屬大
事當一面即欲之捐之此三人則楚可破也初項王
擊齊徴兵九江九江王布稱病不往遣將將軍數千人
行漢之破楚彭城布又稱病不佐楚楚王由此怨布數
使使者誚譲召布布愈恐不敢往項王方北憂齊趙西
患漢所與者獨九江王又多布材欲親用之以故未之
擊漢王自下邑徙軍碭遂至虞
[009-14a]
足與計天下事謁者隨何進曰不審陛下所謂漢王曰
孰能為我使九江令之發兵倍楚留項王數月我之取
天下可以百全隨何曰臣請使之漢王使與二十人俱
五月漢王至滎陽諸敗軍皆㑹蕭何亦發關中老弱未
傅者
與漢戰滎陽南京索間楚騎來衆漢王擇軍中可為騎
將者皆推故秦騎士重泉人李必駱甲
甲曰臣故秦民恐軍不信願得大王左右善騎者傅之
乃拜灌嬰為中大夫令李必駱甲為左右校尉將騎兵
擊楚騎於滎陽東大破之楚以故不能過滎陽而西漢
王軍滎陽築甬道屬之河以取敖倉粟 周勃灌嬰等
[009-14b]
言於漢王曰陳平雖美如冠玉其中未必有也臣聞平
居家
大王尊官之令䕶軍臣聞平受諸將金金多者得善處
金少者得惡處平反覆亂臣也願王察之漢王疑之召
讓魏無知無知曰臣所言者能也陛下所問者行也今
有尾生孝已之行而無益勝負之數陛下何暇用之乎
楚漢相距臣進竒謀之士顧其計誠足以利國家不耳
盜嫂受金又何足疑乎漢王召讓平曰先生事魏不中
事楚而去今
魏王不能用臣說故去事項王項王不能信人其所任
愛非諸項即妻之昆弟雖有竒士不能用聞漢王能用
[009-15a]
人故歸大王臣躶身來不受金無以為資誠臣計畫有
可采乎願大王用之使無可用者金具在請封輸官得
其骸骨漢王乃謝厚賜拜為䕶軍中尉盡護諸將諸將
乃不敢復言 魏王豹謁歸視親疾至則絶河津反為
楚六月漢王還櫟陽
漢兵引水灌廢丘廢丘降章邯自殺盡定雍地以為中
地北地隴西郡 關中大饑米斛萬錢人相食令民就
食蜀漢初秦之亡也豪桀爭取金玉宣曲任氏獨窖倉
粟及楚漢相距滎陽民不得耕種而豪桀金玉盡歸任
氏任氏以此起冨者數世 秋八月漢王如滎
何守關中侍太子為法令約束立宗廟社稷宫室縣邑
[009-15b]
事有不及奏決者輒以便冝施行上來以聞計關中户
口轉漕調兵以給軍未嘗乏絶 漢王使酈食其往說
魏王豹且召之豹不聽曰漢王慢而侮人罵詈諸侯羣
臣如罵奴耳吾不忍復見也於是漢王以韓信為左丞
相與灌嬰曹參俱擊魏漢王問食其魏大將誰也對曰
栢直王曰是口尚乳臭安能當韓
曰是秦將馮無擇子也雖賢不能當灌嬰步卒將誰也
曰項佗曰不能當曹參吾無患矣韓信亦問酈生魏得
無用周叔為大將乎酈生曰栢直也信曰豎子耳遂進
兵魏王盛兵蒲坂以塞臨晉信乃益為疑兵陳船欲渡
臨晋而伏兵從夏陽以木罌渡軍襲安邑魏王豹驚引
[009-16a]
兵迎信九月信
黨太原郡 漢之敗於彭城而西也陳餘亦覺張耳不
死即皆漢韓信既定魏使人請兵三萬人願以北舉燕
趙東擊齊南絶楚糧道漢王許之乃遣張耳與俱引兵
東北擊趙代後九月信破代兵禽夏說於閼與信之下
魏破代漢輒使人收其精兵詣滎陽以距楚
資治通鑑卷第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