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卷第八十一
臣司馬光奉勑編集
晉紀三起上章困敦盡著/雍涒灘凡九年
世祖武皇帝中
太康元年春正月呉大赦 杜預向江陵王渾岀横江
攻呉鎮戍所向皆克二月戊午王濬唐彬擊破丹陽監
盛紀呉人於江磧要害之處並以鐡鎖横截之又作鐡
錐長丈餘暗置江中以逆拒舟艦濬作大筏數十方百
餘歩縛草為人被甲持仗令善水者以筏先行遇鐵錐
錐輒著筏而去又作大炬長十餘丈大數十圍灌以麻
[081-1b] 
油在船前遇鎖然炬燒之須
融液斷絶於是船無所
礙庚申濬克西陵殺吳都督留憲等壬戍克荆門夷道
二城殺夷道監陸晏杜
汎舟夜渡江襲樂鄉多張旗幟起火巴山吴都督孫歆
懼與江陵督伍延書曰北來諸軍乃飛渡江也㫖等伏
兵樂鄉城外歆遣軍出拒王濬大敗而還㫖等發伏兵
隨歆軍而入歆不覺直至帳下虜歆而還乙丑王濬擊
殺吴水軍都督陸景杜預進攻江陵甲戍克之斬伍延
於是沅湘以南接于交廣州郡皆望風
稱詔而綏撫之凡所斬獲吴都督監軍十四牙門郡守
百二十餘人胡奮克江安乙亥詔王濬唐彬既定巴丘
[081-2a]
與胡奮王戎共平夏口武昌順流長騖直造秣陵杜預
當鎭靜零桂懷輯衡陽大兵既過荆州南境固當傳檄
而定
軍襄陽羅尚南陽劉喬將兵與王濬合攻武昌吴江夏
太守劉朗督武昌諸軍虞昺皆降昺翻之子也杜預與
衆軍㑹議或曰百年之寇未可盡克方春水生難於久
駐冝俟來冬更爲大舉預曰昔樂毅藉濟西一戰以并
強齊今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數節之後皆迎刃而解無
復著手處也
南下使丞相張悌督丹楊太守沈瑩䕶軍孫震副軍師
諸葛靚帥衆三萬渡江逆戰至牛渚沈瑩曰晉治水軍
[081-2b]
於蜀久矣上流諸軍素無戒僃名將皆死㓜少當任恐
不能禦也晉之水軍必至於此宜畜衆力以待其來與
之一戰若幸而勝之江西自清今渡江與晉大軍戰不
幸而敗則大事去矣悌曰吳之將亡賢愚所知非今
也吾恐蜀兵至此衆心駭懼不可復整及今渡江猶可
決戰若其敗䘮同死社稷無所復恨若其克捷北敵犇
走兵埶萬倍便當乗勝南上逆之中道不憂不破也若
如子計恐士衆散盡坐待敵到君臣俱降無復一人死
難者不亦辱乎三月悌等濟江圍渾部將城陽都尉張
喬於楊荷
彊敵在前不冝先事其小且殺降不祥靚曰此屬以救
[081-3a]
兵未至力少不敵故且僞降以緩我非眞伏也若捨之
而前必爲後患悌不從撫之而進悌與揚州刺史汝南
周浚結陳相對沈瑩帥丹陽鋭卒刀楯五千三衝晉兵
不動瑩引退其衆亂將軍薛勝蔣班因其亂而乗之呉
兵以次犇潰將帥不能止張喬自後擊之大敗呉兵于
版橋諸葛靚帥數
自往牽之曰存亡自有大數非卿一人所支柰何故自
取死悌垂涕曰仲思今日是我死日也且我爲兒童時
便爲卿家丞相所識拔常恐不得其死負名賢知顧今
以身徇社稷復何道邪靚再三牽之不動乃流淚放去
行百餘步顧之已爲晉兵所殺并斬孫震沈瑩等七千
[081-3b]
八百級呉人大震初詔書使王濬下建平受杜預節度
至建業受王
則順流長驅威名已著不冝令受制於我若不能克則
無縁得施節度濬至西陵預與之書曰足下既摧其西
藩便當徑取建業討累世之逋寇釋呉人於塗炭振旅
還都亦曠世一事也濬大恱表呈預書及張悌敗死揚
州别駕何惲謂周浚曰張悌舉全呉精兵殄滅於此呉
之朝野莫不震懾今王龍驤既破武昌乗勝東下所向
輒克土崩之勢見矣
猝至奪其膽氣可不戰禽也浚善其謀使白王渾惲曰
渾闇於事機而欲愼已免咎必不我從浚固使白之渾
[081-4a]
果曰受詔但令屯江北以抗呉軍不使輕進貴州雖武
豈能獨平江東乎今者違命勝不足多若其不勝爲罪
已重且詔令龍驤受我節度但當具君舟檝一時俱濟
耳惲曰龍驤克萬里之冦以既成之功來受節度未之
聞也且明公爲上將見可而進豈得一一須詔令乎今
乗此渡江
下所以恨恨也渾不聽王濬自武昌順流徑趣建業呉
主遣遊擊將軍張象帥舟師萬人禦之象衆望旗而降
濬兵甲滿江旌旗燭天威埶甚盛呉人大懼呉主之嬖
臣岑昬以傾險諛佞致位九列好興功役爲衆患苦及
晉兵將至殿中親近數百人叩頭請於呉主曰北軍日
[081-4b]
近而兵不舉刄陛下將如之何呉主曰何故對曰正坐
岑昬耳呉主獨言若爾當以奴
起收昬呉主駱驛追止已屠之矣陶濬將討郭馬至武
昌聞晉兵大入引兵東還至建業呉主引見問水軍消
息對曰蜀船皆小今得二萬兵乗大船以戰自足破之
於是合衆授濬節龯明日當發其夜衆悉逃潰時王渾
王濬及琅邪王伷皆臨近境呉司徒何植建威將軍孫
晏悉送印節詣渾降呉主用光禄勲薛瑩中書令
等計分遣使者奉書於渾濬伷以請降又遺其羣臣書
深自咎責且曰今大晉平治四海是英俊展節之秋勿
以移朝改朔用損厥志使者先送璽綬於琅邪王伷壬
[081-5a]
寅王濬舟師過三山王渾遣信要濬蹔過論事濬舉帆
直指建業報曰風利不得泊也是日濬戎卒八萬方舟
百里鼓譟入于石頭吴主
焚櫬延請相見収其圖籍克州四郡四十三户五十
二萬三千兵二十三萬朝廷聞呉已平羣臣皆賀上壽
帝執爵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票騎將軍孫秀不賀
南向流涕曰昔討逆弱冠以一校尉創業今後主舉江
南而棄之宗廟山陵於此爲墟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之未下也大臣皆以爲未可輕進獨張華堅執以爲必
克賈充上表稱呉地未可悉定方夏江淮下濕疾疫必
起冝召諸軍還以爲後圖雖腰斬張華不足以謝天下
[081-5b]
帝曰此是吾意華但與吾同耳荀朂復奏冝如充表帝
不從杜預聞充奏乞罷兵馳表固爭使至轘轅而呉已
降充慙懼詣闕請罪帝撫而不問夏四月甲申詔賜孫
皓爵歸命矦乙酉大赦改元大酺五日遣使者分詣荆
楊撫
人大恱滕脩討郭馬未克聞晉伐吴帥衆赴難至巴丘
聞吴亡縞素流涕還與廣州刺史閭豐蒼梧太守王毅
各送印綬請降孫皓遣陶璜之子融持手書諭璜璜流
涕數日亦送印綬降帝皆復其本職王濬之東下也呉
城戍皆望風
附獨建平太守吾彦嬰城不下聞呉亡
乃降帝以彦爲金城
[081-6a]
招來吴人及吴亡降秀爲伏波將軍楷爲渡遼將軍琅
邪王伷遣使送孫皓及其宗族詣洛陽五月丁亥朔皓
至詣東陽門詔遣謁者解其
賜衣服車乘田三十頃嵗給錢榖綿絹甚厚拜瑾爲
中郎諸子爲王者皆爲郎中呉之舊
將吏渡江者復十年百姓復二十年庚寅帝臨軒大㑹
文武有位及四方使者國子學生皆預焉引見歸命矦
皓及吴降人皓登殿稽顙帝謂皓曰朕設此座以待卿
久矣皓曰臣於南方亦設此座以待陛下賈充謂皓曰
聞君在
方鑿人目剥人面皮此何等刑也皓曰人臣
有弑其君及姦回不忠者則加此刑耳充黙然甚愧而
[081-6b]
皓顔色無怍帝從
曰皓昵近小人刑罰放濫大臣諸將人不自保此其所
以亡也它日又問吾彦對曰吴主英俊宰輔賢明帝笑
曰若是何故亡彦曰天禄永終歴數有屬故爲陛下禽
耳帝善之王濬之入建業也其明日王渾乃濟江以濬
不待已至先受孫皓降意甚愧忿將攻濬何攀勸濬送
皓與渾由是事得解何惲以渾與濬爭功與周浚牋曰
書貴克讓易大謙光
其區宇論其前後我實緩師既失機㑹不及於事而今
方競其功彼既不吞聲將虧雍穆之弘興矜爭之鄙斯
愚情之所不取也浚得牋即諫止渾渾不納表濬違詔
[081-7a]
不受節度誣以罪狀渾子濟尚常山公主宗黨強盛有
司奏請檻車徵濬帝弗許但以詔書責讓濬以不從渾
命違制昧利濬上書自理曰前被詔書令臣直造秣陵
又令受太尉充節度
岸遣書邀臣臣水軍風發乗埶徑造賊城無縁迴船過
渾臣以日中至秣陵暮乃被渾所下當受節度之符欲
令臣明十六日悉將所領還圍石頭又索蜀兵及鎭
諸軍人名定見臣以爲皓已來降無縁空圍石頭又兵
人定見不可倉猝得就皆非當今之急不可承用非敢
忽棄明制也皓衆叛親離匹夫獨坐雀䑕貪生茍乞一
[081-7b]
便得更見怨恚並云守賊百日而令他人得之臣愚以
爲事君之道茍利社稷死生以之若其顧嫌疑以避咎
責此是人臣不忠之利實非明主社稷之福也渾又騰
周浚書云濬軍得吴寳物又云濬牙門將李高放火燒
皓僞宫濬復表曰臣孤根獨立結恨彊宗夫犯上干主
其罪可救乖忤貴臣禍在不測僞中郎將孔攄
去二
月武昌失守水軍行至
大呼云要當爲陛下一死戰決之皓意大喜謂必能然
便盡出金寶以賜與之小人無狀得便持走皓懼乃圖
降首降使適去左右劫奪財物略取妻妾放火燒宫皓
逃身竄首恐不脫死臣至遣參軍主者救斷其火耳周
[081-8a]
浚先入皓宫渾又先登皓舟臣之入觀皆在其後皓宫
之中乃無席可坐若有遺寶則浚與渾先得之矣浚等
云臣屯聚
皆當誅殺取其妻子冀其作亂得騁私忿謀反大逆尚
以見加其餘謗
故其冝耳今年平吴誠爲大慶於臣
之身更受咎累濬至京師有司奏濬違詔大不敬請付
廷尉科罪詔不許又奏濬赦後燒賊船百三十五艘輒
敕付廷尉禁推詔勿推渾濬爭功不已帝命守廷尉廣
陵劉頌校其事以渾爲上功濬爲中功帝以頌折灋失
理左
國大將軍封襄陽縣矦杜預爲當陽縣矦王戎爲安豐
[081-8b]
縣矦封琅邪王伷二子爲亭矦増京陵矦王渾邑八千
户進爵爲公尚書關内矦張華進封廣武縣矦増邑萬
户荀朂以專典詔命功封一子爲亭矦其餘諸將及公
卿以下賞賜各有差帝以平吴策告羊祜廟乃封其夫
人夏矦氏爲萬嵗鄉君食邑五千户王
爲渾父子及黨與所挫抑每進見陳其功伐之勞及見
枉之狀或不勝忿憤徑出不辭帝每容恕之益州䕶軍
范通謂濬曰卿功則美矣然恨所以居美者未盡善也
卿旋斾之日角巾私第口不言平呉之事若有問者輒
曰聖人之德羣帥之力老夫何力之有此藺生所以屈
亷頗也王渾能無愧乎濬曰吾始懲鄧
[081-9a]
身不得無言其終不能遣諸胷中是吾褊也時人咸以
濬功重報輕爲之憤邑博士秦秀等並上表訟濬之屈
帝乃遷濬鎭軍大將軍王渾嘗詣濬濬嚴設備衛然後
見之杜預還
武申嚴戍守又引滍淯水以浸田萬餘頃開楊口通零
桂之漕
諸將莫及預在鎭數餉遺洛中貴要或問其故預曰吾
但恐爲害不求益也王渾遷征東大將軍復鎭壽陽諸
葛靚逃
不出帝與靚有舊靚姊爲琅邪王妃帝知靚
在姊間因就見焉靚逃于厠帝又逼見之謂曰不謂今
日復得相見靚流涕曰臣不能漆身皮靣復覩聖顔誠
[081-9b]
爲慙恨詔以爲侍中固辭不
廷而坐 六月復封丹水矦睦爲高陽王 秋八月己
未封皇弟延祚爲樂平王尋薨 九月庚寅賈充等以
天下一統屢請封禪帝不許 冬十月前將軍青州刺
史淮南胡威卒威爲尚書嘗諫時政之寛帝曰尚書郎
以下吾無所假借威曰臣之所陳豈在丞郎令史正謂
如臣等輩始可以肅化明灋耳 是嵗以司𨽻所統郡
置司州凡州十九
九千八百四十 詔曰昔自漢末四海分崩刺史内親
民事外領兵馬今天下爲一當韜戢干戈刺史分職皆
如漢氏故事悉
[081-10a]
人交州牧陶璜上言交廣東西數千里不賔屬者六萬
餘户至於服從官役纔五千餘家二州脣齒唯兵是鎭
又寧州諸夷接據上流水陸並通州兵未冝約損以示
單虛僕射山濤亦言不冝去州郡武僃帝不聽及永寧
以後盜賊羣起州郡無僃不能禽制天下遂大亂如濤
所言然其
以來羌胡鮮卑降者多處之塞内諸郡其後數因忿恨
殺害長吏漸爲民患侍御史西河郭欽上疏曰戎狄彊
獷歴古爲患魏初民少西北諸郡皆爲戎居内及京兆
魏郡弘農徃徃有之今雖服從若百年之後有風塵之
警胡騎自平陽上黨不三日而至孟津北地西河太原
[081-10b]
馮翊安定上郡盡爲狄庭矣冝及平吴之威謀臣猛將
之略漸徙内郡雜胡於邉地峻四
荒服之制此萬世之長䇿也帝不聽
二年春三月詔選孫皓宫人五千人入宫帝既平吴頗
事遊宴怠於政事掖庭殆將萬人常乗羊車恣其所之
至便宴寑宫人競以竹葉插户鹽汁灑地以引帝車而
后父楊駿及弟珧濟始用事交通請謁埶傾内外時人
謂之三楊舊臣多被疎退山濤數有規諷帝雖知而
能改 初鮮卑莫䕶跋始自塞外入居遼西棘城之北
號曰慕容部莫䕶跋生木延木延生涉歸遷於遼東之
北世附中國數從征討有功拜大單于冬十月涉歸始
[081-11a]
寇昌黎
刺史周浚移鎭秣陵吴民之未服者屢爲寇亂浚皆討
平之賔禮故老搜求俊乂威惠並行吳人悦服
尉劉毅曰朕可方漢之何帝對曰桓靈帝曰何至於此
對曰
靈賣官錢入官庫陛下賣官錢入私門以此言
之殆不如也帝大笑曰桓靈之世不聞此言今朕有直
臣固爲勝之毅爲司𨽻糾繩豪貴無所顧忌皇太子鼓
吹入東掖門毅
舊恩典禁兵豫機密十餘年恃寵驕侈數犯灋毅劾奏
琇罪當死帝遣齊王攸私請琇於毅毅許之都官從事
[081-11b]
廣平程衛徑馳入䕶軍營收琇屬吏考問隂私先奏琇
所犯狼籍然後言於毅帝不得已免琇官未幾復使以
白衣領職琇景獻皇后之從父弟也後將軍王愷文明
皇后之弟也散騎常侍侍中石崇苞之子也三人皆富
於財
澳釡崇以蠟代薪愷作紫
步障四十里崇作錦步障五十里崇塗屋以椒愷用
赤石脂帝每助愷嘗以珊瑚樹賜之高二尺許愷以示
崇崇便以鐵如意碎之愷怒以爲疾已之寶崇曰不足
多恨今還卿
六七株如愷比者甚衆愷怳然自失車騎司馬𫝊咸上
書曰先王之治天下食肉衣帛皆有其制竊謂奢侈之
[081-12a]
費甚於天災古者人稠地狹而有儲蓄由於節也今者
土曠人稀而患不足由於奢也欲時人崇儉當詰其奢
奢不見詰轉相高尚無有窮極矣 尚書張華以文學
才識名重一時論者皆謂華宜爲三
中馮紞以伐吴之謀深疾之㑹帝問華誰可託後事者
華對以明德至親莫如齊王由是忤㫖朂因而譛之甲
午以華都督幽州諸軍事華至鎭撫循夷夏譽望益振
帝復欲徴之馮紞侍帝從容語及鍾㑹紞曰㑹之反頗
由太祖帝變色曰卿是何言邪紞免冠謝曰臣聞善御
者必知六轡緩急之宜故孔子以仲由兼人而退之冉
求退弱而進之漢高祖尊寵五王而夷
[081-12b]
將而克終非上有仁暴之殊下有愚智之異也蓋抑揚
與奪使之然耳鍾㑹才智有限而太祖誇奬無極居以
重埶委以大兵使㑹自謂筭無遺䇿功在不賞遂構凶
逆耳向令太祖録其小能節以大禮抑之以威權納之
以軌則則亂心無由生矣帝曰然紞稽首曰陛下既然
臣之言宜思堅氷之漸勿使如㑹之徒復致傾覆帝
當今豈復有如㑹者邪紞因屏左右而言曰陛下謀畫
之臣著大功於天下據方鎭緫戎馬者皆在陛下聖慮
矣帝黙然由是止不徴華 三月安北將軍嚴詢敗慕
容涉歸於昌黎斬獲萬計 魯公賈充老病上遣皇太
子省視起居充自憂謚傳從子模曰是非久自見不可
[081-13a]
掩也夏四月庚午充薨世子黎民早卒無嗣妻郭槐欲
以充外孫韓謐爲世孫
無異姓爲後之文今而行之是使先公受譏於後世而
懷愧於地下也槐不聽咸等上書求改立嗣事寑不報
槐遂表陳之云充遺意帝許之仍詔自非功如太宰始
封無後者皆不得以爲比及太常議謚愽士秦秀曰充
悖禮溺情以亂大倫昔鄫養外孫莒公子爲後春秋書
莒人滅鄫絶父祖之血食開
紀度曰荒請謚荒公帝不從更謚曰武 閏月丙子廣
陸成矦李胤薨 齊王攸徳望日隆荀朂馮紞楊珧皆
惡之紞言於帝曰陛下詔諸侯之國宜從親者始親者
[081-13b]
莫如齊王今獨留京師可乎朂曰百僚内外皆歸心齊
王陛下萬嵗後太子不得立矣陛下試詔齊王之國必
舉朝以爲不可則臣言驗矣帝以爲然冬十二月甲申
詔曰古者九命作伯或入毗朝政或出御方嶽
也侍中司空齊王攸佐命立勲劬勞王室其以爲大司
馬都督青州諸軍事侍中如故仍加崇典禮主者詳案
舊制施行以汝南王亮爲太尉録尚書事領太子太傅
光祿大夫山濤爲司徒尚書令衞瓘爲司空征東大將
軍王渾上書以爲攸至親盛德侔於周公宜賛皇朝與
聞政事今出攸之國假以都督虚號而無典戎幹方之
實虧友于篤之義懼非陛下追述先帝文明太
[081-14a]
攸之宿意也若以同姓寵之太厚則有呉楚逆亂之謀
漢之吕霍王氏皆何人也歴觀古今茍事之輕重所在
無不爲害唯當任正道而求忠良耳若以智計猜物雖
親見疑至於疏者庸可保乎愚以爲太子太保缺宜留
攸居之與汝南王亮楊珧共幹朝事三人齊位足相持
正既無偏重相傾之埶又不失親親仁覆之恩計之盡
善者也於是扶風王駿光禄大夫李憙中䕶軍羊琇侍
中王濟甄
德妻長廣公主俱入稽顙涕泣請帝留攸帝怒謂侍中
王戎曰兄弟至親今出齊王自是朕家事而甄德王濟
連遣婦來生哭人邪乃出濟爲國子祭酒德爲大鴻臚
[081-14b]
羊琇與北軍中𠊱成粲謀見楊珧手刄殺之珧知之辭
疾不出諷有司奏琇左遷太僕琇憤怨發病卒李憙亦
以年老遜位卒於家憙在朝姻親
而未甞私以王官人以此稱之 是嵗散騎常侍薛瑩
卒或謂呉郡陸喜曰瑩於呉士當爲第一乎喜曰瑩在
四五之間安得爲第一夫以孫皓無道呉國之士沈黙
其體潜而勿用者第一也避尊居卑禄以代耕者第二
也侃然體國執正不懼者第三也斟酌時宜時獻微益
者第四也温恭脩愼不爲謟首者第五也過此以徃不
足復數故彼上士多淪没而逺悔吝中士有聲位而近
禍殃觀瑩之處身本末
[081-15a]
四年春正月甲申以尚書右僕射魏舒爲左僕射下邳
王晃爲右僕射晃孚之子也 戊午新沓康伯山濤薨
帝命太常議崇錫齊王之物博士庾旉太叔廣劉暾
繆蔚郭頥秦秀傅珍上表曰昔周選建明德以左右王
室周公康叔聃季皆入爲三公
位輕也漢諸王矦位在丞相三公上其入讚朝政者乃
有兼官其出之國亦不復假台司虛名爲隆寵也今使
齊王賢邪則不宜以母弟之親尊居魯衛之常職不賢
邪不宜大啟土宇表建東海也古禮三公無職坐而論
道不聞以方任嬰之惟宣王救急朝夕然後命召穆公
征淮夷故其詩曰徐方不回王曰旋歸宰相不得久在
[081-15b]
外也今天下已定六合爲家
基而更出之去王城二千里違舊章矣旉純之子暾毅
之子也旉既具草先以呈純純不禁事過太常鄭黙愽
士祭酒曹志志愴然歎曰安有如此之才如此之親不
得樹本助化而逺出海隅晉室之隆其殆矣乎乃奏議
曰古之夾輔王室同姓則周公異姓則太公皆身居朝
廷五世反葬及其衰也雖有五
同日而論哉自羲皇以來豈一姓所能獨有當推至公
之心與天下共其利害乃能享國久長是以秦魏欲獨
擅其權而纔得没身周漢能分其利而親疎爲用此前
事之明驗也志以爲當如愽士等議帝覽之大怒曰曹
[081-16a]
志尚不明吾心况四海乎且謂愽士不荅所問而荅所
不問横造異論下有司策
等奏志等侵官離局迷罔朝廷崇飾惡言假託無諱請
收志等付廷尉科罪詔免志官以公還第其餘皆付廷
尉科罪庾純詣廷尉自首旉以議草見示愚淺聽之詔
免純罪廷尉劉頌奏旉等大不敬當棄市尚書奏請報
聽廷尉行刑尚書夏矦駿曰官立八座正爲此時乃獨
爲駮議左僕射下邳王晃亦從駿議奏留中七日乃詔
曰旉是議主
皆丐其死命並除名二月詔以濟南郡益齊國己丑立
齊王攸子長樂亭矦寔爲北海王命攸備物典䇿設軒
[081-16b]
轅之樂六佾之舞黄龯朝車乗輿之副從焉 三月辛
丑朔日有食之 齊獻王攸憤怨發病乞守先后陵帝
不許遣御醫診視諸醫希旨皆言無疾河南尹向雄諫
曰陛下子弟雖多然有德望者少齊王卧居京邑
實深不可不思也帝不納雄憤恚而卒攸疾轉篤帝猶
催上道攸自强入辭素持容儀疾雖困尚自整厲舉止
如常帝益疑其無疾辭出數日歐血而薨帝徃臨䘮攸
子冏號踴訴父病爲醫所誣詔即誅醫以冏爲嗣初帝
愛攸甚篤爲荀朂馮紞等所構欲爲身後之慮故出之
及薨帝哀慟不已馮紞侍側曰齊王名過其實天下歸
之今自薨殞社稷之福也陛下何哀之過帝収淚而止
[081-17a]
詔攸䘮禮依安平獻王故事
帝亦敬憚之每引之同處必擇言而後發 夏五月己
亥琅邪武王伷薨 冬十一月以尚書左僕射魏舒爲
司徒 河南及荆揚等六州大水 歸命矦孫皓卒
是嵗鮮卑慕容涉歸卒弟刪簒立將殺涉歸子廆廆亡
匿於遼東徐郁家
色百官將賀尚書左僕射劉毅表曰昔龍降夏庭卒爲
周禍
帝從之 初陳羣以吏部不能審覈天下之士故令郡
國各置中正州置大中正皆取本土之人任朝廷官德
[081-17b]
充才盛者爲之使銓次等級以爲九品有言行脩著則
升之道義虧缺則降之吏部憑之以補授百官行之浸
久中正或非其人姦敝日滋劉毅上疏曰今立中正定
九品高下任意榮辱在手操人主之威福奪天朝之權
埶公無考校之
亷譲之風滅爭訟之俗成臣竊爲聖朝恥之蓋中正之
設於損政之道有八高下逐彊弱是非隨興衰一人之
身旬日異狀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埶族一也置州都者
本取州里清議咸所歸服將以鎭異同一言議也今重
其任而輕其人使駁違之論横於州里嫌讎之隙結於
大臣二也本立格之體爲九品者謂才德有優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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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首尾也今乃使優劣易地首尾倒錯三也陛下賞善
罰惡無不裁之以灋獨置中正委以一國之重曽無賞
罰之防又禁人不得訴訟使之縱横任意無所顧憚諸
受枉者抱怨積直不獲上聞四也一國之士多者千數
或流徙異邦或取給殊方面猶不識况盡其才而中正
知與不知皆當品狀采譽於臺府納毁於流言任已則
有不識之蔽聽受則有彼此之偏五也凡求人才者欲
以治民也
高叙是爲抑功實而隆空名長浮華而廢考績六也凡
官不同人事不同能今不狀其才之所宜而但第爲九
品以品取人或非才能之所長以狀取人則爲本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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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限徒結白論而品狀相妨七也九品所下不彰其罪
所上不列其善各任愛憎以植其私天下之人焉得不
懈德行而鋭人事八也由此論之職名中正實爲姦府
事名九品而有八損古今
罷中正除九品棄魏氏之敝灋更立一代之美制太尉
汝南王亮司空衛瓘亦上疏曰魏氏承䘮亂之後人士
流移考詳無地故立九品之制粗且爲一時選用之本
耳今九域同規大化方始臣等以爲宜皆蕩除末灋咸
用土斷自公卿以下以所居爲正無復縣客逺屬異土
盡除中正九品之制使舉善進才各由鄉論則華競自
息各求於已矣始平王文學江夏李重上疏以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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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除宜先開移徙聽相并就則土斷之實行矣帝雖善
其言而終不能改也 冬十二月庚午大赦 閏月當
陽成矦杜預卒 是嵗塞外匈奴胡太阿厚帥部落二
萬九千三百人來降帝處之塞内西河 罷寧州入益
州置南夷校尉以䕶之
六年春正月尚書左僕射劉毅致仕尋卒
渾爲尚書左僕射渾子濟爲侍中渾主者處事不當濟
明灋繩之濟從兄佑素與濟不恊因毁濟不能容其父
帝由是疎濟後坐事免官濟性豪侈帝謂侍中和嶠曰
我將罵濟而後官之如何嶠曰濟俊爽恐不可屈帝乃
召濟切譲之既而曰頗知愧不濟曰尺布斗粟之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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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陛下愧之他人能令親者踈臣不能令親者親以此
愧陛下耳帝黙然嶠
八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冬十二月庚子襄陽武矦王
濬卒 是嵗慕容刪爲其下所殺部衆復迎涉歸子廆
而立之涉歸與宇文部素有隙廆請討之朝廷弗許廆
怒入宼遼西殺略甚衆帝遣幽州軍討廆戰于肥如廆
衆大
子弟走保沃沮廆夷其國城驅萬餘人而歸
七年春正月甲寅朔日有食之魏舒稱疾固請遜位以
劇陽子罷舒所爲必先行而後言遜位之際莫有知者
衛瓘與舒書曰每與足下共論此事日日未果可謂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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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在前忽焉在
慮子依羅求帥見人還復舊國請援於東夷校尉何龕
龕遣督䕶賈沈將兵送之廆遣其將孫丁帥騎邀之於
路沈力戰斬丁遂復扶餘 秋匈奴胡都大愽及萎莎
胡各帥種落十萬餘口詣雍州降
王駿薨冬十一月壬子以隴西王泰都督關中諸軍事
泰宣帝弟馗之子也 是嵗鮮卑拓跋悉鹿卒弟綽立
八年春正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太廟殿䧟秋九月改
營太廟作者六萬人 是嵗匈奴都督大豆得一育鞠
等復帥種落萬一千五百口來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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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之 郡國三十三大旱 秋八月壬子星隕如雨
地震
資治通鑑卷第八十一
