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三十四
臣司馬光奉勑編集
宋紀十六起柔兆執徐盡著/雍敦牂凡三年
蒼梧王下
元徽四年春正月己亥帝耕籍田大赦 二月魏司空
東郡王陸定國坐恃恩不法免官爵爲兵 魏馮太后
内行不正以李弈之死怨顯祖密行鴆毒夏六月辛未
顯祖殂壬申大赦改元承明葬顯祖於金陵諡曰獻文
皇帝 魏大司馬大將軍代人萬安國坐矯詔殺神部
長奚買奴賜死 戊寅魏以征西大將軍安樂王長樂
[134-1a] 
爲太尉尚書左僕射宜都王目辰爲司徒南部尚書李
訢爲司空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復臨朝稱制
爲侍中太師中書監熈自以外戚固辭内任乃除都督
洛州刺史侍中太師如故顯祖神主袝太廟有司奏廟
中執事之官請依故事皆賜爵祕書令廣平程駿上言
建侯裂地帝王所重或以親賢或因功伐 未聞神主
祔廟而百司受封者也皇家故事葢一時之恩豈可爲
長世之法乎太后善而從之謂羣臣曰凡議事當依古
典
后性聦察知書計曉政事被服儉素膳羞減於故事什
七八而猜忍多權數高祖性至孝能承顔順志事無大
[134-1b]
小皆仰成於太后太后往往專决不復關白於帝所幸
宦者高平王琚安定張祐杞嶷馮翊王遇略陽符承祖
高陽王質皆依勢用事祐官至尚書左僕射爵新平王
琚官至征南將軍爵高平王嶷等官亦至侍中吏部尚
書刺史
令姑臧王叡得幸於太后超遷至侍中吏部尚書爵太
原公祕書令李冲雖以才進亦由私寵賞賜皆不可勝
紀又外禮人望東陽王丕游明根等皆極其優厚毎襃
賞叡等輙以丕等參之以示不私丕烈帝之玄孫冲寶
之子也太后自以失行畏人議已羣下語言小渉疑忌
輙殺之然所
[134-2a]
而無宿憾尋復待之如初或因此更富貴故左右雖被
罰終無離心 乙亥加蕭道成尚書左僕射劉秉中書
令 楊運長阮佃夫等忌建平王景素益甚景素乃與
錄事參軍陳郡殷濔中兵參軍略陽垣慶延參軍沈顒
左暄等謀爲自全之計遣人往來建康要結才力之士
冠軍將軍黃回游擊將軍高道慶輔國將軍曹欣之前
與通謀武人不得志者無不歸之時帝好獨出遊走郊
野欣之謀據石頭城伺帝出作亂道清蘭之欲說蕭道
成因帝夜出執帝迎景素道成不從者即圖之景素毎
禁使緩之楊阮微聞其事遣傖人周天賜僞投景素
[134-2b]
令舉兵景素知之斬天賜首送臺秋七月祗祖帥數百
戊子據京口起兵士民赴之者以千數楊阮聞祗祖叛
走即命纂嚴己丑遣驍騎將軍任農夫領軍將軍黃回
左軍將軍蘭陵李安民將歩軍右軍將軍張保將水軍
以討之辛卯又命南豫州刺史叚佛榮爲都統蕭道成
知黃回有異志故使安民佛榮與之偕行回私戒其士
卒道逢京
鎭東府始安王伯融都鄉侯伯猷皆建安王休仁之子
也楊阮忌其年長悉稱詔賜死景素欲斷竹里以拒臺
軍垣慶延垣祗祖沈顒皆曰今天時旱熱臺軍遠來疲
[134-3a]
困引之使至以逸待勞可一戰而克殷濔等固爭不能
得農夫等既至縱火燒市邑慶延等各相顧望莫有鬬
志景素本乏威略恇擾不知所爲黃回迫於叚佛榮且
見京口軍弱遂不發張保泊西渚
人自相要結進擊水軍甲午張保敗死而諸將不相應
赴復爲臺軍所破臺軍既薄城下顒先帥衆走祗祖次
之其餘諸軍相繼奔退獨左暄與臺軍力戰於萬嵗樓
下而所配兵力甚弱不能敵而散乙未㧞京口黃回軍
先入自以有誓不殺諸王乃以景素讓殿中將軍張倪
奴倪奴擒景素斬之并其三子同黨垣祗祖等數十人
皆伏誅蕭道成釋黄回高道慶不問撫之如舊
[134-3b]
嚴丙申大赦初巴東建平蠻反沈攸之遣軍討之及景
素反攸之急追峽中軍以赴建康巴東太守劉攘兵建
平太守劉道欣疑攸之有異謀勒兵斷峽不聽軍下攘
兵子天賜爲荆州西曹攸之遣天賜往諭之攘兵知景
素實反乃釋甲謝愆攸之待之如故劉道欣堅守建平
攘兵譬說不回乃與伐蠻軍攻斬之 甲辰魏主追尊
其母李貴人曰思皇后
王嵩爲新興王禧爲始建王 庚午以給事黃門侍郎
阮佃夫爲南豫州刺史留鎭京師 九月戊子賜驍騎
將軍高道慶死 冬十月辛酉以吏部尚書王僧䖍爲
尚書右僕射 十一月戊子魏以太尉安樂王長樂爲
[134-4a]
定州刺史司空李訢爲徐州刺史
順皇帝
昇明元年春正月乙酉朔魏改元太和 己酉略陽氐
王元壽聚衆五千餘家自稱衝天王二月辛未魏秦益
二州刺史尉洛矦擊破之 三月庚子魏以東陽王丕
爲司徒 夏四月丁卯魏主如白登壬申如崞山 初
蒼梧王在東宫好緣漆帳竿去地丈餘喜怒乖節主帥
不能禁太宗屢敕陳太妃痛捶之
太妃外憚諸大臣未敢縱逸自加元服内外稍無以制
數出遊行始出宫猶整儀衛俄而弃車騎帥左右數人
或出郊野或入市㕓太妃毎乘青犢車隨相檢攝旣
[134-4b]
而輕騎遠走一二十里太妃不復能追儀衛亦懼禍不
敢追尋唯整部伍别在一處瞻望而已初太宗甞以陳
太妃賜嬖人李道兒已復迎還生帝
劉統或稱李將軍常著小袴衫營署巷陌無不貫穿或
夜宿客舎或晝卧道傍排突厮養與之交易或遭慢辱
悅而受之凡諸鄙事裁衣作帽過目則能未嘗吹箎執
管便韻及京口既平驕恣尤甚無日不出夕去晨返晨
出暮歸從者並執鋋矛行人男女及犬馬牛驢逢無免
者民閒擾
不離左右小有忤意即加屠剖一日不殺則慘然不樂
殿省憂惶食息不保阮佃夫與直閣將軍申伯宗等謀
[134-5a]
因帝出江乘射雉稱太后令喚隊仗還閉城門遣人執
帝廢之立安成王凖事覺甲戍帝収佃夫等殺之太后
數訓戒帝帝不悅會端午太后賜帝毛扇帝嫌其不華
令太醫煑藥欲酖太后左右止之曰若行此
作孝子豈復得出入狡獪帝曰汝語大有理乃止六月
甲戌有告散騎常侍杜幼文司徒左長史沈勃游擊將
軍孫超之與阮佃夫同謀者帝登帥衛士自掩三家悉
誅之刳解臠割嬰孩不免沈勃時居䘮在廬
帝揮刀獨前勃知不免手搏帝耳唾罵之曰汝罪踰桀
紂屠戮無日遂死是日大赦帝嘗直入領軍府時盛熱
蕭道成晝卧祼
帝立道成於室内畫腹爲的自引滿
[134-5b]
將射之道成歛板曰老臣無罪左右王天恩曰領軍腹
大是佳射堋一箭便死後無復射不如以骲箭射之帝
乃更以骲箭射正中其
道成威名嘗自磨鋋曰明日殺蕭道成陳太妃罵之曰
蕭道成有功於國若害之誰復爲汝盡力邪帝乃止道
成憂懼密與袁粲禇淵謀廢立粲曰主上㓜年微過易
改伊霍之事非季世所行縱使功成亦終無全地淵黙
然領軍功曹丹陽紀僧眞言於道成曰今朝廷猖狂人
不自保天下之望不在袁禇明公豈得坐受夷滅存亡
之機仰希熟慮道成然之
世子賾時爲晉熈王長史行郢州事欲使賾將郢州兵
[134-6a]
東下會京口道成密遣所親劉僧副告其從兄行青冀
二州刺史劉善明曰人多見勸北固廣陵恐未爲長筭
今秋風行起鄉若能與垣東海微共動虜則我諸計可
立亦告東海太守垣榮祖善明曰宋氏將亡愚智共知
北虜若動反爲公患公神武高世唯當靜以待之因機
奮發功業自定不可遠去根本自貽猖蹷榮祖亦曰領
府
不受公欲何之公今動足下牀恐即有扣臺門者公事
去矣紀僧眞曰主上雖無道國家累世之基猶爲安固
公百口北度必不得俱縱得廣陵城天子居深宫施號
令目公爲逆何以避之此非萬全䇿也道成族弟鎭軍
[134-6b]
長史領之及次子驃騎從事中郎嶷皆以爲帝好單行
道路於
受禍耳道成乃止東中郎司馬行㑹稽郡事李安民欲
奉江夏王躋起兵於東方道成止之越騎校尉王敬則
潛自結於道成夜著青衣扶匐道路爲道成聽察帝之
往來道成命敬則隂結帝左右楊玉夫楊萬年陳奉伯
等一十五人於殿中詗伺機便秋七
領軍府門左右曰一府皆眠何不緣牆入帝曰我今夕
欲於一處作適宜待明夕員外郎桓康等於道成門閒
聽聞之戊子帝乘露車與左右於臺岡賭跳仍往青園
尼寺晚至新安寺偷狗就曇度道人煑之飲酒醉還仁
[134-7a]
夀殿寢楊玉夫常得帝意至是忽憎之見輙切齒曰明
日當殺小子取肝
報我不見將殺汝時帝出入無常省内諸閤夜皆不閉
廂下畏相逢值無敢出者宿衛並逃避内外莫相禁攝
是夕王敬則出外玉夫伺帝熟寢與楊萬年取帝防身
刀刎之敕廂下奏伎陳奉伯袖其首依常行法稱敕開
承明門出以首與敬則敬則馳詣領軍府叩門
道成慮蒼梧王誑之不敢開門敬則於牆上投其首道
成洗視乃戎服乘馬而出敬則桓康等皆從入宫至承
明門詐爲行還敬則恐内人覘見以刀環塞窐孔呼門
甚急門開而入佗夕蒼梧王毎開門門者震懾不敢仰
[134-7b]
視至是弗之疑道成入殿殿中驚怖旣而聞蒼梧王死
咸稱
召袁粲褚淵劉秉入㑹議道成謂秉曰此使君家事何
以断之秉未荅道成須髯盡張目光如電秉曰尚書衆
事可以見付軍旅處分一委領軍道成次讓袁粲粲亦
不敢當王敬則㧞白刃在牀側跳躍曰天下事皆應關
蕭公敢有開一言者血染敬則刀仍手取白紗帽加道
成首
之曰卿都自不解粲欲有言敬則叱之乃止禇淵曰非
蕭公無以了此手取事授道成道成曰相與不肯我安
得辭乃下議備法駕詣東城迎立安成王於是長刀遮
[134-8a]
粲秉等各失色而去秉出於路逢從弟韞韞開車迎問
曰今日之事
曰兄肉中詎有血邪今年族矣是日以太后令數蒼梧
王罪惡曰吾密令蕭領軍濳運明略安成王凖宜臨万
國追封昱爲蒼梧王儀衛至東府門安成王令門者勿
開以待袁司徒粲至王乃入居朝宫壬辰王即皇帝位
時年十一改元大赦葬蒼梧王於郊壇西 魏京兆康
王子推卒 甲午蕭道成出鎭東府丙申
空錄尚書事驃騎大將軍袁粲遷中書監禇淵加開府
儀同三司劉秉遷尚書令加中領軍以晉熈王燮爲楊
州刺史劉秉始謂尚書万機本以宗室居之則天下無
[134-8b]
變既而蕭道成兼揔軍國布置心膂與奪自專褚淵素
相憑附秉與袁粲閣手仰成矣辛丑以尚書右僕射王
僧䖍爲僕射丙午以武陵王贊爲郢州刺史蕭道成改
領南徐州刺史 八月壬子魏大赦 癸亥詔袁粲鎭
石
至是知蕭道成有不臣之志隂欲圖之即時受命 初
太宗使陳昭華母養順帝戊辰尊昭華爲皇太妃 丙
子魏詔曰工商皂𨽻各有厥分而有司縱濫或染流俗
自今戸内有役者唯止本部丞若有勲勞者不從此制
蕭道成固讓司空庚
三司 九月乙酉魏更定律令 戊申封楊玉夫等二
[134-9a]
十五人爲侯伯子男冬十月氐帥楊文度遣其弟文弘
襲魏仇池䧟之 初魏徐州刺史李訢事顯祖爲倉部
尚書信用盧奴令范
訢弟左將軍瑛諌曰能降人
以色假人以財輕德義而重勢利聽其言也甘察其行
也賊不早
尚書趙黒與訢皆有寵於顯祖對掌選部訢以其私用
人爲方州黒對𩔰祖發之由是有隙頃之訢發黒前爲
監藏盗用官物黒坐黜爲門士黒恨之寢食爲之衰少
踰年復入爲侍中尚書左僕射領選及𩔰祖殂黒白馮
太后稱訢專恣出爲徐州范知太后怨訢乃告訢謀
外叛太使證
[134-9b]
之訢謂曰汝今誣我我復何言然汝受我恩如此之
厚乃忍爲爾乎曰受公恩何如公受李敷恩公忍
之於敷何爲不忍於公訢慨然嘆曰吾不用瑛言悔
之何及趙黒復於中構成其罪丙子誅訢及其子令和
令度黒然後寢食如故 十一月癸未魏征西將軍皮
歡喜等三將軍帥衆四萬擊楊文弘 丁亥魏懷州民
伊祁苟自稱堯後聚衆於重山作亂
滅之馮太后欲盡誅闔城之民雍州刺史張白澤諫曰
凶渠逆黨盡已梟夷城中豈無忠良仁信之士柰何不
問白黒一切誅之乃止 十二月魏皮歡喜軍至建安
楊文弘棄城走 初沈攸之與蕭道成於大明景和之
[134-10a]
間同直殿省深相親善道成女爲攸之子中書侍郎文
和婦攸之在荆州直
江陵與攸之爭戲槊馳還建康言攸之反狀已成請以
三千人襲之執政皆以爲不可道成仍保證其不然楊
運長等惡攸之密與道慶謀遣刺客殺攸之不克㑹蒼
梧王遇弑主簿宗儼之功曹臧寅勸攸之因此起兵攸
之以其長子元琰在建康爲司徒左長史故未發寅凝
之之子也時楊運長
梧王刳斮之具示攸之攸之以道成名位素出已下一
旦專制朝權心不平謂元琰曰吾寜為王陵死不為賈
充生然亦未暇舉兵乃上表稱慶因留元琰雍州刺史
[134-10b]
張敬兒素與攸之司馬劉攘兵善疑攸之將起事密以
問攘兵攘兵無所言寄敬兒馬橙一隻敬兒乃爲之僃
攸之有素書十數行常韜在裲襠角云是明帝與已約
計攸之指裲襠角示之且稱太后使至賜攸之燭割之
得太后手令云社稷之事一以委公於是勒兵移檄遣
使邀張敬兒及豫州刺史劉懷珍梁州刺史梓潼范栢
年司州刺史姚道和湘州行事
佩玉巴陵内史王文
和同舉兵敬兒懷珍文和並斬其使馳表以聞文和尋
弃州奔夏口柏年道和佩玉皆懷兩端道
之孫也辛酉攸之遣輔國將軍孫同等相繼東下攸之
[134-11a]
遺道成書以爲少帝昏狂宜與諸公密議共白太后下
令廢之柰何交結左右親行弑逆乃至不殯流蟲在戸
凡在臣下誰不惋駭又移易朝舊布置親黨宫閤管籥
悉關家人吾不知子孟孔明遺訓固如此乎足下既有
賊宋之心吾寜敢捐包胥之節邪朝廷聞之忷懼丁卯
道成入守
映鎭京口映嶷之弟也戊辰内外纂嚴己巳以郢州刺
史武陵王贊爲荆州刺史庚午以右衛將軍黄回爲郢
州刺史督前鋒諸軍以討攸之初道成以世子賾爲晉
熈王夑長史行郢州事修治器械以備攸之及徵夑爲
楊州以賾爲左衛將軍與夑俱下劉懷珍言於道成曰
[134-11b]
夏口衝要宜得其人道成與賾書曰汝既入朝當須文
武兼資與汝意合者委以後
自代道成以世隆爲武陵王贊長史行郢州事賾將行
謂世隆曰攸之一旦爲變焚夏口舟艦㳂流而東不可
制也若得攸之留攻郢城必未能猝㧞君爲其内我爲
其外破之必矣及攸之起兵賾行至尋陽未得朝廷處
分衆欲倍道趨建康賾曰尋陽地居中流密邇畿甸若
留屯湓口内藩朝廷外援夏首保據形勝控制西南今
日㑹此天所置也或以爲湓口城小難固左中郎
山圖曰今據中流爲四方勢援不可以小事難之苟衆
心齊一江山皆城隍也庚午賾奉夑鎭湓口賾悉以事
[134-12a]
委山圖山圖斷取行旅船板以造樓櫓立水柵旬日皆
辦道成聞之喜曰賾眞我子也以賾爲西討都督賾啓
山圖爲軍副時江州刺史邵陵王友鎭尋陽賾以爲尋
陽城不足固表移友同鎭湓口留江州别駕豫章胡諧
之守尋陽湘州刺史王藴遭母䘮
之深相結時攸之未舉兵藴過郢州欲因蕭賾出弔作
難據郢城賾知之不出還至東府又欲因蕭道成出弔
作難道成又不出藴乃與袁粲劉秉密謀誅道成將帥
黃回任候伯孫曇瓘王宜興卜伯興等皆與通謀伯興
天與之子也道成初聞攸之事起自往詣粲粲辭不見
通直郎袁逹謂粲不宜示異同
以主幼時艱
[134-12b]
與桂陽時不異劫我入臺我何辭以拒之一朝同止欲
異得乎道成乃召禇淵與之連席毎事必引淵共之時
劉韞爲領軍將軍入直門下省卜伯興爲直閤黃回等
諸將皆出屯新亭初禇淵爲衛將軍遭母憂去職朝廷
敦迫不起粲素有重名自往譬説淵乃從之及粲爲尚
書令遭母憂淵譬説懇至粲遂不起淵由是恨之
攸之事起道成與淵議之淵曰西夏亹難事必無成公
當先備其内耳粲謀既定將以告淵衆謂淵與道成素
善不可告粲曰淵與彼雖善豈容大作同異今若不告
事定便應除之乃以謀告淵淵即以告道成道成亦先
聞其謀遣軍主蘇烈薛淵太原王天生將兵助粲守石
[134-13a]
頭薛淵固辭道成彊之淵不得已涕泣拜辭道成曰
近在石頭日
能保袁公共爲一家否今淵往與之同則負公不同則
立受禍何得不悲道成曰所以遣卿正爲能盡臨事之
宜使我無西顧之憂耳但當努力無所多言淵安都之
從子也道成又以驍騎將軍王敬則爲直閤與伯興共
揔禁兵粲謀矯太后令使韞伯興帥宿衛兵攻道成於
朝堂回等帥所領爲應劉秉任候伯等並赴石頭本期
壬申夜發秉恇擾不
胷上手振不自禁未暗載婦女盡室奔石頭部曲數百
赫奕滿道既至見粲粲驚曰何事遽來今敗矣秉曰得
[134-13b]
見公萬死何恨孫曇瓘聞之亦奔石頭丹楊丞王遜等
走告道成事乃大露遜僧綽之子也道成密使人告王
敬則時閤已閉敬則欲開閤出卜伯興嚴兵爲備敬則
乃鋸所止屋壁得出至中書省收韞韞已成嚴列燭自
小子那敢作賊韞抱敬則敬則秦
其頰仆地而殺之
又殺伯興蘇烈等據倉城拒粲王藴聞秉已走歎曰事
不成矣狼狽帥部曲數百向石頭本期開南門時暗夜
薛淵據門射之藴謂粲已敗即散走道成遣軍主㑹稽
戴僧靜帥數百人向石頭助烈等
力攻粲孫曇瓘驍勇善戰臺軍死者百餘人王天生殊
[134-14a]
死戰故得相持自亥至丑戴僧靜分兵攻府西門焚之
粲與秉在城東門見火起欲還赴府秉與二子俁陔踰
城走粲下城列燭自照謂其子最曰本知一木不能止
大厦之崩但以名義至此耳僧靜乘暗踰城獨進最覺
有異人以身衛粲僧靜直前斫之粲謂最曰我不失忠
臣汝不失孝子遂父子俱死
石頭城寜爲袁粲死不作禇淵生劉秉父子走至額檐
湖追執斬之任候伯等並乘船赴石頭既至臺軍已集
不得入乃馳還黃回嚴兵期詰旦帥所領從御道直向
臺門攻道成聞事泄不敢發道成撫之如舊王藴孫曇
瓘皆逃竄先捕得藴斬之其餘粲黨皆無所問粲典籖
[134-14b]
莫嗣祖爲粲秉宣通密
不啓聞嗣祖曰小人無識但知報恩何敢泄其大事今
袁公已死義不求生藴嬖人張承伯藏匿藴道成並赦
而用之粲簡淡平素而無經世之才好飲酒善吟諷身
居劇任不肯當事主事毎往諮决或高詠對之閑居高
卧門無雜賔物情不接故及於敗 裴子野論曰袁
景倩民望國華受付託之重
處變蕭條散落危而不扶及九鼎既輕三才將換區區
斗城之裏出萬死而不辭蓋蹈匹夫之節而無棟梁之
具矣 甲戌大赦 乙亥以尚書僕射王僧䖍爲左僕
射新除中書令王延之爲右僕射度支尚書張岱爲吏
[134-15a]
部尚書吏部尚書王奐爲丹楊尹延之裕之孫也劉秉
弟遐爲吳郡太守司徒右長史張瓌永之子也
在吳家素豪盛蕭道成使瓌伺間取遐㑹遐召瓌詣府
瓌帥部曲十餘人直入齋中執遐斬之郡中莫敢動道
成聞之以告瓌從父領軍沖沖曰瓌以百口一擲出手
得盧矣道成即以瓌爲吳郡太守道成移屯閱武堂猶
以重兵付黃回使西上而配以腹心回素與王宜興不
恊恐宜興反告其謀閏月辛巳因事收宜興斬之諸將
皆言回握彊兵必反寜朔將軍桓康請獨往
曰卿等何疑彼無能爲也沈攸之遣中兵參軍孫同等
五將以三萬人爲前驅司馬劉攘兵等五將以二萬人
[134-15b]
次之又遣中兵參軍王靈秀等四將分兵出夏口據魯
山癸巳攸之至夏口
足攻云欲問訊安西蹔泊黃金浦遣人告柳世隆曰被
太后令當蹔還都既相與奉國想得此意世隆曰東
下之
攻郢城臧寅以爲郢城兵雖少而地險攻守勢異非旬
日可㧞若不時舉挫鋭損威今順流長驅計日可捷既
傾根本則郢城豈能自固攸之從其計欲留偏師守郢
城自將大衆東下乙未將發柳世隆遣人於西渚挑戰
前軍中兵參軍焦度於城樓上肆言罵攸之且穢辱之
攸之怒改計攻城令諸軍登岸燒郭邑築長圍晝夜
[134-16a]
戰世隆隨宜拒應攸之不能克道成命吳興太守沈文
季督吳錢唐軍事文秀收攸之弟新安太守登之誅其
宗族 乙未以後軍將軍楊運長爲宣城太守於是太
宗嬖臣無在禁省者矣 沈約論曰夫人君南面九
重奥絶陪奉朝夕義隔卿士堦闥之任宜有司存既而
恩以狎生信由恩固無可憚之姿有易親之色孝建泰
始主威獨
習及覘歡愠候慘舒動中主情舉無謬㫖人主謂其身
卑位薄以爲權不得重曾不知䑕憑社貴狐藉虎威外
無逼主之嫌内有專用之効勢傾天下未之或悟及太
宗晩運慮經盛衰權倖之徒慴憚宗戚欲使㓜主孤立
[134-16b]
永竊國
祚夙傾實由於此矣 辛丑尚書左丞濟陽江謐建議
假蕭道成黃龯從之 加北秦州刺史武都王楊文度
都督北秦雍二州諸軍事以龍驤將軍楊文弘爲略陽
太守壬寅魏皮歡喜㧞葭蘆斬文度魏以楊難當族弟
廣香爲隂平公葭蘆戍主仍詔歡喜築駱谷城文弘奉
表謝罪於魏遣子苟奴入侍魏以文弘爲南秦州刺史
武都王
天下紛紛君謂何如淹曰成敗在徳不在衆寡公雄武
有竒略一勝也寛容而仁恕二勝也賢能畢力三勝也
民望所歸四勝也奉天子以伐叛逆五勝也彼志鋭而
[134-17a]
器小一敗也有威而無恩二敗也士卒解體三敗也搢
紳不懷四敗也懸兵數千里而無同惡相濟五敗也雖
豺狼十萬終爲我獲道成笑曰君談過矣南徐州行事
劉善明言於道成曰攸之收衆
心於今十年性既險躁才非持重而起逆累旬遲回不
進一則暗於兵機二則人情離怨三則有掣肘之患四
則天奪其魄本慮其剽勇輕速掩襲未備决於一戰今
六師齊奮諸侯同舉此籠中之鳥耳蕭賾問攸之於周
山圖山圖曰攸之相與鄰鄉數共征伐頗悉其爲人性
度險刻士心不附今頓兵堅城之下適所以爲離散之
漸耳
[134-17b]
二年春正月己酉朔百官戎服入朝沈攸之盡鋭攻郢
城柳世隆乘間屢破之蕭賾遣軍主桓敬等入軍據西
塞爲世隆聲援攸之獲郢府法曹南鄉范雲使送書入
城餉武陵王贊犢一羫柳世隆魚三十尾皆去其首城
中欲殺之雲曰老母弱弟懸命沈氏若違其命禍必及
親今日就戮甘心如薺乃赦之攸之遣其將皇甫仲賢
向武昌中兵
於攸之西陽太守王毓奔湓城方平據西陽豫州刺史
劉懷珍遣建寜太守張謨等將萬人擊之辛酉方平敗
走平西將軍黃回等軍至西陽泝流而進攸之素失人
情但劫以威力初發江陵日有逃者及攻郢城三十餘
[134-18a]
日不㧞逃者稍多攸之日夕乘馬歴營撫慰而去者不
息攸之大怒召諸軍主
若克白紗帽共著耳如其不振朝廷自誅我百口不關
餘人比軍人叛散皆卿等不以爲意我亦不能問叛身
自今軍中有叛者軍主任其罪於是一人叛遣人追之
亦去不返莫敢發覺咸有異計劉攘兵射書入城請降
柳世隆開門納之丁卯夜攘兵燒營而去軍中見火起
爭弃甲走將帥不能禁攸之聞之怒銜須咀之收攘兵
兄子天賜女壻
山軍遂大散諸將皆走臧寅曰幸其成而弃其敗吾不
忍爲也乃投水死攸之猶有數十騎自隨宣令軍中曰
[134-18b]
荆州城中大有錢可相與還取以爲資糧郢城未有追
軍而散軍畏蠻抄更相聚結可二萬人隨攸之還江陵
張敬兒既斬攸之使者即勒兵偵攸之下遂襲江陵攸
之使子
兒至沙橋觀望未進城中夜聞鶴唳謂爲軍來乂宣開
門出走吏民崩潰元琰奔寵洲爲人所殺敬兒至江陵
誅攸之二子四孫攸之將至江陵百餘里聞城已爲敬
兒所據士卒隨之者皆散攸之無所歸與其子文和走
至華容界皆縊于櫟林己巳村民斬首送江陵敬兒擎
之以楯覆以青絲
黨收其財物數十萬皆以入私初倉曹參軍金城邊榮
[134-19a]
爲府録事所辱攸之爲榮鞭殺録事及敬兒將至榮爲
留府司馬或説之使詣敬兒降榮曰受沈公厚恩共如
此大事一朝緩急便易本心吾不能也城潰軍士執以
見敬兒敬兒曰邊公何不早來榮曰沈公見留守城不
忍委去本不祈生何須見問敬兒曰死何難得命斬之
榮懽笑而去榮客太山程邕之抱榮曰與邊公周遊
忍見邊公死乞先見殺兵人不得行戮以白敬兒敬兒
曰求死甚易何爲不許先殺邕之然後及榮軍人莫不
垂泣孫同宗儼之等皆伏誅丙子解嚴以侍中柳世隆
爲尚書右僕射蕭道成還鎮東府丁丑以左衛將軍蕭
賾爲江州刺史侍中蕭嶷爲中領軍二月庚辰以尚書
[134-19b]
左僕射王僧䖍爲尚書令右僕射王延之爲左僕射癸
未加蕭道成太尉都督南徐等十六州諸軍事
軍褚淵爲中書監司空道成表送黃龯吏部郎王儉僧
綽之子也神彩淵曠好學博聞少有宰相之志時論亦
推許之道成以儉爲太尉右長史待遇隆密事無大小
專委之 丁亥魏主如代湯泉癸卯還 宕昌王彌機
初立三月丙子魏遣使拜彌機征南大將軍
牧河南公宕昌王 黃回不樂在郢州固求南兖遂帥
部曲輙還辛卯改都督南兖等五州諸軍事南兖州刺
史 初王藴去湘州湘州刺史南陽王翽未之鎭長沙
内史佩玉行府事翽先遣中兵參軍韓㓜宗將兵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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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州與佩玉不相能及沈攸之反兩人互相疑佩玉襲
殺幼宗黃回至郢州遣輔國將軍任候伯行湘州事候
伯輙殺佩玉冀以自免湘州
使安國誅候伯 夏四月甲申魏主如崞山丁亥還
蕭道成以黃回終爲禍亂回有部曲數千人欲遣收恐
爲亂辛卯召回入東府至停外齋使桓康將數十人數
回罪而殺之并其子竟陵相僧念 甲午以淮南宣城
二郡太守蕭映行南兖州事仍以其弟晃代之 五月
魏禁皇族貴戚及士民之家不顧氏族下與非類昏偶
犯者以違制論 魏主與太
㡬至御座侍衛皆驚靡吏部尚書王叡執㦸禦之太后
[134-20b]
稱以爲忠親任愈重 六月丁酉以輔國將軍楊文弘
爲北秦州刺史武都王 庚子魏皇叔若卒 蕭道成
以大明以來公私奢侈秋八月奏罷御府省二尚方彫
飾器玩辛卯又奏禁民閒華僞雜物凡十七條
以蕭賾爲領軍將軍蕭嶷爲江州刺史 九月乙巳朔
日有食之 蕭道成欲引時賢參贊大業夜召驃騎長
史謝朏屏人與語久之朏無言唯二小兒捉燭道成慮
朏難之仍取燭遣兒朏又無言道成乃呼左右朏莊之
子也太尉右長史王儉知其指它日請間言於道
功高不賞古今非一以公今日位地欲終北面可乎道
成正色裁之而神采内和儉因曰儉䝉公殊眄所以吐
[134-21a]
所難吐何賜拒之深宋氏失徳非公豈復寜濟但人情
澆薄不能持久公若小復推遷則人望去矣豈唯大業
永淪七尺亦不可得保道成曰卿言不無理儉曰公今
名位故是經常宰相宜禮絶羣后微示變革當先令禇
公知之儉請衘命道成曰我當自往經少日道成自造
禇淵
言移晷
一二年間未容便移且吉夢未必應在旦夕道成還以
告儉儉曰禇是未逹理耳儉乃唱議加道成太傅假黃
龯使中書舎人虞整作詔道成所親任遐曰此大事應
報禇公道成曰禇公不從柰何遐曰彦迴惜身保妻子
非有竒才異節遐能制之淵果無違異丙午詔進道成
[134-21b]
假黃龯大都督中外諸軍事太傅領楊州牧劒履上殿
入朝不趨贊拜不名使持
南徐州刺史如故道成固辭殊禮 以楊州刺史晉熈
王夑爲司徒 戊申太傅道成以蕭映爲南兖州刺史
冬十月丁丑以蕭晃爲豫州刺史 己卯獲孫曇瓘殺
之 魏員外散騎常侍鄭羲來聘 壬寅立皇后謝
氏后莊之孫也 十一月癸亥臨澧矦劉晃坐謀反與
其黨皆伏誅晃秉之從子也 甲子徙南陽王翽爲隨
郡王
南叛十二月癸巳誅惠及妻并其子弟太后以猜嫌所
夷滅者十餘家而惠所歷皆有善政魏人尤寃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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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令王僧䖍奏以朝廷禮樂多違正典大明中即以
宫縣合和鞞拂
銅爵三祖風流遺音盈耳京洛相髙江左彌貴中庸和
雅莫近於斯而情變聽移稍復銷落十數年閒亡者將
半民閒競造新聲雜曲煩淫無極宜命有司悉加
綴
朝廷從之 是歲魏懷州刺史
尋復以安車徵至平城拜鎭軍大將軍中書監固辭不
許乘車入殿朝賀不拜
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三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